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规则管理局：地下十三层
我叫祁默，今年二十七岁，原本是个普通的自由撰稿人，直到那天收到那封烫金边的黑色信封。
信封上没有邮戳，没有寄件人，只有我的名字用暗红色墨水写着，像是干涸的血迹。我拆开信封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里面只有一张卡片：
您已被选中加入特殊事务处理局。请于明日凌晨3:13分，独自前往中央大厦东侧货运电梯。携带此卡作为凭证。拒绝将视为接受另一种安排。
落款处印着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徽章——一只眼睛嵌在齿轮中间。
我整晚没睡，凌晨三点站在中央大厦空无一人的货运通道前。电梯按钮只有B1到B5，但我按照指示长按B5三秒后，整个按钮面板突然翻转，露出一个全新的黑色按钮：B13。
地下十三层我喃喃自语，这栋楼官方记录只有地下五层。
电梯下降的时间长得不正常。当门打开时，我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阴暗地下室，而是一个明亮得刺眼的白色大厅，十几个穿着深灰色制服的人匆匆走过，没人抬头看我。
祁默先生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我是杜远，分析部门主管。欢迎来到规则管理局。
规则...什么我跟着他穿过迷宫般的走廊，墙壁上贴满奇怪的告示：不要直视同事的影子超过三秒若听到背后有呼吸声，请立即背诵员工守则第三条茶水间的咖啡机只在奇数小时工作
杜远推开一扇标着新员工引导室的门，递给我一本厚重的黑色手册：这是你的生存指南。第一条规则：永远不要质疑规则本身。
手册扉页用红字印着：
规则管理局员工守则
1.
每日必须准时服用配发的蓝色药片
2.
凌晨1:11至1:33期间必须处于睡眠状态
3.
不得询问任何同事的入职日期
4.
若发现同事行为异常，立即报告并远离
5.
办公室内永远保持至少两人在场
......
我翻到第13页时，纸张突然变得潮湿黏腻，上面的文字开始蠕动。杜远迅速合上手册：那些规则你暂时不需要知道。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终于忍不住问。
杜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白光遮住了他的眼睛：我们处理那些...不遵守常理的事物。或者说，我们生活在它们制定的规则中。
三天后，我经历了第一次现场处理。
警报响起时，我正在和团队另外两名成员吃午饭——林修，技术专家，左眼戴着黑色眼罩；许子安，医疗员，脖子上永远缠着绷带。
城西公园出现C级规则污染，杜远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现在餐桌上方，初步判定为微笑人偶类型，已有七名平民失踪。
我们赶到时，公园看起来很正常，只是太安静了。秋千在无风的情况下轻轻摇晃，沙坑里有一个崭新的玩偶，塑料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
规则是什么我问。
林修调出平板：根据模式比对，触发条件是看到人偶微笑。一旦触发，受害者会开始模仿人偶的表情，最终...他划到一张照片，一个男人的脸永久凝固在扭曲的笑容中，皮肤变成了塑料。
许子安递给我们每人一副特制眼镜：镜片经过处理，可以延迟认知污染。但记住，不要直接对视超过三秒，不要背对人偶，不要...
不要说出完整的规则。杜远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得我差点跳起来，规则一旦被完整表述，就会增强它的力量。
我们分散行动。我负责检查游乐设施，眼镜让世界蒙上一层淡绿色。当我弯腰查看滑梯底部时，突然听到细微的咯咯笑声。
转头瞬间，我看到沙坑里的人偶不见了。
它在移动！我通过耳机警告队友，同时感到后颈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祁默，不要回头。林修的声音异常紧张，慢慢往前走，背诵员工守则第五条。
我机械地重复着：办公室内永远保持至少两人在场...背后传来塑料摩擦草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现在！杜远突然大喊。我猛地扑向前方，听到身后传来电击的噼啪声和尖锐的惨叫。
转身时，我看到杜远用一个金属装置抵住了人偶的背部。那东西还在抽搐，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要说什么。
收容器！许子安扔来一个黑色箱子。我们一起把人偶塞进去，林修迅速输入密码锁死。
任务完成。杜远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但公园规则场已经形成，需要后续净化小组处理。
回程的车上，我终于问出那个问题：那些人...失踪的人还能回来吗
车厢陷入沉默。最后许子安轻声说：他们已经成为规则的一部分了。记住守则第三十七条：不要同情已污染者。
那天晚上，我在宿舍发现手册第13页可以正常了。上面只有一行字：
规则零：所有规则都可能被改写，包括这一条。
我合上手冊，窗外，一只黑色的鸟正用完全相同的节奏啄着我的窗玻璃，十三下，停顿，再十三下。
第二周，我见到了局长。那是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坐在完全黑暗的办公室里，只有桌上一盏老式台灯照亮他交叠的双手。
祁默，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我摇头。
因为你天生对规则敏感。局长推过来一份档案，是我十岁时的学校记录，上面写着我在火灾中准确记住了所有逃生路线，尽管那些路线理论上不可能存在。
有些规则是保护我们的，有些是为了困住我们。局长的手指轻敲桌面，节奏恰好和昨晚窗外的鸟啄声一致，你的任务是分辨它们，在必要的时候...打破它们。
离开局长办公室后，杜远给了我一个银色徽章，上面刻着13。
欢迎正式加入第十三小队。他说，从今天起，你会看到更多...真实的世界。
当晚，我做了个梦。梦中我在一栋无限延伸的办公楼里奔跑，每个房间都有人在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而所有的时钟都停在1:11分。
醒来时，我发现枕边放着一粒红色药片，和平时早上的蓝色药片不同。没有说明，但我莫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服用它。
手册第66页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
当你看到这行字时，请记住：不是所有队友都是真实的。
我看向镜中的自己，发现我的影子...眨了眨眼。
2
规则管理局：消失的楼层
警报声在凌晨2:13分响起，尖锐得像是要刺穿鼓膜。我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弹起来，蓝色药片的副作用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宿舍墙壁上的显示屏闪烁着血红色的文字：
【紧急召集：第七人民医院出现B级规则污染。第十三小队立即前往处理。】
我套上制服时，注意到今天的臂章有些不同——原本银色的13数字边缘泛着淡淡的红色。更衣镜里，我的影子似乎比我慢了半拍，当我静止时，它还在整理衣领。
别盯着影子看太久。杜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今天戴了一副全新的金丝眼镜，镜架上刻着细小的符文，医院规则场已经形成，我们路上简报。
走廊里，林修正在调试一个形似雷达的装置，他的黑色眼罩下渗出些许暗红色液体。该死，又来了。他熟练地用纱布擦拭，每次B级以上事件都会这样。
许子安默不作声地递给他一小瓶药丸，然后检查我们的防护装备。他的绷带今天换成了纯黑色，缠绕的方式很奇怪——从右手指尖一直延伸到衣领深处，像是要束缚住什么。
第七人民医院原本只有地下三层，行驶中的装甲车内，杜远调出全息投影，但今晨1:11分，清洁工在B3电梯按钮下方发现了新的按钮：B4。
投影显示出电梯面板照片，那个多出来的按钮看起来老旧得不可思议，仿佛几十年来一直存在，只是没人注意到。
第一批进入的是三名保安，画面切换到监控录像，黑白影像中，三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踏入电梯，他们在B4层停留了13分钟后返回，看起来完全正常...
录像快进到三小时后，值班护士发现那三名保安站在医院大厅，保持着完全相同的姿势——右手抬起，食指指向天花板。
当医护人员靠近时...杜远的声音变得干涩，录像中，一名护士轻轻碰触其中一名保安的肩膀，那具躯体瞬间如同沙塔般坍塌，化作一堆灰白色的粉末，只有那根指向天空的手指保持完整，直挺挺地立在骨灰堆上。
医院立即疏散并封锁，但我们检测到规则污染正在扩散。林修接话，他的仪器发出不祥的滴滴声，最麻烦的是，这个规则场正在生成自己的医院守则。
他调出一张照片：医院走廊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公告，标题是《第七人民医院B4层特别注意事项》，内容只有部分可见：
1.
本院不存在B4层，如您在电梯中看到该按钮，请立即...
2.
医护人员均佩戴蓝色工牌，如遇红色工牌人员...
3.
病房内电视机不会自动开启，如发现已开启的电视...
规则不完整反而更危险，许子安第一次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人们会本能地尝试补全它。
装甲车停下时，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甜腻味，像是过期的消毒水混着腐烂的花香。第七人民医院矗立在惨白的月光下，所有窗户都漆黑一片，除了——我数了数——正好十三扇窗户透出诡异的绿光。
记住，杜远分发给我们特制的耳机，规则场会干扰通讯，只有当信号灯变绿时才能通话。红色表示频道已被污染，绝对不要说话，甚至不要呼吸太大声。
我们在大厅兵分两路：杜远和林修前往监控室尝试定位规则核心，我和许子安负责寻找可能的幸存者并绘制规则边界。
保持接触，许子安递给我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B级规则场里，物理隔离也不能完全阻止污染传递。
推开楼梯间门的瞬间，手套突然收紧，勒得我手指发痛。许子安眼神一凛：规则变动了，小心。
楼梯间墙面上用鲜血般的红漆写着新的条例：
为保障患者安全，本院楼梯实行单向通行。您当前所在楼层：B2。允许通行方向：仅向下。
我们刚才是从一楼下来的，我压低声音，现在却说这里是B2
许子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向下方。透过铁栏杆，我看到几阶楼梯之下笼罩着浓稠的黑暗，那里本应该是B3的入口。
不要质疑规则，他在我耳边细若蚊鸣，先遵守，直到找到漏洞。
我们向下迈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毫无实感。转过一个平台后，我突然发现许子安不见了，而楼梯间的标记显示B3.5——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楼层。
许医生我试探着呼唤，耳机里只有电流杂音，信号灯是刺眼的红色。
墙上的规则新增了一条：
本院医护人员需每13分钟进行一次身份核验。核验方式：找到最近的镜子，说出您的工号。
我摸向胸前的工牌，却发现上面的数字在不断变化：13-7-13-7...更糟的是，我感觉到有冰冷的手指正轻轻梳理我后脑的头发，而我的倒影在楼梯扶手的金属表面上...在笑。
规则漏洞...我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单向通行只规定方向，没限定方式。
我闭上眼睛，向后倒去——这是违反常理的下楼方式。失重感持续了远超应有的时间，当我撞上某个柔软物体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B3的走廊上，许子安正用镊子从我衣领里取出一缕灰白色的头发。
聪明的做法，他难得地赞许道，指了指自己耳机的绿灯亮了，杜远他们找到了规则核心，在B4的13号病房。但有个问题...
监控显示，杜远和林修在进入B4后消失了，而医院的规则又更新了：
本院B4层为特殊病区，探视需满足以下条件：
1.
探视者必须为患者直系亲属
2.
需携带患者最喜爱的食物
3.
必须遗忘至少一件重要记忆
这不可能完成，我握紧拳头，我们既不是亲属，也不知道患者喜欢什么，更别说主动遗忘记忆了！
许子安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除非...我们就是亲属。他拉开衣领，露出绷带缠绕的脖颈——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数字烙印：B4-13。
我是从第七人民医院逃出来的，他平静地说，或者说，是从它的规则里逃出来的。现在它想把我抓回去。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许子安已经撕开绷带，从血肉中取出一把银色钥匙：这是我的记忆代价，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完成仪式。
他带我来到电梯前，按下B3按钮，然后在门开的瞬间将钥匙插入控制面板的缝隙一拧——原本不存在的B4按钮亮起诡异的绿色。
听着，许子安塞给我一个怀表，当我们进入B4后，这个表会开始13分钟倒计时。时间归零前必须破坏规则核心，否则我们都会成为医院的一部分。
电梯下降的过程像是穿越了某个粘稠的界面，空气变得厚重潮湿，灯光闪烁间，我看到许子安的倒影没有五官，而我的倒影...根本不存在。
B4走廊两侧排列着无数扇相同的门，每扇门上都用血写着病房号，但只有13号门是半透明的，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影晃动。
食物...我突然想起规则，摸出口袋里林修之前给的糖果，你最讨厌什么口味
薄荷，许子安皱眉，但规则说要最喜爱的...
规则没说必须是被探视者最喜爱的，我塞给他一颗薄荷糖，而是探视者认为患者最喜爱的。认知即现实，对吧
许子安嘴角微微上扬：你开始理解了。
我们站在13号门前，许子安深吸一口气：现在，我需要你帮我遗忘一个记忆——我的真名。这是唯一能骗过规则的方法。
在我点头的瞬间，他快速念出一串音节，然后猛地推开病房门。
里面的景象让我胃部痉挛：杜远和林修被无数输液管悬吊在天花板上，各种颜色的液体正通过管子注入他们的身体。房间中央是一台老式电视机，屏幕上雪花点中不断闪现《医院守则》的片段，而病床上躺着…
那是我。许子安声音干涩。病床上的躯体全身缠满绷带，胸口插着十三根导管，连接着那台电视机。我的...规则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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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还剩11分钟。我们刚踏进房间，门就在身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贴满规则的墙：
B4-13病房特别规定：
1.
患者需保持绝对安静
2.
探视时间不得超过13分钟
3.
禁止遮挡电视机屏幕
分头行动，许子安递给我一把剪刀，切断杜远和林修的输液管，我去处理电视机。
当我剪断第一根管子时，整个房间剧烈震动，天花板渗出暗红色液体。杜远突然睁开眼睛，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不要看规则！它们在重组！
墙上的文字正在融化重组，新的规则浮现：
紧急情况补充条例：
1.
医护人员有权制止任何危险行为
2.
危险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剪断输液管、接近电视机、试图唤醒患者
3.
违反者将被重新分类为患者
祁默，继续！许子安大喊，他已经掀开了电视机后盖，规则在虚张声势！
我咬牙剪断所有连接杜远的管子，他像断线木偶般坠落，我勉强接住他。林修的情况更糟——他的眼罩不见了，空荡荡的眼窝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倒计时7分钟。许子安从电视机里扯出一团不断抽搐的、由电线组成的器官，它发出婴儿般的啼哭。病床上的许子安突然坐起，绷带纷纷断裂，露出下面——什么都没有，绷带包裹的只是一个人形空洞。
认知...污染...杜远虚弱地抓住我的手臂，规则在利用我们的恐惧重塑自己...
新规则覆盖了整面墙：
最终警告：
所有人员立即停止一切行动
等待医护人员处理
医护人员即将到达
医护人员即将到达
走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通过门上的小窗，我看到十几个穿着染血白大褂、戴着红色工牌的人影正在接近。
来不及了，许子安将一把手术刀塞给我，规则核心在电视机里，但需要有人...成为新的患者来维持平衡。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不，一定有别的方法！我疯狂扫视房间，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规则都是用被动语态写的，没有主语。
谁制定的这些规则我大声质问，谁有权制定规则
整个房间突然静止，连脚步声都停止了。病床上的空洞绷带人转向我，电视机里的器官停止抽搐。
倒计时3分钟。许子安露出恍然的表情：上层规则...祁默，继续问！
如果规则可以被动遵守，我走向电视机，心脏狂跳，那么它也可以被主动改写，对吧
我抓起手术刀，在电视机屏幕上刻下：
新规则1：医护人员不得进入13号病房
新规则2：所有被困人员立即释放
新规则3：...
我犹豫了，第三规则该写什么倒计时1分钟。
许子安突然推开我，在屏幕上刻下最后一条：
新规则3：许子安永远是自由的
然后他转身拥抱了那个绷带空洞。
世界在尖叫中扭曲。我被抛入一个充满刺眼白光的漩涡，最后看到的是许子安被无数绷带缠绕的画面，和他嘴角解脱般的微笑。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草坪上，杜远和林修在不远处昏迷。第七人民医院的所有窗户都恢复了正常，除了顶层的一扇——那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向我们挥手告别。
回到管理局的汇报会上，局长听完沉默良久：你们遇到了规则编纂者，最危险的那类存在。许子安用自己替换了它，这是...罕见的牺牲。
我握紧口袋里许子安留下的怀表——它永远停在了00:00。
他最后说的上层规则是什么我直视局长的眼睛。
局长的手指又开始那种有节奏的敲击：有些问题需要你自己寻找答案，祁默。从今天起，你晋升为第十三小队代理队长。
会后，我偷偷潜入了档案室。在标有第七人民医院的档案底部，我发现一行小字：
规则源追溯：第13号实验体逃逸事件。相关责任人：现任局长。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我翻到档案背面，那里用血写着一段话：
亲爱的继承者：
如果你读到这行字，说明规则已经开始循环。
找到最初的13个规则漏洞，它们会带你见到真相。
——许子安（第三任13队队长）
我的影子在档案室灯光下突然立起，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向门口——那里站着局长，他的影子有十三根手指，正缓缓向我伸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