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刚醒时,我以为是梦,可眼前是破旧土坯房,母亲脸上的愁容让我意识到,我真回到了80年代。在这个家,父亲经常醉醺醺地骂母亲赔钱货,就因她连生三个女儿。我清楚,母亲不久后会因一场意外离世,留下我们姐妹相依。今天,村长说镇上中学招女生,父亲不屑一顾,母亲却塞给我五块钱:秀芬,这是妈攒的,你要是真想读书,就去试试。可我清楚,母亲的意外,或许与父亲有关。1
我蹲在灶台边,手抖得厉害。
火光映着锅底,也映着我脸上那道还没结痂的伤痕。
父亲昨晚摔门而出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提读书两个字,就打断你的腿。
我咬紧牙关,把那张藏在枕头下的新生报名表又看了第三遍。
纸都皱了,字还清晰。
——镇中学。
三个字像钉在我心头的一根刺。
赵大山的人今天上午来了。
红绸子包着礼盒,压在我家门口石阶上。
村头王婶一边嗑瓜子一边笑:啧啧,秀芬要嫁人喽。
母亲缩在屋里没敢出声。
她怕父亲。
更怕我。
夜深了。
风吹得窗纸哗啦作响。
我赤脚踩过院里的青砖,冷得发颤。
我知道父亲睡死了,酒瓶还在床边摆着。
我轻手轻脚拉开他床底的木箱。
一瓶白酒,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那是他攒了半年的口粮换来的。
我闭眼一咬牙,拎起瓶子就跑。
跑了整整五里路。
邻村有个小卖部,老板娘是我小时候玩伴的姑姑。
我把酒递给她的时候,她盯着我看了半天,才问一句:
你爸知道不
我没说话。
她叹了口气,掏出四块七毛钱。
差三毛……凑合吧。
我接过钱,转身就走。
天快亮了。
我站在村长家后门。
墙不高,我翻进去了。
屋子里灯还亮着。
我贴着窗户听。
村长正对着一堆账本骂人。
我敲了敲玻璃。
他吓了一跳。
看见是我,眉头拧成了疙瘩。
你来干嘛
我说:我能帮你理清这些账。
他愣住了。
我凭借重生前的记忆说:我记得你哪年收了多少好处,也知道你去年漏报了几户人家。
他脸色变了。
我接着说:我不说出去,只要你一封推荐信。
他沉默了很久。
最后点了头。
第二天清晨。
我顶着黑眼圈,攥着推荐信和那四块七毛钱,走进了镇中学的大门。
报名窗口前只剩最后一个名额。
我颤抖着把材料递上去。
老师扫了一眼,点头:合格。
我差点跪下去。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门口站着两个人。
是赵大山的手下。
他们看见我,笑了。
一个说:秀芬姑娘,我们老爷说了,三天之内你不回话,村里就没你家的位置。
另一个补了一句:你妈的命,也不值钱。
2
赵大山的人来得比我想的还快。
天还没黑,门就被踹响了。
我正在屋里复习功课,母亲缩在灶台边择菜。
父亲醉倒在墙角,打着呼噜,口水流了一地。
门被一脚踢开。
两个穿黑衣的男人闯进来,眼神像狼狗。
签个字。其中一个人把一张纸拍在桌上。
你男人欠的钱,你们母女得还。
母亲哆嗦着往后退。
她连站都站不稳。
我冲上前,一把抓起那张纸。
纸上写着房屋抵押协议。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债。
这是要我们家破人亡。
滚出去!我吼。
他们没动。
一个说:你妈今天要是不签字,明天就送她去外地当老婆。
另一个笑:听说那边女人都是买来的。
我转身冲进厨房。
灶台上放着一把菜刀。
我拎起来,站在母亲面前。
我说:你们今天要是敢动我妈一根手指头——
我就去乡政府举报赵大山走私木材的事!
他们愣了一下。
然后那个带头的冷笑一声:你有证据
我盯着他,眼神坚定:我昨晚刚拍下来。
他们对视一眼,脸色变了。
片刻后,两人一言不发地走了。
门关上时发出一声闷响。
这只是缓兵之计。
赵大山不会善罢甘休的。
夜深了。
我悄悄翻出家里的老相机。
那是母亲当年陪嫁的唯一值钱东西。
我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绕到村尾,翻过赵大山家的矮墙。
院子里灯火通明,但守卫不多。
我贴着墙根挪步,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书房就在二楼。
窗户没锁。
我爬上去,轻轻推开窗。
里面堆满了账本。
我翻开几页,果然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
还有金额、交易时间、货物内容。
全是非法木材运输的记录。
我迅速拍照。
咔嚓一声,差点把我自己吓死。
但我咬牙坚持,拍完才收手。
窗外传来脚步声。
我屏住呼吸,从后窗翻出去,顺着藤蔓滑下。
落地时摔了个趔趄,膝盖擦破了皮。
我没停,一路跑回家。
回到屋里,母亲还在发抖。
她坐在地上,眼泪一直流。
我跪下来,握住她的手。
我说:妈,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您活得有尊严。
第二天,村里流言四起。
有人说我靠勾结赵大山进了镇中学。
也有人说我是个攀权附贵的女人。
还有人说我父亲是因为我才变成酒鬼的。
3
天还没亮。
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开门看到,是隔壁张婶。
她脸色发白,嘴唇都在抖:秀芬……你妈……
什么我妈
赵大山的人把她带走了!说是去邻县做工,签了合同!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合同
那老畜生伪造的!
我冲进屋里翻找东西。
桌上空空如也。
母亲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带走。
她不是自愿走的。
她是被人骗、被人绑走的!
我在村里疯了一样打听。
有人说看见一辆黑车往东边去了。
邻县,离这里四十里地。
没有车,没有钱,只有两条腿。
我咬牙出发。
脚底磨破了皮,我就用布缠着继续走。
太阳晒得我头晕,我就喝井水撑过去。
我知道,再晚一步,母亲就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走到半路,我遇见一个老中医。
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一个药篓。
他问:小姑娘,这是去哪儿
我说:找我妈。
他问:为什么找她
我眼眶一红:她被卖了。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饼,掰一半给我。
他说:吃点东西,这路还长。
我接过饼,眼泪掉了下来。
我不认识他,但我觉得他是好人。
到了邻县,我挨家打听。
终于在一家大户门口,看到母亲低头扫地。
她瘦了,脸上全是伤。
我冲上去喊:妈!
她抬头,愣了一下,眼泪刷地流下来。
她想跑过来,却被一个女佣拦住。
你是谁对方冷冷地问。
我咬牙:我是她女儿。
对方冷笑:你妈欠债,来这儿做工还账。你要接她走先把钱还清。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这时,那个老中医跟上来了。
他看了看母亲的脸色,皱眉说:这女人身上有旧伤,还有内火郁结,是长期受惊吓导致的。
他转头对我说:她需要调理。
我知道,母亲不只是身体垮了。
她的魂,也被这些人抽走了。
我连夜联系了省城的那个记者。
她曾采访过赵大山,知道他的事。
我把那份伪造合同的照片,还有老中医的诊断记录和现场照片一起传过去。
我说:帮我曝光他。
她说:你不怕影响你学业
我咬牙:我活着就是为了她。
第二天,报纸出来了。
标题刺眼:
《村霸赵大山涉嫌非法拘禁妇女,伪造债务逼迫母女分离》
配图是我母亲低头扫地的样子,还有我站在她身边握紧她的手。
当天下午,学校来了通知。
说我品行不良的指控被撤销。
校长亲自打电话道歉:我们收到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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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赵大山那边,也派人悄悄把我妈送回来了。
他们不敢再闹。
因为舆论已经起来了。
因为有人站出来为我和母亲说话。
我扶着母亲下车。
她脚步虚浮,却一直在笑。
我蹲下身,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
我说:妈,没事了。
她点点头,抓着我的手不肯放。
那双手,曾经为我做饭、洗衣、缝补衣服。
现在,只剩下骨架子,冷得像冬天的风。
但我愿意用一生,把她捂热。
夜深了。
我坐在床边守着她。
她睡了,呼吸平稳了些。
我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世,我要让所有欺负过我们的人低头。
4
我站在考场门口,手心全是汗。
书包里空荡荡的。
准考证没了。
备用的身份证也不见了。
我翻遍每一个口袋,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有人动了我的东西。
不是别人——是赵大山的人。
他不会放过我的。
秀芬,你在这儿干嘛还不进去一个监考老师走过来问。
我咬牙:老师,我的准考证……不见了。
他皱眉:不见了那你进什么考场
我说:可能是被人偷了,能不能让我补办一下
他冷笑一声:最近有人举报你作弊,学校也在查你。你现在连身份都没法证明,怎么考试
我整个人像被泼了一盆冰水。
流言已经传到这里了
连老师都开始怀疑我
我转身就跑。
一路狂奔,直奔村长家。
门没敲响,我就冲进去。
村长!我需要一张临时证明!我现在就要!
他抬头看我一眼,眼神复杂。
秀芬,你是真想读书啊。
我没时间解释。
我说:只要能让我进考场,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沉默片刻,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
拿去。
我接过纸,转身就跑。
当我气喘吁吁地回到考场门口时,铃声刚响。
监考老师皱着眉:你还有多久
我说:五分钟。
他说:不行。
我盯着他:您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他没说话。
我接着说: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我妈,是为了这个家。如果您今天拦住我,明天整个镇子都会知道是谁在打压一个努力的学生。
他脸色变了。
点了点头。
进去吧。
我坐到座位上,手还在抖。
试卷发下来,我扫了一眼。
不对劲。
题目的顺序——和平时训练的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出题变化。
这是故意的!
赵大山买通了印刷厂,把题序改了!
这会打乱所有考生的节奏,尤其是我这种靠策略答题的人。
但他忘了——
我有重生的记忆。
我记得每一道题的标准答案。
顺序再乱,我也能答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提笔飞速作答。
第一道选择题,我记得答案是C。
第二道填空题,答案是光合作用。
第三道应用题,解法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我不停地写,手指都被磨红了。
旁边的同学小声议论:
她疯了吧这么快
肯定是提前偷了题。
野心家,就是野心家。
我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写。
我要让他们看到——
不是谁都能靠关系考上重点高中。
只有实力,才配站在顶点。
交卷铃响的时候,我最后一个放下笔。
整张试卷写得密密麻麻,没有一个空白。
走出考场,我仰头看天,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做到了。
第二天,我把印刷厂改动题序的事告诉了校长。
还附上了我在考场拍下的对比图。
校长震惊了。
他立刻上报教育局。
调查结果一出,赵大山又少了一个暗桩。
而我,成了全县统考的第一名。
作文满分。
总分第一。
没人再敢说我品行不良。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
母亲坐在灯下等我。
我递给她成绩单。
她看了很久,然后哭了。
她说:我女儿,终于有出息了。
我抱住她,轻声说:
妈,这只是开始。
我还要走得更远。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
女人,也能靠自己的力量,站上最高处。
5
我父亲那天醒得突然。
酒醒了,眼神却比醉时更狠。
他坐在堂屋中央,手里拿着一根竹条,抽打地板。
秀芬!他吼,你赚的钱呢
我没说话。
他知道我在学校拿了奖学金,在村里帮人写合同也挣了些钱。
可那是我攒下来给母亲看病、给妹妹交学费的命根子。
我说:那钱不归你管。
他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
你不给我,我就告诉你妈——你是故意害我摔断腿的!
我冷笑。
那你倒是说啊。
你敢当着全村人的面说吗
那天下午,我把他拖到了村口的老槐树下。
那里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王婶在晒菜,李叔在补鞋,张大爷蹲在石头上抽烟。
我站上去,声音清亮:
各位叔伯婶娘,今天我想说几句话。
他们停下手中的活儿,看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
我父亲,酗酒二十年。
他打我妈,骂我妹,逼我嫁人。
去年冬天,是他自己跳进井里,不是我害他。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来我父亲的声音:
老子今天喝多了,干脆跳下去算了!
反正你们都嫌我烦!
人群炸了锅。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王婶皱眉:这老家伙……真是自己作死
张大爷摇头:我还以为他是摔瘸的,原来是自找的。
我看着父亲,眼里没有一丝惧怕。
我不是你的工具。
我和我妈、我妹妹,要过自己的日子。
你再想控制我们,就滚远点。
父亲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吱响。
他想扑上来打我。
但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缩在角落发抖的小女孩了。
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他的怒吼:
你这个逆女!你不得好死!
我没回头。
当天晚上,我把母亲和妹妹叫到屋里。
我说:我们要搬出去住。
母亲愣住了。
她看着我,眼中有惊恐,也有期待。
我说:我攒了些钱,在镇边上租了一间小屋。不大,但够我们仨住。
妹妹眨眨眼:姐,真的吗我们可以不用看他脸色了吗
我点头。
她说:太好了!
母亲哭了。
她抱住我,声音哽咽:我女儿长大了……能保护我们了。
6
我一整夜没合眼。
母亲又被抓走了。
这次不是去邻县做工。
是人贩子——要卖到更远的山里。
赵大山终于撕下面具了。
他不想逼我低头。
他是想让我死。
线索只有一点。
一个偷听到的对话:
今晚送进矿洞,天亮前转运。
矿洞
我知道是哪个。
小时候父亲带我去挖过煤的地方。
深不见底,黑得像地狱口。
我抄起一把剪刀,塞进衣兜。
又从老中医那里讨来一点草药粉。
背了个布包,就往山里冲。
刚走到半山腰,就被几个村民拦住。
秀芬!王叔怒吼,你妈被带走是你干的好事吧
有人看见你昨天和赵大山说话!
我心头一震。
那是我故意演的一出戏。
可没人信。
我说:你们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张婶骂道,你妈都快死了,你还在这儿装好人!
我急了,声音拔高:我不是叛徒!我是为了拖时间!
你们不信我也没关系。
但我现在要去救我妈。
谁愿意跟我去,我带路。
我转身就走。
脚步坚定,哪怕背后全是冷眼。
矿洞入口在东边山脚。
杂草盖住了洞口,风吹过去,一股霉味。
我猫着腰钻进去。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手电筒微弱的光。
地上湿滑,墙上有铁链痕迹。
我咬紧牙关,一步步往前挪。
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就是滴水的声音。
咚、咚、咚……
像是倒计时。
突然,前方传来脚步声。
两个黑影站在岔路口。
暗哨!
我屏住呼吸,躲在石头后。
他们手里有棍棒,还有手电筒。
我悄悄摸过去,掏出剪刀,猛地戳向其中一人肩膀。
那人闷哼一声,摔倒。
另一个刚要喊,我一脚踢在他膝盖上。
他跪地。
我没杀他们。
只是把他们绑起来,塞进角落。
然后继续前进。
越往里,空气越稀薄。
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直到我在一个拐角处,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芬……芬……
是母亲!
我冲过去。
她被锁在一根生锈的铁柱上,手脚都被捆着。
脸上全是伤,嘴唇干裂出血。
我眼泪瞬间涌出来。
我抱住她:妈,我来了。
她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丝笑。
你……来了……
我把她扶起来,用剪刀割断绳索。
她身子软得像纸。
我赶紧从包里掏出草药粉,撒在她伤口上。
她轻声说:别管我……你快逃……
赵大山……要来了……
话音未落,洞口传来脚步声。
沉重、缓慢、带着冷笑。
秀芬啊秀芬,你真是不怕死。
赵大山,真的来了。
他手里握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们。
你以为你能赢他笑得狰狞,你不过是个女人。
我挡在母亲身前,眼神冰冷。
女人也能让你死。
7
我站在被告席旁边。
对面坐着赵大山。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嘴角带着笑。
仿佛这一切,是他设好的局。
而我,只是个被逼上绝路的小女孩。
庭审一开始,就对我极其不利。
赵大山的律师站起身,慢悠悠地开口:
秀芬女士,您是否承认,在去年冬天,您曾设计让您父亲摔断腿
我一愣。
他们居然翻出了那段录音。
我说:是。
全场哗然。
记者们疯狂记录。
母亲坐在旁听席上,攥紧了手。
律师冷笑:那您如何解释自己是一个‘正义’的受害者一个值得信赖的证人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在我的名誉上。
我说:我承认我做了什么。
但我做那些,是因为我必须活下来。
你们说我冷血。
可真正冷血的是谁
我猛地转头,看向赵大山。
是他,把女人当货物卖到外地。
是他,逼死三个村民,只为霸占他们的土地。
是他,收买法官、威胁证人、伪造账目、走私木材!
我声音如雷。
你们想用我的过去掩盖他的罪行
那就太小看我了。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来赵大山的声音——
那批货今晚运出去,别让外人知道。
镇上的人都蠢,没人敢管我。
至于那个秀芬……让她妈去矿洞,她自然会低头。
全场一片死寂。
连法官都变了脸色。
律师还想辩解:这是剪辑过的录音!
我说:你可以否认一次。
但你能否认这个吗
我把一份厚厚的文件递上去。
是省城记者提供的账本复印件。
上面有赵大山亲笔签名,还有他手下人的指印。
每一笔非法交易,都清清楚楚。
那一刻,赵大山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第一次露出惊慌。
我继续说:
你请来的这些‘律师’。
其实都是你的手下。
你们在村口打过人,在矿洞关过女人。
你以为我没有证据
我掏出照片,点开录音笔。
照片上有几个所谓的律师正在和赵大山密谈合影。
录音中一人甚至亲口说:
只要把秀芬抹黑,案子就能翻盘。
法官当场宣布:所有辩护律师,请立即离庭。
他们灰溜溜地走了。
赵大山看着我,眼神终于有了恐惧。
最终判决下来那天,全村人都来了。
赵大山被判刑二十年。
他被押走时,回头看我一眼。
我想起母亲被锁在矿洞里的样子,妹妹被吓哭的夜晚,想起我自己一次次被打倒又爬起来的瞬间。
我没有笑。
我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
你输了。
村里曾经骂我的人,一个个低下了头。
王婶红着眼睛说:秀芬啊,我们错怪你了。
张大爷叹了口气:你是真不容易。
我没有责怪他们。
因为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敢反抗黑暗。
但至少现在,他们愿意睁开眼。
那天晚上,我在村委会门口贴出一张告示:
【免费女子学校筹建计划】
8
我坐在书桌前,手指发抖。
那封信静静地躺在桌上。
你伪造村长推荐信,不具备入学资格。
落款没有署名,只有邮戳。
我知道是谁干的。
赵大山虽然坐牢了,但他留下的黑影还在。
有人想毁掉我的未来。
而就在这时,母亲咳出了血。
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医生说:再不手术,撑不过这个月。
我翻遍了家里的箱子,只找到三百块。
连住院费都不够。
我一夜没睡。
天还没亮,我就跑到镇上唯一的电话亭。
拨通了省城记者的号码。
林姐,我被人举报了。
她问:什么事
说我伪造推荐信。
她说:你有证据吗
有。当年村长亲笔签的原件,我一直收着。
她说:好,我帮你查。
挂完电话,我回到屋里。
母亲在昏睡。
我看着她,眼泪滴在作文稿纸上。
我决定赌一把。
把高考作文写成一篇关于她的故事。
关于一个女人,在这片重男轻女的土地上,如何用沉默和坚韧,养大三个女儿。
她如何一次次被逼到绝境,又一次次爬起来。
关于我,如何从她身上学会——
女人不是生来就要低头的。
考试那天,我走进考场。
作文题是《命运的选择》。
我提笔写下:
我妈是个哑巴。
不是真的不会说话,而是不敢说。
她怕说了,会被打;怕说了,会连累我们姐妹。
她的忍让,她的挣扎,她的沉默,她的痛
她如何在一个重男轻女的世界里,活成一个没有尊严的女人
可她还是教会了我怎么活。
她用沉默告诉我,女人不是废物。
她用伤痕告诉我,尊严要靠自己挣。
今天我坐在这里,不是为了我自己。
是为了所有像我妈一样的女人。
我想让她们知道——
我们可以活得体面,可以活得有光。
阅卷老师读完这篇作文,红了眼眶。
几天后,调查结果出来了。
举报信是假的。
村长亲自出面作证:当年秀芬帮我理清账目,我才写的推荐信。她比谁都干净。
举报者身份曝光——是赵大山的远房侄子,想借机报复。
我松了一口气。
但更让我激动的是另一件事。
我的作文,满分!
全省仅有的三篇满分之一!
校长亲自打电话祝贺我。
他说:秀芬,北大已经在等你了。
那天晚上,我跪在母亲床边。
我把录取通知书放在她手上。
她睁着眼睛,嘴角轻轻扬起。
她说:你终于……走出来了。
我说:妈,是我带你出来的。
我考上了。
我要去北京。
我要让所有被踩在地上的人,都抬起头。
9
几年后,我站在破旧的村委会门口,手里拿着一份建校许可证。
风一吹,纸就哗啦作响。
身后是一片荒地。
那是我打算盖学校的地方。
可现在,连一块砖都没垒起来。
赵大山虽然倒了,但他留下的阴影还在。
村里几个老顽固聚在一起,拦在工地前。
女娃读书有啥用王叔啐了一口,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你们秀芬是念出点书了,可咱们这儿的女孩,还是得干活、嫁人。
张婶冷笑着说:读再多书,还不是要跪灶台
我看着他们,眼神平静。
我说:我不是来求你们同意的。
我是来告诉你们——
从今天起,女人也有自己的命。
政府那边也不好说话。
教育局一个干部摇头:你这计划不现实。
女孩上学,浪费资源。
我们村财政紧张,不能拨款。
我问:那给男校的钱呢
他脸色变了。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
他怕女子有了知识,就会质疑为什么她们没有土地、没有继承权、没有话语权。
他怕的不是钱的问题。
是他控制不住的东西。
我回到家里,我在网上发了一条视频。
只有三分钟。
画面里是我母亲坐在轮椅上,旁边是妹妹和十几个女孩。
我说:
我不是为了自己才回来的。
我想让更多的女孩像我一样,走出这座山。
我不需要男人点头,不需要权力批准。
我要的是机会。
只要你们愿意帮我,哪怕一点点。
我会还给你们一个未来。
视频传开后,反响出乎意料。
捐款像雪片一样飞来。
有人留言: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曾经不敢活的样子。
还有北大校友联系我,说愿意来做志愿者老师。
更有记者主动来采访,把我的故事写成了专题报道。
那天,我带着一群女孩去工地。
原本停工的地方,如今堆满了建材。
是我们众筹来的水泥、钢筋和课桌。
我们在空地上搭了个临时讲台。
请来了省城一位女教授。
她在村里转了一圈,看了女孩们的笔记,听了她们的梦想。
她说:这不是一所普通的学校。
这是反抗愚昧的前线。
你们不是在盖房子。
你们是在造灯塔。
她回去后,写了一份报告,直接递到了省教育厅。
不久后,政府终于松口。
批文下来那天,我站在工地上,眼睛含泪。
不是因为胜利。
是因为希望真的落地了。
学校落成典礼那天,几十个女孩穿着干净的校服,站在我面前。
她们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走上讲台,声音清亮:
从今天起,这里将不再是黑暗的天空。
而是属于我们的未来。
我指着黑板上的字:
识字,是为了不再被欺负。
读书,是为了不再被安排命运。
你们可以结婚,但不必依附谁活着。
你们可以生孩子,但不会失去选择的权利。
你们可以哭,也可以笑。
但最重要的是——
你们可以成为任何人。
台下响起掌声。
母亲坐在第一排,眼角湿润。
妹妹冲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风吹过校园,带来山野的气息。
我抬头看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世,我没有白活。
我不仅为自己争了一口气。
也为所有沉默的女孩,点燃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