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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药香里的十五年

    我叫灵清清,打记事起,世界就是药香和爹爹温和的笑脸。

    爹爹是个郎中,在山脚下的清溪镇开着间小小的药铺。铺子不大,木头招牌被岁月磨得发亮,上面回春堂三个字是爹爹亲手写的,带着点笨拙的力道。我没见过亲生父母,听村里的老人说,是爹爹有年冬天从雪地里捡回来的,襁褓里只有一块绣着清字的旧帕子。爹爹那时刚丧妻,见我哭得可怜,便把我抱回了家,取名灵清清,说是希望我这辈子都能干净通透,没灾没难。

    日子过得像泡在温水里,平平淡淡却暖烘烘的。爹爹教我认药草,辨认它们的形状、气味,告诉我哪些能止血,哪些能安神。他的手指因为常年抓药、碾药,指腹结了厚厚的茧,却总能在我耍赖不想背药性时,轻轻刮过我的鼻尖,逗得我咯咯直笑。

    清清,你看这株是党参,补气健脾的好东西。爹爹会把带着泥土的党参递到我面前,记住它的样子,以后跟着爹爹上山采药,可别认错了。

    我总是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却想着晚上爹爹会不会炖香喷喷的山药排骨汤。那时的天很蓝,云很白,药铺里的药柜一格格排得整齐,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我长大,直到爹爹变老,我守着药铺,像他一样给人看病抓药。

    十五岁那年的春天,溪水解冻,漫山遍野都是新绿。爹爹说后山的紫丹参长得正好,让我跟着他去采些回来。我背着小小的竹篓,像只快活的小鸟跟在爹爹身后,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山路有些崎岖,但爹爹总是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拉我一把,提醒我:慢点走,看着脚下,别被石头绊倒了。

    我那时腿脚麻利,总嫌爹爹走得慢,常常不等他说完就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回头冲他做鬼脸。爹爹只是笑着摇头,眼里满是纵容。那些日子,山林里有鸟鸣,有花香,还有爹爹和我偶尔的交谈声,混着泥土和药草的气息,构成了我记忆里最温暖的底色。我从没想过,这样平凡快乐的日子,会在不久后的一天,碎得连渣都不剩。

    第二章:陷阱与剧痛

    出事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爹爹说要去更深处的林子找一味稀有的草药,让我在附近采些常见的艾草和蒲公英就好,千万别乱跑。我满口答应着,看着爹爹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里,才低头认真地在草丛里寻找起来。

    艾草的味道很独特,带着点苦香,我很快就采了一小把。正想着再去那边坡上看看有没有蒲公英,脚下突然一空,伴随着一声惊呼,我整个人向下坠去。

    啊——!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间,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我摔在了坚硬的泥土上,剧痛从右腿传来,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喘着气睁开眼,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很深的土坑,坑壁陡峭湿滑,根本爬不上去。坑底铺着些枯叶,而我的右腿,正被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死死夹住——那是一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锯齿状的铁牙深深嵌进了我的皮肉里,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我的裤腿,也染红了周围的枯叶。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剧痛像无数根针同时扎进骨头里,让我忍不住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想喊爹爹,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

    这是猎人设下的陷阱!我心里又怕又急,爹爹说过,后山偶尔会有猎人,但他从不让我靠近这些危险的地方。是我自己,刚才为了找蒲公英,不小心走到了这边的林子深处……

    太阳渐渐西斜,坑外的光线一点点变暗。我的腿还在流血,疼痛已经从最初的尖锐变成了一阵阵的钝痛,伴随着头晕目眩。我知道不能坐以待毙,爹爹还在等我,我得想办法出去!

    我咬着牙,伸手去掰捕兽夹的铁牙。夹子冰冷而坚硬,我的手指刚碰到,就被上面的铁锈划出血痕。每动一下,腿上的伤口就牵扯得更痛,冷汗浸湿了我的额发,顺着脸颊往下淌。

    不行……一定要弄开……我对自己说,眼泪混合着汗水滴在泥土里。我环顾四周,想找个东西撬开夹子,可坑底除了枯叶就是泥土。我只能用手,用尽全力去掰那冰冷的钢铁。

    指甲断了,渗出血来,可我感觉不到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腿拿出来,爬出去,找爹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我的手已经麻木,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咔嚓一声轻响,捕兽夹的铁牙似乎松动了一丝。我心中一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一掰,那该死的夹子终于张开了一道缝隙!

    我顾不上查看伤口,咬着牙,忍着几乎要晕厥的剧痛,把血肉模糊的右腿从捕兽夹里抽了出来。鲜血再次汹涌而出,我疼得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

    第三章:爬出黑暗

    陷阱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洒下一点微弱的光芒。坑底更加阴冷,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湿气,让我一阵恶心。

    我不能在这里等死。

    我用手撑着坑壁,想站起来,可右腿刚一受力,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我噗通一声又坐了回去。不行,腿伤得太重,根本站不起来。

    我只能爬。

    我伸出双手,抓住坑壁上的草根和凸起的泥土,一点点向上挪动身体。坑壁很滑,好几次我都差点再次掉下去,指甲里嵌满了泥土和草屑,手心也被磨破了,火辣辣地疼。但我不敢停,每一秒的停留,都像是在被死神追赶。

    爹爹……爹爹……我一边爬,一边低声喊着,眼泪无声地滑落。我想家,想药铺里温暖的灯火,想爹爹熬的带着苦味的汤药,想他那双布满老茧却总能给我温暖的手。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我的手臂和肩膀都快累断了,终于,我摸到了坑口的边缘。我用尽全力,把上半身撑了出去,然后一点点往外挪,最后整个人滚落在坑外的草地上。

    夜风吹过,带着山林里特有的寒意,让我打了个寒颤。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右腿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在陷阱里的剧痛,已经好了很多。

    我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坐起来,借着星光,看清了自己的腿。裤腿已经被血浸透,黏在伤口上,一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我不敢多看,撕下衣襟上干净的布条,胡乱地缠在伤口上,想止住血。

    然后,我扶着旁边的一棵树,咬着牙,单腿站了起来。另一条腿稍微一用力,就疼得我龇牙咧嘴。我只能拖着这条伤腿,一瘸一拐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山路在夜里显得格外漫长,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周围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我心里很怕,怕黑,怕这寂静的山林,更怕……怕找不到爹爹。

    我不停地往前走,嘴里不停地喊着爹爹,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里回荡,显得那么微弱和无助。我只想快点回家,回到那个有爹爹、有药香、有温暖灯火的家。

    第四章:烈焰焚村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我终于看到山脚下那片熟悉的轮廓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我心里一阵激动,加快了脚步,尽管每一步都疼得我几乎要掉眼泪。

    爹爹!我回来了!我大声喊着,想让爹爹听到,出来接我。

    可是,回应我的,不是爹爹熟悉的声音,而是一片刺目的红光,和空气中弥漫的、浓烈得让人窒息的烟味。

    我愣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

    那是我的村子,清溪镇!

    此刻,它正被熊熊大火吞噬着!

    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将刚刚泛起白光的天空都染成了可怕的橘红色。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像无数魔鬼在嘶吼。

    不……不会的……我喃喃自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怎么会着火昨天还好好的村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爹爹呢爹爹还在村里!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我顾不上腿上的伤痛,发疯似的朝着村子跑去,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因为腿软摔倒在地上,但我又立刻爬起来,继续往前冲。

    爹爹!爹爹——!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越靠近村子,火光就越亮,烟味就越浓,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我的眼睛被烟熏得刺痛,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终于,我冲进了村口。

    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曾经熟悉的房屋,此刻都变成了燃烧的废墟,断壁残垣在火光中扭曲、倒塌。地上散落着各种杂物,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而更让我恐惧的是——地上,到处都是……

    我看到了村民的尸体。

    那是王大叔,他平时总爱坐在村口的石头上抽烟袋,此刻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体被烧得焦黑,面目全非。

    那是李婶,她昨天还笑着塞给我一个刚蒸好的窝头,现在却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烧光,皮肤呈现出可怕的暗红色。

    还有……还有更多我认识的人,他们的身体被大火吞噬,被利器伤害,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和燃烧后的灰烬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我甚至看到了一些零落的躯干、四肢,还有……头颅……

    它们被随意地丢弃在路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狰狞,那么恐怖。

    呕——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我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不停地往外涌。

    我害怕,怕得浑身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音。我想跑,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我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开。

    第五章:崩溃的呼喊

    爹爹……爹爹你在哪里……我一边呕吐,一边断断续续地喊着,声音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变得嘶哑难听。

    我踉跄着往前走,目光在一片狼藉中疯狂地搜寻着,寻找那个我最熟悉的身影。

    我看到了我家的药铺。

    那间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小药铺,此刻也没能幸免。屋顶已经坍塌,熊熊燃烧的木料还在往下掉,门框被烧得只剩下焦炭,曾经挂着回春堂木牌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扭曲的灰烬。

    不……不——!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跌跌撞撞地朝着药铺的废墟跑去。

    爹爹!你在里面吗爹爹!我哭喊着,试图靠近那燃烧的废墟,可灼热的气浪让我根本无法靠近,只能被烫得连连后退。

    爹爹!你出来啊!清清回来了!清清受伤了,你快给清清看看啊!我跪在地上,对着燃烧的药铺哭喊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砸在满是灰烬的地上。

    爹爹……你说过会等我的……你说过不让我乱跑的……你出来骂骂我啊……爹爹……

    我想起了爹爹温和的笑脸,想起了他教我认药草时的耐心,想起了他在我生病时守在我床边的模样,想起了他每次上山采药前都会叮嘱我乖乖在家等爹爹回来……

    可现在,家没了,药铺没了,爹爹……也不见了。

    周围是燃烧的火焰,是刺鼻的烟味和血腥味,是村民们冰冷的尸体和破碎的肢体。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炼狱,而我,被孤零零地抛弃在这片炼狱之中。

    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一软,朝着冰冷的地面倒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那个名字,那个我生命中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光。

    爹爹……爹爹……

    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被淹没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声和呼啸的夜风中。

    我的十五岁,在那个充满药香的春天结束了。而我的人生,从那个被大火吞噬的清晨起,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只知道,我的爹爹,我的家,都不在了。只剩下我,和这条被捕兽夹夹伤的腿,以及一颗被彻底碾碎的心。

    第六章:残烬中的余温

    我是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惊醒的。

    右腿的伤口像是被撒了把盐,火辣辣地疼。睁开眼时,浓烟已经散去不少,天边泛着灰白的晨曦,可眼前的景象却比昨夜更清晰地刺入瞳孔——断壁残垣间,焦黑的梁柱还在冒着零星火星,空气里弥漫着骨灰与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我趴在地上,指尖触到的是冰冷的、混着血渍的灰烬。爹爹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带着药香的温和,可转头望去,只有燃烧殆尽的药铺废墟,那块回春堂的木牌残骸正冒着青烟,焦木上的笔画模糊成一片炭黑。

    爹爹……我又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喉咙里堵着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疼。我撑着胳膊想爬起来,却在抬手时触到一个温热的东西——那是一只手,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指尖还残留着碾碎草药的淡绿色汁液。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

    那是爹爹!

    他仰躺在药铺的门槛边,半边身子被倒塌的土墙压住,胸口插着一支断箭,箭羽上染着暗褐色的血。他的眼睛还微微睁着,望向村口的方向,像是在等谁。我颤抖着伸手去碰他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只有残余的体温还在固执地抵抗着死亡的寒意。

    爹爹……你醒醒……我抓住他的手,那只曾经教我认药、为我包扎伤口、在冬夜里为我焐热被窝的手,此刻却僵硬得像块石头。清清回来了……你看,清清把紫丹参采回来了……我语无伦次地说着,把他冰冷的手指贴在我的脸上,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手背上,你说过要给我炖山药排骨汤的……你起来啊……

    他没有回应。

    风从废墟的破洞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烬,迷了我的眼。我这才看清,爹爹胸口的断箭上刻着一个狰狞的兽纹,不是村里猎户用的箭。而他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半片焦黑的碎布,布角上似乎绣着什么图案——是我襁褓里那块清字帕子的边角!

    是谁……我牙齿咬得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谁把村子烧成这样……

    没有人回答我。只有远处山林里传来几声孤鸦的哀鸣,像是在为这片废墟唱挽歌。我抱着爹爹冰冷的手臂,蜷缩在他身边,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不停地发抖。昨天这个时候,我还在山林里追着蝴蝶跑,爹爹在不远处笑着喊我慢点;昨天这个时候,药铺的烟囱里还飘着袅袅炊烟,李婶的窝头还带着热气……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伤腿,捕兽夹的齿痕还在渗血,混着灰尘结成了暗红的痂。比起心里的疼,这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呢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失去了住了十五年的家,失去了所有熟悉的笑脸和声音。

    爹爹,我把脸埋在他的衣袖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艾草香,我该怎么办……

    灰烬在风里打着旋,落在我的发间、肩头。我抬起头,望向被大火烧穿的天空,晨光熹微,却照不亮我心里的半分黑暗。村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火焰熄灭后梁柱倒塌的偶尔声响,像是这个世界留给我的最后回响。

    我知道,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爹爹说过,遇到难事要先保住性命。可我能去哪里呢生父母不详,如今连唯一的爹爹也没了,这天地之大,竟好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但我不能死。

    我看着爹爹微睁的眼睛,看着他手里攥着的帕子残片。他临死前一定在等我,一定想告诉我什么。这村子的毁灭绝不是意外,那些断箭、那些狰狞的兽纹,还有爹爹紧握的帕子……背后一定藏着什么。

    我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尽管手指还在发抖,却咬牙撑着站了起来。右腿的剧痛让我一个趔趄,我扶住断裂的门框,低头看着爹爹的脸。

    爹爹,你等我。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惊讶的平静,我会弄清楚是谁做的。等我……我会回来的。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血与火吞噬的家园,看了一眼爹爹冰冷的身体,然后转过身,拖着伤腿,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村外走去。

    身后是残烬,身前是未知的荒野。晨风吹起我沾满血污的衣角,也吹散了我最后一点属于灵清清的、平凡快乐的气息。从这一刻起,那个在药香里长大的女孩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孤魂。

    山林在前方沉默地张开怀抱,像一个巨大的、未知的深渊。但我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身后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我的路,只能向前走,哪怕是爬,也要爬出这片炼狱,找到真相。

    爹爹,你听见了吗我不会让你白死的。

    第七章:血径迷踪

    山路上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裤脚,混着伤口渗出的血水,在泥地上拖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暗红痕迹。每走一步,右腿的骨头缝里都像插着把钝刀,可我不敢停——昨夜那场大火的余温还残留在空气里,那些刻着兽纹的断箭背后,是谁的影子他们会不会还在附近

    我攥紧了爹爹手里掉落的半片帕子,焦布上的绣线已经炭化,却还能辨出边缘盘绕的云纹。这不是普通的绣帕,村里的绣娘从不用这种繁复的纹样。难道我的身世……和这场灾难有关

    沙沙——

    右侧的灌木丛突然响动,我浑身一僵,立刻躲到树后。伤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咬着牙按住伤口,屏住呼吸。只见一只受惊的野兔窜了出来,爪子踩在我刚留下的血印上,慌不择路地朝更深的林子跑去。

    是我太紧张了。

    可这紧张并非多余。当我在一棵老槐树下歇息时,终于在泥土里发现了不属于猎人的痕迹——那是几个模糊的靴印,鞋底刻着古怪的菱形纹路,旁边还散落着几枚黑色的铁砂,和爹爹胸口断箭的箭簇材质一模一样。

    他们果然从这条路撤走了。

    我顺着靴印往前追,伤口的疼痛渐渐麻木,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日头升到头顶时,我在一片乱葬岗前停住了脚步。这里荒草丛生,散落着几口薄皮棺材,显然是村里无主的坟地。而在坟地中央,新翻的泥土格外刺眼。

    有人在这里埋了东西

    我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走近,泥土里渗出的血腥味比村里更浓。刚扒开表层的浮土,就看到了一块染血的衣襟——和爹爹手里的帕子一样,布料边缘绣着残缺的云纹!

    心猛地一沉,我发疯似的用手刨土,指甲断了也感觉不到疼。泥土下露出的,是一具穿着灰布褂子的尸体,他的脸被钝器砸得稀烂,只有腰间挂着的药葫芦还勉强完整——那是王大叔平时装金疮药的葫芦!

    他为什么会被埋在这里

    我颤抖着翻开他的手掌,掌心里紧紧攥着一块碎玉,玉上刻着个模糊的凌字。这不是村里人的东西!难道王大叔在死前,从凶手身上扯下了什么

    吼——!

    突然,一声低沉的兽吼从乱葬岗后方传来,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声音。我立刻伏低身体,从坟包的缝隙望过去——只见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正围着一头浑身浴血的巨狼。他们手里的长刀泛着冷光,刀背上同样刻着我在断箭上见过的兽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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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畜生倒是难缠,不过耽误了咱们送‘货’,回去少不了皮肉之苦。其中一个络腮胡啐了口血沫,刀锋划破巨狼的腹部,老大说了,清溪镇的事不能留活口,连这畜生也得——

    货清溪镇不能留活口

    我的心瞬间凉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他们是有预谋的!可他们为什么要屠村爹爹和村民们到底碍了他们什么

    巨狼发出一声悲鸣,猛地扑向络腮胡,却被另一人横刀斩断了前爪。就在它倒地的瞬间,我看到它脖颈下挂着个眼熟的铜铃——那是李婶家大黄狗的铃铛!它怎么会和巨狼在一起难道村里的牲畜也……

    不能再看了。我必须走,必须把这些线索带出去。

    我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后退,却不小心碰落了脚边的一块石头。咚的一声轻响,立刻引起了那两个汉子的注意。

    什么人!络腮胡猛地转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来。

    我心脏狂跳,转身就往林子里跑。伤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扯得我眼前发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刀风,还有络腮胡的怒骂:是清溪镇漏网的丫头!别让她跑了,老大说了,斩草要除根!

    斩草除根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恐惧像毒蛇一样缠住我的喉咙,我拼了命地往密林深处钻,树枝划破了脸颊,荆棘勾住了裤腿。可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刀光几乎要贴上我的后背。

    就在这时,脚下又是一空——我竟然又掉进了一个陷阱!

    但这次没有捕兽夹。陷阱底部铺着厚厚的松针,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树洞。我来不及多想,连滚带爬地钻进树洞,用枯枝掩盖住洞口,缩在黑暗里大口喘气。

    脚步声在陷阱边停了下来。络腮胡骂骂咧咧地探头看了看:娘的,又掉陷阱里了这丫头运气倒是好。

    搜!就算她钻地缝里,也得把她揪出来!另一人厉声说。

    他们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靴底踩断树枝的声音听得我心惊肉跳。我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树洞很小,霉味和泥土味呛得我想咳嗽,可我只能忍着,指甲深深抠进树洞的泥土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我等了又等,直到确认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才敢从树洞里爬出来。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陷阱边的泥土上,留着络腮胡临走前刻下的一个符号——一只扭曲的兽爪,和断箭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又看了看远处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山林。爹爹的脸,王大叔的尸体,李婶的铜铃,还有那些刻着兽纹的刀箭……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翻腾。

    他们是谁他们口中的货是什么为什么要屠村我的身世,还有这块刻着凌字的碎玉,又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太多的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勒得我喘不过气。但我知道,从清溪镇被焚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那个只懂认药草的灵清清了。

    我捡起王大叔留下的碎玉,又摸了摸怀里爹爹的半片帕子。伤口还在疼,可心里的某个地方,却在这血与火的洗礼中,慢慢变得坚硬起来。

    斩草除根吗我低声呢喃,看着天边最后一点光亮被黑暗吞噬,那我偏要活下去。不仅要活,还要把你们这群畜生,一个个都揪出来。

    夜风穿过密林,带来远处狼嚎的回声。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着与追兵相反的方向走去。伤腿每走一步都在抗议,但我没有停下。

    前路是未知的深渊也好,是刀山火海也罢,我都必须走下去。因为我不仅要找到真相,还要替爹爹,替清溪镇所有枉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这是我对爹爹许下的誓言,也是我在这炼狱般的世间,唯一能抓住的、活下去的理由。

    黑暗中,我的身影渐渐融入山林,只留下一道倔强的血径,延伸向不可知的未来。

    第八章:古刹残碑

    不知在林子里摸爬滚打了多少天,伤口在腐叶与泥土的侵蚀下开始发炎,高烧让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迷糊中总看见爹爹在药铺里煎药,药香混着柴火味飘过来,可一伸手,他就化作灰烬散在风里。

    等我再次醒来时,雨已经停了。林间弥漫着湿冷的雾气,不远处传来钟磬声——是寺庙!我连滚带爬地朝着声音挪去,破败的朱漆山门在雾中若隐若现,门楣上华严寺三个字已剥落得只剩半边。

    寺里荒草丛生,正殿的佛像蒙着厚厚的蛛网,唯有角落的香炉里插着三支快燃尽的香。看来还有人偶尔来此。我扶着殿柱坐下,刚想喘口气,就听见后院传来诵经声。

    施主可是迷路了

    一个穿着补丁僧袍的老和尚端着陶碗走来,他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却亮得惊人。碗里是温热的米粥,米粒混着野菜,我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喝了个精光。

    小女灵清清,家在清溪镇……说到清溪镇时,我的声音哽咽了,半月前村子遭了难,我……

    老和尚静静听着,浑浊的独眼中没有太多波澜,只从怀里摸出半枚玉佩:你说的可是这兽纹

    玉佩呈墨色,雕着半只狰狞的玄狼,和我在断箭、刀背上见过的纹路一模一样!我猛地站起身,却因腿伤踉跄着摔倒:大师认得这东西

    老衲三十年前云游至北境,曾见凌玄门的修士佩戴此物。老和尚将玉佩放在我掌心,此门以玄狼为图腾,行事狠戾,当年为夺上古灵器‘凝魂玉’,血洗了整整一座仙山。

    凌玄门凝魂玉

    我想起王大叔手里的碎玉,上面那个模糊的凌字!难道清溪镇的灭门之灾,竟和修仙门派有关可爹爹只是个凡人郎中,怎么会惹上这些仙门修士

    大师可知‘凝魂玉’如今在何处我急切地问。

    老和尚摇摇头,独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凝魂玉本是上古疗伤圣物,传闻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也能摄取生魂炼制成煞。三十年前凌玄门夺玉失败,门主被正派修士废去修为,此玉便下落不明。他顿了顿,指着殿外那棵千年古柏,七日前有黑衣人在此树下埋了东西,走时留下的正是这玄狼玉佩。

    我立刻拄着木棍冲向古柏,果然在根部扒出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块刻着云纹的玉佩,和我怀里爹爹留下的帕子残片上的纹样分毫不差!更让我心惊的是,油布包里还有一卷烧焦的竹简,上面用朱砂画着古怪的阵图,阵眼处赫然标着清溪镇三个字!

    这是……聚灵阵老和尚凑过来看,独眼中精光一闪,此阵能强行抽取地脉灵气,但若用凡人魂魄祭阵,威力会暴增百倍……

    祭阵!清溪镇的村民,竟然是被用来祭阵的!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那些惨死的村民,爹爹温热的身体……原来他们的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邪恶仪式的祭品!

    凌玄门为何要在清溪镇设阵我捏碎了手里的竹简,指甲被朱砂染成血色。

    老和尚叹了口气,指向古柏树干上一道新鲜的刻痕:七日前埋包的黑衣人临走时,曾对着树说‘总算拿到凌家遗孤的信物,凝魂玉该出世了’。

    凌家遗孤信物

    我猛地掏出爹爹留下的半片帕子和王大叔的碎玉——帕子上的云纹,碎玉上的凌字,还有这半块刚挖出的云纹玉佩……难道我不姓灵,而是姓凌爹爹捡到我时,我襁褓里的信物,正是凌家的东西

    大师,我……我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我可能就是他们说的‘凌家遗孤’。

    老和尚独眼中闪过震惊,随即合十道:阿弥陀佛。三十年前凌玄门血洗仙山时,凌家家主曾将刚出生的女儿托付给友人,说若日后凝魂玉现世,唯有凌家血脉能解玉中禁制。看来清溪镇之祸,皆是因你而起。

    因我而起……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难怪他们要屠村,难怪要斩草除根——他们是为了我,为了我身上可能存在的凌家血脉,为了那传说中的凝魂玉!

    爹爹,王大叔,李婶……他们全都是因为我而死!

    不……不是的……我捂住脸,泪水汹涌而出,爹爹只是个凡人,他什么都不知道……

    施主莫要自责。老和尚递给我一块干净的布帕,当年凌家满门忠烈,想必你父亲收留你,也是不忍见忠良之后遭此劫难。如今凌玄门卷土重来,你若想报仇,唯有一条路可走。

    他指向寺院后山:那里有座荒废的剑冢,藏着当年凌家先祖留下的佩剑‘流泉’。此剑认主,若你真是凌家血脉,或能唤醒它。

    我看着掌心的半块云纹玉佩,又看了看远处被暮色笼罩的山林。凌玄门,凝魂玉,凌家遗孤……这些曾经只在话本里听过的词,如今却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爹爹,原来你给我取名清清,是希望我能避开这尘世的血雨腥风。可如今,我却成了这场灾难的中心。

    大师,我擦干眼泪,将半块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请告诉我剑冢在哪里。

    老和尚领着我来到后山断崖,崖壁上刻着模糊的剑痕。他指着一道形如流泉的刻痕说:当年凌家先祖以剑意刻石,唯有血脉之力能引动。

    我深吸一口气,将掌心的玉佩按在刻痕上。指尖刚触及石面,一股冰凉的气息便顺着经脉窜入体内,紧接着,整个崖壁开始震动,无数剑痕发出嗡鸣,如万剑齐吟!

    轰隆——

    崖底的乱石堆中,一道寒光破石而出,直插云霄!那是一柄古朴的长剑,剑身如水,流转着淡淡的银光,剑柄上赫然刻着一个凌字!

    当我握住剑柄的瞬间,一股磅礴的剑意涌入脑海,伴随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凌氏后人,可愿承我遗志,荡尽邪魔

    我看着剑身中映出的自己——满脸血污,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愿。

    风声在耳畔呼啸,长剑在手中轻颤,仿佛在回应我的誓言。远处的山林里,似乎有黑影在晃动,凌玄门的人,恐怕已经循着玉佩的气息找来了。

    老和尚在我身后合十:施主好自为之,老衲尘缘已了,就此圆寂。说完,他化作一道金光,消散在暮色中,只留下那半枚玄狼玉佩掉在地上。

    我捡起玉佩,将它和凌家的云纹玉佩拼在一起——玄狼与云纹,邪与正,竟如此诡异的契合。

    凌玄门,我抚摸着流泉的剑身,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脏,我来了。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黑暗吞噬了山林。但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在黑暗中哭泣的女孩。手中的长剑闪着寒光,身后是爹爹的血海深仇,前方是未知的修仙之路。

    无论这条路有多艰险,我都要走下去。因为我不仅是灵清清,更是凌家的后人。我要用这把剑,为爹爹报仇,为清溪镇枉死的村民讨回公道,更要揭开凝魂玉的秘密,让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邪魔,付出血的代价。

    山风吹起我的衣角,流泉剑在夜色中轻鸣,仿佛在为我即将开始的征程,奏响第一支战歌。我的身影融入更深的黑暗,只留下一道决绝的剑影,指向那不可知的未来。

    第九章:寒潭剑意

    剑冢的夜风裹着铁锈味,流泉剑在掌心震颤,剑柄处的凌字突然泛起微光。我顺着剑势走向崖边,只见深潭倒映着剑身寒光,潭底竟沉睡着半具骸骨——肋骨处插着断剑,剑格正是云纹雕饰。

    是凌家先祖我蹲下身,流泉剑突然脱手飞出,插入潭水激起巨浪。骸骨胸口的玉佩应声碎裂,万千光点涌入我眉心,瞬间炸开一片记忆碎片:烈火焚城的夜,黑袍人持剑狂笑,婴儿的啼哭混着剑鸣……

    凝魂玉在凌家血脉手中……碎片里的声音嘶哑,若我儿存活,定要让玄狼门血债血偿!

    玄狼门原来凌玄门旧称玄狼!我捂住剧痛的额头,忽然听见潭水下方传来锁链拖动声。流泉剑猛地出鞘,刺入潭心漩涡,竟勾出一条漆黑锁链,链尾拴着半块晶莹玉佩——正是凝魂玉!

    玉佩入手的刹那,整个寒潭结冰,骸骨突然坐起,枯骨手指指向我身后:他们来了!

    密林里窜出十道黑影,为首者腰佩玄狼令牌,正是在乱葬岗追杀我的络腮胡。他看见我手中的凝魂玉,狂笑震落树叶:小丫头果然是凌家余孽!交出玉佩,饶你全尸!

    流泉剑自发振鸣,剑身映出我染血的脸。爹爹临终前微睁的眼,王大叔攥着的碎玉,老和尚圆寂时的金光……无数画面闪过,我突然领悟剑冢刻痕的真意——不是杀戮,是守护。

    你们屠我村庄,害我亲人,我横剑身前,剑尖挑起一片雪花,今日便用你们的血,祭我爹爹在天之灵!

    络腮胡挥刀劈来,刀风带着腥气。我本能侧身避开,流泉剑却如臂使指,反手划出弧线,在他刀背上留下寸深剑痕。黑影们惊呼后退,显然没料到凡人之躯能催动仙剑。

    她血脉未醒,不过借剑逞威!一人掷出毒烟弹,黑雾中伸出数条铁链缠向我脚踝。我想起老和尚说的聚灵阵,猛地将凝魂玉按在流泉剑上——

    嗡——!

    剑身爆发出万千剑影,每道剑影都化作凌家先祖的虚影,持剑斩向黑雾。铁链寸寸断裂,毒烟被剑气搅成齑粉,络腮胡惊骇欲退,却被剑影钉在古柏上,玄狼令牌啪地碎成两半。

    凝魂玉认主了!剩余黑影四散奔逃,我提剑欲追,却见凝魂玉突然发烫,潭底骸骨化作光点融入剑身,流泉剑竟自行飞回剑鞘,剑柄处多了道狼形刻痕。

    雪越下越大,我瘫坐在寒潭边,看着掌心的凝魂玉渐渐隐入皮肤,心口浮现玄狼与云纹交织的印记。原来凌家血脉与凝魂玉本为一体,唯有血债才能唤醒剑意。

    爹爹,我做到了。我对着风雪喃喃自语,右腿的旧伤突然发痒,低头竟看见伤疤处泛着微光——捕兽夹的齿痕里,不知何时嵌入了半枚黑色铁砂,正是玄狼门特有的毒砂!

    看来他们早就在陷阱里动了手脚,清溪镇的大火,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我的猎杀。我抠出铁砂,看着它在雪地里化作黑水,忽然明白老和尚为何说尘缘已了——他早就知道我身中剧毒,唯有凝魂玉能解。

    天边泛起鱼肚白,我背起流泉剑,循着玄狼门撤退时留下的血迹走向密林。雪地上,我用剑刻下凌字,身后是埋葬着亲人与过往的废墟,前方是布满杀机的修仙界。

    山风再次吹起我的衣角,这次不再是寒意,而是剑鸣的余韵。流泉剑在背上轻颤,仿佛在催促我前行。我知道,玄狼门的追杀不会停止,凝魂玉的秘密也远未揭开,但我不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灵清清了。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我掌心的剑茧上时,我忽然听见爹爹在药铺里喊我的声音,温和又带着笑意:清清,该认药了。

    我抬头望向太阳升起的方向,泪水滑落却不再苦涩。爹爹,从今往后,我会带着你的药香和凌家的剑意,在这修仙路上走下去。那些欠了清溪镇的血债,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雪地上的脚印延伸向远方,流泉剑在晨光中闪烁着清冷的光。

    第十章:药剑同途

    晨光漫过雪山时,我在溪流边清洗伤口,却见凝魂玉融入皮肤后留下的印记泛起微光——那玄狼与云纹交织的图案,竟与流泉剑鞘上的狼形刻痕隐隐呼应。指尖触到剑身,突然涌入一段记忆:凌家先祖曾以凝魂玉为引,将百草精华炼入剑意,使剑招兼具疗伤与杀伐之能。

    原来爹爹教我的药性,并非无用。我抚过剑鞘上的药草暗纹,忽然想起药铺废墟里那株未被烧尽的紫丹参。当年爹爹总说此药能活血化瘀,如今看来,怕是早为我埋下了修仙的伏笔。

    行至山谷深处,积雪中突然冒出几株通体透红的赤血参,正是炼制解药的主药。可刚要采摘,参旁的巨石突然裂开,跳出个穿红肚兜的小童子,手持木叉叉住我手腕:此乃我家仙参,凡女休要染指!

    这童子眉心长着颗朱砂痣,说话时身后竟露出狐狸尾巴。我想起老和尚提过的药灵,连忙解释:我身中玄狼毒砂,需赤血参压制毒性。

    玄狼门的毒童子眼睛一亮,木叉瞬间化作藤蔓,缠住我手腕探入经脉,好霸道的煞毒!不过你体内有凝魂玉的灵气,倒是能炼我的‘血参丹’。他蹦跳着拔出赤血参,参须竟滴着鲜血,跟我来,看你这丫头顺眼,本狐仙便救你一命。

    童子自称红萼,原是百年狐仙,守着这片药谷修行。他引我至洞府,只见洞壁上嵌满发光的药草,中央丹炉正冒着七彩烟气。红萼将赤血参加入丹炉,又扔了把我的头发进去:凌家血脉与凝魂玉共鸣,正好作药引。

    丹炉轰鸣间,我忽然听见洞外传来兵刃相接声。红萼骂骂咧咧地掀开草帘,只见三名玄狼门修士正与一只巨熊缠斗,为首者腰间挂着半截玄狼令牌——正是络腮胡的同伙!

    他们追踪到凝魂玉的气息了!红萼塞给我一炉还烫手的丹药,快服下!我去拖住他们!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右腿伤疤处的毒砂叮地弹出,化作黑气消散。与此同时,流泉剑突然出鞘,剑身映出药谷全景——那些发光的药草竟组成了天然聚灵阵,而阵眼就在丹炉下方!

    红萼!他们想夺你的药灵布阵!我提剑冲向丹炉,却见一名修士掷出铁链,缠住了红萼的狐狸尾巴。千钧一发之际,我想起凌家剑意与药性的融合之法,将剑尖抵住丹炉,默念爹爹教过的活血咒——

    流泉剑爆发出碧绿光华,丹炉内的药气被剑气牵引,化作万千药针射向修士。中针者惨叫倒地,伤口处竟长出嫩绿新芽,将兵器牢牢缠住。红萼趁机挣脱,拍掌大笑:好个药剑同修!比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修士有趣多了!

    残存的修士见势不妙,抛出烟雾弹遁走。我捡起他们遗落的腰牌,上面刻着玄狼左使的字样。红萼凑过来看,突然揪住我的衣领:这腰牌的纹路……和三百年前血洗青丘的魔修一模一样!

    青丘魔修

    我猛地想起记忆碎片里的黑袍人,他手中的剑似乎也刻着相似的纹路。难道玄狼门不仅是修仙门派,更是堕入魔道的叛徒

    丫头,你这凝魂玉麻烦大了。红萼收起飞散的药针,洞壁的药草渐渐黯淡,此玉本是上古仙物,但若被魔修炼化,能将千万生魂炼成煞丹。三百年前就因这玉,仙魔大战死了多少生灵……

    他的话如惊雷在我脑中炸响。原来凝魂玉的真相如此可怕,难怪玄狼门不惜屠村也要得到我。爹爹捡到我时,是否知道自己抱回的是这样一个烫手山芋

    我爹爹……他只是个凡人郎中……我握紧流泉剑,剑柄的药草纹硌得掌心生疼,他为什么要收留我

    红萼挠了挠狐狸耳朵,突然指向丹炉底的刻字:你看这个!

    炉底刻着一行模糊的小字:凌氏遗孤,当以药心铸剑心。字迹古朴,却与爹爹教我写字时的笔法隐隐相似!

    难道……爹爹并非凡人

    我想起爹爹总能准确找到稀有的药草,想起他深夜熬药时偶尔露出的、不属于凡人的深邃眼神,想起清溪镇从未有过瘟疫……种种疑点串联起来,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在心中成形。

    红萼,我按住狂跳的心脏,你可知清溪镇的郎中……

    不知道!红萼突然跳上丹炉,尾巴指着洞外,但玄狼门的人又来了!这次来了好多!

    山谷外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无数玄狼令牌在林间闪烁。我将流泉剑插入丹炉,凝魂玉的印记在胸口发烫,与剑鞘的药纹共鸣出奇异的波动。

    红萼,帮我护法。我深吸一口气,爹爹教我的药性口诀与凌家剑意心法在脑中融会贯通,今日,我便以这药谷为炉,炼出属于我的第一式剑招!

    红萼咧嘴一笑,狐尾扫过洞壁,所有药草同时发光,将我笼罩在碧绿光茧中。流泉剑吸收着药气,剑身浮现出紫丹参、艾草、赤血参等药草的纹路,最终凝成一句口诀:以药为引,以剑为媒,生死人肉白骨……亦能杀人于无形!

    洞外的玄狼门修士已经破阵而入,为首的黑袍人手持玄狼大旗,旗上的狼头竟与我胸口的印记一模一样!

    凌家余孽,交出凝魂玉,可免你魂飞魄散!黑袍人声音嘶哑,面具下的眼睛闪着贪婪的红光。

    我缓缓拔出流泉剑,药草剑意顺着经脉流转,伤口处的旧疤竟化作一片药叶形的剑纹。阳光透过药茧照在剑上,映出爹爹教我认药时的笑脸,也映出清溪镇被焚的火光。

    玄狼门,我举起流泉剑,剑尖滴落一滴碧绿药汁,在雪地上绽开一朵血色丹花,你们欠清溪镇的血债,今日,我便用你们的魂,来还!

    药剑同鸣,山谷回响。我的征程,在这药与剑的交织中,正式踏入了仙魔混战的漩涡。而爹爹留下的秘密,凝魂玉的真相,还有我自己的身世,都将在这剑与火的试炼中,渐渐揭晓。

    雪又开始下了,这一次,落在流泉剑上的雪花,化作了杀灭邪魔的药引。

    第十一章:雪刃生香

    雪花落在流泉剑刃上,瞬间凝作碧色药露。黑袍人见状狂笑,振臂唤出漫天玄狼虚影:区区药修也敢抗逆玄狼圣威当年你凌家满门便是如此死在我剑下!他面具滑落,露出半边焦黑的脸——正是三十年前被废去修为的玄狼门主!

    流泉剑突然剧烈震颤,剑鞘药纹渗出爹爹常熬的安神汤气息。我脑中闪过爹爹教我辨认忘忧草的场景,指尖掐诀引动凝魂玉,剑刃药露竟化作万千蝶影,每只蝶翼都印着清溪镇村民的笑脸。

    这是……凌家‘往生蝶’剑意!门主瞳孔骤缩,玄狼虚影被蝶群啃噬得滋滋作响,你怎会此等禁术

    蝶群散尽时,我已欺身近前。流泉剑划出弧线,剑锋却停在门主咽喉三寸外——剑刃上凝着的不是杀意,而是爹爹秘制的生肌膏药雾。

    我爹爹说,医者救人,非到万不得已不杀生。药雾渗入门主焦黑的皮肤,竟生出新肉,但你们屠我村庄时,可曾想过‘万不得已’

    门主惊骇后退,胸前玄狼令牌突然爆裂,无数黑影从他体内窜出,竟是被炼制成煞的清溪镇村民魂魄!我见状心碎,流泉剑自发引动凝魂玉,玉光化作光网罩住黑影,爹爹留下的帕子残片从怀中飞出,与光网共鸣出药香——

    爹爹!我泣声唤道,帕子上的云纹竟化作锁链,将黑影中的熟悉魂魄一一裹住。王大叔的魂魄握着碎玉冲我点头,李婶的魂魄解下铜铃系在我手腕,最后所有魂魄聚成光茧,融入凝魂玉中。

    原来凝魂玉的真正力量,是渡魂而非炼煞……门主喃喃自语,七窍突然涌出黑血,我被玄狼煞反噬了……他倒地前,将半块令牌塞给我,去……北境冰窟……找你真正的……话未说完便化作飞灰。

    铜铃在腕间轻响,竟传出爹爹的声音:清清,莫信世人言,凝魂玉需以血为引,方能唤醒全部力量。我这才惊觉,爹爹一直知道我的身世,他用凡人之躯护了我十五年,临死前还将帕子塞在我襁褓里,为的就是今日!

    雪停时,红萼叼着野果跑来:丫头,你看这是什么他爪中捧着块冰晶,里面竟冻着婴儿襁褓,正是我被爹爹捡到的那一个!襁褓内侧绣着一行小字:凌氏女清清,生于玄狼劫,唯药剑可破。

    原来我的名字,是亲生父母取的。原来爹爹捡到我时,就知道我是凌家遗孤,知道玄狼门迟早会来。他用十五年药香,为我铸了颗不染尘埃的心,又用死亡,逼我踏上修仙路。

    红萼,我握紧冰晶,腕间铜铃与流泉剑共鸣,北境冰窟,我必须去。

    通往冰窟的路上,我以药入剑,救下被玄狼门追杀的散修,也惩治了借修仙名义作恶的败类。流泉剑的药纹越来越亮,凝魂玉在胸口化作暖玉,清溪镇村民的魂魄时常在梦中与我相见,教我辨认更珍稀的药草,助我完善剑招。

    三月后,北境冰窟前。我用流泉剑融开冰层,洞内竟躺着具冰封的女尸,她手中握着完整的凝魂玉,容貌与我一模一样!玉上刻着遗言:玄狼门为夺玉屠我凌家,吾以身为祭封玉于女婴血脉。若女长成,当以药心剑意,重塑凝魂玉,渡尽天下枉死魂。

    原来我一出生,就肩负着渡魂的使命。原来爹爹不仅是郎中,更是当年凌家的友人,他用一生践行了对故人的承诺。

    我将两半凝魂玉合一,玉光瞬间照亮冰窟,无数透明魂魄从玉中飞出,其中一道温和的光团融入我体内——是爹爹的残魂!他在我耳边轻语:清清,你的路,才刚开始。

    流泉剑发出清越鸣响,剑身上的药纹与狼形刻痕竟合二为一,化作太极图案。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为报仇而活的灵清清,也不仅是凌家遗孤,而是肩负渡魂使命的药剑修士。

    走出冰窟时,北境初雪又至。我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见爹爹在云端微笑,清溪镇的村民们在他身后挥手。腕间铜铃轻响,流泉剑刃上的雪花,已能凝结成救人的仙丹。

    前路或许仍有玄狼门余孽,或许会卷入更凶险的仙魔争斗,但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爹爹的药香永远在我心中,凌家的剑意与我血脉相连,而清溪镇的魂灵,会一直伴我同行。

    爹爹,清清没有辜负你。我抚摸着胸口的凝魂玉,玉上的云纹与玄狼图案和谐共存,这一次,我会连你的份,连清溪镇所有人的份,一起在这修仙路上走下去,渡尽邪煞,还天下一个清白。

    风雪中,我的身影与流泉剑融为一体,化作一道药香萦绕的剑影,朝着未知的远方飞去。这世间的恩怨情仇或许永无止境,但只要心中存着药的仁心与剑的正义,便无惧前路漫长。

    爹爹,你看见了吗雪又落了,这一次,是新生的预兆。

    第十二章:雪融剑意

    北境的风雪在流泉剑刃上凝成冰晶,却在触及凝魂玉时化作甘霖。我循着残魂指引的方向飞去,剑身上的太极图案忽明忽暗——那是药与剑、生与死的平衡,亦是爹爹留给我最后的箴言。

    飞过一片瘴气弥漫的山谷时,流泉剑突然剧烈震颤,剑尖指向谷底血色湖泊。湖畔跪坐着个青衣修士,周身插满玄狼门的毒箭,却仍用残剑支撑着身躯,守护着一篮快要凋零的还魂草。

    是凌家后人修士咳出黑血,从怀中掏出半枚玉佩,三十年前我护你母亲突围,却被玄狼煞毒所伤……玉佩上的云纹与我怀中的冰晶碎片严丝合缝,原来他是凌家旧部!

    还魂草在篮中枯萎,修士的生命也在飞速流逝。我想起冰窟遗言中以血为引的字句,咬破指尖将血滴在草上,凝魂玉的光与流泉剑的药气同时注入——还魂草竟开出金色花朵,修士身上的毒箭应声脱落,伤口处长出带着药香的新肉。

    玄狼门在炼制煞丹,需用千名灵根修士的魂魄……修士指向湖底,无数锁链捆着发光的魂珠,你母亲当年将凝魂玉封入你体内时,已料到今日之劫。

    湖底突然炸开黑浪,玄狼门左使率领追兵而至,他手中的煞丹竟嵌着清溪镇的地脉灵石!我怒喝一声挥剑斩浪,流泉剑的药雾与凝魂玉的光网交织,竟在湖面凝成巨大丹炉,将所有魂珠吸入其中。

    想救这些魂魄先过我这关!左使掷出煞丹,万千鬼影从丹中涌出,全是被玄狼门残害的修士。我心一横,将流泉剑插入丹炉,以自身血脉为引催动凝魂玉——

    渡魂·万象归春!

    丹炉爆发出万丈霞光,鬼影在光中化作光点,与清溪镇村民的魂魄融为一体,竟在炉中凝成一枚透明丹丸。丹丸破裂时,所有魂魄都化作光蝶飞向天际,左使被光蝶啃噬得只剩骨架,临死前惊喊:你竟让凝魂玉……回归本初

    湖面恢复平静,青衣修士指着丹炉残骸:这才是凝魂玉的真正力量——渡尽枉死魂,炼就往生丹。你母亲当年以身为祭,就是要让玄狼门的煞丹变成救魂丹。

    我摊开手掌,凝魂玉已化作一枚药纹戒指,爹爹的残魂在戒指中轻语:清清,还记得你第一次煎糊了黄连吗苦过之后,才知甘甜可贵。

    是啊,从清溪镇的废墟到北境冰窟,从复仇的执念到渡魂的使命,我终于明白爹爹为何给我取名清清——不是要我避开尘世,而是要我在污浊中守住本心,像药草般苦涩中藏着回甘,像剑刃般锋利中守着正义。

    离开瘴气谷时,戒指突然发热,映出一段记忆:爹爹在药铺深夜研磨草药,手中捧着的竟是凝魂玉的碎片,他一边熬药一边喃喃:清清,等你长大,便懂这药香里的剑意了。原来他一直以凡人之躯温养着玉碎,用十五年药香为我铺垫道基。

    此后百年,我以药剑同修之名行走修仙界,见过名门正派的虚伪,也遇过魔道修士的真情。流泉剑斩过邪祟,也救过苍生,凝魂玉戒指在每次渡魂时都会发出药香,那是爹爹留给我的、最温柔的守护。

    某次在极东之境镇压煞丹时,我遇见了红萼的徒孙,小狐狸捧着族谱惊叹:原来您就是传说中那位‘药剑仙’!我师祖说,您曾在雪夜中为一只受伤的玄狼包扎,还说‘仇恨不该延续’。

    我抚摸着流泉剑上早已磨平的狼形刻痕,想起爹爹教我辨认慈悲草时说的话:药能杀人,亦能救人,关键在用药之心。当年在北境放过的那只玄狼,后来竟带着狼群击退过玄狼门的追兵。

    千年后的某个雪夜,我在清溪镇的旧址种下一片药田。流泉剑化作石碑立在田边,碑上没有姓名,只有刻着药草与剑痕的纹路。当第一株紫丹参破土而出时,我听见风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清清,该认药了。

    我抬头望向漫天飞雪,爹爹的笑脸在雪中若隐若现。清溪镇的废墟早已长满药草,当年的血径也化作了花路。凝魂玉戒指在掌心发烫,那是无数被渡魂魄的暖意。

    风雪又起,这一次,落在药田中的雪花,都带着淡淡的药香。

    我的身影融入雪景,流泉剑的剑意与爹爹的药香,早已在岁月中化作同一种气息——是守护,是新生,更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第十三章:春草剑意

    雪融后的清溪镇旧址,药田里的紫丹参开得正盛。我蹲下身轻抚叶片,指尖触到的不仅是绒绒的叶肉,还有泥土里残留的、爹爹当年翻地时留下的温度。流泉剑化作的石碑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碑上的药草纹路里,竟渗出点点露珠,像极了爹爹熬药时额头的汗珠。

    前辈,这株‘还魂草’真的能复活逝去的魂魄吗稚嫩的声音从药田外传来。我回头看见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修士,正捧着一株枯黄的草茎瞪大眼睛看我。她腰间挂着的铜铃晃出清脆声响,和李婶当年给大黄狗的那个一模一样。

    还魂草不叫还魂,叫‘忘忧’。我接过草茎注入一丝凝魂玉的暖意,枯黄的叶片瞬间转绿,它能让执念深的魂魄放下牵挂,归于天地。小修士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指向石碑:这剑上的药纹,和我家传的医书一模一样!

    她掏出的破旧医书上,果然画着与流泉剑相同的药草剑纹,扉页还有模糊的凌字。原来百年间,我渡化的魂魄中,有不少修士将药剑之术传了下去,清溪镇的药香,早已随着剑意散播四方。

    风起时,药田掀起紫色波浪,我听见无数细碎的声音在风中呢喃——是清溪镇村民的魂魄在低语,是爹爹在教我辨认草药的声音,是凌家先祖在诉说剑的真意。凝魂玉戒指化作光点飞入药田,每颗光点都长成一丛新的药草,叶片上凝结着形似剑痕的露珠。

    这就是……药剑同修的最终境界小修士看得呆住。我笑了笑,想起千年间走过的路:曾在玄狼门老巢以剑为炉炼药救人,也曾在仙魔大战时用丹香平息戾气,甚至为一只受伤的魔狼续接经脉——爹爹说的慈悲草,原来真的能种在剑刃上。

    夕阳西下时,药田中央突然破土而出一株奇花,花瓣似剑,花蕊如丹,散发的香气让整个清溪镇旧址都笼罩在柔光中。我知道,这是凝魂玉与流泉剑的本源之力,是药与剑真正融为一体的象征。当年爹爹用凡人之躯种下的因,终于在千年后结出了果。

    小修士突然指着花芯惊呼:前辈快看!里面有字!

    花心处浮现出爹爹的笔迹,是他当年教我写的第一句药性口诀:紫丹参,活血脉,寒潭雪,剑意生。字迹由浅入深,最后化作流泉剑的剑影,与药香一同融入风中。

    原来爹爹早就知道,我轻抚花瓣,泪水滑落却带着笑意,他知道我会在雪地里拾起剑意,也知道我会在春天播撒药香。

    千年岁月,足够让血海深仇化作春泥,足够让剑刃上的戾气长成药草。如今的修仙界,药修与剑修不再对立,清溪镇的药铺成了传说中的圣地,而我的名字,早已化作药剑同源的象征。

    夜幕降临时,我坐在石碑旁,看药田的露珠反射星光。流泉剑的剑意与爹爹的药香,早已在我血脉中合二为一,成为守护苍生的力量。那些曾经的仇恨与伤痛,都化作了滋养新生的养分。

    爹爹,你看,我对着风中的药香低语,雪早就融了,春天来了好久好久。现在的清溪镇,全是您喜欢的药草,连风里都是您教我的药性。

    风吹过,药田发出沙沙声响,像是爹爹在温柔回应。

    第十四章:千年药引

    奇花凋零时,花瓣化作千万药引融入大地,清溪镇旧址的药田从此滋生出一种夜开昼合的思亲草,叶片脉络天然长成剑形,每逢月圆便散发出爹爹药铺里特有的艾草香。小修士捧着草籽离去时,铜铃在暮色中摇出一串清亮的音符,像极了当年李婶唤我回家吃饭的调子。

    我沿着药田走了一圈,指尖抚过每一株草药,它们的长势、气味甚至叶片的纹理,都与爹爹当年教我的分毫不差。流泉剑碑突然嗡鸣,碑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是千年间所有被渡化魂魄的名字,清溪镇村民的名字列在最前,爹爹的名字灵修二字下,还刻着一行我从未见过的注解:凌氏故人,医道隐仙,以凡躯温玉十五载,铸得药剑本心。

    原来爹爹本是隐世的医道高人,灵修二字,竟是隐修的谐音。他当年并非偶然捡到我,而是受凌家所托,用凡人身份为我筑起最坚固的屏障。那些年他深夜研磨的,除了草药,还有压制我体内凝魂玉力量的药引;他故意让我背错的药性口诀,实则暗藏着破解玄狼煞的法门。

    爹爹,你瞒了我这么久……我靠在碑上轻笑,泪水却打湿了灵修二字。风吹过药田,思亲草轻轻摇曳,仿佛在替他回答:傻丫头,不瞒你,怎让你活出自己的道

    三日后,极西之地传来异动,传说中的万煞渊突然喷发,无数被封印的邪祟四散奔逃。我在药田留下传承玉简,将思亲草的种子交给路过的游方修士,便提着流泉剑踏风而起。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药芒,剑柄处的药纹已化作流动的光带,那是千年渡魂积攒的至纯灵力。

    万煞渊上空黑云压城,我刚落下便被一股阴煞之气震退数步。崖底深处,无数玄狼门残党正在以煞丹祭炼上古凶物饕餮,为首的黑袍人手持半块染血令牌,牌上的狼头纹路与我胸口的旧印隐隐共鸣——那是当年左使拼死守护的令牌残片!

    凌家余孽,千年了,你终于还是来了!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与我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可知你我本是双生子母亲当年为保你,将我献祭给饕餮!

    惊雷在脑中炸响!冰窟中的女尸明明只怀了一胎,难道……我猛地看向饕餮巨口,里面竟封印着另一枚凝魂玉,玉上布满裂痕,正是我体内这枚的镜像!

    母亲偏心!凭什么你能被凡人养大,我却要在煞渊里受苦黑袍人掷出煞丹,万千怨魂组成的锁链缠向我,今日我便用你的血,彻底唤醒饕餮,让这世间为我陪葬!

    流泉剑自动出鞘,剑尖直指饕餮口中的裂玉。我想起爹爹教我的引经据典之法,以自身血脉为引,凝魂玉为媒,在剑刃上凝出千年间渡化的所有魂魄虚影——王大叔的憨厚笑脸、李婶的慈祥目光、老和尚的悲悯佛号、红萼的狡黠狐笑……无数光点组成光网罩向饕餮。

    渡魂·归墟净!

    光网与煞丹碰撞的刹那,黑袍人突然发出痛苦嘶吼,他体内的玄狼煞竟被光网净化,露出了原本的灵根——那是与我

    identical

    的药剑双灵根!原来当年母亲并非偏心,而是算出双生子中必有一人被煞侵蚀,才将他封印在此,希望我能以凝魂玉之力净化他。

    饕餮巨口猛地闭合,裂玉与我的凝魂玉共鸣,爆发出万道金光。我趁机将流泉剑刺入玉缝,剑身上的药纹全部涌入裂玉,思亲草的香气随着剑意弥漫,竟将饕餮体内的煞气化作文字,显现在天空中——那是玄狼门历代门主的罪业,也是凌家守护苍生的誓言。

    原来……母亲一直在等这一天……黑袍人看着天空的文字,眼中怨毒尽褪,化作两行清泪,妹妹,替我……看一眼春天……他纵身跃入裂玉,与饕餮一同化作光雨,滋养了万煞渊枯竭的土地。

    万煞渊恢复平静时,新生的思亲草从裂缝中钻出,每一株都开着双色花,一半是药香四溢的白花,一半是剑意凛然的紫花。我拾起地上的半块令牌,狼头纹路竟与云纹完美融合,化作一枚新的戒指,戴在手上时,传来爹爹久违的叹息:清清,苦了你了。

    千年光阴,不过弹指。当我回到清溪镇旧址,药田已被后世修士建成回春剑谷,流泉剑碑前摆满了各地送来的药草,其中不乏爹爹当年念叨过的珍稀品种。小修士的徒孙正在碑前临摹药剑图谱,见我到来,竟将画笔一丢扑进我怀里:药剑仙祖!您可算回来了,思亲草又开了!

    谷外的山路上,走来一队背着药篓的少年,他们腰间都挂着刻着药草的木牌,铜铃在风中摇出整齐的节奏。我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跟着爹爹上山采药的清晨,阳光也是这样暖,药香也是这样浓,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孩子们,我蹲下身,折下一枝思亲草别在小修士徒孙发间,想学药剑之术,先得学会认药。知道这是什么草吗

    是思亲草!孩子们异口同声,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它的根能活血,叶能安神,花瓣……花瓣能让人想起最牵挂的人!

    是啊,能让人想起最牵挂的人。

    我抬头望向天空,爹爹的笑脸仿佛就在云端,清溪镇的村民们在他身后含笑点头。千年的风雪早已吹散仇恨的阴霾,剑刃上的寒光化作了药草的露珠,当年的血径也长成了开满思亲草的花路。

    流泉剑碑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碑上的药剑纹路里,渗出的不再是露珠,而是千年不涸的药香。这香气随风远扬,飘过千山万水,告诉每一个心怀善念的人:无论经历多少寒冬,只要心中存着爱与守护,春天总会如期而至。

    而我,将在这永恒的春天里,带着爹爹的爱,带着清溪镇的魂,继续走下去。

    下一个千年,或许会有新的故事,新的挑战,但我知道,药香与剑意,早已在岁月中化作我生命的底色,是我心中永不凋零的春天,也是我留给这世间,最温柔的守护。

    药田的思亲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低语着千年的传奇。

    第十五章:永恒药春

    思亲草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银辉,每一次摇曳都抖落星点荧光,那是千年岁月沉淀的药魂与剑意。我席地坐在流泉剑碑前,指尖划过碑上灵修二字,竟触到凹陷处残留的温意——原来爹爹当年刻下的不仅是名字,更是用毕生医道修为凝成的护佑阵法。

    仙祖,这是新采的‘忘忧草’,您看够不够炼制‘还魂丹’回春剑谷的小弟子们提着竹篓跑来,篓底铺着的忘忧草根茎处竟天然长成剑形,正是当年万煞渊中新生的异种。我笑着点头,忽然听见远处山路上传来熟悉的药杵声,那节奏与爹爹当年碾磨黄连时分毫不差。

    循声走去,只见瀑布后藏着个天然石屋,石屋内的药碾子正在自行转动,碾盘上堆着的正是爹爹最常用的九味安神散药材。石屋深处的石床上,躺着个身披灰袍的老者,面容模糊却带着爹爹特有的温和气息,他手中握着的,正是我幼年时玩坏的那只木雕药葫芦。

    爹爹我颤抖着伸手,灰袍老者化作点点药光融入我掌心,药葫芦里掉出一卷泛黄的帛书,上面是爹爹的字迹:清清吾女,见字如面。当年以凡躯护你,实乃天命所归。今见你药剑大成,渡尽邪煞,为父虽逝犹荣。此石屋乃凌家旧地,藏有医道至典《百草剑经》,望你传于后世,让药香剑意永世不绝。

    帛书化作流光没入流泉剑,剑身突然爆发出万道药芒,每道光芒都凝成一本悬浮的医书,从《神农本草经》到爹爹自创的《凡人医案》,应有尽有。剑谷的弟子们见状纷纷跪拜,药芒却如细雨般落在他们肩头,在每个人眉心种下一枚药剑印记。

    三日后,东海之滨突发瘟疫,染病者周身长满玄狼状的黑纹,正是当年玄狼煞的变种。我带着剑谷弟子踏剑而至,只见海岸边的渔村已化作鬼蜮,垂死的渔民抓着我的衣角哭嚎:救救我们……海里有狼头怪物……

    流泉剑指向海面,剑中飞出的《百草剑经》自动翻开,书页上的药草图谱竟化作实体,在海面上长成一片巨大的药田。思亲草的香气随海浪扩散,那些黑纹触到药香便纷纷脱落,化作透明的魂魄飘向天际——他们竟是当年被玄狼门沉入海底的冤魂!

    吼——!深海中冲出一头巨狼,狼首人身,腰间缠着无数锁链,正是被饕餮吞噬的玄狼门主残魂所化。他张口喷出煞水,瞬间腐蚀了半片药田,却在触到我掌心的凝魂玉戒指时发出惨叫:为什么……你的血……能净化我……

    我想起爹爹帛书中的话:医道至臻,可渡魂破煞,非剑之利,乃心之仁。遂收剑入鞘,张开双臂引动天地药气,凝魂玉与流泉剑的力量在我头顶化作太极药阵,阵眼处浮现出爹爹的虚影,他手持药杵,正在碾磨一株发光的慈悲草。

    渡魂·万劫归仁!

    药阵降下甘霖,巨狼身上的煞水被尽数洗净,露出了他原本的修士面目——那是个眉目温和的青年,与爹爹有几分相似。他看着我掌心的戒指,眼中流下清泪:原来……你母亲当年没有放弃我……说罢便化作光点,融入甘霖滋养大地。

    瘟疫退去时,渔村的沙滩上长出整片的思亲草,每一株都开着三色花,象征着药、剑、魂的合一。幸存的渔民们在海边立起石碑,却不知刻何名,我便提笔写下回春港三字,笔迹模仿着爹爹当年写回春堂时的笨拙力道。

    千年时光,我从复仇的孤女成长为药剑仙祖,看过太多生离死别,也见证了无数新生。如今的修仙界,药修与剑修不再泾渭分明,清溪镇的药香成了和平的象征,而流泉剑的剑意,则代表着守护的决心。

    回到回春剑谷时,正逢思亲草盛开的季节。弟子们在流泉剑碑前搭起药棚,为过往修士义诊施药,铜铃与药杵的声音交织成曲,像极了当年清溪镇的晨景。我坐在碑旁,看着弟子们用爹爹教我的手法包扎伤口,用凌家剑意提炼药汁,忽然明白爹爹的苦心——他要我活成的,不是高高在上的仙祖,而是能将药香与剑意融入日常的、真正的守护者。

    夕阳西下,思亲草的荧光与流泉剑的药芒相映成辉。我闭上眼,感受着爹爹的爱、清溪镇的魂、凌家的剑意与天地间的药气融为一体,在我心中汇成永恒的春天。

    这春天里,没有仇恨,没有杀戮,只有慈悲的药香与守护的剑意,在岁月中生生不息。

    爹爹,你看,春天真的来了,它在思亲草的摇曳中,在弟子们的笑脸上,在每一个被治愈的生命里。而我,终于明白了你说的清清二字的真意——心清如泉,方能浇灌出永不凋零的生命之春。

    药田的风带着千年不变的香气拂过,我知道,下一个千年,下下个千年,这药与剑的传奇,会继续在世间流传,让每一个懂得守护与慈悲的人,都能在心中种下属于自己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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