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人每天迟到早退、上班摸鱼,却照样升职加薪;有人项目全程通宵、任劳任怨,却连名字都被人抹去。
我叫李思语。
入职两年,从未出过错,却也从未被记住。
今天是我第728次打上这份工,我坐在格子间最角落的位置,看着属于我策划案上的署名,被别人堂而皇之地删掉。
很多人以为,职场最可怕的是被批评。
不。最可怕的是——你根本不在他们的名单上。
1
她是底层的影子
整栋办公楼的冷气开得太猛,我的手指冻得发麻,但屏幕上的PPT还没改完。眼看又要超过自愿加班时间,楼道灯光已经自动调暗,只有电脑的白光照在我的脸上。
我习惯性地揉了揉脖子。两点一线的日子过得像是封闭的透明箱,我在里面挣扎,却从未听见外面回应的敲击声。
就在我准备起身去冲杯速溶咖啡时,群通知弹了出来:明早九点项目汇报,全员参加,顺序提前到组内提名先行。落款是组长赵盈盈。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份策划案,是我写的。是我通宵三天、连夜赶出来的初稿,也是整个组唯一一个没被领导打回的版本。
可直到我点开群里刚上传的资料文件,我的名字不见了。
文档的作者显示,是赵盈盈。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嗡了一声,手指发凉。鼠标悬在那串熟悉又刺眼的署名上,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第一次了。
可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忍一忍、让一让、再坚持一下,可能会不一样。
可真到了要提名的时候,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抹去了我。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点关文档的,只记得身后玻璃墙上映着我自己的影子,憔悴、木然、像一个被掏空的人。
夜里十点半,整个楼层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赵盈盈踩着高跟鞋从会议室出来,顺手拎起她的香奈儿包包,和身旁的唐子维谈笑风生地走过我身边。
那个版本我改得不容易,希望明天老板能满意吧。
我听见她轻飘飘地说着,仿佛一切本就理所当然。
唐子维没有接话,但也没有反驳。
他们走后,我盯着屏幕发了很久的呆。
半个小时后,我点开了一个从没让任何人知道的Word文档。
名字是:黑皮本·1.0。
那是我在入职三个月后开始写的私密记录,从谁偷看我的方案、谁篡改我的文案开始,一笔一笔记下来的证据。
我没想过真的用它。
直到今晚。
我重新调整呼吸,在文档下方敲下新的时间戳:
【2023.7.6】赵盈盈项目PPT中引用我原文案方案,删除署名,默认归为己有。会后语气轻浮,意图混淆归属。唐子维在场,无明确否认。附录对比版本截图×3。
我知道,一场新的游戏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远处打印室的灯光忽然亮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看向那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打印机前,动作匆忙,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我本能地屏息,没开灯,只靠着电脑的亮光看清一切。
那个人转身前的一刹那,我看清楚了——是赵盈盈。
她手里夹着几张打印纸,神色有些慌张,来不及收拾掉一张遗落在地上的A4。
我等她离开之后,走过去。
那是一份打印不完整的文档,标题赫然写着:原始提案内容参考——李思语版本。
我低头笑了。
她删得太急,没删干净。
明天的会议,我会到场。
而她,最好祈祷我什么都不会说。
2
背锅的那一夜
凌晨一点半,我坐在出租屋的餐桌前,手边泡面早已凉透,手机屏幕上却仍在闪动。
群里最新消息,是赵盈盈在群公告里补发的:感谢同事配合完成本次提案,后续问题统一由我对接负责。
我指尖停顿在屏幕上,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她做得非常漂亮。
她删我的署名,不是手滑,是蓄谋。
不仅拿走了方案,还用统一归口管理把我的名字从项目中完全摘除——甚至连事后追责的可能都封死了。
而我,仍旧名义上在团队,却名存实亡。
我坐回电脑前,点开了那张在打印机边捡到的纸。虽然只是一页不完整的文档,但纸张右下角的打印时间赫然在上:晚上9:41,项目最终上传时间前一分钟。
她知道我留下了原稿。
她也知道这一页是个漏洞。
我忽然明白,那个时间她不是在补材料,她是在试图毁掉它。
手背贴在纸上,我感受到一点冰冷的潮气。楼道的灯光昏黄,我脑子却异常清醒。我的黑皮本不再只是泄愤的笔记本,它是唯一的武器。
但我不能直接撕破。
在赵盈盈那张谁也抓不到我的尾巴的脸前,正面对抗是愚蠢的。
我需要她出错。需要她以为我还在忍。
第二天八点五十,我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哟,今天来得挺早啊。赵盈盈瞥了我一眼,嘴角挂着笑。
资料我改了三遍,早点来复核下。我也笑了,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她看了我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会议室陆续坐满了人,唐子维依旧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拎着咖啡杯,连看我一眼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主位旁边的位置上。
我将那张打印残页压在笔记本下方,悄无声息地贴着掌心。
开场前五分钟,赵盈盈走上台,简要地总结了项目由我整合、全组协作推进的流程。
然后是正式演示。
她打开的PPT我很熟悉,毕竟主体结构就是我三天三夜拼出来的。她甚至连我的配图都没换,只是更换了颜色、删了我的文案参考标签。
我坐在她正下方的位置,居高临下地仰望那个被聚光灯照亮的身影。
我们本次主推的三套策划方案,以年轻化、用户感官联动为核心……构思灵感来源于近期平台互动数据,以及……
我看着她站在那里,侃侃而谈,信手拈来,就像这一切真的都是她原创。
而所有人,包括唐子维,都面无异样。
直到她翻到第十页——那是原稿中我设置的一个彩蛋页面,一张特定排版格式的图表。
这个部分是我特别设计的数据图分层,便于……
她话没说完,唐子维忽然打断:等等,这个图层为什么是双层对照你的文字说明没有对应解释。
赵盈盈愣了下,迅速补了一句:因为内容比较复杂,就……省略了描述。
唐子维面无表情地说:这种东西,客户问起来要解释,你直接讲。
全场气氛微妙地静了两秒。
我知道,她讲不出来。
那张图,是我特意设计的隐藏分组结构,没有我的注解文档,外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讲。
我平静地看着她停顿、语气打结、额头渗出一点点汗的样子。
终于,她跳过了那页。
唐子维没再说话,但他皱起的眉头始终没舒展。
会议结束后,赵盈盈收拾资料时故意挡住我,一脸轻声细语地说:刚才没问题吧你不要太敏感啊,团队合作嘛。
我微笑:是啊,合作。
她愣了一下。
我没有再看她,转身离开。
回到工位,打开电脑,我收到了一封来自人力资源部的内部邮件——主题是关于项目执行失误的内部说明,收件人包括我、赵盈盈,以及唐子维。
我知道,她开始防备我了。
我低头敲开黑皮本的新一页,写下今天的事,连同那张图页的设计说明备份一起存入U盘。
我知道,她要做的下一步,是让我自动离职。
她会制造舆论,传播我太敏感、合作难、情绪不稳定这一套说辞。
也许还会有人信。
不过,她恐怕忘了——我能记两年,也能等。
等她走错一步。
夜里十点,我照旧留下来加班。
楼层灯光只剩三分之一亮着,打印室的灯又亮了一次。
我顺着那道光看过去,看到有人匆匆将一沓纸丢进碎纸机。
风声轻响,碎纸机里有一角白纸没有完全吞入,露出一行我熟悉的句子。
那是我写的段落。
我不惊讶。
只是缓缓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
上面印着打印时间、打印编号、页面路径。
来源:赵盈盈的账户。
我合上电脑,慢慢站起身,眼神清亮如水。
她想让我的名字彻底从这家公司消失。
可她忘了,纸可以碎,系统不会说谎。
3
她决定出牌了
凌晨两点,我坐在出租屋客厅的地板上,环绕在一堆打印件和会议纪要之间。空调坏了,屋里燥热,我却一点也不困。
电脑屏幕亮着,文档中我正一字一句敲着一份项目异动备忘录,这是我从来没给公司看过的东西。
它不属于任何部门,也不挂在任何系统。
这是我自建的——一个记录项目中每一次被删改、篡改、偷改痕迹的文件备份网。
不为别的,只为有朝一日能证明:我不是没人,只是你们不敢让我被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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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盈盈动作太快了。
昨天我才刚刚回击,她今天就借着项目执行效率问题上报,说我与客户私下沟通流程越权影响团队协调。
邮件发到唐子维那里,不痛不痒地转了一圈,最终抄送给HR。
HR当然不会介入,内部协调四个字,把所有锋利的真相都消音了。
但她太急了。急到做了一个错事。
她把原方案文件在项目后台删掉了。
可她忘了,系统有日志。
技术部的老同事林川私下告诉我:你的文档,是凌晨三点二十六分被一个IP重命名、导出后删除的。而那个IP,是赵盈盈电脑绑定的。
我没说谢谢,只是安静地握紧了鼠标。
这一夜,我第一次意识到:不是我太怂,是我以前从没认真想赢。
第二天中午,我主动约了上次接触过的客户,孙总。
只是简单聊一下项目反馈。我说。
他答应了。
我们约在公司对面那家日料店,靠窗的位置,我提前到了。
我递给他一份纸质文档,是我重新整理的项目逻辑图。
这是我最早那版结构。你能不能帮我对照一下,是不是你们第一轮会议上看到的那份
孙总看了一眼,愣住,翻了几页,点点头。
这个图,我印象很深。我还夸你们图文结合做得好,怎么……最后定稿的没用了
我微笑:最后采用了赵经理的整合版本,删掉了一些非必要部分。
他一脸无奈:可惜了。当时就是你在群里先发那版文档给我们,我还以为你才是主控。
我没接话,拿出一张复印纸,上面是群聊记录截图。
我发文档时间,是晚上八点十二分。
赵盈盈提交那版——八点三十五分。
孙总沉默了几秒,把纸推回来:这事你要告谁,我不管。但如果你要我证明什么,签名我可以给。
我没要签名。
我只说:谢谢。
回到公司,赵盈盈正从茶水间走出来,看到我手上的文件袋,神色变了变。
你出去找客户了她压低声音。
我看着她:不然呢,回家哭
她一怔。
我笑了笑,我猜你今天又在打我提案的主意吧这次打算删得更干净些吗
她脸色僵硬,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这是在挑衅我
我看着她眼里的怒意,忽然觉得好笑: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挑衅你,我是在提醒你——你走得太快了,连脚印都没擦。
她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是公司人力的电话。
她接起来脸色一变,点头哈腰地说着:是是,我现在就来。
她走后,我转头看向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眸色一沉。
那台摄像头我很熟,它曾是我坐了两年工位的正上方。
它记录了我多少次加班、被喝斥、默不作声地删除自己署名。
我也曾在夜深人静时,站在它下面,问自己:
你到底想不想留下
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我想。
而且我必须。
晚上七点,项目组全员收到唐子维发来的通知:第二阶段执行组调整,赵盈盈将临时休假,由我代理负责本轮客户沟通。
我盯着通知看了很久,几乎以为是幻觉。
赵盈盈没出现,也没有反驳。
她失声了。
我猜,她不是没话说。
而是终于意识到,这次她砸的是自己的脚。
我刚准备收拾东西准备会议资料,突然电脑弹出一条新邮件。
发件人是赵盈盈。
附件,是一份打印记录清单。
最后一页,有我的名字。
她在赌。
赌我不敢把真相翻出去。
我靠在椅背
4
她开始不留情了
我坐在会议室的投影灯下,双手交握,面前是客户递过来的反馈报告,字句清晰、语气冷峻。
这次修改版本我们整体不满意,内容层级错位、数据逻辑也出现了重复。
我没有出声。坐在主位的唐子维皱着眉头,赵盈盈在他右手边,唇角勉强抿成一个得体的弧度。
这份是我修改的,赵盈盈语气镇定,我们组内重新整合了客户需求,也许有些理解偏差,但方向是按既定内容执行的。
客户翻着手里的报告,没有回应。
而我,就坐在左侧靠边的位子上,没有被安排发言权。
从上周开始,我的项目临时代理名义就被收回了,说是客户担忧执行风格不一致,但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推动。
赵盈盈在公司公众号上刚刚被推送了一篇核心骨干执行力标兵专题,一夜之间所有人又开始叫她赵总,仿佛没人记得她前几周还被停职调查。
她处理得很好,用那张我很委屈但依然努力工作的面具,把质疑她的声音一一压下去。
而我,现在不过是配合团队的一个普通执行。
我明白,这是她在反扑。
她拿回主动权的第一步,是从名誉上踩我一脚。
可我没有吭声。
因为我的下一步,不需要解释。
会议结束,客户留下口头警告:本轮执行若再出问题,将考虑更换乙方。
赵盈盈面色一白,强笑着点头送人。
唐子维没说话,只是轻轻将笔在指尖转了一圈。
客户走后,赵盈盈将门一关,脸色瞬间冷了几分。
你是不是又擅自改了后台资料
她盯着我,语气不再温和,甚至有些锋利。
我抬眼看她:你说的是哪一份
别装傻,昨天深夜我重新排版的时候,有一份对照表突然改了内容,图表顺序全乱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打开笔记本,把那份备份调出来,点开操作记录。
这是技术部后台日志。那晚十一点三十三分,你手动打开了资料夹,并导出了副本。两分钟后,模板被篡改。我只是把原版恢复。
她看了一眼那串操作记录,脸色瞬间变了。
你监控我
没有,我笑了笑,是你自己留下的痕迹。
她死死咬着牙,眼神像一把刀。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收起电脑,语气平淡:你不是很擅长讲规则吗我们就按规则来。
她想说什么,会议室门突然响了。
唐子维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份纸质文件,放在桌上。
下周的客户提案临时重组。
赵盈盈抬头:你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表情冷淡:从现在开始,李思语主导本轮策划流程,你负责客户对接,辅助执行。
为什么她声音拔高。
因为客户刚刚打电话到我办公室,说唯一觉得可信赖的策划,是李思语。
空气骤然安静。
赵盈盈的脸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红白交错,嘴唇轻微颤抖。
她目光移到我身上,像想看我反应。但我没有给她。
我只是点头,轻声说了一句:明白。
唐子维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我知道,他不是在站我这边,他只是出于项目成败的角度在做最稳妥的选择。
可这一次,他终于没再假装中立。
赵盈盈走出会议室时几乎是摔上门的。
我坐回椅子,翻开黑皮本,记录下今天这一页。
客户确认初稿原创权属,指名主控执行转由我主导。后台记录作为技术凭证,已截图。赵盈盈出现明显情绪破绽。
我的手指一页一页翻过黑皮本,直到停在最前面的那一页。
那是一年半前,我加班到深夜被部门同事笑话做得多也没用的那一天。
那天我写下: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亲口说出:是她做的,不是我。
我合上本子,感觉心跳终于归于平静。
晚上十点,公司楼道只剩我和几个行政还在。
我起身去打印第二天提案资料时,发现打印机上压着一张纸。
是赵盈盈不小心留下的临时演讲稿。
上面有一句话用红笔划了三道线:感谢团队给予我充分信任与授权。
我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把它揉碎,丢进了碎纸机。
她想要的东西,我已经亲手从她掌心拿走了。
而我还没打算停下。
5
她彻底失去了退路
那天早上,我刚踏进公司大门,就在大屏上看见了新一期的优秀员工通报。
赵盈盈的名字醒目地排在第一,照片精修得无可挑剔,配文更是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咬牙——多面能手、独当一面、团队协作中展现卓越整合能力、本季度KPI达成率第一。
我站在电梯前,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十秒。
这就是现实。你再怎么较真,最终被写进通报的,不是事情的真相,而是谁更擅长粉饰表象。
我进办公室的时候,赵盈盈正笑着和唐子维说话,语气温柔得像一池水。
见我走进来,她的脸上挂上意味深长的笑:哎呀,优秀员工评选结束了,下次记得早点投票哦。
我点了点头,没搭理她,走向自己的工位。
她故意提高音量:不过思语这次进步很大啊,客户满意度提升不少,努力总会被看见的。
我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半秒。
她笑得那么自然,仿佛她从没暗地里陷害过我,从没删过我的名字,从没在深夜偷偷篡改过系统文件。
我清楚,她想营造一种我们一切都过去了的假象,想让我默认这一切归于平静,最好是我也跟着她一起,把那些手段当成职场的常规操作。
可我不是她。
我没办法笑着接受自己被背叛的过程。
中午,唐子维忽然找我谈话,说公司即将调整几个关键项目的人选,问我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个战略升级客户的预案组。
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加任务,而是一次试探。这组是集团直接负责的战略客户项目,所有数据都必须公开透明,流程严格到连会议纪要都要定点存档。
而赵盈盈……恰好在这个项目下有一份待审复合提案。
我看着唐子维的眼睛,平静地回答:我可以。
他点头:行,你来主案,但流程必须百分百合规。
当然。
我回到座位后,第一时间调出了那份提案的历史记录。
果然,提交时间和版本号对不上。
系统显示的最终版本是2.4,而后台审计日志里,2.4版本是从2.2复制出来,再直接修改重命名的。
那意味着——中间有一个完整版本,被人为删除了。
我去找技术部的林川。他看了看代码后,皱眉。
这不太正常啊,日志没显示是系统异常……如果是人手删的,得是有‘项目负责人’级别权限才行。
我心里一下子明了。
赵盈盈不仅改了文件,还越权删了中间关键的草案版本,用来替换我之前做的框架。
她在掩盖我参与的痕迹。
我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感觉自己心跳都慢了一拍。
她不是简单地想抢功,她是想把我彻底踢出这条赛道。
如果这一版通过集团审核,进入执行流程,我将连质疑的资格都没有。因为系统上,不会再留下我任何痕迹。
我坐在电脑前,整整三十分钟没动。
直到一个来自集团审计的电话打进我座机,对方低声确认:你们项目的中间评审版本,好像少了一次提案签名对照
我听着电话另一头的人语气温和,心里却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我知道,他们在查。
不是我举报的。是系统自动触发了审计。
赵盈盈太贪了。她的覆盖已经不只是抢我的方案,而是动了重大项目流程的底线。
我没有出声,只是应了一句:我了解,我这边会核实。
挂了电话,我第一时间给唐子维发了一份《项目执行文件补正建议书》,附上我保留的2.2版草案,以及修改对照表。
十分钟后,他回复了邮件,只一句话:收到。你准备好。
那天下午,赵盈盈整个人像是被掐了喉咙似的,再没有在办公室高声说话。
我听说,她刚刚被叫去内审会议室,带着她自己的笔记本和项目交接资料。
没人知道她会不会回来。
我收拾完资料,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敲了敲我桌边。
是林蔓。
她迟疑了几秒,低声问我:你还记得我们刚入职那年,赵盈盈带我们做第一个项目时,你写的那份文案吗
我点头。
我找到了你当年寄给客户的初稿邮件副本。
她把那封邮件打印出来,放在我桌上。
你那时写了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
我接过纸,低头看见那句话:
我的稿子可能不完美,但我一定会写出属于我的那一版。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张纸轻轻折好,收进了黑皮本里。
天色已暗,楼下的灯光一盏一盏亮起,像是城市为某种即将到来的结果拉上的前奏灯。
我知道,赵盈盈未必会立刻出事。
但她已经彻底失去了退路。
6
她不再等天亮
那天的天很冷,冷得像下班后的电梯间,亮着灯,却没有人说话。
集团稽核部门进场的第一天,赵盈盈就没出现在办公区。
没有请假通知,也没有任何交接说明。她的位置空了,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检查资料、回复客户邮件,甚至还提醒实习生别忘了把回执盖章送去前台。
但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看我。
那个从来不出声、不争不抢的李思语,如今成了小组唯一一个可以对接审计的负责人。
连走廊里跟我打招呼的行政姐姐,眼神里也多了点试探。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是不是她举报的是不是她做了什么手脚
但没有人敢问。
因为赵盈盈出事的不是被诬告,而是审计组从系统里直接调出了操作记录、登录痕迹和版本对照。
数据是死的,不会撒谎。
唐子维第一时间配合了交接,但他没说一句多余的话。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仿佛一切和他无关。
只有我知道,在审计开始的前两天,是他签字放行了赵盈盈那一份临时提案变更。
没有他的默认,那一份数据根本不可能越过终审。
所以他沉默了。
也只能沉默。
中午,项目组解散通知正式发出,赵盈盈被暂停职务、等待进一步处理,她的权限被彻底收回。
而我,接到新的任命通知:
集团客户战略小组副主案执行,临时负责人李思语。
邮件是冷冰冰的系统格式,但我看到那一刻,心口还是震了两秒。
我想起两年前,我第一次站在这个公司招聘会前,穿着旧西装、抱着打印错页的简历,在电梯间等面试官。
那天我穿了双磨破边的高跟鞋,走路一瘸一拐。
而现在,我坐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名字被系统打在一封正式任命信上。
没人鼓掌,也没人道贺。
但我不需要那些了。
下午四点,我整理资料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集团审计负责人打来的。
您好,李小姐,有一份您过去提交的客户项目备份,我们注意到与现存档版本出入较大,方便确认一下出处吗
我平静回应:那是我在初稿阶段建立的私密草案库,为了防止资料在多次传阅中内容混乱。
对方沉默了两秒:明白,您是目前唯一完整保留历史版本链的人,这对我们很重要。
我说:我会配合。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我把电脑屏幕调暗,坐在椅子里闭上眼。
脑子里回闪的不是这些天的惊心动魄,而是一个星期前赵盈盈对我说的那句话:
你不会赢的,思语,这种事,你扛不住。
她说得对。
我当时确实扛不住。
但我也没让自己倒下。
因为我从不靠谁扶,只靠自己。
下班时,林蔓来找我,拿了一份茶水间打印出来的通知单。
你看这个。她压低声音,赵盈盈的电脑,已经被收走调查了。
我点头:我知道。
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这一切了
我摇头:不是我准备好了,是她自己把路走绝了。
林蔓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变了。
我没有否认。
我确实变了。
我从那个写文案被拿去当模板都不敢说半句的背景板,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可以稳住局面、压住审计、在沉默中收网的人。
我没做什么高调的事,也没有摊牌、爆料、举报。
我只是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了回来。
夜里十点,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把黑皮本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页上写的不是谁的名字,也不是哪一次操作记录。
而是九个字:
她赢了,也变了。
我盯着这九个字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不是讽刺,也不是嘲笑,而是释然。
我终于不再需要通过这本笔记本来记住痛苦。
我已经把痛苦活成了骨头,藏在身上,哪怕不写也不会忘。
我合上黑皮本,把它放进抽屉最底层。
灯光从会议室落在我身上,整个写字楼只剩我一个人还在。
我不怕了。
因为我不再等天亮。
7
她终于站在了高处
集团年终会议那天,我穿了一身黑西装,剪了头发,妆容干净利落,站在讲台前读完三页项目总结时,会议室鸦雀无声。
没有掌声,但也没有一个人敢质疑我说的话。
这和以往不一样。
往年这个时候,台上站的是赵盈盈,话筒握在她手里,她习惯性地用我们组的名义,概括所有人的付出。
而今天,我只用了第一人称。
因为这一次,项目从立案、客户需求梳理、数据搭建到最终方案演示,所有环节都是我独立完成的。每一个节点的资料上都写着我的名字,没有重叠、没有遮掩、也没有遗漏。
那些在合作名义下被抹去的努力,如今终于一次性归还给我。
会议结束后,我从台上下来,路过唐子维身边,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回应。
我们之间的某种联系,从赵盈盈被查的那一刻就断了。他没有害我,但也从未真正站在我这边。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和他一样,不推你,也不拉你,他们只选择跟着势能走。
我不会怪他,但我也不会再期待什么。
出了会议室,我走到公司走廊尽头的窗前,站了很久。
外面天很蓝,阳光打在落地玻璃上,照得我脸上发烫。
我低头看见窗边的桌上放着一本《年度先进员工访谈手册》,封面已经翻旧。
我随手翻开,翻到倒数第三页,赵盈盈的照片还在。
她的采访内容很官方,提到职场女性要平衡好情绪与效率、学会在团队中保持谦逊与合作精神。
我读了一遍,又翻回上一页。
是我。
我那页的标题是:她的答案只有一个词——独活。
那是我接受采访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在这家公司站住脚记者问。
我看着她,说:能独活的人。
不是合群,不是会来事,不是懂配合,不是擅长伪装,是能靠自己一个人撑下来,不需要别人给台阶、不求机会、不怕得罪人的那种人。
他们活得孤独,但活得久。
手册放下的时候,林蔓走了过来,把一杯温水递给我。
今天这场会,你赢得太漂亮了。她笑着说。
我点点头:也算还了我自己两年前在茶水间忍下的那口气。
她没接话,只是盯着我:你还会留下吗
我想了几秒,反问她:你觉得我还需要留下吗
她一愣。
我轻声道:如果我走,是带着完整履历和自主谈判身份离开。不是像以前那样悄无声息被挤出去。
那你打算去哪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看着窗外,想起我刚来公司第一年的样子。那时候连饭都不敢点贵的,因为怕月底工资卡里见底。打车是不敢想的事,加班通宵之后还是坐地铁回家,在月台站了三十分钟才等来一班车。
我甚至还记得第一次被赵盈盈拍桌子吼:你能不能别这么玻璃心
那一瞬间,我是想辞职的。
可我没走。
我选择留了下来,不是因为我不怕痛,而是我觉得,总有一天我能赢。
如今我赢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在这里停下。
走到尽头是为了转身,而不是就地扎根。
下午六点,我收拾完工位,把黑皮本从抽屉深处拿出来。那本写满了证据、羞辱、憋屈和细节的笔记本,如今已经快要合不上。
我在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
她不再是那个忍气吞声的人了。
我把它封起来,用牛皮纸袋装好,贴上标签:已完成。
然后我起身,走出办公室的门。
楼下的风有些大,我一手扶着电梯扶手,一手抬头看了看夜空。
天上没有星星,但风里没有冷意。
我忽然想起赵盈盈曾说的一句话:别太当真,这里就是个游戏。
我当时没说话。
但现在,我想补一句:
我当真,是因为我想赢。
而现在,我已经站在了属于我的位置上。
我不再需要用愤怒去记住这些人。
因为我已经赢得太干净,干净到他们连留下来做反派的资格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