第一章
第一章祖父的遗物
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俞陌坐在祖父书房的老旧木桌前,手中捧着一本发黄的笔记本,指尖能感受到纸张上细微的颗粒感。这是祖父去世后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封面上用褪色的墨水写着滇南考察笔记·绝密。
这老房子真该修修了。俞陌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蔓延的霉斑,雨滴正从一处裂缝渗入,在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水洼。祖父去世三个月,这座位于城郊的两层小楼愈发显得阴森破败。
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俞陌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页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潦草的笔记,间或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草图。其中一页上画着一个眼睛形状的图案,瞳孔部分被刻意涂黑,周围环绕着七个小点,像某种古老的星图。
鬼眼王墓...俞陌轻声读出祖父在页边写下的一行小字,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作为考古系研究生,他从未在任何正规史料中见过这个名称。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俞陌猛地抬头,恍惚间似乎看到窗外站着一个黑影,但转瞬即逝。他揉了揉眼睛,告诉自己那只是树影。
笔记本中间的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留下的残页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字:不要相信...血祭...第七夜...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像是写作者处于极度恐慌的状态。
俞陌继续往后翻,在笔记本的最后几页发现了一张手绘地图。地图标注的是云南边境某处山区,一个红圈标记在山脉深处的某个位置,旁边写着入口在此四个字。地图下方是一段警告:
凡入此墓者,必受鬼眼诅咒。七日内,魂魄俱散。我已亲眼所见,切勿再探。——俞振声
1983.9.15
俞陌的手指微微颤抖。祖父从未提起过这次探险,家族相册里也没有任何关于1983年云南之行的照片。他正想继续研究地图细节,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俞陌我是程远山。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听说你继承了俞教授的私人藏书
程远山是祖父的老同事,现在在省考古研究所任职,偶尔会来学校做讲座。俞陌记得这位教授总是穿着熨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说话慢条斯理,眼神却锐利得能看透人心。
是的,程教授。我正在整理祖父的笔记。俞陌谨慎地回答,下意识合上了笔记本。
很好,很好。程远山的声音突然变得热切,我听说俞教授生前对西南少数民族墓葬文化有独特研究。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带着那些资料来研究所一趟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俞陌看了眼手中的笔记本,那个诡异的眼睛图案仿佛在盯着他。好的,程教授。我明天上午过去。
挂断电话,俞陌再次翻开笔记本,仔细研究那张地图。窗外雨声渐大,风声呼啸如泣。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着自己,但每次回头,房间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和满墙祖父收藏的古怪文物。
鬼眼王墓...俞陌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个诡异的符号,完全没注意到窗外雨幕中,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透过玻璃,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笔记本。
第二章
组建队伍
省考古研究所的会议室里,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俞陌将祖父的笔记本摊开在会议桌上,对面坐着程远山和另外两个人。
这位是林雨薇,我们的文物鉴定专家。程远山介绍道。坐在他右侧的年轻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一头利落的短发,戴着黑框眼镜,冲俞陌点了点头。
这位是马强,野外作业的向导兼安全顾问。程远山指向左侧的壮硕男子。马强看起来四十出头,皮肤黝黑,手臂上肌肉虬结,一道疤痕从右眉骨延伸到太阳穴。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俞陌。
俞陌是俞振声教授的孙子,考古系的高材生。程远山向两人介绍,他带来的资料可能与我们寻找的遗址有关。
林雨薇凑近笔记本,推了推眼镜:这个符号...我在滇南少数民族的祭祀文物上见过类似的图案。传说中,这是鬼眼族的图腾,他们认为人死后灵魂会通过这只眼睛观察活人世界。
马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云南边境确实有个传说,关于一座被诅咒的古墓。进去的人要么疯掉,要么离奇死亡。当地人叫它鬼眼王墓。
俞陌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我祖父的笔记里也提到了这个名字。他说...凡入此墓者,必受诅咒。
程远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俞教授当年带队去云南考察,回来后整个团队的人都陆续出了意外。只有他活了下来,但从此再也不提那次考察的事。他顿了顿,我认为他发现了什么,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敢公开。
您是说...我祖父隐瞒了一个重大考古发现俞陌难以置信地问。
不仅如此。程远山压低声音,我认为他可能找到了传说中的鬼眼王墓。根据零星史料记载,那可能是战国时期一个神秘部落首领的陵墓,陪葬品中有大量珍贵的青铜器和玉器,更重要的是——他环视众人,墓中可能藏有一面能见鬼神的青铜镜。
林雨薇倒吸一口冷气:《山海经》中提到的照骨镜传说能照出人灵魂本质的那件神器
程远山点点头:如果真能找到它,将是本世纪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
俞陌低头看着笔记本上那个诡异的眼睛图案,祖父的警告在脑海中回响。但年轻的好奇心和冒险精神最终战胜了恐惧:如果真有这样一座古墓...我想去看看。
程远山露出满意的微笑:我已经准备好了资金和装备。一周后出发,你们有问题吗
林雨薇和马强都表示同意。俞陌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会议结束后,程远山单独留下俞陌。
你祖父是个谨慎的人。程远山递给他一杯茶,但他有时太过保守。科学需要冒险精神,不是吗
俞陌抿了口茶,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从未提起过这次发现。
程远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许他看到了什么...超出常人理解的东西。但我们是考古工作者,俞陌。我们的职责就是揭开历史的真相,无论那真相多么令人不安。
离开研究所时,天色已晚。俞陌走在回家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几次回头,街角似乎总有黑影一闪而过。他加快脚步,心跳如鼓。
回到家,俞陌锁好所有门窗,将祖父的笔记本藏在了书架后的暗格里。临睡前,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搜索鬼眼诅咒,结果跳出的第一条新闻让他浑身冰凉:
1983年云南考古队离奇死亡事件:七名队员七日内相继暴毙,死因成谜...
新闻配图中,年轻的祖父站在一群笑容满面的队员中间,背后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石碑,上面刻着的正是那个眼睛形状的符号。
俞陌猛地关上手机,房间陷入黑暗。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红光,如同缓缓睁开的眼睛。
第三章
进山
云南边境的盘山公路上,越野车在晨雾中缓慢前行。俞陌坐在后排,看着窗外逐渐变得荒凉的景色。他们已经离开主干道两个小时,手机信号时断时续。
前面就没路了,得步行进山。马强握着方向盘说道。他今天穿着一件迷彩外套,腰间别着一把猎刀。
副驾驶座上的程远山正在研究一张地形图:根据俞教授笔记的标记,我们应该在日落前能到达第一个营地。
林雨薇坐在俞陌旁边,正在检查相机设备:希望这次能找到确凿证据。学界对鬼眼族的存在一直有争议。
俞陌默不作声地摸了摸背包里的笔记本。自从出发以来,他每晚都做噩梦,梦见一个没有面孔的人站在床边,用空洞的眼窝注视着自己。更诡异的是,每次醒来,他都会发现笔记本被翻开到画有眼睛符号的那一页,尽管他清楚地记得睡前是合上的。
你还好吗林雨薇注意到他的异常,脸色很差。
俞陌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有点高原反应。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所有人都向前倾去。马强咒骂一声,指着前方:见鬼,那是什么
浓雾中,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路中央。那是个穿着古怪服饰的老妇人,头上缠着黑色头巾,手里拄着一根雕刻着怪异图案的木杖。
马强按了按喇叭,老妇人却一动不动。众人只好下车查看。
老人家,您怎么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程远山用当地方言问道。
老妇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最令人不适的是她的眼睛——眼白浑浊发黄,瞳孔却异常细小,像针尖一样。她直勾勾地盯着俞陌,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你们不该来...鬼眼已经看到了你们...
林雨薇惊讶地看了俞陌一眼,显然注意到了鬼眼这个词。
程远山保持微笑:老人家,我们是来做地质考察的。您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古迹吗
老妇人没有回答程远山,而是突然抓住俞陌的手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回来了...带着死亡回来了...七日后,你们都会死...
马强上前一步,强硬地分开了两人:够了,别吓唬人了。
老妇人踉跄后退,却发出刺耳的笑声:看看你们的影子...已经少了一个...
众人下意识低头。晨光斜照,四个人的影子清晰地投在地上——但本该有五个人。
俞陌猛地回头,发现程远山竟然没有影子!但下一秒,一片云遮住太阳,影子消失了。再看程远山,他正站在车旁,影子完好无损地跟在身后。
疯子。马强嘟囔着,把老妇人推到路边,我们走。
重新上路后,车内的气氛变得凝重。林雨薇小声问:你们看到了吗刚才程教授真的没有影子...
光线角度问题。程远山平静地回答,山区雾气重,容易产生视觉误差。
俞陌没有作声。他注意到程远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尽管他的表情依然镇定。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了公路尽头的一个小村庄。这里只有十几户人家,大多是老人和孩子。马强去找村长商量向导的事,其他人则在村口等待。
这地方不对劲。林雨薇低声说,太安静了,连狗叫声都没有。
确实,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偶尔有村民经过,都会刻意避开他们的视线,快步走开。
马强很快回来,脸色难看:村长拒绝提供向导。他说现在是鬼月,外人进山会惊动山里的东西。
多少钱能解决程远山问。
不是钱的问题。马强摇头,他说三十年前有一队考古学家进山,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之后村里连续死了七个人,都是七窍流血而死。他们认为这是触怒了鬼眼王的惩罚。
俞陌心头一震——三十年前,正是祖父考察的时间。
程远山沉思片刻:我们自己找路。俞教授的地图足够详细。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个瘦小的男孩悄悄靠近俞陌,塞给他一块黑色的石头,然后飞快跑开。俞陌低头一看,石头上刻着一个简陋的眼睛图案,瞳孔处有一点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那孩子...林雨薇惊讶地说,他的眼睛...
俞陌抬头,只看到男孩远去的背影,但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男孩回头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红光。
傍晚,他们在山腰一处平地上扎营。马强熟练地搭起帐篷,生起篝火。晚饭是简单的干粮和罐头,没人有胃口。
明天就能到达地图标记的区域。程远山研究着地形图,根据俞教授的笔记,入口应该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俞陌借口去解手,走到营地不远处的小溪边。月光下,溪水泛着银光。他掏出那块黑石,正想仔细查看,突然听到水中传来奇怪的咕噜声。
溪水中央冒出一串气泡,然后,一张惨白的人脸浮出水面——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俞陌惊叫一声后退,再定睛看时,水面已经恢复平静,只有月光下的波纹。他颤抖着回到营地,决定不把这事告诉其他人。
夜深人静时,俞陌被一阵细微的哭声惊醒。声音似乎来自帐篷外,像是女人的啜泣。他悄悄拉开帐篷拉链,看到林雨薇独自坐在熄灭的篝火旁,肩膀耸动。
林博士俞陌轻声唤道,你没事吧
林雨薇缓缓转头,月光下,她的脸上布满黑色的泪痕——那不是眼泪,而是某种粘稠的黑色液体,正从她的眼角不断渗出。
它在我梦里...林雨薇的声音变得陌生而嘶哑,它说我们都会死...第七个夜晚...
俞陌惊恐地后退,撞到了帐篷支架。响声惊动了其他人,马强和程远山迅速冲出帐篷。
怎么了马强警觉地问,手已经按在了猎刀上。
俞陌指向林雨薇的方向,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远处传来林雨薇的声音:我在这儿,怎么了她好端端地从另一侧走来,脸上干干净净,毫无异常。
没...没什么。俞陌结结巴巴地说,我可能做了噩梦。
程远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大家都需要休息。
重新躺下后,俞陌久久无法入睡。帐篷外,夜风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泣。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第一个...已经死了...
第四章
死亡开端
清晨的山林笼罩在浓雾中,能见度不足十米。俞陌钻出帐篷时,其他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林雨薇正在整理装备,看到俞陌时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睡得好吗她问道,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俞陌摇摇头:做了很多奇怪的梦。他没提昨晚看到的恐怖景象,那很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觉。
马强走过来,递给他们每人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快点吃,我们一小时后出发。
程远山正在研究指南针,眉头紧锁:奇怪,指针一直在乱转。
这一带可能有磁铁矿。马强不以为然地说,跟着我走就行,我在山里从不会迷路。
早餐后,他们拆掉营地,沿着一条几乎被植被掩盖的小径向深山进发。随着海拔升高,雾气渐渐散去,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安的寂静——没有鸟叫,没有虫鸣,甚至连风声都没有。
太安静了。林雨薇小声说,就像所有活物都躲起来了。
马强走在最前面开路,突然停下脚步:等等。他蹲下身,拨开一片灌木,看这个。
地上有一个用石头摆成的圆形图案,中央是一个眼睛形状的符号,和俞陌祖父笔记本上画的一模一样。
标记。程远山兴奋地说,俞教授一定留下了这些记号引路。
俞陌蹲下来仔细观察,发现石头上有些暗红色的痕迹:这是...血吗
马强用手指蹭了蹭,闻了一下:不是血,是某种矿物颜料。他站起身,记号还很新,不像是三十年前留下的。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如果不是祖父留下的,那会是谁俞陌想起村里老妇人的警告,后背一阵发凉。
他们继续前进,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发现同样的石堆标记。下午三点左右,马强突然举手示意大家停下。
前面不对劲。他低声说,指着前方地面。
透过灌木丛,俞陌看到一片空地中央有一个浅坑,坑边散落着一些物品——一个生锈的水壶、几截断裂的绳索、一把小铲子,还有...一副眼镜。
程远山快步走过去捡起眼镜:这是...1980年代的老式眼镜。他转向俞陌,你祖父戴眼镜吗
俞陌点点头,心跳加速:圆框的,左腿有个小缺口。他接过眼镜检查,果然在左腿发现了那个熟悉的缺口,这是祖父的!这里一定是他当年扎营的地方。
林雨薇蹲下来检查其他物品:这些工具都是老式考古装备,年代吻合。她突然倒吸一口气,这是什么
她从土里挖出一个金属物件——那是一个铜制的小铃铛,表面刻满了细小的眼睛图案。
驱邪用的。马强表情变得凝重,当地人相信这种铃铛能吓跑恶灵。
程远山环顾四周:如果这里是营地,那么墓穴入口应该就在附近。他指向东侧一个陡坡,我们去那边看看。
就在这时,林雨薇突然尖叫一声,踉跄后退。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坑底的泥土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并且正缓缓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更恐怖的是,泥土中渐渐浮现出一张人脸轮廓——眼睛大睁,嘴巴扭曲成无声的尖叫。
离开这里!马强厉声喝道,推着大家后退。
他们刚退出几步,那诡异的现象就消失了,坑底的泥土恢复了正常。但所有人都清楚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地下气体导致的视觉错觉。程远山强作镇定地说,但声音明显在颤抖,某些矿物质与有机物反应会产生致幻效果。
俞陌知道这不是什么科学现象能解释的。他口袋里的那块黑石突然变得滚烫,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热量。他偷偷摸出来一看,石头上的眼睛图案竟然在流血——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从瞳孔位置渗出。
我们...真的要继续吗林雨薇脸色惨白,刚才那东西...它好像在看着我们...
马强握紧猎刀: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程远山的表情变得异常坚决:不,我们已经很接近了。科学需要勇气,历史上所有重大发现都伴随着风险。他看向俞陌,你祖父当年可能就站在这个位置,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你想知道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不是吗
俞陌内心挣扎。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但某种难以名状的好奇和执念却驱使他点头:再往前走一段。如果天黑前找不到入口,我们就撤退。
决定已下,他们绕过那个诡异的土坑,向陡坡前进。坡度很陡,他们不得不手脚并用攀爬。爬到一半时,马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这里有个人工开凿的洞口!
众人聚集过去,果然在岩壁上发现了一个约一人高的洞口,边缘有明显的人工修整痕迹。洞口被几块大石半掩着,石头上刻满了眼睛符号。
就是这里。程远山激动地说,俞教授的笔记提到过这个入口。
马强谨慎地靠近,用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通道很深,看起来通向山体内部。
林雨薇拍了几张照片:这些符号...不像是装饰,更像是警告。
俞陌站在洞口,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耳边似乎有无数人在低语,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口袋里的黑石热得发烫,但他不敢拿出来看。
我们明天再进去。马强坚决地说,现在快天黑了,在陌生环境夜间行动太危险。
程远山勉强同意了。他们在距离洞口约五十米处的一块平地上扎营。晚饭时,没人说话,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俞陌借口去解手,走到一棵大树后,掏出那块黑石。月光下,石头上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而且...它似乎在转动,盯着他看。俞陌吓得差点扔掉石头,但某种诡异的好奇心让他强忍恐惧继续观察。
石头上突然裂开一道细缝,一张微型的人脸从裂缝中挤出——正是他在溪水中看到的那张没有眼睛的脸!
第七夜...那张小嘴蠕动着,发出微弱的嘶嘶声,第一个...已经死了...
俞陌终于忍不住惊叫一声,将石头扔了出去。石头落在一堆枯叶上,瞬间燃起一团幽绿色的火焰,转眼烧得干干净净,连灰烬都没留下。
俞陌林雨薇的声音从营地传来,你还好吗
没...没事!俞陌勉强回应,双腿发软地走回营地。
那晚,他们安排了轮流守夜。俞陌值第一班,坐在篝火旁警惕地观察四周的黑暗。两小时后,他叫醒马强交接,然后钻进自己的帐篷。
刚躺下不久,俞陌就听到帐篷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他以为是马强在巡视,但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的帐篷门口。
马强俞陌轻声唤道,没有回应。
帐篷的拉链突然被缓缓拉开。俞陌屏住呼吸,手电筒的光照向入口。拉链开到一半停住了,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进来——那只手没有指甲,指尖滴着某种黑色液体。
俞陌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那只手在帐篷内摸索了一会儿,然后缩了回去。拉链重新拉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俞陌浑身被冷汗浸透,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天蒙蒙亮时,他才在极度疲惫中昏睡过去。
刺耳的尖叫声惊醒了俞陌。他跌跌撞撞冲出帐篷,看到林雨薇瘫坐在地上,指着不远处的灌木丛,脸色惨白如纸。
马强和程远山已经赶到那里。俞陌走过去,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马强的猎刀插在一具尸体胸口,刀柄上缠着程远山的手帕。而尸体...正是程远山本人!
死去的程远山双眼大睁,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像是在笑。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珠不见了,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黑洞。
这不可能!活着的程远山站在俞陌身旁,声音颤抖,我昨晚一直和马强在一起!
马强面色铁青:我们轮流守夜,从未分开超过五分钟。他指着尸体,但这确实是你...连衣服都一样。
林雨薇颤抖着走过来:看他的手腕...
尸体左手腕上有一个清晰的胎记——和活着的程远山一模一样。
俞陌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昨晚那只伸进帐篷的手...没有指甲的手指...难道那是已经死去的程远山但怎么可能有人能同时在两个地方存在
我们得离开这里。马强坚决地说,现在,马上。
程远山却突然冷静下来:不,正相反。我们必须立刻进入墓穴。
你疯了吗林雨薇尖叫道,这地方明显有问题!
程远山的表情变得异常坚定:正因为如此,我们更需要弄清楚真相。这可能是某种复杂的幻觉,或者是墓主设计的心理陷阱。考古学家的工作就是揭开谜团,无论多可怕。
俞陌看着地上那具和自己祖父同龄的教授尸体,又看看站在身旁的活生生的程远山,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如果程远山已经死了...那么现在站在他们身边的他究竟是什么
第五章
石室异变
黑暗像一层厚重的绒布包裹着俞陌。手电筒的光束在这浓稠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仅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可闻。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墓道里的空气带着一种诡异的甜香,像是腐烂的水果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闻久了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而飘忽。
这通道是向下倾斜的。马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低沉而紧绷,我们已经下降了至少三十米。
俞陌伸手触碰冰冷的石壁,指尖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他凑近看去,发现整个墙面刻满了细小的眼睛符号,每一只都随着光影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神态——有的半闭似睡,有的圆睁如怒,有的甚至流着石刻的泪水。一阵恶寒顺着他的脊背爬上来,这些眼睛仿佛在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转动视线,无声地注视着这群闯入者。
等等。林雨薇突然停下,她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这个。
地上散落着几块泛黄的碎骨,旁边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水壶——与他们之前在营地发现的物品风格一致。俞陌蹲下身,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拿起水壶,在底部摸到了刻痕。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辨认出那是祖父名字的缩写Y.Z.S.。
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三十年前,祖父就站在这个位置,拿着同一个水壶,面对着同样的恐怖。那时的祖父在想什么是否也像他一样,被恐惧和好奇两种情绪撕扯着俞陌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追寻的不仅是真相,更是与那个记忆中严肃老人之间某种跨越时空的连接。
你祖父的队伍来过这里。程远山的声音打断了俞陌的思绪。教授弯腰捡起一块碎骨,专业素养让他暂时压下了恐惧,三十年前...
俞陌感到一种诡异的宿命感。他仿佛看到祖父的身影与现在的自己重叠,两代人在同一条被诅咒的道路上前行。这个念头既令人安慰又令人恐惧——祖父最终活着离开了,但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们不是第一批。马强阴沉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猎刀,也不是第一批知道危险还往里闯的蠢货。他的眼神飘向俞陌,里面混合着责备和一种奇怪的怜悯。俞陌知道,这位硬汉向导正在后悔接下这个任务,但职业操守让他无法说出撤退的话。
通道突然变得开阔,他们走进一个圆形的石室。俞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强烈的既视感袭来——他梦到过这个地方。在那些被噩梦困扰的夜晚,这个石室反复出现,只是梦中的石柱上挂满了腐烂的尸体。
祭祀场所。林雨薇轻声说,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作为学者,她对未知的求知欲暂时战胜了恐惧,但她的手指紧紧攥住相机带子,指节泛白,暴露了内心的紧张。这可能是鬼眼族进行仪式的核心区域。
程远山已经走到墙前,手指轻抚那些凹槽。教授的眼中闪烁着学术狂热,那是学者面对重大发现时的本能反应。但当他转身时,俞陌注意到他的嘴角在不受控制地抽搐,那是恐惧的生理表现,再多的学术热情也无法完全压制。
看这些痕迹...程远山的声音故作镇定,某种液体曾经从这里流过,汇集到眼睛中心。
俞陌的目光顺着地面上的沟槽移动,它们连接着七根石柱和墙上的巨眼浮雕。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七人...献祭...这个念头让他胃部绞痛。他想起村里老妇人的警告,想起那些离奇死亡的村民。七这个数字像一把尖刀,悬在每个人头顶。
马强的手电光束突然照向石室一角:那里有东西。
光线照亮了一具靠着墙的骸骨。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腐烂,但仍能辨认出是上世纪80年代的款式。骷髅的双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抱在胸前,似乎捧着什么东西。俞陌感到一阵恶心,这不仅是一具尸体,更是祖父曾经的同伴,一个活生生的人,像他们一样满怀希望地进入这里,却变成了墙角的枯骨。
他强迫自己走近,发现骸骨指骨中紧握着一块青铜牌。当他的手指碰到青铜牌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手臂。牌上刻着的眼睛符号让他想起笔记本中的警告,那道贯穿瞳孔的划痕像是某种绝望的抵抗。
是警告吗林雨薇小声问,不自觉地靠近俞陌,寻求身体上的安全感。她的学术冷静正在崩塌,声音里带着孩子般的恐惧。
俞陌正要回答,手电筒突然闪烁几下,熄灭了。几乎同时,马强和程远山的灯光也相继熄灭。绝对的黑暗笼罩下来,浓重得几乎有质感。俞陌感到黑暗压迫着他的眼球,挤压着他的胸腔。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耳边是自己放大的心跳声。
data-faype=pay_tag>
怎么回事马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这位一向冷静的向导最害怕的就是失去控制,而黑暗夺走了他最后的依靠——视觉。
别慌,可能是湿气导致短路。程远山的声音故作镇定,但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暴露出内心的焦虑。教授向来依赖理性和科学解释,但在这个违背一切物理定律的地方,他的科学信仰正在被动摇。
黑暗中传来翻找背包的窸窣声。俞陌站在原地不敢移动,突然,他听到一种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细小的足肢在石壁上爬行。紧接着,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他的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有东西在上面!俞陌喊道,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几乎同时,七道幽绿色的火焰突然在石柱顶端燃起,照亮了整个石室。俞陌抬头看向天花板,顿时血液凝固——无数细小的黑虫正从石缝中涌出,形成一张模糊的人脸,俯视着他们。那张脸...那张脸竟然有点像程远山。
离开这里!马强大吼,拽着最近的林雨薇向出口冲去。向导的本能接管了理智,生存成为唯一目标。
俞陌和程远山紧随其后。就在他们即将到达通道口时,那面刻着眼睛的墙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一块巨石缓缓滑出,封住了出口。俞陌感到一阵绝望,这就像他最糟糕的噩梦成为了现实——被困在一个没有出口的恐怖空间,被某种古老恶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找别的路!程远山转向石室另一侧,声音里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这位一向从容的教授正在失去他一贯的理性面具。
黑虫如雨点般从天花板落下。俞陌挥舞背包驱赶它们,一只虫子落在他的手背上,瞬间钻进了皮肤,留下一道黑色的细线。剧痛让俞陌几乎跪倒在地,他看到那条黑线正沿着血管向手臂蔓延。恐惧达到了顶点——这不再是对未知的模糊恐惧,而是对自己身体被入侵的具象化恐怖。
俞陌!这边!林雨薇发现了一个狭窄的缝隙,声音因惊恐而尖锐。她抓住俞陌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这位一向独立的女学者此刻像受惊的孩子般寻求着同伴的保护。
四人挤进缝隙,马强用猎刀卡住机关,暂时阻止了黑虫的追击。缝隙后是另一条向下倾斜的通道,比之前的更加潮湿阴冷。俞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看着手臂上蔓延的黑线,一种可怕的平静笼罩了他。某种变化正在他体内发生,他能感觉到——不只是那条黑线,还有某种认知上的转变。墓穴的结构在他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仿佛他天生就知道每条通道的走向。
你的手!林雨薇抓住俞陌的手臂,惊恐地看着那条已经延伸到肘部的黑线。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既为同伴的痛苦而恐惧,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愤怒。
程远山从包里取出简易医疗包,给俞陌注射了一针抗生素: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教授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他本应是团队的领导者,却让所有人陷入了这种境地。
马强检查了通道前后,脸色阴沉如铁:我们被困住了。前进还是后退这个问题更像是一种形式,他们都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前进。程远山毫不犹豫地说,声音恢复了少许坚定。他看向俞陌,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既然俞教授的队伍来过这里,他们一定有出路。这句话像是对俞陌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一种绝望中的自我安慰。
俞陌强忍手臂的疼痛和逐渐蔓延的麻痹感:我祖父的笔记提到过见真相者得解脱...也许我们需要找到他当年看到的真相。说出这句话时,一种奇怪的确定感涌上心头,仿佛某种高于他自身认知的知识正在指引他。
他们继续前行,通道不断分岔,如同迷宫。奇怪的是,俞陌发现自己本能地知道该走哪条路,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指引他。黑线已经蔓延到肩膀,疼痛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温暖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通过他的血管观察外界。这个念头本应让他恐惧,却莫名地让他感到一种归属感,仿佛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位置。
停。马强突然举手示意,肌肉紧绷如弓,前面有光。向导的直觉告诉他这不对劲——在如此深的地下不该有自然光,但他没说出口,不愿再增加团队的恐惧。
通道尽头隐约透出微弱的蓝光。他们谨慎地靠近,发现是一个更大的石室,中央有一个圆形水池,水底散发出幽幽蓝光。水池周围站着七尊人形雕像,每一尊的面部都没有五官,只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占据整个脸庞。
放射性矿物。林雨薇指着水池,试图用科学解释安抚自己紧绷的神经,水底可能有铀矿石之类的。但她的声音缺乏平日的自信,因为理智告诉她,铀矿石不会发出这种诡异的蓝光。
程远山已经走到水池边,惊讶取代了部分恐惧:水是温的。这个发现违背了他所有的地质学知识,动摇了他最后的科学信念。
俞陌感到手臂上的黑线突然变得灼热。他不由自主地走向水池,跪在边缘。水面如镜,映出他的倒影——但那张脸不是他的,而是一个陌生的苍白男子,眼窝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最可怕的是,这个认知并没有让他惊恐,反而唤起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他终于看到了真实的自己。
啊!俞陌猛地后退,不是因为这可怕的幻象,而是因为他竟然对幻象产生了认同。这个认知比任何外部恐怖都更令他恐惧——他的自我意识正在被侵蚀。
怎么了林雨薇关切地问,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她能感觉到俞陌的变化,却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某种直觉告诉她,她正在失去这个刚刚结识却已生死与共的同伴。
俞陌摇摇头,不敢说出真相。当他再次看向水池时,注意到池底有一个金属物体反射着蓝光。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他指向那里:那里有东西。
马强脱掉外套:我下去看看。这位向导的勇气并非来自无知,而是明知危险仍选择面对的责任感。他瞥了一眼俞陌异常平静的脸,心中警铃大作,但眼下别无选择。
太危险了!林雨薇反对,声音里是真切的担忧。在这恐怖的处境中,这个小团队已经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失去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承受的打击。
马强已经踏入水中:反正我们已经被诅咒了,不是吗他试图用玩笑缓解紧张,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
水只到胸口深度。马强潜下去,很快带着一个金属盒子上来。盒子不大,表面刻满了眼睛符号,锁处是一个复杂的机关。俞陌盯着那个盒子,一种强烈的既视感袭来——他见过这个盒子,在梦里,在祖父的笔记里,或者...在前世的记忆里这个荒谬的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七...俞陌喃喃道,想起石室里的七根石柱。这个数字像一把钥匙,转动着他大脑深处的某个锁。
程远山接过盒子研究:这是一种古老的密码锁,需要特定的按压顺序...教授的手指在盒子上游移,学术好奇心暂时压过了恐惧。但当他抬头看向俞陌时,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这个年轻人知道得太多了。
让我试试。俞陌突然说。他接过盒子,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自动找到了七个点并按照特定顺序按压。随着咔哒一声,盒子弹开了。这个过程的熟悉感让他既恐惧又安心,就像回到了久违的家。
里面是一面小巧的青铜镜,镜框上刻着七只眼睛,镜面却模糊不清,像是蒙着一层雾气。
照骨镜林雨薇惊讶地说,声音因兴奋而提高。如果这是真的,将是考古学的重大发现,但她随即意识到,在这个被诅咒的地方,重大发现往往意味着同等程度的危险。
程远山正要伸手去拿,整个石室突然剧烈震动。水池中的水翻腾起来,七尊雕像的眼睛开始流血,红色的液体顺着刻痕流下,汇入池中,将蓝色的水染成紫色。这违背一切自然法则的景象终于击溃了教授最后的理性防线。
快走!马强抓起镜子塞给俞陌,推着大家向一个突然出现的通道口跑去。向导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出路出现得太及时了,像是被设计好的陷阱,但他们别无选择。
身后传来石块崩塌的声音和水池沸腾的轰鸣。他们拼命奔跑,通道不断摇晃,碎石从头顶掉落。俞陌紧握着青铜镜,感到它在他手中发烫,仿佛有生命般脉动。最令他恐惧的不是这超自然的现象,而是他内心逐渐增长的认同感——这面镜子属于他,或者说,他属于这面镜子。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终于冲进一个相对稳定的石室。马强用最后一块电池点亮手电,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所有人都在剧烈喘息,不仅是由于体力消耗,更是因为那种被追逐的恐怖感。
我们...甩掉那东西了吗林雨薇气喘吁吁地问,声音里带着脆弱的希望。她看向俞陌,却发现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满足。
俞陌低头看向青铜镜,惊讶地发现镜面变得清晰了一些,隐约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个穿着古老服饰的高大男子,正用空洞的眼窝注视着他。与之前的恐惧不同,此刻他感到一种奇怪的亲切感,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亲人。
他在这里...俞陌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不该有的敬畏,鬼眼王...更可怕的是,说出这个名字时,他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归属感,仿佛这个名字与他有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这个认知让他心底发寒,却又无法抗拒。
第六章
分裂的团队
石室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窒息。俞陌将青铜镜递给其他人看,但奇怪的是,他们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像,无法辨认出那个诡异的人形。这种差异让俞陌感到一种诡异的孤独——他是唯一被选中的人,唯一能看见的人。这个念头既令他恐惧,又给了他一种扭曲的优越感。
可能是氧化造成的图案。程远山皱眉道,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平淡。教授正在用学术解释来抵御内心的恐惧,但他的手指在镜面上微微发抖,这镜子至少有2000年历史了。
马强检查了石室,脸色比平时更加阴沉:没有其他出口,我们被困住了。向导向来依靠对环境的掌控来获得安全感,此刻被困在这个封闭空间里,他的专业素养正在与本能恐惧激烈交战。他的手不断摸向腰间的猎刀,仿佛这唯一的武器能给他带来些许安慰。
林雨薇接过镜子仔细检查,学者的好奇心暂时压过了恐惧:镜框上的七个眼睛...每个瞳孔处都有微小的凹槽,像是要放入什么东西。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抬头看向俞陌,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俞陌,你手臂上的黑线怎么样了
俞陌卷起袖子,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黑线已经蔓延到他的胸口,形成复杂的分支图案,隐约构成一个眼睛的形状。这个景象本应让他惊恐,但相反,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满足,仿佛正在完成某种神圣的蜕变。
这不只是感染...林雨薇声音颤抖,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领,这是某种标记。作为学者,她能理性分析,但作为女人,她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她熟悉的俞陌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存在。
程远山拿出医疗包,但俞陌摆摆手:不疼了。实际上...我感觉很好,异常地好。这是实话。自从黑线开始蔓延,一种奇怪的充实感就充盈着他的身体,仿佛有额外的能量在血管中流动。更诡异的是,他发现自己能感知到墓穴的某些部分——比如现在,他清楚地知道在他们左侧石壁后三米处有一条向上的通道。这种认知不是推测,而是如同知道自己有几根手指般的直接知晓。
我们需要决定下一步。马强打断了他的思绪,声音粗粝如砂纸。向导正在努力维持团队秩序,但他的眼神不断飘向俞陌,里面混合着警惕和一种奇怪的敬畏,食物和水都不多了。
程远山摸着石壁,动作中带着学术性的谨慎:如果这确实是鬼眼族的祭祀场所,那么一定有通向外界的秘密通道。古代祭司不会把自己困死在这里。教授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八度,暴露出他正在竭力维持的冷静表象。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需要见真相。俞陌突然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他走向石室中央,手掌贴在冰凉的石地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祖父跪在这个位置,手持青铜镜,嘴里念着什么...然后石壁移动了...这些影像不是回忆,更像是某种血脉传承的记忆正在苏醒。
这里。俞陌突然站起来,走向石室西北角,这后面有通道。他的确信不是来自推理,而是如同知道太阳会从东方升起般的绝对确定。
马强和程远山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向导的手指紧握猎刀,指节发白;教授的眼角微微抽搐,理性与超自然的冲突几乎要撕裂他的思维。但他们还是走过来检查。石壁看起来毫无异样,但当俞陌将青铜镜贴在某个特定位置时,镜面突然变得完全清晰,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束照向对面的墙壁。
石壁发出低沉的轰鸣,一块石板缓缓滑开,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这违背物理法则的现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除了俞陌——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如此自然,如同呼吸般理所当然。
这...不可能。程远山震惊地看着俞陌,声音支离破碎。教授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了,他毕生信奉的科学理性无法解释眼前的现象。更可怕的是,他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年轻人是否还是人类。
马强警惕地看着俞陌,肌肉紧绷如随时准备出击的野兽:你确定你还是俞陌吗向导的问题直指核心,他的手已经按在了猎刀上,准备在必要时采取极端措施。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沉默了。俞陌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蔓延的黑线,突然不确定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能感知墓穴结构的为什么青铜镜只对他有反应这些能力从何而来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并不真正恐惧这些变化,反而有种找到归宿的诡异满足感。这个认知比任何外部威胁都更令他恐惧——他的自我意识正在被某种古老存在侵蚀,而他竟然在欢迎这种侵蚀。
我们没时间争论这个。林雨薇打破沉默,声音紧绷如弦。她站在俞陌和马强之间,身体语言充满矛盾——既想保护俞陌,又想保护自己不受俞陌可能带来的威胁。要么留在这里等死,要么冒险一试。这个简单的二元选择暂时搁置了更深层的恐惧。
程远山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向俞陌:俞陌,你打头阵。但如果有任何异常...教授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潜台词——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团队信任正在迅速瓦解。
我明白。俞陌深吸一口气,钻进通道。他的动作毫不犹豫,仿佛早已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这种异常的镇定本该让他自我警惕,但相反,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终于走上了命中注定的道路。
通道极其狭窄,只能匍匐前进。岩壁湿滑冰冷,散发着霉味和另一种奇怪的香气,与之前闻到的相似。爬行了约二十米后,通道突然向下倾斜,他们滑入一个更大的空间。
手电筒照亮了一个八角形的石室,中央是一个石台,上面平躺着一具穿着古老服饰的干尸。尸体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捧着一个青铜面具——面具上是夸张的眼睛图案,瞳孔处镶嵌着黑色宝石。俞陌的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奇怪的亲切感,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亲人。
鬼眼王...林雨薇敬畏地低语,声音里混合着学术兴奋和本能恐惧。作为学者,她梦寐以求的就是这样的发现;作为人类,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
程远山已经走到石台边,专业素养暂时压制了恐惧:防腐处理得很完美。看这服饰和陪葬品,至少是战国时期的贵族。教授的声音颤抖,手指在记录本上快速素描,仿佛通过这种学术行为可以锚定自己濒临崩溃的理智。
马强环顾四周,向导的本能让他首先寻找出口:没有其他出口。又是一条死路。这句话中的绝望几乎实质化。这位硬汉向导向来依靠对环境的掌控来获得安全感,此刻被困在这个封闭空间里,他的专业自信正在崩塌。
俞陌却感到一种强烈的吸引力来自那具干尸。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内心挣扎如同两个自己在交战——一个在尖叫着逃跑,另一个在低语着回家。令他恐惧的是,后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说服力。
别动它!马强厉声喝道,但为时已晚。
俞陌的手指已经接触到面具,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遍全身。干尸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不是比喻,那具保存完好的尸体确实睁开了空洞的眼窝,某种黑色的物质从深处涌出,如同活物般蠕动。这骇人的景象本该让他惊恐万分,但相反,他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感,仿佛终于卸下了长久以来的伪装。
石室剧烈震动,八个墙角同时喷出黑色的烟雾,迅速充满整个空间。俞陌感到有什么东西通过面具钻进了他的身体,与手臂上的黑线融为一体。一种陌生的意识在他脑海中苏醒,低语着古老的语言。最可怕的是,这种入侵感觉不像暴力占有,而像是回归本源——仿佛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古老存在的一部分,只是暂时忘记了真相。
跑!马强拽着林雨薇向来的通道冲去。向导的求生本能终于战胜了责任感,他选择了保存能救的人。
程远山犹豫了一秒,然后抓起掉落的青铜镜,也转身逃跑。教授的学术好奇心最终败给了生存本能,他选择了带着这个珍贵文物逃离,而非留下来帮助俞陌。
俞陌站在原地不动,看着自己的手臂——黑线已经完全覆盖了他的皮肤,形成复杂的纹路,在手腕处汇聚成一个完整的眼睛图案。这个变化本该令他恐惧,但他只感到一种诡异的满足,仿佛终于变得完整。
俞陌!快走!林雨薇回头喊道,声音撕裂。她的眼中噙着泪水,内心撕扯着——作为学者,她想留下记录这一切;作为朋友,她想救俞陌;但作为普通人,她只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俞陌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视线突然分裂,如同通过多个角度同时观察石室。一部分意识拼命想要逃离,另一部分却感到诡异的归属感,仿佛终于回到了家。这种意识的分裂比任何肉体痛苦都更令人崩溃——他正在失去自我,却无法抵抗,甚至不愿抵抗。
黑色烟雾中,干尸缓缓坐起,青铜面具自动贴在了它干枯的脸上。它转向俞陌,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这个动作既像命令,又像邀请,充满诡异的亲切感。
俞陌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干尸走去。他能听到同伴们惊恐的呼喊,却无法回应。当他的手与干尸的手相触时,一阵电击般的剧痛传遍全身,然后...
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俞陌恢复了意识。他躺在石室地上,周围一片寂静。黑色烟雾已经散去,干尸回到了石台上,但青铜面具不见了。更奇怪的是,他手臂上的黑线也消失了,皮肤完好如初。
林雨薇马强程教授他喊道,声音在空荡的石室中回荡。没有回应。只有青铜镜被遗落在地上,镜面朝下,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俞陌小心地捡起镜子,翻转到正面——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干尸,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俞陌惊叫一声差点扔掉镜子,但镜中的影像突然说话了,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容器...
俞陌的视线再次分裂。一部分看到石室,另一部分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场景——七个人跪在一个祭坛前,中间的人手持青铜镜,其他六人的眼睛被活生生挖出,放入镜框的凹槽中...
七人献祭...七眼归一...那个声音低语道,你将是最后一个...
俞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失去自我的恐惧。他拼命抵抗着那股试图控制他身体的陌生意志,跌跌撞撞地向通道爬去。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祖父当年也经历过这些吗他是如何逃脱的还是说...他其实从未真正逃脱
这个可怕的疑问伴随着他爬过狭窄的通道,回到那个有水池的石室。在那里,等待他的是一个更加恐怖的景象——他的同伴们站在那里,转身对他露出完全相同的诡异微笑,眼睛变成了纯黑色,异口同声地说:
你回来了...我们一直在等你...第七个...
第七章
第七个死亡
墓道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手电筒光束里漂浮的尘埃。俞陌盯着石壁上那个诡异的符号——七只眼睛围绕着一个扭曲的人形,与祖父笔记本上记载的鬼眼诅咒一模一样。
七天...七个人...林雨薇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我们进来多久了
马强检查了手表:从进入墓穴算起,刚好六天。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程远山的尸体还躺在几米外的石室中央,脸上凝固着那个诡异的笑容。俞陌不敢再看,但更不敢想象明天会发生什么。
我们得离开这里。马强突然说,声音低沉而坚决,现在就走。
怎么走林雨薇苦笑,我们试过所有通道,最后都会回到这个该死的石室!
俞陌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他拿出祖父的笔记本,翻到关于诅咒的那页:祖父写道,凡入此墓者,必受鬼眼诅咒。七日内,魂魄俱散。但他还写了另一句话...俞陌指向一段模糊的文字,唯见真相者,可得解脱。
什么真相林雨薇急切地问。
俞陌摇摇头:他没写清楚。但我想...也许我们需要找到那个所谓的鬼眼王,弄清楚诅咒的源头。
马强突然举起手电照向石室另一侧:那里有东西。
光束照亮了一面之前没注意到的石壁,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林雨薇快步走过去,手指轻轻触摸那些刻痕。
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文字。她皱眉道,但有些符号我能辨认。这里记载了一个祭祀仪式...七人献祭...为了封印某种东西...
俞陌凑近细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些符号在他眼中开始扭曲、蠕动,最后竟然重组成他能读懂的句子:
当第七个死亡降临,封印将被打破,祂将重见天日...
你们看到了吗俞陌急切地问,文字变了!
林雨薇和马强困惑地看着他:什么变了就是些古老的符号啊。
俞陌突然明白了——只有他能看懂这些文字的变化,或许因为他是祖父的孙子,血脉中有什么东西让他能感知这座墓穴的真相。
我们需要...俞陌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整个石室剧烈摇晃,碎石从天花板掉落。
地震!马强大喊,拉着林雨薇躲避。
震动持续了十几秒后停止,尘埃落定后,他们发现石室一侧的墙壁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后面的空间。
马强谨慎地靠近,用手电筒照向缝隙:是向下的台阶。
三人面面相觑。这明显是墓穴给他们的指引,但谁也不知道下面等待他们的是出路还是更深的噩梦。
我打头。马强抽出猎刀,率先挤进缝隙。
台阶陡峭狭窄,像是直接凿在岩层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混合着某种奇怪的香气,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大约下了三四十级台阶,他们来到一个圆形的石室。这个空间比上面的小很多,中央摆放着一具石棺,棺盖上刻着一个巨大的眼睛图案,周围环绕着七个小孔。
鬼眼王的棺椁...林雨薇轻声道,声音里混合着恐惧与学术兴奋。
俞陌注意到石棺周围的地面上有七个小坑,排列成特定图案。每个坑里都有黑色的灰烬,像是焚烧过什么东西。
七人献祭...他想起壁上的文字,胃部一阵绞痛。
马强绕着石棺检查:没有其他出口,我们被困住了。
就在这时,林雨薇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她指着石棺的一端:那...那是什么
在棺盖与棺体的接缝处,渗出了一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缓缓滴落在地面上。那不是血——至少不完全是——液体中似乎混杂着某种黑色物质,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退后!马强厉声道,但为时已晚。
石棺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棺盖缓缓滑开了一条缝。一只苍白的手从缝隙中伸出,手指修长,指甲漆黑如墨。
俞陌感到双腿发软,却无法移开视线。那只手按在棺沿上,接着是第二只手...然后,一个人影慢慢从棺中坐起。
那是个穿着古老服饰的男子,皮肤苍白得不似活人,长发如瀑般披散。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脸——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洞,但俞陌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那黑暗深处注视着自己。
鬼眼王...林雨薇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那东西转向声音来源,没有眼睛却看得见。它缓缓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人声,而是一种类似无数人同时低语的诡异声响。
俞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声音直接钻入他的大脑,变成他能理解的词语:
第七个...终于来了...
马强猛地将林雨薇拉到身后,举起猎刀:不管你是人是鬼,离我们远点!
鬼眼王的头转向马强,黑洞般的眼窝似乎闪过一丝红光。它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挥动动作。
马强的身体突然僵直,猎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的眼睛开始流血,然后是鼻子、耳朵...七窍流血,就像村里老人描述的那些死者一样。
马强!林雨薇想冲过去,被俞陌死死拉住。
马强转向他们,脸上的表情从痛苦变成了诡异的平静:第七个...他轻声说,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动弹。
鬼眼王缓缓从石棺中站起,身高超过两米,古老华服下的身躯瘦削得不似人形。它向俞陌和林雨薇看来,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俞陌几乎窒息。
跑!俞陌拽着林雨薇冲向台阶。
他们刚踏上第一级,身后的空气突然变得冰冷刺骨。俞陌回头一看,鬼眼王就站在一步之遥,却没有追上来,只是注视着他们。
为什么它不追林雨薇喘着气问。
俞陌突然明白了:它不能...或者不需要。马强是第七个...诅咒完成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整个墓穴开始剧烈震动,比之前强烈十倍。台阶在他们脚下开裂,石块从头顶砸落。
往上爬!俞陌推着林雨薇前进。
他们拼命爬回上层石室,发现这里也在崩塌。程远山的尸体被一块落石砸中,扭曲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却仍然保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
出口!林雨薇指向来时的通道,那里居然透出了一丝光亮。
两人跌跌撞撞冲向光源,身后传来石室彻底坍塌的轰鸣。通道不断震动,俞陌感觉整个山体都在摇晃,仿佛某种被封印千年的力量正在苏醒。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出口——阳光从藤蔓覆盖的洞口照进来。俞陌拉着林雨薇冲向光明,两人一起跌出洞口,滚下山坡。
当他们终于停下,气喘吁吁地看向身后时,整座山都在崩塌。尘土飞扬中,似乎有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烟尘顶端,用没有眼睛的面孔俯视着他们。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林雨薇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其他人...都死了...
俞陌数着:程远山、马强、还有最初进墓穴时失踪的四名当地向导...正好七个。他想起了那个预言:当第七个死亡降临,封印将被打破...
不,他轻声说,感到一种可怕的明悟,我们也是入此墓者...
林雨薇惊恐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俞陌没有回答。他看向自己的影子——在正午的阳光下,那影子却扭曲得不似人形,而且...似乎多了一双不属于他的眼睛。
第八章
影子变异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崎岖的山路上。俞陌刻意走在林雨薇身后,不让她看到自己影子的异常——那双不属于他的眼睛时隐时现,每当光线角度变化,影子的轮廓就会扭曲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再走半小时就能到村子了。林雨薇的声音嘶哑干涩,她已经连续几个小时没说话了,我们可以找村民帮忙...
俞陌没有回应。自从逃出墓穴,他的耳边就一直萦绕着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是无数人在远处窃窃私语。更糟的是,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不是实体,而是一种无形的存在,如影随形。
俞陌林雨薇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你还好吗
阳光从她背后照来,俞陌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突然拉长、扭曲,像一条黑色的蛇猛地窜向林雨薇的脚下。他本能地后退一步,影子又恢复了正常。
我没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是...太累了。
林雨薇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复杂: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俞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什么。林雨薇移开视线,可能是光线问题...我们继续走吧。
夜幕降临时,他们终于看到了村子的轮廓。与六天前不同,此刻的村庄一片死寂,没有炊烟,没有灯火,连狗叫声都没有。
不对劲。林雨薇压低声音,太安静了。
俞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更强烈了。他看向村口的老槐树,恍惚间似乎看到树枝上挂满了人形黑影,随风轻轻摇晃。
我们去村长家。他说着,率先走向村子中央的那栋较大木屋。
路上,他们经过了几户人家敞开的院门。借着月光,俞陌看到院子里散落着各种生活用品,像是主人匆忙离开时碰倒的。有一家的饭桌上甚至还摆着吃了一半的饭菜,已经发霉变质。
村民都逃走了林雨薇不安地问。
俞陌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地面:看这个。
月光下,泥土路上布满了杂乱的脚印,但所有脚印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村外。更诡异的是,这些脚印在中途突然全部消失了,就像所有人都在某个瞬间凭空蒸发了一样。
这不可能...林雨薇蹲下身检查,除非...
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一股腐烂的气味。俞陌抬头看向气味来源,顿时僵在原地——村中央的晒谷场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七具尸体,全都盖着白布。
七具...俞陌喃喃自语,想起了那个诅咒的数字。
林雨薇已经走向晒谷场,俞陌想阻止却发不出声音。他眼睁睁看着她掀开第一块白布,露出下面那张熟悉的脸——是那个警告过他们的老妇人。她的眼睛大睁着,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和程远山死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七窍流血...林雨薇颤抖着说,指向老妇人脸上的血痕。
俞陌突然注意到老妇人的右手紧握着什么东西。他掰开僵硬的手指,发现是半块黑石,上面刻着一只眼睛的图案——和他之前得到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这只眼睛是闭着的。
她试图保护自己...俞陌想起老妇人说过的话,但她失败了。
林雨薇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俞陌,你的手!
俞陌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黑线,像是一条小虫子在皮肤下游动。他试着用左手去擦,黑线却突然分叉,变成了两条。
诅咒...林雨薇脸色惨白,已经开始影响你了。
俞陌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掌心传来。黑线蠕动得更剧烈了,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我们得离开这里!林雨薇拉着他向村外跑去,去县城找医生!
他们刚跑出几步,晒谷场上的七具尸体突然同时坐了起来,白布滑落,露出七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更恐怖的是,所有尸体的眼睛都变成了漆黑的空洞,和鬼眼王一模一样。
跑!俞陌推着林雨薇冲向村口。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和骨骼碰撞的咔咔声,那些尸体正以不可能的敏捷度追来。俞陌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奔跑。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土路上疯狂扭动,如同活物。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村口时,林雨薇突然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俞陌转身去扶她,看到了令他血液凝固的一幕——林雨薇的影子正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像橡皮筋一样越拉越长,最后竟然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变成一个黑色的人形轮廓。
俞陌!救我!林雨薇挣扎着,却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那黑影俯下身,如同液体般从她的口鼻耳朵钻入她的身体。
俞陌冲上前去,却为时已晚。林雨薇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然后突然静止。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变成了全黑色,嘴角挂着那个熟悉的诡异笑容。
第七个死亡...她的声音变成了多重音调,像是无数人同时在说话,...只是开始。
俞陌后退几步,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林雨薇——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那个东西——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村庄里。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发软,肺部灼烧般疼痛。最后他跌倒在一条小溪边,大口喘着气。月光下,溪水泛着银光,俞陌俯身喝水时,看到了水中的倒影——
那不是他的脸。水中的影像是一个面色惨白、眼窝空洞的男子,长发如瀑,正对着他微笑。
俞陌惊叫一声后退,再看时,倒影又恢复了正常。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更强烈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通过他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他颤抖着看向自己的影子,月光下那影子比平时更加浓黑,而且...在自主移动。当他静止不动时,影子却缓缓抬起手,做出一个抚摸脸颊的动作。
滚出我的身体...俞陌对着空气嘶吼,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俞陌精疲力尽地靠在一块岩石上,从口袋里摸出那半块黑石。石头上闭着的眼睛突然流出一滴黑色的液体,落在他的掌心,与那些黑线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找到镜子...才能看见真相...
俞陌猛地坐直:谁在说话
没有回答。但那声音莫名熟悉...像是祖父的语调。
什么镜子他追问,照骨镜吗
依然没有回应。俞陌疲惫地闭上眼睛,却看到了一幅清晰的画面——祖父的笔记本最后一页,那张他之前没注意到的草图:一个圆形的物体,周围刻着眼睛图案。
照骨镜在墓里...他喃喃自语,但我不能再回去...
掌心的黑线突然剧痛起来,像是烧红的铁丝在皮肤下游走。俞陌痛得弯下腰,看到那些黑线已经蔓延到了手腕,形成复杂的纹路,隐约组成了一个眼睛的形状。
不...他绝望地意识到,诅咒正在加速侵蚀他的身体。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俞陌强忍疼痛站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前行。他必须在天亮前到达县城,找到对抗诅咒的方法。
月光被云层遮蔽,山林陷入黑暗。俞陌只能摸索着前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微弱的灯光。俞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向光源走去,发现那是一间孤零零的山间小屋,窗户透出温暖的黄光。
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但炉火还在燃烧,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像是主人刚刚离开。
有人吗俞陌喊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墙上的一面镜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俞陌走过去,惊恐地发现镜中的自己正慢慢发生变化——眼睛逐渐变成全黑,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那个诡异的笑容。但最可怕的是,他分明感觉到那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不...不!他砸碎了镜子,碎片中映出无数个正在异变的自己。
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让地板微微震动。俞陌屏住呼吸,看向门口。
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那里,轮廓与鬼眼王一模一样。月光从它背后照来,俞陌惊恐地发现——它没有影子。
找到你了...黑影发出多重音调的声音,向前迈了一步。
俞陌后退着,撞翻了桌子。炉火映照下,他终于看清了来者的脸——那是林雨薇,但又不完全是。她的五官扭曲变形,眼睛漆黑如墨,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林雨薇抬起手,指向俞陌:你是最后一个...容器已经准备好了...
俞陌的背抵上了墙壁,无路可退。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壁炉旁挂着一面古老的铜镜,镜面已经氧化发黑,但边框上刻着的眼睛图案清晰可见。
照骨镜!
他猛地扑向铜镜,身后传来林雨薇愤怒的嘶吼。抓住镜子的瞬间,俞陌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遍全身。他勉强转身,将镜面对准扑来的黑影——
镜中映出的不是林雨薇的倒影,而是一团蠕动的黑色物质,中心有一个巨大的眼睛,正恶毒地注视着外界。
黑影发出非人的尖叫,后退了几步。俞陌趁机冲向窗户,纵身跃出。玻璃碎裂的声音中,他听到那个多重音调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你逃不掉的...我的眼睛已经在你体内...
俞陌在灌木丛中翻滚了几下,不顾浑身伤痛,爬起来继续奔跑。他紧紧抱着那面铜镜,那是唯一的希望。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俞陌终于看到了县城的轮廓。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最近的一家旅馆,前台的老头看到他时明显吓了一跳。
天哪!你...你需要医生吗老头惊恐地看着俞陌血迹斑斑的衣服和手上那些诡异的黑线。
不...只要一个房间。俞陌沙哑地说,掏出身上最后的钱,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
老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他钥匙:三楼最里面那间。需要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俞陌打断他,踉跄着上楼。
锁上房门后,俞陌第一时间检查了那面铜镜。镜面模糊不清,但当他用手指擦拭时,黑色的氧化物竟然逐渐脱落,露出下面诡异的银色镜面——那不是普通的金属,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材质,在光线下泛着水银般的流动感。
俞陌深吸一口气,将镜面对准自己。
镜中映出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他的身体里充满了黑色的雾气,心脏部位有一个巨大的眼睛,正随着心跳缓缓开合。更可怕的是,他的头部隐约有另一张脸正在形成,苍白瘦长,眼窝空洞...
鬼眼王...俞陌明白了诅咒的真相,他在通过诅咒复活...
镜中的眼睛突然转向他,直视他的灵魂。一阵剧痛袭来,俞陌跪倒在地,铜镜从手中滑落。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争夺控制权。
不...他挣扎着爬向铜镜,一定有办法...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镜框时,房门突然被撞开。俞陌勉强抬头,看到林雨薇站在门口,身后是六个模糊的黑影——正是死在墓穴中的七个人。
时间到了...林雨薇笑着说,黑色的液体从她眼中流出,第七夜...你将完成仪式...
俞陌感到意识开始模糊,体内的那个存在正迅速占据主导。在完全失去控制前,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铜镜照向自己的脸——
镜中,祖父的面容一闪而过,对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说了三个字:
记住真相。
接着,黑暗吞噬了一切。
第九章
镜中玄机
黑暗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俞陌的意识。他感觉自己在下沉,不断下沉,穿过一层又一层模糊的记忆。那些不属于他的画面在眼前闪回:古老的祭祀仪式、七具排列成特殊图案的尸体、一面巨大的青铜镜反射着血月的光辉...
记住真相。祖父的声音穿透黑暗,像一盏微弱的灯。
俞陌猛地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让他立刻闭上了眼。头痛欲裂,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他躺在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上,身下是粗糙的麻布床单。
醒了一个沙哑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俞陌艰难地转头,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妇人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正在研磨某种草药。她穿着当地少数民族的服饰,脸上皱纹纵横,但眼睛异常明亮。
我...这是哪里俞陌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黑水村,离县城二十里。老妇人放下研钵,递给他一碗黑色的液体,喝了。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东西。
俞陌警惕地看着那碗散发苦味的药汤。
老妇人冷笑:如果我想害你,在你昏迷的三天里有的是机会。
三天俞陌挣扎着坐起来,一阵眩晕袭来。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臂,那些黑线已经蔓延到了手肘,形成复杂的纹路,隐约组成多个眼睛的形状。
你的朋友们找遍了整个县城。老妇人将药汤塞到他手里,那个被附身的姑娘,她能感应到你的位置。要不是我用闭眼石粉掩盖你的气息,他们早就找到这里了。
俞陌想起那块刻有闭着眼睛图案的黑石,仰头喝下了药汤。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像一团火在体内扩散。几乎立刻,手臂上的黑线颜色变淡了些,那种被异物占据的感觉也减轻了。
谢谢您。俞陌真诚地说,您是...
村里人都叫我巫婆罗。老妇人站起身,从墙上的木盒里取出一样东西——正是那面铜镜,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一个小屋里...俞陌回忆着那个恐怖的夜晚,它救了我一命。
巫婆罗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镜面:这是仿制品。真的照骨镜还在墓里。
仿制品俞陌难以置信地问,但它确实让那些东西退却了...
因为它仍保留了一些真品的力量。巫婆罗将镜子翻转,指着边缘处的一行细小铭文,看这里。
俞陌凑近细看,那是一行古老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但隐约能辨认出几个符号:眼...见...真...
眼见真实,心知虚幻。巫婆罗完整地念了出来,这是使用照骨镜的咒文。仿制品只能暂时驱散邪祟,真品才能彻底破除诅咒。
俞陌突然想起镜中看到的祖父影像:我在这镜子里看到了我祖父...他对我说话。
巫婆罗的眼睛亮了起来:俞振声
您认识我祖父
三十年前,他来过我们村子。巫婆罗陷入回忆,那时我还是个年轻姑娘,跟着我母亲学习巫术。你祖父带着一面铜镜来找我母亲,询问关于鬼眼王墓的事。
俞陌心跳加速:他发现了什么
巫婆罗的表情变得凝重:他找到了墓穴入口,也带出了那面仿制铜镜。但他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以为自己破解了诅咒。
什么意思
鬼眼王的诅咒不是简单的死亡。巫婆罗指向俞陌手臂上的黑线,而是寄生。每一个死在墓中的人,都会成为鬼眼王复活的容器。你祖父的整个团队都死了,只有他活下来,因为他体内已经有了种子。
俞陌感到一阵恶寒:您是说...我祖父体内也有鬼眼王
巫婆罗点点头:是的,但他找到了一种方法暂时压制它。临终前,他一定将种子转移到了你身上,通过那本笔记。
俞陌想起自己整理祖父遗物时手指被纸张划破的瞬间,那滴血渗入了笔记本...所以他留下笔记是为了...
警告你,也指引你。巫婆罗站起身,从墙角拿出一个布包,他留给我的东西,现在该交给你了。
布包里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上用朱砂画着一个眼睛符号,但瞳孔处被一道竖线贯穿。俞陌翻开第一页,上面是祖父工整的字迹:
致可能找到这本笔记的后来者:
如果你读到这些文字,说明诅咒已经开始显现。我在鬼眼王墓中发现了可怕的真相——那个所谓的王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某种远古时期被封印在此的邪物。它需要七个纯净的灵魂作为祭品才能完全复活。照骨镜是唯一能阻止它的工具,但必须按照正确的方式使用...
后面的几页详细记录了祖父的研究成果和对抗诅咒的方法。俞陌快速浏览着,突然在一页上停住了——那里画着一面青铜镜的详细结构图,镜框上有七个凹槽,正好对应七只眼睛的位置。
七个凹槽...俞陌喃喃自语,需要放入什么东西
巫婆罗指了指他手臂上的黑线:每个被诅咒者体内都有一部分种子。当七份聚集在一个容器内,鬼眼王就会完全复活。
俞陌突然明白了:所以那些黑影在追我...他们需要我体内的最后一份种子!
巫婆罗严肃地点头:今晚是第七夜。月亮最圆时,诅咒将达到顶峰。如果让他们找到你...
她没有说完,但俞陌已经懂了。他低头看手臂,那些黑线又开始缓慢蔓延,药效正在减退。
我必须回到墓里。俞陌下定决心,找到真正的照骨镜。
太危险了。巫婆罗摇头,你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但我体内的东西正在吞噬我!俞陌举起手臂,那些眼睛图案已经变得立体,仿佛随时会睁开,而且如果我被他们抓住,鬼眼王就会完全复活,不是吗
巫婆罗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要去...至少带上这个。她从颈间取下一枚骨制护符,这是我母亲传下来的,能暂时保护你不被完全控制。
护符触体冰凉,俞陌立刻感到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小心地将祖父的笔记和铜镜仿制品收好,问道:您能告诉我墓穴的准确位置吗
沿着村后的小路进山,看到三棵呈三角形生长的古松时右转,有一处隐蔽的入口。巫婆罗递给他一个小布袋,里面是闭眼石粉,可以暂时迷惑那些东西。记住,月升前必须找到照骨镜,否则一切都晚了。
俞陌点点头,正要道谢,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他踉跄着扶住墙壁,看到手臂上的黑线正疯狂蠕动,组成一个完整的眼睛图案——那只眼睛睁开了,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
它们找到你了!巫婆罗脸色大变,迅速在门口和窗户撒下一圈白色粉末,快走!后门出去,沿着小溪走!
俞陌强忍疼痛,抓起背包冲向后门。刚踏出门槛,就听到前门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接着是木头碎裂的声响。
跑!别回头!巫婆罗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俞陌跌跌撞撞地跑向小溪,耳边充斥着非人的嘶吼声和巫婆罗念咒的声音。冰冷的溪水浸透了鞋子,但他不敢停下。跑出几百米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身后传来,接着一切归于寂静。
俞陌强迫自己继续前进,泪水模糊了视线。太阳已经西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巫婆罗的指示,他找到了那三棵古松和隐蔽的入口——一个被藤蔓掩盖的山洞。洞口的地面上散落着新鲜的脚印,有进有出,显然那些东西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巢穴。
俞陌深吸一口气,撒了些闭眼石粉在自己身上,然后点燃准备好的火把,钻进了山洞。
通道狭窄低矮,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某种奇怪的香气,与墓穴中的气味一模一样。岩壁上刻满了眼睛符号,在火光映照下仿佛在眨动。俞陌尽量不去看它们,专注于脚下的路。
通道逐渐向下倾斜,温度越来越低。大约走了半小时,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俞陌熄灭火把,小心翼翼地靠近。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是那个熟悉的石室——鬼眼王的墓室。但与上次不同,此刻石室中点燃了七支黑色蜡烛,排列成眼睛的形状。蜡烛中央站着林雨薇,她身边环绕着六个黑影,全都面向一口石棺。
俞陌屏住呼吸,躲在通道口的阴影处观察。石棺已经打开,里面躺着一具穿着古老服饰的高大尸体,正是鬼眼王。但此刻它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充实,不再像上次见到时那样干瘪。
还差最后一个...林雨薇用那种多重音调的声音说,他能感觉到我们...很快就会来...
一个黑影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在回应。俞陌认出那是程远山的轮廓,只是现在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某种非人的存在,身体扭曲变形,头部异常肿大。
俞陌的目光扫视石室,寻找照骨镜的踪迹。在石棺后方,有一个低矮的祭坛,上面摆放着几件物品。由于角度问题,他只能看到其中一件反射着烛光——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照骨镜。
正当他思考如何绕到祭坛那边时,手臂突然传来剧痛。低头一看,那个睁开的眼睛正流出黑色的液体,同时发出微弱的红光。
他在这里!林雨薇猛地转头看向通道口,黑色的眼睛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俞陌知道躲藏已经没有意义,索性站了出来:我来结束这一切。
六个黑影立刻向他扑来,却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巫婆罗的护符在胸前发热,发出淡淡的蓝光。
你以为那个老太婆的玩具能保护你多久林雨薇冷笑着走向他,第七夜已经降临,仪式即将完成。
俞陌看向石室顶部的一个天然孔洞,透过它能看到外面的夜空——一轮满月正缓缓升起,苍白的月光如液体般倾泻而下,正好照在石棺上。
鬼眼王的尸体在月光中开始轻微颤动,干枯的手指抽搐着抓住棺沿。
看啊,我们的王正在苏醒...林雨薇张开双臂,脸上带着狂热的虔诚,而你,将献上最后一份礼物。
俞陌知道时间所剩无几。他假装踉跄了一下,趁机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闭眼石粉,猛地撒向林雨薇的脸。
她发出刺耳的尖叫,暂时失去了视力。俞陌趁机冲向祭坛,六个黑影立刻追了上来。他能感觉到它们冰冷的手指擦过他的后背,但巫婆罗的护符仍在发挥作用,阻挡了最直接的接触。
祭坛上堆满了各种古怪的法器,但俞陌一眼就认出了照骨镜——它比仿制品大一圈,青铜镜框上镶嵌着七颗黑色宝石,排列成眼睛的形状。镜面光洁如新,反射着诡异的月光。
俞陌抓起铜镜,转身面对追来的黑影。镜面照向它们的瞬间,六个黑影同时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体扭曲变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
不!林雨薇恢复了视力,疯狂地扑过来,你不能!
俞陌将铜镜对准她,镜中映出的不是林雨薇的倒影,而是一团蠕动的黑色物质,中心有一个巨大的眼球。那东西在镜中疯狂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啸。
眼见真实,心知虚幻!俞陌大喊祖父笔记中记载的咒语。
照骨镜突然变得滚烫,七颗黑色宝石一个接一个亮起红光。与此同时,六个黑影被强行拉向镜面,如同被黑洞吸引,一个接一个被吸入对应的宝石中。
林雨薇体内的东西抵抗得最久,但最终也无法逃脱照骨镜的力量。随着最后一声尖叫,它也被吸入了第七颗宝石。
石室剧烈震动,碎石从顶部掉落。石棺中的鬼眼王尸体突然坐起,黑洞洞的眼窝看向俞陌,干枯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无法...消灭我...诅咒...永存...
俞陌没有犹豫,将照骨镜对准鬼眼王。月光通过镜面反射,形成一束银蓝色的光柱,直接照射在尸体上。
以镜为眼,以光为刃,破除虚妄,还我真知!他念出祖父笔记上的完整咒语。
鬼眼王的尸体在光柱中剧烈抽搐,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眼睛图案,然后一个接一个爆裂,喷出黑色的液体。最后,整个尸体如同沙雕般崩塌,化为一堆灰白色的粉末。
震动停止了,石室恢复平静。七支黑色蜡烛同时熄灭,只剩下照骨镜发出的微弱光芒。
俞陌瘫坐在地上,精疲力尽。他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黑线正在慢慢褪去,皮肤恢复正常。胸口的压迫感也消失了,仿佛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被移开。
结束了吗他自言自语道。
照骨镜突然变得冰冷,镜面上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文字:
第七个死亡...只是开始...
接着,镜中出现了林雨薇的脸,她睁开眼睛,瞳孔依然是全黑的,嘴角挂着那个熟悉的诡异微笑:
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结束吗,俞陌我们...无处不在...
镜子从俞陌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惊恐地意识到,诅咒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根深蒂固。鬼眼王只是被暂时封印,而非彻底消灭。
而最可怕的是,当他看向石室地面时,月光下...他的影子依然扭曲变形,而且,多了一双不属于他的眼睛。
第十章
隐藏的第七者
晨光透过山洞顶部的裂缝洒入石室,为满地狼藉镀上一层淡金色。俞陌呆坐在祭坛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骨镜的边缘。镜面已经恢复平静,不再显示任何异象,但那句第七个死亡...只是开始...的血字仍在他脑海中回荡。
不是结束...俞陌喃喃自语,看向自己的影子。阳光下,那影子看起来完全正常,但他分明记得昨晚最后看到的那双不属于他的眼睛。
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从石室角落传来。俞陌猛地抬头,看到林雨薇蜷缩在一堆碎石旁,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人类棕色。
林博士俞陌谨慎地靠近,照骨镜随时准备举起。
林雨薇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我...这是哪里她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没有了那种可怕的多重音调。
鬼眼王墓。俞陌没有放松警惕,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林雨薇皱起眉头,努力回忆:我记得...黑影...程教授...然后...她突然抱住头,好痛...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撕扯...
俞陌注意到她的影子在阳光下微微颤动,比正常人的影子更加活跃。他不动声色地将照骨镜对准她,镜中映出的林雨薇看起来完全正常,但当她转头时,镜中的倒影却延迟了一秒才跟随动作——就像有两个意识在共用同一具身体。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俞陌收起镜子,伸手扶起林雨薇,你能走吗
林雨薇点点头,勉强站起来,但双腿明显还在发抖。俞陌搀扶着她,两人缓慢地向出口移动。经过石棺时,俞陌注意到那堆灰白色的骨灰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他弯腰查看,发现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晶体,内部似乎有液体流动。
那是什么林雨薇问,声音里带着俞陌无法辨认的情绪。
不知道。俞陌用布包起晶体塞进口袋,可能是某种矿物结晶。
他们沿着来时的通道艰难前行。林雨薇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有时能自己走几步,有时又突然瘫软需要俞陌几乎拖着她前进。更奇怪的是,俞陌总感觉她的体重在微妙地变化,有时轻得像羽毛,有时又重得不可思议。
你还好吗俞陌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林雨薇勉强笑了笑:只是...很累。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被抽走了...
俞陌想起镜中的异常,没有多说。当他们终于爬出洞口时,阳光刺得两人都眯起了眼。清新的空气灌入肺部,驱散了一些墓穴中带来的阴霾。
现在去哪林雨薇问,坐在一块岩石上喘息。
俞陌看向远处的村庄:先回巫婆罗那里,看看她是否...他停住了,想起老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林雨薇似乎理解了他的沉默,轻轻握住他的手:她很勇敢。
两人沉默地沿着山路下行。俞陌的背包里装着照骨镜和那块黑色晶体,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它们的重量。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两样东西才是诅咒的关键,而非墓穴本身。
接近村庄时,俞陌突然停下脚步,拉着林雨薇躲到一棵大树后。
怎么了林雨薇小声问。
俞陌指向村口:有人。
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在村里进进出出,从他们的装备看像是县里的警察。巫婆罗的小屋前拉起了警戒线,两个警察正抬出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她死了...林雨薇轻声说,声音里有一丝俞陌无法解读的颤抖。
俞陌仔细观察村中的情况:我们得避开警察。如果被他们发现,会有太多问题解释不清。
他们绕到村后,穿过一片玉米地,来到巫婆罗小屋的后窗。窗户虚掩着,屋内一片狼藉,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打斗。俞陌小心地翻窗而入,林雨薇紧随其后。
地上有大量血迹和奇怪的黑色粘液,已经干涸。家具几乎全被毁坏,墙上的草药和护符散落一地。俞陌在角落里发现了巫婆罗的研钵,里面还有少许未用完的闭眼石粉。
找找她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俞陌低声说,开始翻检散落的物品。
林雨薇走向一个倒塌的书架,突然惊呼一声:俞陌,过来看!
书架后的墙上刻着一行匆忙写就的文字,用的是和祖父笔记中一样的暗号:七非七,一非一,镜中见真,影中藏伪。
什么意思林雨薇困惑地问。
俞陌沉思片刻:七非七...也许是指诅咒的七个牺牲者实际上不是七个或者第七个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人
那影中藏伪呢
俞陌看向林雨薇脚下的影子——在阳光直射下,那影子却异常浓黑,而且边缘微微模糊,像是有生命般轻轻蠕动。他装作没发现异常:可能是提醒我们影子会骗人吧。
林雨薇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有人来了!
前门传来脚步声和警察的说话声。俞陌迅速抓起研钵和几样看起来有用的草药,拉着林雨薇翻窗而出。他们刚跑进玉米地,就听到屋内传来警察的惊呼声。
他们发现我们了!林雨薇紧张地说。
别回头,继续跑!俞陌拉着她穿过田地,向远处的山林奔去。
跑出一段距离后,他们躲在一个小山坳里休息。俞陌取出照骨镜,再次检查林雨薇的倒影——这次更加明显,镜中的她时不时会做出与本体不同的细微表情,有时甚至会无声地说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林雨薇凑过来问。
俞陌迅速收起镜子:没什么,只是检查一下镜子有没有损坏。
林雨薇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不信任我。
这不是疑问句。俞陌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我当然信任你。只是...
只是什么林雨薇的眼睛在阴影中显得异常幽深,只是因为我被那个东西附身过你觉得它还在我体内,是吗
俞陌没有回答,手悄悄伸向口袋里的闭眼石粉。
林雨薇的表情突然变了,从温和变为狰狞:聪明的小俞陌。她的声音变成了那种可怕的多重音调,但你知道得太晚了。
她——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某个东西——猛地扑向俞陌。两人滚倒在地,俞陌拼命抓住她的手腕,阻止那双指甲突然变长变黑的手抓向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林雨薇!俞陌咬牙道。
我是,也不是。那个东西笑着说,嘴角咧开到不可能的角度,她是第七个容器,但也是最特殊的一个——女性,学者,有强烈的好奇心。完美的宿主。
俞陌趁机抓出一把闭眼石粉撒在它脸上。那个东西尖叫一声,暂时松开了手。俞陌挣脱出来,掏出照骨镜对准它:
眼见真实,心知虚幻!
镜光照射下,林雨薇的身体剧烈抽搐,一个半透明的黑影从她背部隆起,像是试图脱离又舍不得离开。她的脸在正常与扭曲之间不断变换,声音也在自己的和多重音调之间切换。
你...不能...我...是...最后...的...
俞陌将镜子更近地对准她:离开她的身体!
愚蠢!那个东西终于完全控制了林雨薇的身体,声音彻底变成了鬼眼王的,你以为照骨镜能消灭我它只能封印!而我已经学会了如何抵抗它!
林雨薇的身体突然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转,避开镜光直射,同时一脚踢飞了俞陌手中的镜子。照骨镜滚落在地,镜面出现了一道裂纹。
现在,让我们完成仪式吧。鬼眼王控制着林雨薇的身体走向俞陌,七份种子已经齐聚,只差最后的融合。
俞陌后退着,突然踩到了什么——是那块从石棺中找到的黑色晶体。他弯腰捡起,晶体在他手中突然变得滚烫,发出幽暗的红光。
鬼眼王停住了脚步:你...怎么会有那个
俞陌不明白晶体的意义,但直觉告诉他这是关键:离我远点!
那是我的心核...鬼眼王的声音突然变得渴望,给我!
俞陌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你的本质...不是七个种子,而是这个东西一直在控制一切!
他作势要将晶体扔向远处的山崖。鬼眼王发出一声尖叫:不!没有它,我和宿主都会死!包括林雨薇!
俞陌犹豫了。就在这时,林雨薇的脸突然恢复了片刻清明:俞陌...救我...她的声音微弱但清晰,镜子...和晶体...一起...
鬼眼王重新夺回控制权,但俞陌已经明白了提示。他猛地扑向地上的照骨镜,同时将黑色晶体按在镜面的裂纹处。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晶体如同液体般渗入镜面,沿着裂纹扩散,形成一张黑色的血管网。照骨镜剧烈震动,发出刺眼的光芒。
不!!鬼眼王尖叫着冲过来,但为时已晚。
俞陌将改造后的镜子对准林雨薇:以镜为牢,以心为锁,封!
镜中射出一道黑红相间的光,将林雨薇整个笼罩。她体内的黑影被强行抽出,挣扎着、尖叫着被吸入镜中。林雨薇的身体软倒在地,而镜面则完全变成了黑色,只有七个红点排列成眼睛的形状,然后渐渐隐去。
俞陌跪倒在地,精疲力尽。镜子已经冷却,变得普通如常,只是镜面不再反射任何影像,而是一片漆黑。他小心地将它放在一旁,爬到林雨薇身边。
林博士他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林雨薇缓缓睁开眼睛,这次完全是人类的眼神:它...走了吗
俞陌点点头,扶她坐起来:我想是的。我把它的心核封印进了照骨镜。
林雨薇看向那面漆黑的镜子,打了个寒战:永远别让它重见天日。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俞陌帮林雨薇站起来,两人慢慢向山下走去。路过一处小溪时,俞陌下意识看向两人的倒影——林雨薇的倒影完全正常,而他的...
水中的倒影对他眨了眨眼,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属于俞陌的微笑,转瞬即逝。
俞陌僵在原地,但很快掩饰了过去。也许只是光线把戏,也许...诅咒比想象中更加狡猾。无论如何,他知道这场战斗还没有真正结束。
怎么了林雨薇关切地问。
没什么。俞陌微笑着回答,影子在阳光下安静地跟随,只是有点累了。
两人继续前行,背后是无名的深山,那里埋葬着一个古老的秘密。而在俞陌的背包里,漆黑的照骨镜静静地躺着,等待着下一个满月之夜的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