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一个保安,爱吃小熊饼干。京海市顶级别墅区的业主们不知道,他们调侃的醉鬼保安酒哥,曾是地下世界的王。
直到那个雨夜,他目睹兄弟的血染红保安亭的玻璃。
第二天,金铭阁最神秘的业主打开了尘封的地下室——
黑色战术服裹住保安制服,指节扣上带血的指虎。
当新势力头目踩着他兄弟的骨灰大笑时,酒哥咬碎小熊饼干:
现在,该收物业费了。
我是一个保安,爱吃小熊饼干。
酒哥倚在冰凉的大理石柱子上,对着金铭阁别墅区那扇气派非凡的雕花大铁门,又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一遍。清晨的阳光有点刺眼,晃得他眯缝起眼,像只慵懒的老猫。身上那件藏蓝色的保安制服洗得发白,套在他微胖的身上显得松垮垮的,袖口磨得起了毛边,领口敞开着,露出一小片被岁月和酒精染成微红的皮肤。一股隔夜的酒气,混合着廉价烟草的呛人味道,固执地缠绕在他周围。
一辆银灰色的玛莎拉蒂GranTurismo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前,流畅得如同水银泻地。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带着明显不悦的年轻女人面孔。
老酒!女人的声音尖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耐,磨蹭什么呢开门!
酒哥像是被这声音从一场宿醉的迷梦里惊醒,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弛下来,堆起那副招牌式的、带着几分讨好和更多醉意的憨笑。他慢吞吞地摸索着腰间那串沉甸甸的钥匙,叮当作响,好一会儿才找到正确的那一把。
哎,来啦来啦!王太太,早啊!他的声音黏糊糊的,带着宿醉未消的沙哑,动作也拖泥带水。钥匙插进锁孔,他用了点力气才拧开那沉重的门禁。玛莎拉蒂不耐烦地发出一声低吼,几乎是擦着他的制服袖口疾驰而入,留下轮胎摩擦地面的细微焦糊味和一阵昂贵的香水尾调,霸道地冲淡了他身上的酒气。
他望着那迅速消失在林荫道尽头的车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最后只剩下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他重新靠回冰凉的石柱,伸手从鼓鼓囊囊的制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塑料饼干盒。打开盒盖,里面只剩下孤零零的两块黄油小熊饼干。他拈起一块,塞进嘴里,缓慢地咀嚼着,眼神飘向远处那些被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和掩映在浓密树荫后的豪宅轮廓,空洞得像是蒙着一层永远擦不掉的雾气。
没人记得,或者说没人愿意相信,这个成天醉醺醺、连开个门都慢半拍的老保安,会是当年那个名字能让整个京海地下世界都噤若寒蝉的男人。那些刀光剑影、叱咤风云的日子,连同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酒煞,都被他自己亲手埋葬在了金铭阁这看似永无止境的宁静里。他只想当个保安,一个爱吃小熊饼干的保安。
酒哥!酒哥!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别墅区的白色围墙镀上了一层虚弱的金边。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到保安亭外,急促地拍打着玻璃。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体格精悍,剃着贴头皮的青皮,眼神里却交织着惶急和一种看到救命稻草般的炽热。他叫老狼,是酒哥当年最信任的兄弟之一。
酒哥正就着一小袋花生米,抿着杯子里劣质的白酒,醉眼迷离。老狼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了他刻意营造的麻木外壳。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透过沾了些油渍的玻璃看向外面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老狼的左脸颊上多了一道新鲜的、狰狞的刀疤,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尚未完全愈合,微微红肿着。他身上的夹克沾满了灰土,甚至还有几处撕裂的口子,露出的皮肤带着淤青。
酒哥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脸上那副醉醺醺的、万事不萦于怀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流,快得难以捕捉。
哟,老狼酒哥慢悠悠地放下酒杯,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重的鼻音,这……这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小庙来了进来坐坐他指了指保安亭里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旧椅子。
老狼猛地拉开门,一股带着汗味和血腥气的风灌了进来。他一步跨进狭小的亭子,反手砰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渐起的凉意。他根本没看那张椅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酒哥身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坐个屁!老狼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酒哥!你……你还真打算在这破地方烂一辈子!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天翻地覆了!
酒哥没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浑浊的液体在杯子里晃荡。他拿起一块小熊饼干,放进嘴里,嘎嘣一声,嚼得很慢,很用力,仿佛那是世间最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
老狼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急得眼睛都红了,猛地一步上前,双手撑在酒哥面前的桌子上,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酒哥脸上:‘蝰蛇’!是‘蝰蛇’那帮杂碎!他们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下手太黑了!老疤、阿炳……都没了!全没了!就昨天夜里!
老狼的声音哽咽了,带着刻骨的恐惧和悲愤:他们……他们把阿炳塞进了水泥搅拌车……活活搅成了肉泥!就在他看管的那个新码头工地!老疤……老疤被他们吊在废弃冷库里,冻成了冰坨子,浑身都是被烙铁烫出来的窟窿眼……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帮里能打的兄弟折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心都散了,跑的跑,降的降!那帮杂种……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地盘,他们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是要把‘酒煞’这两个字彻底抹掉啊,哥!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酒哥的耳膜,再刺入他刻意麻痹的心脏深处。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指节惨白。他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来,瞬间冻结了他被酒精麻痹的四肢百骸。阿炳那张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脸,老疤那粗犷的大嗓门……仿佛就在眼前晃动。他猛地闭上眼,似乎想把那些画面强行挤出脑海,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火星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最终,又被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克制死死压了下去。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哝,像是吞咽,又像是叹息。他避开老狼那燃烧着绝望火焰的目光,视线落在桌角那个印着幼稚小熊图案的空饼干盒上,眼神空洞。
老狼……酒哥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粝感,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你……你走吧。那些事……早就跟我没关系了。他又拿起一块小熊饼干,捏在指尖,却没有吃,只是无意识地搓捻着,我……我现在就是个保安。管管大门,看看监控……挺好。
挺好!老狼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烫了一下,猛地直起身,脸上的肌肉扭曲着,那道新鲜的刀疤也因此显得更加狰狞可怖。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酒哥,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失望,还有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痛楚。酒哥!那是阿炳!是老疤!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的血还没冷透啊!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震得小小的保安亭嗡嗡作响,你当年带着我们打江山的时候那股劲儿呢那股子天王老子来了也敢捅他三刀的狠劲儿呢!都被这破地方的酒泡软了骨头吗!
酒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捏着饼干的手指猛地收紧,那块可怜的小熊饼干瞬间被碾成了碎末,簌簌地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裤子上。他猛地抬起头,那双一直浑浊迷离的眼睛,此刻像被投入了火炭的深井,骤然爆射出两道锐利如刀、冰冷刺骨的光芒。那目光,带着久居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野兽般的凶戾,瞬间穿透了老狼所有的愤怒和质问。
老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目光刺得心头剧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那眼神……太熟悉了!那才是他记忆深处,那个谈笑间便能定人生死的酒煞!但仅仅一瞬,那光芒又如同被狂风吹熄的残烛,迅速黯淡下去,重新被一片更深的、近乎麻木的疲惫和灰败所覆盖。
酒哥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饼干碎屑的手指,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彻骨的疲惫:狠劲儿……呵……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比哭还难看,老狼,用血换来的东西……没意思。真的……没意思了。我累了……就想……安安静静当个保安。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能压垮人的脊梁,……你走吧。别再来了。
保安亭里陷入一片死寂。外面,华灯初上,金铭阁别墅区亮起点点奢华的灯火,映照着精心打理的花园和修剪整齐的树木,一派与世无争的祥和景象。这虚假的宁静像一个巨大的讽刺,横亘在两人之间。
老狼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惨白如纸。他死死地盯着酒哥低垂的头颅,仿佛想从那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肩膀里,找回当年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暮气沉沉。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如同沉重的铅块。终于,老狼眼中的火焰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绝望。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那眼神,不再是愤怒,不再是哀求,而是一种彻骨的、仿佛看着一具活死人的悲哀。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不再看酒哥一眼。他一把拉开保安亭那扇吱呀作响的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外面初降的浓重夜色里。夜风卷起他单薄的夹克衣角,那背影在远处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异常萧瑟、单薄,像一片随时会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枯叶。
门在惯性作用下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酒哥依旧保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湿意。他摊开手掌,借着保安亭里昏暗的灯光,怔怔地看着掌心那点水痕。是汗还是别的什么他自己也分不清。
他默默地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抖出一根最便宜的香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咔哒了好几下才点燃。劣质烟草辛辣的烟雾涌进肺里,带来一阵熟悉的灼痛和短暂的麻痹。他深吸一口,然后长长地、长长地将烟雾吐出来,白色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缭绕、升腾,模糊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也模糊了窗外那片虚假而宁静的万家灯火。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保安亭的顶棚和玻璃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仿佛要将这小小的金属盒子彻底砸扁、淹没。整个世界都被狂暴的雨帘切割得支离破碎,窗外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片片模糊昏黄的光团,什么都看不真切。
酒哥裹着他那件洗得发硬、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军大衣,蜷缩在保安亭里唯一一张硬邦邦的椅子上。桌上放着一小瓶劣质白酒,已经下去了一多半。他手里捏着最后一块小熊饼干,却没有吃,只是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饼干光滑的表面,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一片混沌的雨幕。酒精和雨声的双重作用下,一种深沉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从头到脚紧紧包裹。他只想把自己彻底埋进这片混沌里。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几乎要撕裂雨幕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撕碎了雨夜的沉闷。几道雪亮的车灯光柱如同巨大的光剑,穿透重重雨帘,猛地扫过保安亭的窗户,将里面瞬间照得亮如白昼,又迅速移开。刺目的光芒让酒哥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紧接着,几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在离保安亭不远的地方响起,轮胎摩擦湿透路面的声音令人牙酸。酒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他几乎是本能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身体绷紧如弓,几步冲到窗边,脸几乎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
雨太大了,视线严重受阻。只能隐约看到几辆没有牌照的黑色SUV如同嗜血的巨兽,蛮横地停在了小区入口外不远的马路边。车门被粗暴地推开,几个穿着深色雨衣、戴着兜帽的身影跳下车,动作迅捷而冷酷。他们似乎从其中一辆车里拖拽出了一个人形的物体,动作粗暴,像在拖一袋垃圾。
酒哥的瞳孔骤然收缩!虽然隔着狂暴的雨幕,但那件熟悉的、沾满泥泞的夹克,那剃着青皮的头型……是老狼!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酒哥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一股狂暴的、毁灭一切的冲动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冲破喉咙嘶吼出来!
老狼!他在心里无声地咆哮着,双目赤红。
就在此时,被拖拽的老狼似乎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挣扎起来,朝着保安亭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嘶吼。那声音穿透狂暴的雨声,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悲鸣:酒哥——!!
这一声,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酒哥的灵魂上!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撞开那扇薄薄的铁门冲出去!冲出去!把那些杂碎撕碎!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门锁的瞬间,一股更强大的、冰冷彻骨的力量死死地攫住了他。那是他给自己套上的沉重枷锁,是无数个日夜用酒精麻痹自己才勉强维持的保安外壳,是他对这片虚假平静近乎病态的执念。他不能出去!出去,就意味着他亲手撕毁了这层脆弱的伪装,意味着他苦心经营、赖以苟活的平静生活将彻底崩塌!意味着……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血腥过往,将如同跗骨之蛆,重新将他拖回无间地狱!
冲出去的代价……他付不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思想挣扎中,外面的人影已经动了。一个穿着雨衣的身影猛地抬起了手,手里握着的东西在车灯惨白的光芒下反射出一道冰冷刺目的金属寒光——那是一把沉重的扳手!
不——!!酒哥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绝望的呜咽。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寒光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砸了下去!目标,是老狼的膝盖!
咔嚓!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地穿透了密集的雨声和玻璃的阻隔,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凿进了酒哥的耳膜!
呃啊——!老狼那非人的惨嚎声瞬间撕裂了雨夜,随即又戛然而止,只剩下喉咙深处破碎的嗬嗬声。他的身体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猛地向前扑倒,剧烈地抽搐着。
酒哥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如同一张拉到满月的弓。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铁锈般的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不能动!不能动!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窗台边缘,坚硬的塑料边缘几乎要被他捏碎!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外面那血腥的一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颌的线条绷得像刀锋一样锐利。全身的血液都在疯狂奔涌、咆哮,撞击着太阳穴,发出沉闷的轰鸣,几乎要将他仅存的理智彻底炸成碎片!
他不能动!
老狼的身体在冰冷湿透的路面上痛苦地蜷缩、抽搐,每一次痉挛都像一把钝刀在酒哥的心脏上来回切割。那几个穿着雨衣的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围绕着老狼,踢打着,咒骂着,动作残忍而熟练。沉重的扳手再次被高高举起,带着沉闷的风声,这一次,目标是另一条腿……
data-faype=pay_tag>
骨头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残酷。老狼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喉咙里只剩下破风箱般嘶哑的抽气声,身体扭曲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
酒哥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白色,指甲缝里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在冰冷的窗台上留下几道暗红的印痕。他全身都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骨头碎裂的声音都像重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被他死死地、更狠地咽了回去,灼烧着食道。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雨衣、身材相对瘦削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头,那双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阴鸷,隔着狂暴的雨幕和保安亭的玻璃,精准地锁定了窗后的酒哥!
酒哥浑身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中!
那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挑衅,还有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那人甚至抬起手,对着保安亭的方向,极其缓慢、极其清晰地,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抬起的手臂流下,更添几分森然。
无声的宣战!极致的侮辱!
酒哥的呼吸骤然停止!一股狂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杀意瞬间冲垮了他苦苦维持的堤坝!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撞破这层玻璃,冲出去将那张脸撕碎!
然而,就在他即将失控的前一秒,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保安制服。那藏蓝色,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如此刺眼,如此沉重!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又像一个冰冷无情的嘲讽!
冲出去……就是亲手砸碎这个保安的身份,砸碎他付出巨大代价才换来的、这层脆弱的平静外壳!砸碎……他逃避了这么久的一切!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低吼从酒哥喉咙深处挤了出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因为极度的克制和痛苦而筛糠般抖动着。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他不能动!
外面的暴行还在继续。扳手沉闷的击打声,肉体被拖拽摩擦湿地的声音,最后是引擎粗暴的轰鸣声和轮胎甩起积水的哗啦声……声音渐渐远去,最终被狂暴的雨声彻底吞没。
保安亭内,死一般的寂静。
酒哥依旧闭着眼,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颓然坐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军大衣裹着他微微佝偻的身体,像一块被遗弃的破布。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败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喷吐出浓烈的血腥气和绝望。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摸索着伸进制服内袋。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冰冷的金属小盒子。
他把它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边缘已经磨得发亮、带着岁月痕迹的旧烟盒大小的金属盒。盒盖上,没有任何图案,只有几道深刻的划痕,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峥嵘。他布满老茧和血迹的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抠开那个已经不太灵活的卡扣。
盒盖弹开。
里面没有香烟。只有一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安静地躺在盒底。照片上是三个勾肩搭背、笑得肆意张扬的年轻人,背景似乎是一个喧嚣的码头。中间那个眼神锐利如鹰、嘴角挂着桀骜不驯笑容的,正是年轻时的酒哥。他左边站着的是阿炳,一脸憨厚,右边搭着他肩膀的,正是老狼,剃着精神的板寸,笑得没心没肺。
照片下方,压着一枚小巧的、沉甸甸的黑色金属徽章。徽章造型古朴,刻着一个抽象的、由扭曲刀锋组成的酒字图腾。那是酒煞的信物,是曾经让整个京海地下世界为之颤抖的标记。
酒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照片上老狼那张年轻、充满生机的笑脸。刚才窗外那令人心胆俱裂的惨嚎,那骨头碎裂的脆响,那冰冷刺骨的嘲弄眼神……如同最残酷的慢镜头,一遍又一遍在他脑中疯狂回放、撞击!
他猛地攥紧了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坚硬的棱角深深硌进他满是血污的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但这剧痛,却奇异地压下了他喉咙口那股翻涌的腥甜。
他闭上眼,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混杂着劣质酒精、血腥气、雨水的湿冷,还有……一种名为代价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再睁开眼时,那里面所有的挣扎、痛苦、犹豫和醉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深不见底的冰冷。那是一种沉寂了太久的火山终于决定喷发前的绝对平静,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张承载着过往欢笑与情谊的照片,重新放回冰冷的金属盒里。然后,他用那只沾满血污和雨水的手,无比郑重地,将那枚沉寂多年的黑色徽章,紧紧、紧紧地攥在了掌心!
冰冷的金属棱角刺入血肉,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让他混乱沸腾的血液奇迹般地冷却、沉淀下来。这痛,像一根锚,将他牢牢钉在现实的地狱里,也像一把钥匙,开启了他内心深处某个尘封已久的、更加黑暗的角落。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动作不再有丝毫醉汉的踉跄,反而带着一种久违的、沉稳如山的压迫感。他脱下身上那件浸透了雨水、汗水和绝望气息的旧军大衣,随手扔在地上,像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然后,他整了整身上那件同样湿透、却洗得发白的藏蓝色保安制服,将每一颗纽扣都一丝不苟地扣好。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桌上那串沉甸甸的钥匙。金属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他推开保安亭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铁门。
狂暴的雨点瞬间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冰冷刺骨,打在他脸上、身上。他恍若未觉,大步踏入了这片无边的雨夜。雨水很快浸透了他的制服,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衣服下那副远比表面看起来要精悍、蕴藏着可怕爆发力的身躯轮廓。他低着头,雨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和坚毅的下颌线不断流淌,脚步沉稳地踩在积水的地面上,每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水花,朝着金铭阁别墅区最深处、那栋被浓密树荫和最高围墙严密守护着的最大别墅走去。那栋从未亮起过灯的神秘建筑,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钥匙插入厚重的黄铜雕花大门锁孔,转动时发出沉重而清晰的咔哒声,在这死寂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混合着尘埃、昂贵木料和长久封闭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厅空旷而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在黑暗中如同沉默的巨兽之眼。酒哥没有开灯,对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掌纹。他径直穿过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走向位于别墅心脏地带的书房。
书房里同样一片漆黑。他走到靠墙的巨大红木书柜前,手指精准地拂过一排排精装书籍的脊背,在第三排第七本书的位置停下。那是一本厚重的、书脊烫金的《资本论》。他握住书脊,没有向外抽,而是用力向内一推!
咔…咔…咔…
一阵低沉的、齿轮咬合的机械运转声在墙壁内部响起。紧接着,整面书柜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悄无声息地向侧面滑开,露出后面隐藏的、向下延伸的幽暗通道。一股更加冰冷、带着金属和机油特有气息的寒意,从通道深处弥漫上来。
酒哥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了进去。身后的书柜无声地滑回原位,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也彻底隔绝。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泛着冷灰色金属光泽的合金门。门上有复杂的虹膜和指纹双重锁。酒哥将眼睛凑近扫描口,一道幽蓝的光芒扫过他的瞳孔,同时将手指按在识别区。
嘀…嘀…嘀…嗡——
厚重的合金门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带着沉闷的气压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后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宽敞得惊人的地下密室。顶部的冷光源无声亮起,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这里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只有冰冷的钢铁、精密的仪器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的功能性。
正对着门的整面墙壁,是一排排嵌入式的合金武器架!各式各样冰冷黝黑的钢铁造物整齐地排列其上,散发着凛冽的杀伐之气:短小精悍、适合近身搏杀的MP5冲锋枪,线条硬朗、威力强大的HK416突击步枪,沉重粗犷、如同野兽之爪的雷明顿霰弹枪,还有数把造型各异、闪烁着幽蓝或暗哑光芒的手枪。枪油和钢铁本身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冰冷而锐利。
旁边的几个大型玻璃展柜里,则陈列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冷兵器。有刃口在冷光下流转着致命寒芒的战术格斗刀,有刀身沉重、带着放血槽的廓尔喀弯刀,还有几把造型古朴、却隐隐透着煞气的东洋武士刀。刀锋的锐气仿佛能穿透玻璃,刺痛人的皮肤。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高强度合金打造的武器保养平台。平台上铺着厚厚的黑色防静电垫,旁边摆放着各种精密的枪械保养工具和零件箱,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尘不染。
最里面靠墙的位置,立着几个高大的人形模特架。它们身上,覆盖着几套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装备。
酒哥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最左侧的那个模特架。他的动作精准而流畅,带着一种久违的、刻入骨髓的韵律感。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模特架上那件叠放整齐的黑色衣物。布料触手冰凉、坚韧,带着特殊涂层的磨砂质感——那是一整套特制的黑色战术服,从贴身的排汗层到外部的防刮耐磨层,一应俱全。他毫不犹豫地开始脱掉身上那件湿透的、象征着保安身份的藏蓝色制服。纽扣被一颗颗解开,湿冷的布料被剥离,露出底下覆盖着虬结肌肉和累累伤痕的上身。那些疤痕,有刀伤,有弹痕,如同勋章般烙印在皮肤上,无声地诉说着被刻意尘封的过往。
他拿起战术服的内衬,动作利落地套上,然后是外层。每一片布料都完美地贴合着他依旧强健的身躯,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冰冷的触感包裹住皮肤,却奇异地让他体内那股沉寂已久的血液重新开始奔涌、升温。
接着是战术背心。沉重的凯夫拉复合板插在前后夹层里,带来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重感。他熟练地扣上每一个搭扣,调整着松紧,将背心牢牢固定在躯干上。背心两侧和胸前预留的MOLLE织带上,空无一物,但那些位置,很快就会挂载上致命的伙伴。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一个打开的、同样由高强度合金打造的战术装备箱上。箱内分门别类地放置着各种配件。他拿起一件件装备,动作快而准确,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首先是枪套。一个黑色的、硬质的腿部快拔枪套被精准地绑缚在右大腿外侧。他拿起旁边一把通体哑光黑、线条凌厉的格洛克17手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弹匣(满的),拉动套筒确认枪膛(空的),然后手腕一抖,枪身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精准地滑入枪套,发出轻微的咔哒锁定声。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接着是备用弹匣。四个装满黄澄澄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的备用弹匣,被他依次插入战术背心胸前的弹匣袋中。冰冷的金属和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胸前,带来一种踏实的杀伐感。
然后,他拿起了箱子里一个黑色的、如同指虎般但结构更加复杂狰狞的金属指节扣。指节扣的关节连接处和撞击面上,沾着一些早已干涸、呈现出暗褐色的斑点——那是经年累月、深入金属纹理的陈年血迹!他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这沾染了无数亡魂的凶器,然后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将其套在了自己握惯酒瓶和钥匙的右手上。冰冷的金属指虎包裹住指节,那上面残留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似乎被激活了,刺激着他每一根敏感的神经。他缓缓握紧拳头,指虎的棱角在冷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武器架上那支线条硬朗、通体黝黑、散发着致命诱惑的HK416突击步枪上。他走过去,将其取下。冰冷的枪身入手沉重而踏实。他检查枪机、拉动拉机柄、装上弹匣(同样满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呼吸般自然。然后,他将HK416稳稳地背在身后,枪带勒紧肩头,沉重的枪身紧贴着战术背心。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密室角落一面巨大的落地防弹镜前。
镜中,站着的已不再是那个醉眼惺忪、穿着破旧保安制服的酒哥。镜中人,从头到脚包裹在纯黑的、泛着幽冷光泽的战术装备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此刻再无半分浑浊和醉意,只剩下一种沉淀了太久、如同万年寒冰般的锐利和死寂!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又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冰冷的外壳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和杀气,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冰冷的密室。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手握生杀大权者才有的气势,一种经历过尸山血海淬炼出的纯粹杀意!这气势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微微扭曲、黯淡了几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从地狱归来的黑色战神,无声地宣告着那个沉寂多年的名字——酒煞的彻底复苏!
冰冷的镜面映照着他此刻的模样,也映照着他眼底那最后一丝属于保安酒哥的软弱和犹豫,彻底被碾碎、焚烧殆尽!他缓缓抬起那只戴着染血指虎的右手,指关节处冰冷的金属触感尖锐而真实。
他猛地张开嘴,露出一个无声的、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加狰狞的笑容。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用戴着指虎的右手,从战术服一个不起眼的侧袋里,掏出了那个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早已空空如也的塑料饼干盒。
他的目光落在盒子上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熊图案上,眼神复杂难明。有自嘲,有决绝,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告别意味。下一秒,他五指猛地用力!
咔嚓!
脆弱的塑料饼干盒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在他戴着指虎的铁掌中扭曲、变形、碎裂!无数细小的塑料碎片如同绝望的雪花,簌簌落下,散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他松开手,任由最后一点残骸从掌心滑落。
没有再看一眼地上的碎片,酒哥转过身,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走到密室的另一侧墙壁前,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控制面板。他按下几个按钮。
嗡……
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在密室更深层的地方响起。紧接着,墙壁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倾斜的、更为幽暗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辆庞大、棱角分明、通体覆盖着哑光黑装甲的凯佰赫战盾越野车!它静静地趴伏在那里,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钢铁巨兽,车头巨大的防撞杠在冷光下闪烁着凶悍的光芒。
酒哥迈开脚步,黑色的作战靴踩在金属通道的地面上,发出沉重而冰冷的回响。每一步踏出,都如同战鼓擂动,宣告着沉寂的终结。他径直走向那辆钢铁巨兽,拉开厚重的车门,坐进驾驶位。
引擎的咆哮瞬间变得更加狂暴,在地下空间内轰鸣激荡。暗哑的黑色车身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入通道深处,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蝰蛇盘踞的老巢,位于京海市西郊一个废弃的大型化工厂深处。锈迹斑斑的巨大反应塔和纵横交错的管道在夜色下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如同一片钢铁铸就的丛林迷宫。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工品残留气味和浓重的机油味。工厂中心地带,一个原本用于储存原料的巨大罐区被改造成了临时据点,几盏高功率的探照灯如同巨兽的眼瞳,刺破黑暗,来回扫视着空旷的厂区。震耳欲聋的工业金属乐从罐区深处传来,混合着男人粗野的狂笑和叫骂。
罐区内部被粗暴地分割成几个区域。最中央一片较大的空地上,此刻正聚集着几十号人。他们大多穿着随意,袒露着纹身,手里拎着啤酒瓶或砍刀,围成一个松散的圈子。圈子中央,一个身材高壮、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剃着莫西干头的男人,正是蝰蛇本人。他脸上带着残忍而得意的狞笑,手里举着一个粗糙的陶罐。
……什么‘酒煞’!老东西骨头都该烂了!蝰蛇的声音嘶哑高亢,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压过了嘈杂的音乐,看看!看看这是什么这就是老狼!那个‘酒煞’最忠心的狗!他用力摇晃着手中的陶罐,里面传出令人牙酸的骨灰摩擦声。兄弟们!干杯!庆祝我们彻底踩平了京海!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们‘蝰蛇帮’的天下!什么狗屁规矩,什么老掉牙的仁义,都是笑话!老子只信这个!他猛地一挥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引起周围一片狂热的附和和口哨声。
喝!喝光它!蝰蛇狂笑着,作势就要把陶罐里的骨灰倒进旁边一个装满廉价啤酒的大塑料桶里。周围的混混们爆发出更加疯狂的哄笑和叫嚣,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酒瓶。
就在这喧嚣达到顶点的瞬间!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平地炸雷,猛地撕裂了震耳的音乐和狂笑!罐区那扇厚重的、由废弃钢板焊接而成的大门,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整个向内爆裂、扭曲、变形!无数碎裂的钢板和零件如同炮弹破片般呼啸着激射而入!
离门最近的几个混混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狂暴的金属碎片瞬间撕碎、掀飞!血肉横飞!
狂暴的引擎咆哮声如同地狱凶兽的嘶吼,瞬间盖过了一切噪音!一辆庞大得如同移动堡垒、通体覆盖着哑光黑装甲的凯佰赫战盾,如同从地狱深渊中冲出的魔神战车,撞开漫天飞舞的钢铁碎片和烟尘,蛮横无比地碾入了罐区!
敌袭——!!凄厉的、变调的嘶吼终于响起,但瞬间就被更加狂暴的枪声淹没!
哒哒哒哒哒——!!!
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的突击步枪点射声骤然爆发!不是扫射,而是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切割般的短点射!枪火在战盾车顶的射击口处疯狂闪烁!
噗!噗!噗!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和肉体被穿透的闷响交织在一起!围在蝰蛇周围的混混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瞬间倒下一片!有人脑袋炸开,有人胸口爆出血雾,有人捂着断臂惨嚎倒地!精准!致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找到了目标!
混乱!极致的混乱瞬间降临!前一秒还在狂饮狂欢的暴徒们,下一秒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天罚般的毁灭打击彻底打懵!尖叫、哭喊、无意义的嘶吼、被踩踏的痛呼……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人群像被炸了窝的马蜂,疯狂地四散奔逃,互相推搡、踩踏,寻找掩体。酒瓶碎裂声、金属撞击声、人体摔倒声不绝于耳。
干!干!干!!蝰蛇被两个反应稍快的亲信猛地扑倒在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发贴着头皮飞过的子弹。他狼狈地滚到一个巨大的废弃齿轮后面,陶罐脱手飞出,摔在地上粉碎,灰白色的骨灰溅了他一脸一身。他气急败坏地抹着脸,眼中爆射出惊骇欲绝和滔天的怒火。抄家伙!给老子弄死他!!
他的手下终于从最初的混乱中稍微反应过来,纷纷就近寻找掩体,或者扑向堆放武器的地方。手枪、砍刀、甚至几把锯短了枪管的霰弹枪被慌乱地抓在手里。各种枪声开始零星地、毫无准头地响起,子弹乒乒乓乓地打在凯佰赫厚重的装甲上,溅起点点火星,却如同挠痒痒一般,只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白痕。
砰!
一声格外沉重、如同闷雷般的枪响!是战盾上那把HK416在咆哮!一发子弹精准地穿过人群缝隙,将一个刚刚举起霰弹枪、还没来得及扣扳机的混混脑袋打成了烂西瓜!
蝰蛇哥!是那辆车!是那辆撞门的车!一个躲在生锈管道后面的混混嘶声尖叫,指着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凯佰赫战盾,声音充满了恐惧。
管他是什么!火箭筒!给老子把火箭筒拿来!蝰蛇躲在齿轮后面,声嘶力竭地咆哮,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布满血丝。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凯佰赫战盾那厚重的装甲车门,猛地向外弹开!
一道纯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从车内闪电般扑出!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常人的视觉捕捉能力,落地一个翻滚,瞬间就消失在了一堆巨大的废弃金属管材后面,只留下车门在惯性作用下缓缓晃动的残影。
在那边!管材堆后面!有人指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惊恐地大叫。
蝰蛇眼中凶光爆闪:给老子集火!把他打成筛子!
密集的子弹瞬间如同暴雨般泼洒向那堆锈迹斑斑的金属管材!子弹撞击在厚重的金属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叮当爆响,溅起无数刺眼的火花和锈蚀的碎屑!管材被打得千疮百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就在这疯狂的火力压制下——
咻!咻!
两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淹没在枪声中的破空厉啸响起!
呃啊——!
啊——!
两声短促的惨叫几乎同时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两个躲在相对安全掩体后、正探出身子疯狂扫射的枪手,喉咙上赫然多了一个血洞!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他们的身体僵直了一下,随即软软地瘫倒下去,手中的枪械也哑火了。
是消音手枪!精准的爆头!
他在转移!他会飞吗!一个混混崩溃地大叫。那道黑影如同拥有预知能力,总能在火力覆盖的间隙,如同鬼魅般在巨大的废弃设备、生锈的管道、堆积的集装箱之间无声穿梭!每一次短暂的出现,都伴随着精准到令人心胆俱裂的点射!
哒哒!
一个试图从侧面包抄的混混胸口爆出血花,仰面栽倒。
砰!
一个举着砍刀嚎叫着冲上来的家伙,眉心瞬间多了一个血洞,身体被子弹的动能带得向后飞起。
枪声、惨叫声、金属撞击声、绝望的呼喊声……在巨大的废弃罐区内疯狂交织、回荡!那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在混乱风暴中心游走的死神,每一次短促的停顿,每一次枪口焰光的闪烁,都精准地带走一条或数条生命!他手中的HK416仿佛拥有生命,每一次短点射都如同死神的点名。他行进间更换弹匣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战术动作干净利落到了极致,每一次翻滚、跃进、依托掩体射击,都如同教科书般精准,将混乱战场上的杀戮演绎成一种冷酷的艺术。
蝰蛇蜷缩在巨大的齿轮掩体后面,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嚎和越来越稀疏的枪声,脸色由最初的狂怒变成了铁青,最后是惨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混合着脸上的骨灰,显得无比狼狈和狰狞。他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个亲信,也都面无人色,握着枪的手都在发抖。
蝰蛇哥!挡……挡不住了!那家伙……那家伙不是人!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亲信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放屁!蝰蛇猛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状若疯癫,给老子顶住!顶……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道冰冷、死寂、如同万年寒冰的目光,穿透了混乱的硝烟和飞舞的尘埃,精准地锁定了他!
蝰蛇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抬头,循着那目光的来源望去!
只见在距离他藏身的齿轮掩体不到二十米远的一处高台上——那是一个废弃的控制塔操作间外廊。那道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那里!他半蹲着,HK416稳稳地架在栏杆上,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凝视,正稳稳地指向蝰蛇藏身的位置!
冰冷的杀意,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将蝰蛇死死禁锢!
蝰蛇身边的亲信也看到了这一幕,惊恐地想要举枪射击!
哒哒哒哒哒——!
一连串密集到恐怖的长点射如同死神的咆哮,瞬间从操作间外廊倾泻而下!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钻入蝰蛇最后几个亲信藏身的掩体缝隙!噗噗噗的入肉声和凄厉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血花在昏暗的光线下爆开!
仅仅几秒钟,蝰蛇身边最后的人肉屏障被彻底清除!只剩下他孤零零地蜷缩在巨大的齿轮后面,如同暴露在猎人枪口下的猎物!
枪声骤停。
整个巨大的废弃罐区,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伤者垂死的呻吟声,以及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探照灯的光柱扫过,照亮了满地的狼藉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蝰蛇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齿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极度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勒毙。他手里死死攥着一把银色的沙漠之鹰大口径手枪,枪身冰冷,却无法带给他丝毫安全感。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操作塔的阴影,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汗水浸透了后背。
嗒…嗒…嗒…
清晰、沉稳、带着某种冰冷韵律的脚步声,从操作塔的钢铁楼梯上传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蝰蛇紧绷的神经上。
蝰蛇猛地抬起枪口,指向楼梯口的方向,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胸膛剧烈起伏。
脚步声在楼梯口停下。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高大、浑身包裹在纯黑战术装备中的身影,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他右手提着一把枪口还微微冒着青烟的HK416,枪口斜斜指向地面。左手自然垂在身侧。战术头盔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蝰蛇藏身的巨大齿轮。
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的沉重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蝰蛇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几乎无法呼吸。他强迫自己嘶吼出声,声音却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谁!你到底是谁!有种报上名来!装神弄鬼的杂种!他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沙漠之鹰,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恐惧。
那道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着齿轮的方向走来。他行走的姿态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修罗场,而是自家的后花园。每一步踏出,都让蝰蛇的心脏跟着狠狠一抽。
站住!再过来老子开枪了!蝰色厉内荏地咆哮着,手指紧紧扣在沙漠之鹰沉重的扳机上。
黑影依旧沉默。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你到底是谁!蝰蛇被这极致的蔑视彻底激怒,或者说,被逼到了绝境的疯狂压倒了恐惧!他猛地从齿轮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的沙漠之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砰!砰!砰!
巨大的后坐力让蝰蛇的手臂剧烈抖动!大口径手枪弹带着狂暴的动能射向那道逼近的身影!
然而,就在他探身开枪的瞬间,那道黑影动了!快!快得超出了人类反应的极限!
只见黑影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向侧面猛地一拧!如同鬼魅般的侧滑步!沉重的HK416被他单手甩到身后!
嗖!嗖!
两发灼热的.50AE子弹带着恐怖的尖啸,几乎是擦着他的战术头盔和肩甲飞过!灼热的气流甚至掀动了他头盔下的面罩!
蝰蛇只觉得眼前一花,目标竟然消失了!巨大的惊骇让他扣动扳机的动作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黑影拧身侧滑的动作尚未停止,垂在身侧的左手却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闪电般探出!一道乌沉沉的、带着棱角的凶光在他指间一闪而逝!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
蝰蛇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正面撞中的恐怖力量,狠狠砸在了他持枪的右手腕上!
咔嚓!
清脆刺耳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呃啊——!
蝰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持枪的右手腕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内弯折!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肤和肌肉,暴露在空气中!银色的沙漠之鹰脱手飞出,掉落在几米外的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齿轮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那道黑影,如同跗骨之蛆,一步踏前,瞬间缩短了最后一点距离!他高大的身影如同死亡的阴影,将因为剧痛而佝偻下去的蝰蛇完全笼罩。
蝰蛇左手死死捂住自己断裂变形、鲜血淋漓的右手腕,剧痛让他浑身筛糠般颤抖,冷汗如同瀑布般流下。他惊恐地抬起头,终于近距离看清了那双眼睛——冰冷、死寂、如同万载玄冰,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意!
你……你到底……蝰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作响。
黑影缓缓抬起了左手。那只手,包裹在战术手套里,指关节处,赫然套着一个狰狞的、沾着新鲜血迹的金属指虎!指虎关节连接处和撞击面上,那些暗褐色的陈年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刺眼、更加不祥!
蝰蛇的目光落在那个染血的指虎上,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个尘封已久、如同梦魇般的名字,带着无边的恐惧,猛地冲上他的喉咙!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惊骇而剧烈地痉挛起来!
酒……酒……‘酒煞’!!蝰蛇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不!不可能!你不是……你不是早……
嗒。
一声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响打断了蝰蛇的尖叫。
不是枪械上膛,也不是利刃出鞘。
只见那如同死神般的黑影,缓缓抬起了右手。他没有去碰背后的HK416,也没有去拔腿侧的格洛克。他那只戴着战术手套的右手,伸进了胸前战术背心一个不起眼的侧袋里。
然后,在蝰蛇极度惊恐、极度迷惑的目光注视下,他掏出了一块东西。
那东西很小,方方正正,金黄油亮,上面还印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熊图案。
一块……小熊饼干
黑影两根手指拈着那块小小的饼干,动作随意地将其送入了战术面罩之下。接着,面罩下传来了清晰无比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嘎嘣……嘎嘣……
饼干被咬碎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的修罗场上,显得如此诡异,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冰冷嘲弄!
蝰蛇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理解!一个刚刚如同魔神般屠戮了他所有手下的恐怖存在,一个戴着染血指虎的传说人物,此刻……竟然在吃小熊饼干!
就在蝰蛇因为这极度荒谬的一幕而思维停滞的瞬间!
黑影动了!
快如闪电!静如鬼魅!
他戴着染血指虎的左手,如同出击的毒蛇,五指猛地张开,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劲风,一把死死扼住了蝰蛇的咽喉!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
呃……嗬……蝰蛇的双眼猛地暴凸出来!喉咙被钢铁般的手指死死锁住,剧痛和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双脚离地,被黑影单手硬生生地提了起来!他徒劳地用还能动的左手疯狂地抓挠、捶打着对方包裹着凯夫拉的手臂,却如同蚍蜉撼树,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
黑影那双冰冷的眼睛,透过面罩,近在咫尺地俯视着蝰蛇因为窒息和恐惧而扭曲涨紫的脸。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处理垃圾般的、纯粹的冰冷和漠然。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透过战术面罩的变声器,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凿进蝰蛇濒临崩溃的意识里:
现在,该收物业费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黑影那只戴着染血指虎的右手,紧握成拳!手臂肌肉如同钢铁绞索般瞬间贲张!带着一股开碑裂石的恐怖力量,如同出膛的重炮,狠狠轰在了蝰蛇的胸口正中央!
咔嚓嚓——!
密集得令人牙酸的、如同枯枝被彻底踩碎的骨裂声爆豆般响起!
蝰蛇的身体如同一个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猛地向后弓起!他凸出的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瞳孔扩散!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块,如同喷泉般从他大张的口中狂喷而出!
他的身体被这一拳蕴含的恐怖动能带得向后飞起,重重地撞在背后那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齿轮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如同一个被抽掉了骨头的软体动物,沿着冰冷的齿轮表面缓缓滑落,最终瘫软在地,彻底没了声息。只有胸口一个触目惊心、完全塌陷下去的恐怖拳印,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击蕴含的毁灭性力量。
黑影缓缓收回了拳头。指虎关节处,沾满了新鲜温热的血液和细小的骨渣。他看也没看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虫子。
他转过身,动作依旧沉稳、冷静,没有丝毫波澜。他走到那辆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凯佰赫战盾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狂暴的引擎再次发出低沉的咆哮。庞大的车身碾过满地的狼藉和血污,调转方向,朝着化工厂外那片深沉无边的夜色驶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留下身后这片被死亡彻底笼罩的废墟,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火焰还在几处废弃的设备上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满地的尸体和那个胸口塌陷、死状凄惨的蝰蛇,将这片修罗场渲染得如同地狱画卷。
几天后,清晨。
阳光透过金铭阁别墅区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清新,带着草木和泥土的芬芳。昨夜似乎下过一场小雨,路面湿漉漉的,倒映着蓝天和树影。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仿佛京海市地下世界那场翻天覆地的血腥风暴从未波及到这里。
金铭阁那扇气派非凡的雕花大铁门旁,保安亭的门敞开着。
酒哥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熨烫得却异常平整的藏蓝色保安制服,坐在他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他微微眯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宿醉未消的慵懒和满足的红晕,享受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和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温暖阳光。
他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印着憨态可掬小熊图案的塑料饼干盒。盒子打开着,里面满满当当地塞着金黄油亮的小熊饼干。他慢悠悠地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发出满足的轻哼。
一个刚来不久、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和好奇的年轻保安,探头探脑地凑到保安亭门口。他看了看酒哥手里的小熊饼干,又看了看酒哥那副懒散悠闲的样子,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地问道:哎,酒哥,听说……听说前几天晚上,西郊那个废弃化工厂那边,出大事儿了
酒哥嚼着饼干,眼皮都没抬一下,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目光越过年轻保安,投向远处那些在晨光中静谧安详的别墅轮廓,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年轻保安见他不甚在意,更来劲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兴奋和后怕:嚯!那可真是……听说血流成河啊!道上那个新冒出来的、嚣张得不得了的‘蝰蛇’,还有他那一大帮子手下,全栽了!被人一锅端了!那场面……啧啧!他咂了咂嘴,似乎想从酒哥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酒哥,您说……这得是哪路神仙下的手啊这么狠!这么绝!简直……
酒哥终于慢吞吞地转过头,看了年轻保安一眼。那眼神依旧带着点醉意朦胧,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憨厚的笑意。他拿起一块小熊饼干,对着阳光照了照,然后慢悠悠地塞进嘴里,嘎嘣一声,嚼得脆响。
他咂摸了一下嘴里的饼干碎屑,喉结滚动了一下,将那点甜腻咽了下去。然后,他迎着年轻保安好奇的目光,咧开嘴,露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笑容,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满足的慵懒,拖长了调子,清晰地念叨:
我哪儿知道去咱就是一个保安——
他顿了顿,又拿起一块小熊饼干,对着初升的太阳,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然后才慢悠悠地,用那副永远睡不醒的腔调,补上了后半句:
——爱吃小熊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