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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4

    我没有回答,只是挂掉了电话。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既然他们当初不听,如今自然也没有重复的必要。

    孟婉青听说我走了,尽管眼底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还是尽量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

    姐姐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但是爸妈此时已经没有心情担心她了。

    因为就在刚刚,医生突然告诉他们。

    孟婉青的急性白血病是误诊。

    听到这个结果,爸妈的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突然开始意识到一切似乎都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既然孟婉青已经没事了,爸妈马不停蹄地回家,想看我是不是回家了。

    可推开家门,整栋别墅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推开我房间的门,整个卧室更是一览无余。

    我的房间几乎简洁到不可思议。

    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书架。

    这时,他们似乎才想起来。

    我回家时,我的卧室已经被孟婉青占了。

    舍不得让她搬走,只能让我住到客卧。

    爸爸妈妈口口声声会帮我重新装修一个房间。

    可我已经回家七年了,仍未看到他们口中那个只属于我的房间。

    房间里的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奖杯。

    而压在下面的,还有一本日记。

    打开日记本,妈妈的手不停地颤抖。

    爸妈说陪我过生日,又没来,他们陪孟婉青逛街去了,我有些不明白,既然不爱我,那为什么还要把我找回来

    爸爸妈妈总说亏欠我,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总是说等一等,他们会补偿我的,可我不要补偿,我只想要爸爸妈妈。

    我不想要爸爸妈妈了,他们不愿相信我,也不需要我了。

    看到这句话时,爸爸妈妈心中一颤。

    他们似乎知道我去哪儿了。

    爸爸颤着手给移民局打电话,不出意料的得到了我已移民的消息。

    爸爸的手机啪得一声落到了地上。

    妈妈的脸上也满是惊慌。

    就在这时,裴望也揽着孟婉青进了家门。

    青青,孟晚珠那个烦人精终于走了,还是你这招装病用的好。

    白血病原来是孟婉青装的。

    回想起他们在医院的一举一动,爸妈脸上充满了惊慌。

    爸爸黑着脸从楼上下来,问孟婉青怎么回事。

    孟婉青被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爸爸妈妈居然在家。

    幸好,她的演技还在,她的眼泪说来就来。

    听到爸爸的质问,她的脸上瞬间就挂上了泪珠。

    我知道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我就是想测试一下爸爸妈妈到底有多爱我。

    听到这个回答,爸爸气得直拍桌子,妈妈也气红了眼。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孟婉青又拿出她常用的那套示弱。

    我只是太在乎爸爸妈妈了......

    可这次,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人原谅她。

    5

    那天后,爸爸找了私家侦探。

    他迫切地想知道,他们到底都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离开。

    可随着监控内容被一一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却沉默了。

    孟婉青故意撞我,他们却视而不见。

    在海边的时候,他们担心的也只有孟婉青。

    甚至连我溺水,都是孟婉青拉下去的。

    可溺水后,他们的眼里却只有孟婉青。

    如今,再回头看这一切。

    爸妈眼里都是痛苦和惊慌。

    他们急于撇清自己的责任,想把一切都归罪在孟婉青身上。

    把孟婉青叫到客厅,扔出监控截图,问她是不是故意骗人。

    到了这时候,孟婉青装也不装了。

    你们真的爱她吗不过是愧疚而已,每次偏心都找借口!

    爸爸气坏了,让保镖把她行李扔出门,妈妈当场撕了收养协议。

    我怎么会为了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把珠珠气走了啊。。

    孟婉青被丢到门口时还在装柔弱,只是爸爸妈妈已经彻底不相信她了。

    现在他们只想赶紧找到我,把这十年欠我的都补回来,哪怕漂洋过海也得去。

    飞机落地温哥华时正在下雨。

    走出机场时我笑了一声。

    这下,是真的和孟家没有关系了。

    租的小公寓在画廊楼上,房东太太会说中文,她帮我搬箱子时问:

    姑娘,你爸妈没陪你来

    我笑了笑:他们忙。

    白天在画廊打工,晚上窝在小床上画画。

    周末去超市买菜,路过一家围棋馆,橱窗里摆着林原大师的海报。

    我在玻璃前站了很久,直到店主出来问:要不要进来看看

    我摇摇头,想起裴望曾说过。

    晚珠,你下棋这么厉害,以后一定能当大师。

    我努力地勾了勾嘴角,可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思维不断发散,视线也看向了远方。

    我看见一对父母带着女儿喂鸽子。

    小女孩摔了一跤,爸爸赶紧抱起来揉膝盖,妈妈在旁边吹伤口,跟当年我走失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我突然就想起十岁生日那天,爸妈说带我去吃披萨,最后却陪孟婉青挑钢琴了。

    晚上,我接到了画廊老板的电话。

    小孟,明天有个画展,你来帮忙布置一下

    我答应着挂了电话,摸出枕头下的日记本。

    翻开了最新一页,写下了今天的日记。

    我开始新的人生了。

    凌晨三点,手机突然震动,是爸爸的号码,我盯着屏幕直到没电。

    窗外下起暴雨,我想起十二岁那年走失,也是这样的雨夜,爸妈找了我三天三夜。

    可当我历尽艰辛终于回到家里时,他们却早就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天亮后去上班,路过巷子口看见卖糖炒栗子的,买了一袋边走边吃。

    栗子很烫,烫得我眼眶发酸,突然想起孟婉青曾把我的栗子全倒进垃圾桶。

    爸爸妈妈看到,却也只是劝我别在她面前吃栗子。

    第二天,画廊里,老板指着一幅乌云主题的画说:

    这画卖得最好,客人说像心里有块石头。

    我没说话,低头擦画框,心想:

    他们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座山。

    下班时路过便利店,看见电视里在播孟家的新闻。

    孟氏集团养女风光出嫁,亲生女儿却流落国外。

    我关掉电视,买了罐啤酒,坐在路边喝完才回家。

    睡前给手机充电,开机后弹出几十条未读消息,全是爸妈发的。

    珠珠你在哪

    回家好不好

    我一条也没有打开看,长按电源键再次关机,把手机塞进抽屉最深处。

    这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老宅的银杏树开花了,我站在树下等爸妈,孟婉青却穿着我的裙子从屋里走出来,爸妈跟在后面说:青青今天真美。

    我想喊他们,却发不出声音,直到眼泪把枕头浸湿。

    6

    温哥华的冬天来得很早,我在画廊擦玻璃时,看见两个老人站在对面街角。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女人围着驼色围巾,都是我熟悉的款式。

    我手一抖,抹布掉进水桶里,溅湿了袖口。

    第二天早上,他们还在那里,男人咳得厉害,女人不停给他拍背。

    我低头假装看画,耳朵却竖着听门口的动静。

    珠珠姐,外面那两位老人一直在看你。实习生小夏说。

    我嗯了一声,继续擦画框,却把请勿触摸的牌子挂反了。

    第三天是周末,我故意拖到天黑才关门,不想和他们碰面。

    可穿过巷子时,我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拐角处,爸爸蹲在地上,手按着胸口,脸色白得像纸,妈妈正从帆布包里翻水杯,塑料瓶在她手里抖得叮当响。

    我脚步顿住,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看着妈妈把水递到爸爸嘴边,最终转身走进了旁边亮着暖光的便利店。

    15分钟后,救护车来了。

    我冲出去时,爸爸已经躺在担架上,妈妈抓着他的手反复说别害怕。

    看见我时,她眼里突然亮起光:珠珠......

    我别开脸,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发晕。

    在走廊尽头,妈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红丝绒盒子,打开时,外婆的玉镯泛着温润的光。

    当年是我们糊涂......

    她指尖摩挲着镯面。

    这镯子我托人从拍卖行赎回来了,你外婆要是知道......

    她声音渐低,忽然抓住我的手。

    求你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好好补偿你。

    我盯着镯子上那道细微的裂纹。

    我还是抽回了手。

    如果我没走,你们是不是永远看不出孟婉青的把戏你们爱的到底是我,还是那个‘走失女儿’的影子

    妈妈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眼里浮起泪光。

    爸爸出院后,他们在画廊对面租了间公寓。

    每天清晨,我都能看见爸爸坐在窗边捧着本《实用英语会话》,老花镜滑到鼻尖,手指跟着书页挪动。

    有次我路过咖啡馆,透过玻璃看见妈妈戴着围裙,正在跟咖啡师学做拉花,桌上摆着本《营养师食谱大全》。

    月底画廊办展,缺人布置场地。

    妈妈听说后,第二天就带着橡胶手套来帮忙,跪在地上擦地板缝里的颜料渍。

    爸爸则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搬运画框,像在伺候什么宝贝。

    有客人问起画作,爸爸用磕磕绊绊的英语解释,虽然发音生硬,眼里却闪着认真的光。

    我没说谢谢,但会在午休时多带两份三明治,放在他们坐的长椅上。

    妈妈发现后,总是把虾肉最多的那块推给我,爸爸则忙着用纸巾把三明治包装上的水渍擦干。

    深冬的傍晚,我在便利店加热饭团,电视里突然跳出孟婉青的照片。

    她穿着囚服,眼神呆滞,身后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的字幕。

    新闻主播念着:孟氏集团养女案件引发关注,其养父母拒绝提供法律援助,并将赔偿金捐赠给失踪儿童基金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妈妈发来的消息:我们去警局录了口供,赔偿金已经捐了。

    我盯着屏幕许久,回复:这是你们该做的。

    很快,妈妈回了个嗯,再没多说。我把手机塞回口袋,咬下一口饭团,温热的米香里,忽然尝到一丝咸意。

    不知是饭团里的沙拉酱,还是眼里的泪。

    7

    三年后的春天,我的个人画展在画廊开幕。

    主题是《乌云背后的光》,二十幅画作里,乌云都裂着缝隙,透出或金黄、或银白的光。

    观众们站在画前低声讨论,有人说像破局的希望,有人说像久雨后的太阳。

    我站在展厅角落,看见父母坐在后排折叠椅上。

    爸爸穿着那件黑色大衣,妈妈围着新织的灰色围巾,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画。

    妈妈忽然抬手擦了下眼睛,爸爸则轻轻拍她的背,就像那年在海边,他们哄孟婉青时的模样。

    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的目光始终停在画上,停在我用画笔编织的世界里。

    画展结束时,观众陆续离场。

    我走到父母面前,从帆布包里拿出两张机票:我下个月要去参加国际围棋比赛,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去看看。

    爸爸愣了愣,接过机票时,指尖微微发抖。

    妈妈抬头看我,眼里有惊喜,也有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转身走向画廊门口,阳光透过天窗洒在背上,暖融融的。

    玻璃门外,樱花正簌簌飘落,粉色的花瓣落在爸爸的大衣上,妈妈伸手去拂,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被阳光拉得很长。

    深夜回到公寓,我翻开枕头下的日记本。

    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七年前的字迹:他们总说会补偿我,可我只想要爸爸妈妈。

    指尖划过那些字,我拿起笔,在最后一页写下新的句子:

    那年海边的浪打湿了记忆,却冲不散血缘里的羁绊。他们用三年时间学会如何去爱,而我用三年时间学会如何原谅。或许爱从来不会缺席,只是有时会迷路,在乌云背后兜兜转转,最终找到该照的人。

    窗外,温哥华的星子亮得像碎钻。

    我合上日记本,把它放进抽屉最深处,那里还躺着外婆的玉镯,泛着温润的光。

    关掉手机,我拉开窗帘,夜风裹着樱花的香气涌进来。远处,教堂的钟声敲了十二下,新的一天,正从乌云背后缓缓走来。

    棋赛那天,爸爸穿着熨得笔挺的西装,妈妈特意换上了红色羊毛衫。

    他们坐在观众席,看着我在棋盘前落子如飞。

    我抬头看了一眼,他们蹙着眉,似乎比我还要紧张。

    我看着他们,忽然想起十岁那年,我在少年宫赢得第一场棋赛,他们把我的奖杯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只是后来孟婉青来了,奖杯被收进储藏室,落满灰尘。

    但此刻,那些灰尘早已被时光擦净,剩下的,是眼前两张因兴奋而泛红的脸,是他们看我时,眼里重新亮起的光。

    我赢了。

    比赛的冠军可以回国参加下一轮比赛,这是属于我的机会。

    散场时,妈妈忽然指着天空:快看,彩虹!

    我抬头望去,雨后的天空裂开道缝隙,七色彩虹横跨其间,像极了我画里的光束。

    爸爸掏出手机要拍照,妈妈忙着整理我的头发,说要把彩虹和珠珠一起拍进去。

    当晚,窗外的星光很亮,我打开台灯,在日记本上写下几个新的字:

    乌云会散,阳光会来,爱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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