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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赤红的火雨撕裂了黄昏。

    起初只是天边几颗不祥的暗红色斑点,拖着长长的、仿佛凝固血痕般的尾迹,无声地划过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临山镇像往常一样,沉浸在晚炊的烟火气里。铁匠铺的风箱呼哧呼哧,饭香混着药材铺特有的清苦味儿在狭窄的街巷间弥漫。没人抬头。

    林墨尘蹲在回春堂药铺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后,手里捏着一杆小小的戥子。黄铜秤盘里铺着薄薄一层晒干的铁骨草,草叶边缘微微卷曲,呈现出一种陈旧的、缺乏生机的灰绿色。他眯着眼,指尖极其稳定地捻起一小撮,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几根。秤杆的准星,终于稳稳地压在了三钱的刻度下方,堪堪只有两钱八分。

    墨尘!前堂的‘七叶莲’包好了没赵家等着煎药呢!掌柜王有福那油滑中透着不耐烦的嗓音从柜台后响起,带着常年拨拉算盘珠子的焦躁。

    好了,王叔!林墨尘应得清脆,手下动作却丝毫不停。他飞快地将那明显分量不足的铁骨草倒进一张粗糙的黄草纸,十指翻飞,熟练地包成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小包,又在角上轻轻捻了一下,让纸包显得更鼓胀些。做完这一切,他才拎起旁边另一包早已准备好的七叶莲,脸上瞬间挂起少年人特有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快步走向前堂。

    赵大娘,您的药,七叶莲三钱,铁骨草三钱,齐了!他把两个纸包递过去,笑容干净得像山涧的溪水。

    赵大娘,一个脸颊被山风吹得黝黑干瘪的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感激,哆嗦着手接过,嘴里不住念叨:谢谢小墨尘,谢谢王掌柜!我家老头子就指着这药吊命了……她把几个带着体温的铜板放在油腻的柜台上。

    王有福眼皮都没抬,鼻子里嗯了一声,胖手指一划拉,铜板便叮当落进钱匣。林墨尘则笑着,一直把赵大娘送到门口,还体贴地提醒了一句:大娘,慢走,这铁骨草熬的时候水要少放半碗,药力才足。

    看着老妇人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石板路转角,林墨尘脸上的笑容淡了,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微澜。铁骨草,三钱他刚才克扣下的那两分,足够再包一包卖给下一个倒霉蛋了。这世道,人命和药草一样,总得称斤论两,缺斤短两才能活下去。

    就在这时,一种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极高极远的天空深处碾压下来。仿佛有无数面巨大的、无形的鼓,在云层之上被疯狂擂响。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滚烫,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林墨尘猛地抬头。

    天空变了。

    那些暗红色的斑点,此刻已膨胀成无数颗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球,如同域外魔神睁开的、充满毁灭欲望的独眼。它们撕裂了云层,带着令灵魂冻结的呼啸,占据了整个视野。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绝望的赤红。

    轰——!!!

    第一颗陨石砸在镇子西头的磨坊。没有过程,只有结果。磨坊、连同旁边几间瓦房,瞬间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翻滚着熔岩和浓烟的深坑,炽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木屑、燃烧的麦秸,像死神的镰刀般横扫而出。冲击波狠狠撞在回春堂的门板上,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碎裂。

    老天爷啊!王有福的尖叫变了调,肥胖的身体从柜台后滚出来,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裤裆瞬间湿透,骚臭味弥漫开来。

    林墨尘被气浪掀得撞在药柜上,背脊一阵剧痛。但他根本没时间感受疼痛。第二颗、第三颗……更多的火球如同死神的眼泪,密集地砸落!大地在脚下疯狂抽搐、哀嚎。远处传来连绵不绝的、令人牙酸的建筑倒塌声,尖锐得能刺破耳膜的哭喊声、惨叫声刚刚响起,就被更猛烈的爆炸轰鸣粗暴地碾碎。

    视野所及,全是喷溅的火焰、翻滚的浓烟、崩塌的房屋和……支离破碎的人体碎块。一个熟悉的、挑着担子的身影在街角被红光吞没,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临山镇,在几个呼吸间,变成了沸腾的血肉熔炉。

    灼热的气流呛得林墨尘肺部剧痛,浓烟刺激得眼泪直流。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得诡异。

    倒塌燃烧的房梁,不再是单纯的木头和火焰。他看到木质纹理中急速蔓延的碳化裂痕,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节点在幽暗视野里闪烁着微光;那跳跃的火焰,内部竟流淌着无数道清晰的、或明或暗的赤红色能量流,像血管一样搏动、奔涌,在某个中心点汇聚成更刺目的核心。

    更远处,一块磨盘大小的、燃烧着诡异幽蓝火焰的陨石碎片,深深嵌入地面。碎片周围,空气剧烈扭曲,形成一圈圈肉眼难辨的、致命的能量波纹。林墨尘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波纹的核心点,一丝极不稳定的、狂暴的紫色能量正在疯狂积聚,像一颗即将爆炸的毒瘤!

    这是……什么

    剧痛骤然刺穿了他的头颅!仿佛有烧红的钢针从太阳穴狠狠扎入,直抵大脑深处,猛烈搅动。林墨尘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混乱中,他下意识地遵循着那幽暗视野里最刺目的提示——那燃烧房梁上闪烁着微光的脆弱节点!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抓起旁边一根被震断、斜倚在墙角的门闩,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戳向那个节点!

    咔嚓!

    一声脆响。那根粗大的、燃烧正旺的房梁,竟真的从中断裂!燃烧的半截木头轰然砸下,恰好挡住了从破门外汹涌灌入的、带着火星和毒烟的气浪,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摇摇欲坠但暂时安全的屏障。

    林墨尘蜷缩在断梁和墙壁构成的狭小三角空间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的血腥味。头颅的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留下一种冰冷的、异样的清明。他抬起手,用力抹去糊住眼睛的灰烬和泪水,再次看向外面。

    燃烧的炼狱景象依旧。但这一次,他看得更深,也更透。火焰不再是单纯毁灭的象征,它们内部奔涌的能量路径清晰可见;那些扭曲塌陷的墙壁,结构上的应力薄弱点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般显眼;甚至远处一块摇摇欲坠的巨大山岩,其内部细微的裂痕走向和最终的崩落轨迹,都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模糊的预演。

    幽瞳……他脑子里莫名跳出这个词。一种冰冷又灼热的力量,在他眼底深处悄然扎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震惊和恐惧。他必须离开这座沸腾的坟墓!

    凭借着这双新生的幽瞳,林墨尘在毁灭的迷宫中艰难穿行。他像一道无声的幽灵,避开空中坠落的燃烧碎片,绕开脚下突然塌陷的深坑,在看似绝路的断壁残垣间,总能找到那一条被能量流动标记出的、稍纵即逝的狭窄生路。幽瞳所及,毁灭的路径上,总会留下一条极其细微的生之缝隙。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轰鸣和惨叫似乎被甩在了身后。他跌跌撞撞冲出小镇边缘弥漫的毒烟,一头扑进镇外稀疏的枯树林中。冰冷的、混杂着灰烬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他扶着一棵烧焦了半边的枯树,贪婪地喘息,回头望去。

    曾经炊烟袅袅的临山镇,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狰狞、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深坑,坑底翻滚着暗红色的熔岩,散发出硫磺和血肉焦糊的恶臭。浓烟如黑色的巨柱,直插血色的云霄。只有零星几处边缘地带,还残留着断壁残垣的轮廓,在熔岩的红光映照下,如同巨兽啃噬后残留的森森白骨。

    家……没了。所有熟悉的面孔,王有福、赵大娘、铁匠李叔……都化作了那深坑里的一缕青烟。

    一股冰冷的、尖锐的痛楚刺穿心脏,随即被一种更强烈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淹没。林墨尘靠着焦黑的树干滑坐在地,浑身脱力,控制不住地颤抖。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周围焦黑的土地,幽瞳的视野里,一些散落的、只有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幽暗蓝紫色星点的奇异碎石块,正散发着微弱却异常纯粹的能量波动,无声地嵌入泥土中。

    星髓矿一个陌生的名字在混乱的脑海中闪过。他挣扎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其中一块碎石。一股冰冷的刺痛感传来,随即是更强烈的能量悸动,仿佛有微小的电流顺着指尖窜入体内。他猛地缩回手,幽瞳视野中,那碎石内部的星点骤然明亮了一瞬,散发出更清晰的能量纹路。

    这东西……绝不寻常。他心头莫名笼上一层阴霾。

    树林外的官道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车轮的滚动声,还有粗鲁的呵斥和兵器碰撞的金属交鸣!

    快!他娘的都给老子快点!磨蹭什么!想被后面那鬼东西追上吗一个破锣嗓子凶狠地咆哮。

    林墨尘心中一凛,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匍匐到树林边缘的灌木丛后。幽瞳微启。

    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仓皇奔逃在官道上。拉车的驽马口吐白沫,显然已精疲力竭。车上堆着鼓鼓囊囊的货物,用厚厚的、沾满泥污的油布盖得严严实实。护卫的二十几个汉子,个个满脸横肉,眼神凶戾,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手中刀剑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着寒芒。他们粗暴地鞭打着马匹,驱赶着车队,不时惊惶地回头望向临山镇方向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和烟柱,脸上写满了恐惧。

    商队中间,一辆明显更加沉重、由四匹健马拉着的巨大货车引起了林墨尘的注意。幽瞳的视野穿透了那厚厚的油布,看到了下面掩盖的东西——那并非寻常的货物,而是一块块未经打磨、形状不规则、通体闪烁着深邃幽蓝光泽的巨大矿石!矿石内部,无数细小的星点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明灭,散发出与林墨尘在树林里捡到的小碎片同源、却庞大了千万倍的能量波动!那能量冰冷、纯粹,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吸引力,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毁灭的不安感。

    幽瞳清晰地看到,一股股无形的、极其细微的能量流,正从那些巨大的幽蓝矿石中弥漫出来,丝丝缕缕,飘向天空,仿佛某种无声的召唤。而天空深处,那尚未散尽的陨火轨迹残留的能量余波,似乎正与这些飘散的能量流产生着某种微弱的共鸣!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林墨尘的心脏——临山镇的天降灾厄,难道……是被这些矿石引来的

    就在这时,商队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头儿!后面……后面有东西追上来了!一个护卫惊恐地指着来路。

    林墨尘顺着方向看去,幽瞳的视野瞬间穿透了弥漫的烟尘。只见官道尽头,一片翻滚蠕动、由无数扭曲肢体和腐烂血肉拼接而成的巨大暗影,正以惊人的速度贴地流淌而来!它没有固定的形状,所过之处,草木急速枯萎、焦黑、化为飞灰,只留下一道散发着恶臭的腐败轨迹。

    腐化魔!林墨尘脑子里瞬间跳出这个名字,仿佛是幽瞳带来的知识碎片。一种被陨火中蕴含的毁灭气息催生出的、贪婪吞噬生机的污秽魔物!

    操!商队首领,那个满脸络腮胡、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刀疤张)脸色骤变,眼中凶光暴涨,不能让它缠上!老二,带几个人,断后!给老子顶住!

    被点名的老二是个身材矮壮如铁墩的汉子,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极不情愿,但在刀疤张凶狠的目光逼视下,只得咬牙吼道:你们几个!跟我来!他点了七八个护卫,调转马头,抽出兵刃,脸上带着绝望的疯狂,迎向那片汹涌而来的腐败暗影。

    其他人,弃车!只带最重要的!刀疤张当机立断,厉声下令,把‘星货’车上的马解下来!快!他亲自扑向那辆装载着幽蓝矿石的沉重货车,指挥着心腹手下疯狂地砍断绳索,试图将那四匹珍贵的健马解脱出来。

    整个商队瞬间乱作一团。护卫们手忙脚乱地抛弃其他辎重车辆,争抢着爬上仅有的几匹马。哭喊声、咒骂声、马匹的嘶鸣声混作一团。

    就在这极度的混乱中,刀疤张眼角余光猛地扫到了树林边缘灌木丛后,那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少年身影!

    林墨尘心中警铃大作!他看到了刀疤张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比腐化魔更冰冷的杀机!对方根本不在乎他是谁,只在乎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辆装载着星货的致命货车!

    那边有个小崽子!刀疤张指着林墨尘藏身的方向,声音如同刮骨的寒冰,老五,去!处理干净!别留活口!

    一个身材瘦高、脸上带着阴鸷笑容的护卫(老五)立刻应声,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拔出腰间的弯刀,策马便朝灌木丛冲来!马蹄踏起烟尘,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完了!

    林墨尘浑身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他只是一个刚经历灭顶之灾、精疲力竭的药铺学徒,如何抵挡一个凶悍护卫的弯刀

    幽瞳!他几乎是本能地、绝望地将所有精神都灌注到双眼!视野瞬间聚焦,穿透混乱的烟尘,死死锁定在那辆被遗弃的、装载着幽蓝星髓矿石的沉重货车上!

    视野骤然拉近、穿透!厚厚的油布、粗糙的木制车板仿佛变得透明。那些巨大的、幽蓝深邃的矿石内部,无数细小的星点疯狂旋转明灭,构成一幅极其复杂、却又遵循着某种诡异规律的能量图谱。一股股冰冷的、纯粹的能量流在矿石内部奔涌、冲撞,又在某些特定的节点上形成细微的、如同血管壁承受不住高压般即将破裂的淤塞点!这些淤塞点,在幽瞳的视野里,如同黑暗中亮起的、指向毁灭的猩红路标!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墨尘的脑海!

    他猛地从灌木丛后站直身体,脸上没有恐惧,反而扯出一个极度不合时宜的、带着点少年顽劣又冰冷彻骨的微笑。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已冲到近前、狞笑着举起弯刀的护卫老五,而是伸出手指,笔直地指向那辆装载着星髓矿石的沉重货车。

    他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混乱的噪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那堆石头……林墨尘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能让它们……三息之内,全炸上天。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策马冲来的老五动作一滞,脸上的狞笑僵住,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充满鄙夷的狂笑:哈哈哈!炸上天小兔崽子吓疯了吧!爷爷先送你上天!他手中的弯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不留情地劈下!

    刀疤张和其他正忙着抢马逃命的护卫们,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少年和他指着的货车,脸上全是看疯子或死人的表情。没人相信。星髓矿何等坚固稳定一个小乞丐般的家伙,凭什么

    只有林墨尘自己知道,幽瞳的视野里,那货车周围的空间,能量流动正变得无比清晰。他全部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尖针,狠狠刺向他看到的、矿石内部那些最不稳定、最临近崩溃的猩红淤塞点!

    一息!

    老五的弯刀,距离林墨尘的头顶已不足三尺!冰冷的刀锋激起了他额前凌乱发丝的寒意。

    林墨尘眼中幽芒爆闪!意念的尖针,精准无比地同时刺中了货车内三块巨大矿石核心处,三个最致命的能量淤塞点!

    二息!

    嗡——!!!

    一种低沉到几乎无法听见、却又让人心脏骤然停跳的恐怖嗡鸣,猛地从货车内部炸开!仿佛沉睡的巨兽在深渊中发出第一声痛苦的嘶吼!

    刀疤张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猛地扭头看向货车!

    那覆盖着油布的沉重货车,像一颗巨大的心脏般,猛地向内一缩!紧接着,厚实的油布如同脆弱的纸张,被内部骤然爆发的、无法想象的蓝紫色光芒瞬间撕裂、汽化!刺目的强光吞噬了一切视觉!光芒的核心,是纯粹到极致的毁灭能量!

    不——!刀疤张的嘶吼刚刚出口,便被彻底淹没。

    三息!

    轰隆隆——!!!!

    世界,炸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爆炸发生了。那不再是火焰的升腾,而是空间本身的塌陷与怒吼!一道直径超过十丈的蓝紫色光柱,如同开天的巨剑,从货车所在的位置狂暴地刺向血色的苍穹!光柱所过之处,空气被彻底电离、撕裂,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紧随光柱之后的,是肉眼可见的、层层叠加的、近乎透明的毁灭冲击环!

    首当其冲的,是狞笑着举刀的老五和他胯下的马。人和马在接触冲击环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投入熔炉的雪人,直接气化、消失,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冲击环如同神罚的巨轮,冷酷地、无可阻挡地向外碾压扩张!

    那些刚刚爬上马背、甚至还没来得及调转马头的护卫们,脸上的惊骇和绝望被强光映照得纤毫毕现。下一刻,他们的身体连同坐骑,就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的瓷器,在刺目的光芒中崩解、碎裂、化为漫天飞舞的猩红血雾和燃烧的碎块!

    距离稍远的刀疤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无尽恐惧和不甘的嚎叫,便被狂暴的能量狠狠拍飞!他强壮的身体像一个破布娃娃般翻滚着撞向远处燃烧的树林,在半空中,他的一条手臂和半条腿已经诡异地扭曲、断裂、消失!

    轰!!!

    毁灭的冲击波终于狠狠撞上林墨尘!他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被无可抗拒的沛然巨力猛地向后掀飞!灼热的气流撕扯着皮肤,耳膜被巨响彻底灌满、刺痛,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夹杂着飞溅的泥土、碎石和燃烧的碎木。

    世界,在纯粹的能量释放中,寂静了那么一瞬。

    林墨尘重重地摔在十几丈外的焦土上,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口鼻间满是血腥味。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甩掉头上的尘土,睁开刺痛流泪的双眼。

    视野渐渐清晰。

    刚才商队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还流淌着暗红色熔融物质的焦黑深坑,坑壁光滑如同琉璃。深坑周围,是一个环形的、被彻底犁平的死亡地带,寸草不留,只剩下被高温熔结的、闪烁着诡异光泽的琉璃状地面。几匹健马的残骸散落在更远处,冒着青烟,散发出焦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和血肉焦糊的恶臭,还有一种奇异的、冰冷而纯净的能量粒子残留感。

    刀疤张那残缺的身体,如同一堆破烂的垃圾,挂在远处一棵燃烧的枯树杈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透。

    整个商队,连同那些凶悍的护卫,除了他自己,再无一个活物。

    林墨尘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他看着自己沾满黑灰和血污的双手,再看看前方那个恐怖的爆炸坑,一种冰冷的、混杂着后怕和某种奇异明悟的战栗感,顺着脊椎爬升。

    幽瞳……这就是幽瞳的力量看穿弱点,引导毁灭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爆炸坑的边缘。坑底中心,还残留着一些被高温熔融后重新凝结的、闪烁着黯淡蓝紫色星点的奇异金属块,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复杂意味的笑声从林墨尘唇边溢出,很快被灼热的山风吹散。他弯腰,从滚烫的焦土中抠出一块指甲盖大小、边缘已经融化的星髓金属碎块。碎块入手冰凉,内部的星点缓慢明灭。

    就在他直起身的瞬间,一股凌厉的、如同实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袭来!那不是杀气,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如同刀锋刮过皮肤。

    林墨尘瞳孔骤然收缩,幽瞳瞬间开启,猛地转身!

    爆炸坑边缘的阴影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与焦土和硝烟几乎融为一体的深灰色、式样简洁却透着干练气息的劲装,脸上覆着一张毫无表情的暗银色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异常平静,深不见底,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正冷冷地注视着林墨尘,目光在他脸上和手中那块星髓碎块之间缓缓移动。

    来人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块从废墟中长出的冰冷岩石。他身上没有任何标志,但那身装束和面具的材质,在幽瞳的视野里,隐隐流动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能量脉络,绝非寻常之物。

    林墨尘的心沉了下去。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他握紧了手中的星髓碎块,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虚假的镇定。幽瞳的力量在刚才的爆发后,如同被抽干的水池,只剩下浅浅一层,伴随着阵阵针扎般的头痛。他强撑着,让自己的眼神同样冰冷地迎向那面具人的审视。

    血盟,面具人终于开口,声音透过金属面具传出,带着一种奇特的、毫无起伏的共鸣,冰冷得像两块金属在摩擦,需要能看清真相的眼睛。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墨尘那双因疲惫和力量透支而显得有些暗淡、却依旧残留着奇异幽芒的眼瞳上。

    加入我们,面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蛊惑,只有冰冷的陈述,如同宣读一道命令,或者,和那些渣滓一起,被这吃人的世道碾碎。

    他抬起手,指向远处临山镇方向那依旧翻滚着浓烟与红光的巨大深坑,也指向商队爆炸留下的焦土琉璃坑。两个深坑,如同大地上睁开的、流着血泪的巨眼。

    看清那些蛀虫了吗那些趴在世界本源上吸食的怪物。面具人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是刻骨的恨意,他们需要血与火来淬炼。你,有这份‘火种’。

    林墨尘沉默着,幽瞳的余光扫过手中的星髓碎块,又扫过面具人毫无破绽的站姿。血盟反抗那些引来灾祸的蛀虫听起来像是唯一的选择,也是复仇的唯一途径。但面具下的那张脸,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真的值得信任吗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对着那冰冷的金属面具,吐出一个字:

    好。

    冰冷的金属面具下,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微澜,快得像是错觉。面具人不再言语,只是微微侧身,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跟上。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热情的接纳,只有冰冷的指令。林墨尘拖着疲惫不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沉默地跟在那道深灰色的身影后。面具人步幅极大,却奇异地落地无声,每一步都踏在焦土碎石最稳固的点上,避开那些还在散发着余热或能量扰动的区域。林墨尘依靠着幽瞳勉强捕捉着对方的轨迹,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被爆炸冲击波震伤的脏腑,带来一阵阵闷痛。

    他们远离了官道,也远离了临山镇和商队爆炸留下的两个巨大伤疤,一头扎进更加荒凉崎岖的山区。暮色四合,最后一点天光被起伏的山峦吞噬,黑暗如同浓墨般泼洒下来。面具人没有点火,似乎对黑暗中的路径了如指掌。林墨尘只能依靠幽瞳勉强视物,视野里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冰冷的幽蓝色轮廓。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道陡峭的岩壁,下方是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面具人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阴影最深处。林墨尘紧随其后,幽瞳瞬间捕捉到岩壁上几道极其细微、近乎天然裂痕的能量流动异常——那是一个伪装得极其巧妙的门户!

    面具人伸出手,在一块毫不起眼的凸起岩石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敲击了几下。无声无息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在岩壁上裂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一股混杂着泥土湿气、陈旧汗味、劣质灯油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进去。面具人言简意赅。

    林墨尘没有犹豫,矮身钻了进去。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甬道,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嵌着一颗散发着微弱幽光的萤石,光线惨绿,勉强照亮脚下的石阶。空气更加浑浊沉闷,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阴冷。

    甬道蜿蜒向下,仿佛通向地心。林墨尘默默计算着步数,感受着坡度。大约下降了百丈深度,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被改造过。穹顶高悬,倒垂着嶙峋的钟乳石。洞窟中央燃着几堆篝火,火焰跳跃,驱散了些许阴冷,在粗糙的岩壁上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巨大黑影。洞窟内人影绰绰,或坐或立,不下百人。他们大多穿着与面具人相似的深色劲装,脸上带着疲惫、警惕,以及一种近乎麻木的凶狠。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偶尔响起的、压低嗓音的交谈。

    这里就是血盟的巢穴林墨尘幽瞳扫过,洞壁的阴影里,一些手持强弩、眼神锐利的守卫如同石雕般静立。他们的位置,恰好封锁了所有可能的进攻路线。

    新人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阴影里走出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光头巨汉,肌肉虬结,几乎要撑破身上的皮甲。他脸上横贯着一道蜈蚣似的狰狞刀疤,眼神如同打量猎物般在林墨尘身上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轻蔑。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气息剽悍的汉子。

    面具人微微点头,声音依旧冰冷:‘幽瞳’,临山镇的幸存者。他引爆了‘黑蛇’商队的星髓货。言简意赅,却点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光头巨汉(疤脸)的瞳孔猛地一缩,那道刀疤都似乎抽动了一下。他再次看向林墨尘时,眼中的轻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凝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引爆星髓货就他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亲眼所见。面具人只说了四个字。

    疤脸沉默了几息,目光在林墨尘那双疲惫却依旧沉静的眼眸上停留片刻,最终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带着手下转身走向洞窟深处。

    跟我来,见‘烛龙’。面具人不再理会疤脸,径直带着林墨尘穿过人群。所过之处,那些沉默的血盟成员纷纷投来目光,好奇、审视、警惕、怀疑……如同实质的针,刺在林墨尘身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几道目光蕴含的冰冷敌意。

    他们来到溶洞最深处。这里相对独立,被几块巨大的天然石笋隔开。石笋后,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正低头看着石桌上摊开的一张巨大、绘制着复杂纹路和标记的兽皮地图。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没有任何装饰的深青色布袍,身形略显清瘦,却站得笔直如松,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烛龙大人,人带到了。面具人在距离石桌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躬身。

    被称作烛龙的男人缓缓转过身。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许,面容清癯,带着长久劳心劳力的疲惫刻痕,两鬓已染霜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沉重的忧虑。他的目光平和地落在林墨尘脸上,带着一种温和的审视,如同一位宽厚的长者。

    辛苦了,‘无面’。烛龙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他看向林墨尘,脸上露出一丝温和却难掩疲惫的微笑:孩子,欢迎你。我是烛龙。临山镇的事……我很抱歉。能活着走出来,便是最大的奇迹。无面说,你有一双能看穿虚妄的眼睛,还摧毁了黑蛇商队的重要货资

    他的语气真诚,目光充满理解,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倾诉和信任。

    然而,就在烛龙目光与林墨尘幽瞳接触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冰冷、滑腻的异样感,如同毒蛇的信子,骤然舔舐过林墨尘的感知!幽瞳的视野仿佛被无形的针猛地刺了一下!烛龙那温和儒雅的表象之下,在那清癯面容的眉心深处,幽瞳清晰地看到了一小团极其隐晦、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阴冷死寂气息的暗紫色能量!

    那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嵌入烛龙的精神本源之中!它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充满了操控和侵蚀意味的气息,与林墨尘在星髓矿中感受到的冰冷纯粹截然不同!更可怕的是,幽瞳清晰地看到,这团暗紫能量并非孤立,它延伸出无数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丝线,如同邪恶的根须,正悄无声息地连接着……洞窟内几个特定的守卫还有那个刚刚离去的疤脸巨汉甚至,林墨尘感到一道极其隐蔽的、源自那团暗紫能量的冰冷视线,似乎穿透了烛龙温和的瞳孔,瞬间锁定了自己!

    被发现了!林墨尘心头剧震,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和骤变的脸色,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幽瞳的力量瞬间收敛到极致,只留下最表层的视觉。他脸上努力维持着刚刚进入陌生环境、面对首领时应有的局促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微微低下头,避开烛龙那看似温和、实则可能蕴含着恐怖窥探的目光。

    是……是的,烛龙大人。林墨尘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疲惫,甚至还微微颤抖了一下,我叫林墨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石头就……就炸了。他故意说得含糊不清,带着少年人的无措。

    烛龙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依旧充满感染力,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恐怖窥探只是林墨尘的幻觉。不必紧张,孩子。劫后余生,好好休息。你的能力,血盟需要。无面,带他去安置,给他食物和伤药。他的目光转向面具人无面,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命令。

    是。无面躬身领命,示意林墨尘跟上。

    林墨尘顺从地跟在无面身后,走向溶洞一侧被简单隔开的休息区。每一步都感觉踩在薄冰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温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被石笋彻底挡住。那目光,如同跗骨之蛆。

    无面将他带到一处铺着干草、相对僻静的角落,丢给他一个水囊和一块硬邦邦的肉干,还有一小包气味刺鼻的药粉,便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消失在阴影里。

    林墨尘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没有去碰食物和水。幽瞳的力量在刚才的刺激和强行压制下,如同透支的油灯,只余下微弱的火苗,伴随着剧烈的、仿佛要裂开的头痛。他闭上眼睛,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烛龙……被侵染了!被那团恶心的、充满操控气息的暗紫色能量控制了!整个血盟的核心,很可能早已被渗透成了筛子!那个疤脸,那些守卫……都是被操控的傀儡无面呢他是否知情或者……他也是其中之一

    血盟所谓的反抗,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由那些蛀虫亲手布置、用来清除异己的屠宰场!而自己这个意外闯入、还拥有幽瞳的变数,恐怕已经被盯上,成了必须立刻清除的威胁!

    怎么办

    林墨尘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身下的干草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逃这地下巢穴如同迷宫,守卫森严,唯一的出口可能就在烛龙眼皮底下。留下等于躺在砧板上等死。那团暗紫能量的主人,绝不会容忍一个能看穿它伪装的存在。

    幽瞳……必须恢复力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意念沉入那几乎枯竭的幽瞳深处。意识如同细流,艰难地引导着体内残存的、源自星髓爆炸后吸收的微薄能量,按照幽瞳视野中自发流转的某种奇异路径,缓缓运转。头痛似乎减轻了一丝,视野深处那点幽芒也微弱地明亮了一分。

    时间一点点流逝。洞窟内的篝火渐渐黯淡,大部分血盟成员都已席地而眠,只剩下少数守卫在阴影中无声巡逻。压抑的寂静笼罩着整个空间。

    突然!

    林墨尘幽瞳猛地一跳!一股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毒蛇出洞,毫无征兆地从他侧后方的阴影中爆发!锁定了他!

    来了!比他预想的更快!

    他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幽瞳的视野中,一道模糊的阴影如同融入黑暗的流水,从石笋后无声滑出!一抹淬炼着幽蓝寒芒的匕首尖端,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弱尖啸,精准、狠辣、迅捷无伦地刺向他的后心!

    角度刁钻,时机完美,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是真正致命的刺杀!

    千钧一发!

    林墨尘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在匕首及体的前一刻,以一个极其别扭、却又妙到毫巅的角度猛地向侧面拧身!匕首带着冰冷的寒意,擦着他破烂衣衫的后背掠过,嗤啦一声划开一道口子,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他顺势翻滚,撞在冰冷的岩壁上,狼狈不堪,却成功避开了这必杀的一击。

    阴影中的刺客似乎微微一顿,显然没料到目标能在如此近距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躲开这致命一击。但他动作毫不停滞,如同附骨之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匕首划出一道更诡异的弧线,直取林墨尘的咽喉!速度更快,杀意更浓!

    林墨尘背靠着岩壁,退无可退。幽瞳在巨大的危机刺激下疯狂运转,视野中,那刺客模糊的身影、匕首刺来的轨迹、甚至对方肌肉发力的能量流动都变得清晰无比!然而,身体却跟不上意识的速度!

    躲不开!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林墨尘猛地抬头,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他看向刺客那双隐藏在阴影里、只有冰冷杀意的眼睛,嘴角竟然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令人心悸的幽冷,清晰地送入刺客耳中:

    我等的……林墨尘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就是这一刻。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墨尘的幽瞳深处,那点微弱的幽芒骤然暴涨!他全部的意念,不再是闪避,不再是防御,而是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刺向烛龙眉心深处、那团暗紫色能量延伸出的、连接着眼前这名刺客的其中一根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能量丝线!

    那根丝线,在幽瞳的视野里,是猩红的死线!

    呃——!

    阴影中的刺客,那必杀的一刺距离林墨尘咽喉已不足三寸!他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这一击之中,肌肉紧绷如铁,杀意凝若实质!然而,就在林墨尘话音落下、幽瞳爆闪的刹那——

    刺客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灵魂!他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瞬间失去焦距,瞳孔骤然放大、涣散!凝聚的力量瞬间溃散,匕首的去势戛然而止,手臂诡异地扭曲、抽搐!

    噗!

    一口粘稠的、散发着诡异暗紫色泽的污血,毫无征兆地从刺客口中狂喷而出!血液溅在岩壁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紧接着,刺客全身的肌肉如同失控般疯狂痉挛、扭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脆响!他像一具被扯断了提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林墨尘脚边的碎石地上,身体还在神经质地抽搐,口中不断涌出暗紫色的污血,那双眼睛空洞地望着洞顶,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茫然,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刺杀爆发到此刻毙命,不过短短两息!

    有刺客!林墨尘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却极具穿透力的惊叫!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如同惊雷般炸响!

    谁!

    怎么回事!

    沉睡的血盟成员瞬间被惊醒!篝火旁、阴影中的守卫反应极快,刀剑出鞘的铿锵声、弓弩上弦的绷紧声瞬间连成一片!无数道警惕、惊怒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射过来!

    混乱中,一道身影比所有人都快!是疤脸巨汉!他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撞开挡路的几个成员,瞬间冲到现场。当他看到地上那具还在微微抽搐、口吐紫血的刺客尸体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抬头,凶戾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刺向背靠岩壁、衣衫被划破、脸色苍白却异常平静的林墨尘。

    是你!小崽子!你干了什么!疤脸的声音如同咆哮,巨大的手掌按在了腰间的战斧上,杀意汹涌。

    他刺杀我。林墨尘喘息着,指着地上的尸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眼神却异常锐利地迎向疤脸的目光,我……我躲开了。他就……自己倒下了。他刻意表现得心有余悸,话语也显得混乱。

    放屁!疤脸根本不信,怒火几乎要冲破头顶,上前一步就要抓人。

    够了!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烛龙在无面等人的簇拥下,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眉头紧锁,看着地上的尸体,眼中流露出真切的震惊、痛心和……一丝极快闪过的、难以言喻的阴沉。他眉心深处那团暗紫能量,在幽瞳的感知中,正剧烈地、无声地沸腾着!

    烛龙大人!这小崽子有古怪!肯定是他用了邪法害死了我们的人!疤脸指着林墨尘,咬牙切齿。

    烛龙抬手制止了疤脸的咆哮,目光深沉地看向林墨尘,那温和的假面似乎有些难以维持:孩子,你没事吧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清是谁了吗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关切,但林墨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温和之下的冰冷审视和一丝……忌惮。

    没……没看清,林墨尘摇头,脸上适时地露出后怕和茫然,太快了……黑乎乎的一团影子……他刺过来,我躲了一下,他就自己吐血倒下了……他再次强调自己倒下,目光却飞快地扫过烛龙身后那几个同样被暗紫色能量丝线连接的守卫。

    烛龙沉默了几息,目光在刺客尸体和林墨尘身上来回扫视。洞窟内一片死寂,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般压下。

    查!最终,烛龙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彻查此人身份!为何要对我们的新同伴下手!他转向疤脸,疤脸,收敛尸体,仔细检查死因!无面,加强警戒!今晚所有人,不得擅离!

    命令下达,带着不容置疑的领袖威严。疤脸虽然满眼不甘,也只能狠狠瞪了林墨尘一眼,俯身去拖那具诡异的尸体。无面则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阴影中,去执行警戒命令。

    烛龙的目光最后落在林墨尘身上,那温和重新浮现,却多了一层更深的、令人不安的探究:孩子,你受惊了。看来,血盟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敌人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更无孔不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接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他轻轻拍了拍林墨尘的肩膀,那动作看似宽慰,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血盟的未来,需要你的眼睛。烛龙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在护卫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林墨尘站在原地,感受着肩膀上残留的冰冷触感,看着烛龙消失在巨大石笋后的背影。幽瞳的视野里,那团盘踞在烛龙眉心的暗紫色能量,正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延伸出的丝线绷得极紧,散发出更加阴冷和暴戾的气息。

    陷阱的绞索,已经套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而他,必须在绞索彻底收紧之前,找到那唯一的生路——或者说,那条通往最终毁灭的道路。

    地图在石桌上摊开,粗糙的兽皮承载着令人窒息的秘密。烛龙的手指划过一道深红色的、如同大地狰狞伤疤般的巨大裂谷,指尖落在一个被特别标记的、闪烁着幽暗星点图案的位置。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穿透了地下溶洞沉闷的空气:

    ……‘葬星渊’,世界之伤,亦是力量之源。黑石堡那些蛀虫把持着最大的星髓矿脉,如同贪婪的蛆虫,吮吸着整个世界的骨髓!他们的堡垒坚不可摧,他们的爪牙遍布四方……但并非无懈可击!

    烛龙的手指猛地戳向裂谷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被标记为蠕虫隧道的曲折路线。

    这里!一条被遗忘的古矿道!被流沙和剧毒晶簇封锁了数百年!只有最熟悉大地脉络的‘引路人’,才知道如何避开那些致命的陷阱和扭曲的空间褶皱!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一个身材矮小精瘦、脸上布满风霜沟壑、沉默如石的老者(石老)身上。石老,血盟的眼睛和脚程,就靠你了!

    石老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烛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殉道般的狂热:而真正的钥匙,在这里!他的指尖重重敲在葬星渊最深处,一个被描绘成巨大漩涡状的核心区域。

    星髓矿脉的‘心核’!那里汇聚着最狂暴、最原始的世界本源之力!只要将特制的‘焚星炎种’投入心核……烛龙猛地握紧拳头,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就能引发连锁湮灭!将整条矿脉、连同盘踞其上的黑石堡,彻底化为灰烬!斩断那些蛀虫的根!让这腐朽的世界,在血与火的淬炼中,迎来新生!

    死寂。

    溶洞内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血盟成员们脸上交织着恐惧、茫然,最终被烛龙话语中描绘的新生景象点燃,化为一种扭曲的、自我献祭般的狂热。疤脸巨汉激动得浑身颤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只有少数几人,包括石老,眼底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疑虑。

    焚星炎种,是血盟数代人智慧的结晶,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烛龙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托付感。他的目光,缓缓地、带着不容置疑的期许,落在了人群后方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年身上。

    墨尘,烛龙的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你有一双能看穿虚妄的‘幽瞳’。此行凶险莫测,矿脉深处能量狂暴扭曲,陷阱重重。我们需要你的眼睛,为石老指引最安全的路径,为炎种找到那唯一的、最完美的引爆点!你……愿意承担这份重任吗为了血盟,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

    所有的目光,狂热、怀疑、审视、期盼……瞬间聚焦在林墨尘身上,如同沉重的枷锁。

    林墨尘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幽瞳的视野里,烛龙眉心那团暗紫色的能量正剧烈地搏动着,散发出冰冷而急切的催促。那延伸出的丝线,如同无形的锁链,缠绕在疤脸、石老,甚至几个看似普通的成员身上。

    他迎着烛龙温和中隐藏着深渊的目光,缓缓地、清晰地点了点头,只吐出一个字:

    好。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只有一种冰冷的决绝。

    烛龙的脸上,绽放出宽慰而充满力量的笑容,如同阳光驱散阴霾。好!血盟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们了!疤脸,你带精锐小队,负责护卫!石老引路!墨尘指引!即刻准备,今夜……出发!

    低沉的号角声在压抑的洞窟中响起,如同送葬的哀鸣。

    黑暗,是葬星渊永恒的主宰。浓稠得如同实质的墨色,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只有众人手中高举的、包裹着厚厚滤光兽皮的萤石灯,散发出极其微弱、仅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的惨绿幽光。这光芒非但不能带来安全感,反而将嶙峋怪石和扭曲的阴影映照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魔怪。

    空气粘稠而滚烫,混杂着浓烈的硫磺、金属锈蚀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星辰尘埃腐烂后的奇异腥甜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灼烧着气管。脚下是崎岖不平、覆盖着厚厚晶尘的矿道,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在死寂的深渊中回荡,格外刺耳。

    跟紧!一步踏错,尸骨无存!引路人石老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在狭窄的矿道中低低响起。他佝偻着身体,动作却异常灵活,像一只在岩缝中穿梭的老蜥蜴。他手中没有灯,仅凭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在冰冷粗糙的岩壁上摸索、感知。幽瞳的视野中,林墨尘清晰地看到,石老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避开地面上那些肉眼难辨的、散发着微弱但致命能量扰动的区域——那是古老流沙陷阱和剧毒晶簇能量辐射的边缘。

    疤脸巨汉带着七八个气息剽悍、眼神凶狠的护卫紧随其后,手中的兵刃紧握,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无边的黑暗。他们的眼神深处,除了对环境的警惕,还隐藏着一丝对林墨尘的、毫不掩饰的监视和冰冷的敌意。幽瞳能看到,疤脸身上那根与烛龙眉心暗紫能量相连的丝线,此刻正闪烁着不祥的微光,如同毒蛇的鳞片。

    林墨尘走在队伍中段,紧跟在石老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的幽瞳全力开启,视野里不再是单纯的黑暗。整个矿道,如同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种能量交织而成的、狂暴而混乱的神经脉络图。冰冷的星辰辐射(星髓散逸的能量)如同蓝色的烟雾弥漫;灼热的地脉岩浆气息(来自深渊更深处)如同暗红色的河流在地下奔涌;古老矿道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微的空间扭曲和应力裂纹)闪烁着危险的黄光;而石老脚下那些致命的陷阱和能量辐射区,则如同猩红的毒瘤点缀其中。

    他必须全神贯注。幽瞳的力量在疯狂消耗,如同开闸泄洪,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能停。每一次石老在岔道口稍有停顿,或是前方出现能量异常紊乱的区域,林墨尘都会立刻压低声音,用最简洁的词语指引方向:左三寸,避蓝雾。前方十步,绕行,有塌陷应力。右侧岩壁,有晶簇辐射,勿触。

    石老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执行,浑浊的老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疤脸等人虽然满脸不耐,却也只能紧紧跟随。队伍在死寂与黑暗中,如同一条沉默的毒蛇,向着深渊的心脏蜿蜒挺进。

    越深入,矿道越是开阔,但环境也越发诡异恐怖。两侧岩壁上开始出现巨大的、闪烁着幽蓝或暗紫色泽的星髓矿簇,如同凝固的星辰泪滴,散发出冰冷而纯粹的光芒,照亮了部分空间,却也让那些扭曲的阴影更加狰狞。空气中弥漫的能量粒子更加活跃,皮肤传来阵阵酥麻的刺痛感。一些地方,空间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光线经过时发生怪诞的折射,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怪物的肠道内。

    停下!石老突然低喝一声,身体僵在原地。

    前方矿道豁然中断,出现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断崖!断崖对面,隐约可见矿道继续延伸的轮廓,但中间相隔超过二十丈的虚无深渊!更可怕的是,断崖之间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斥着无数道肉眼难辨、却在幽瞳视野里清晰无比的、纵横交错的暗红色能量乱流!它们如同无形的、高速旋转的锋利刀片,将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发出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任何试图穿越的东西,都会被瞬间绞成最基本的粒子!

    妈的!死路!疤脸暴躁地低吼,脸上横肉抽搐。

    石老脸色凝重,蹲下身,枯槁的手指在断崖边缘仔细摸索着,感受着岩壁细微的震动和能量残留。片刻,他指向断崖右侧下方一处极其隐蔽、被巨大星髓矿簇阴影笼罩的岩壁:下面……有东西。很古老的……结构。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林墨尘立刻凝神望去。幽瞳穿透阴影和星髓矿散逸的蓝色光晕,在那陡峭的岩壁下方约五丈处,看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人工开凿的凹槽!凹槽里,固定着几个锈蚀得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巨大金属环扣!环扣上,还残留着几段朽烂断裂的、粗如儿臂的金属锁链,一直垂向下方翻滚着暗红色能量乱流的深渊!

    下面!有旧锁链!林墨尘立刻指向那个方向,声音因消耗过度而嘶哑,断链!很古老!

    石老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立刻解下背上的绳索,动作麻利地在断崖边一块稳固的巨石上打好结。我下去看看!你们掩护!

    石老!疤脸想要阻止,但石老已经将绳索另一端系在腰间,毫不犹豫地沿着陡峭的岩壁向下滑去。他瘦小的身体在狂乱的能量乱流边缘显得岌岌可危,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在能量相对平稳的节点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流逝。下方只有绳索摩擦岩壁的沙沙声和深渊中能量乱流的低沉嗡鸣。

    终于,下方传来石老短促而带着兴奋的呼哨!

    成了!有路!石老的声音从深渊中传来,带着回响,锁链连着一个废弃的升降平台!还能用!快下来!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黑暗中点燃。疤脸立刻指挥手下,利用绳索依次滑下断崖。林墨尘是最后一个。当他滑到那个隐蔽的凹槽时,看到了那个锈迹斑斑、由粗糙金属和巨大齿轮构成的古老升降平台。石老正费力地扳动着一个同样锈蚀的巨大扳手,齿轮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平台缓缓震动起来。

    快!这老古董撑不了多久!石老吼道。

    众人迅速登上这艘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方舟。疤脸等人粗暴地挤在前面,将林墨尘和石老几乎挤到边缘。平台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载着众人,摇摇晃晃地朝着深渊的另一侧,那黑暗未知的对岸,缓缓下降、平移。

    平台在深渊的咆哮中剧烈摇晃,每一次金属扭曲的呻吟都像濒死的哀嚎。锈蚀的齿轮艰难地咬合、转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嘎吱——声,在能量乱流的嗡鸣中显得格外刺耳。惨绿的萤石灯光在平台上投下鬼影幢幢,映照着众人紧绷而苍白的脸。

    疤脸和他手下几个精锐护卫紧握着武器,身体微躬,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神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对岸矿道轮廓。他们的站位,有意无意地将林墨尘和石老挤在靠近深渊边缘的角落。

    幽瞳的视野里,矿道对岸的景象正急速拉近。那并非坦途。巨大的星髓矿簇如同獠牙般从岩壁刺出,散发着冰冷的幽光。而在矿簇之间,幽瞳清晰地捕捉到几处极其隐蔽的、人工堆砌的掩体轮廓!掩体后,是几道蛰伏的、散发着微弱但冰冷杀意的能量波动——那是活人!是守卫!黑石堡布置在废弃矿道出口的暗哨!

    林墨尘的心瞬间沉到谷底。陷阱!烛龙所谓的被遗忘的古矿道,根本就是对方故意留下的诱饵!石老……他知道吗他浑浊的眼底只有全神贯注的操作和对平台的忧虑,似乎毫无察觉。

    准备!疤脸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嗜血的兴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按在了战斧柄上,目光却飞快地、隐晦地扫了林墨尘一眼。那眼神,如同屠夫在看砧板上的肉。

    平台距离对岸越来越近,二十丈……十五丈……十丈……对岸掩体后蛰伏的杀意陡然攀升!

    就是现在!疤脸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在深渊中炸响!

    他和他身边的护卫,如同早就排练好一般,没有扑向对岸的敌人,而是骤然转身!手中的刀剑、战斧,裹挟着凶狠的斗气光芒,带着必杀的决心,狠狠劈向被他们挤在平台边缘的林墨尘和正在操纵扳手的石老!

    叛徒!去死!疤脸的巨斧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直取林墨尘的头颅!他身后的护卫则封死了林墨尘所有的闪避空间,刀锋直指要害!同时,另一把淬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向石老的后心!

    背叛!赤裸裸的背叛!目标清晰——在抵达终点前,清除掉这两个工具!

    千钧一发!平台剧烈摇晃!

    石老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浑浊的眼睛瞪大,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绝望,面对刺向后心的匕首,竟忘了闪避!

    而林墨尘,在疤脸转身咆哮的瞬间,幽瞳的视野里,疤脸身上那根连接着烛龙眉心暗紫能量的丝线骤然亮得刺目!所有的杀意、所有的动作轨迹,都在幽瞳的预判之中!

    他没有试图格挡那势大力沉的巨斧——那不可能!也没有去救石老——来不及!

    在刀斧加身的刹那,林墨尘的身体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他猛地向后倒仰,上半身几乎与平台边缘齐平!巨斧带着死亡的呼啸,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同时,他的右脚如同毒蝎摆尾,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平台边缘那根锈蚀得最厉害、早已布满裂痕的粗大承重支柱上!

    咔嚓——嘣!!!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那根支柱,在幽瞳早已标记出的最脆弱应力点,在林墨尘精准而全力的重踹下,应声而断!整个升降平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哀鸣,猛地向林墨尘和石老所在的这一侧倾斜、垮塌!

    啊——!

    不——!

    惊呼声、惨叫声瞬间爆发!

    平台倾斜垮塌的巨力,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疤脸和他手下劈出的致命一击全部落空,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下失去平衡,手舞足蹈地向着深渊翻滚!其中两人直接撞上了对面岩壁突出的尖锐星髓矿簇,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濒死的惨嚎!疤脸反应最快,怒吼着将巨斧狠狠劈入倾斜的岩壁,试图稳住身体,但平台垮塌的力量太大,他整个人悬在半空,惊怒交加地瞪着林墨尘。

    而林墨尘,在踹断支柱的瞬间,借着反作用力,身体如同灵猿般向侧后方弹起!他的目标,是石老!在平台彻底倾覆的刹那,他一把抓住了同样因平台倾斜而站立不稳、正向下滑落的石老的手臂!

    跳!林墨尘嘶吼!

    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在平台彻底解体、坠入下方翻滚着暗红色能量乱流的深渊前一刻,险之又险地扑向了对岸矿道边缘一块突出的、相对平坦的岩石平台!

    轰隆隆——!!!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和金属扭曲解体的刺耳噪音!巨大的升降平台连同上面来不及跳下的几个护卫,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玩具,翻滚着坠入深渊,瞬间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吞噬、绞碎,连惨叫都只持续了半秒便戛然而止!

    林墨尘和石老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岩石平台上,碎石硌得生疼。林墨尘眼前阵阵发黑,幽瞳的力量几乎耗尽,剧烈的头痛让他几欲呕吐。石老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苍老的脸上布满擦伤和惊魂未定。

    对岸掩体后的守卫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竟忘了攻击。

    小……小崽子……老子要撕了你!疤脸惊怒交加的咆哮从斜下方的岩壁传来。他依靠着嵌入岩壁的巨斧,如同壁虎般挂在半空,离林墨尘他们所在的平台只有几丈距离,正疯狂地试图向上攀爬!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和杀意。

    林墨尘挣扎着爬起来,看着下方如同受伤野兽般挣扎的疤脸,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挣扎起身的石老。幽瞳的余光扫过对岸掩体后那些重新举起武器、开始瞄准的守卫。

    没有时间了!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沉重的、由烛龙亲手交托、铭刻着复杂符文的金属圆筒——焚星炎种!入手冰冷,内部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足以焚灭星辰的恐怖能量!

    石老!走!林墨尘的声音嘶哑而决绝,他指向矿道深处那条通往更黑暗、能量波动更狂暴的路径——那是通往星髓矿脉心核的方向!去心核!引爆点……在那里!他快速报出了幽瞳早已计算好的、心核能量网络中最不稳定的那个致命节点的精确位置!

    那你……石老浑浊的眼睛看着林墨尘手中的炎种,又看向下方疯狂攀爬的疤脸和对岸即将到来的攻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走!!!林墨尘厉声嘶吼,不容置疑!他将炎种死死攥在手中,猛地转身,面向斜下方岩壁上的疤脸,和对岸掩体后闪烁的寒芒!

    石老深深看了林墨尘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震惊、愧疚、决然……最终化为一声低吼:活着!他不再犹豫,矮身如同离弦之箭,冲向矿道深处,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

    拦住他!对岸掩体后传来守卫的怒吼!弓弩破空声骤然响起!

    林墨尘眼中幽芒爆闪!残存的所有精神力疯狂注入幽瞳!视野瞬间清晰!弩箭的轨迹、能量波动,如同慢动作般呈现!他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险之又险地避开两支射向要害的劲弩!第三支弩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与此同时,疤脸也攀上了平台边缘!他怒吼着,如同暴怒的凶兽,巨斧带着全身的力量和滔天的恨意,朝着林墨尘当头劈下!斧刃撕裂空气,发出死亡的尖啸!

    林墨尘没有硬接!他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翻滚!巨斧狠狠劈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飞溅!

    疤脸一击落空,毫不停滞,战斧横扫,封死林墨尘的退路!对岸的弓弩也再次锁定了他!

    绝境!林墨尘被逼到了平台的最边缘!身后,是翻滚着暗红色能量乱流的无尽深渊!

    他半跪在地,剧烈喘息,手中紧紧攥着那冰冷的焚星炎种。幽瞳的视野扫过疤脸身上那根依旧亮得刺目的暗紫能量丝线,又扫过对岸那些被同样能量丝线隐隐缠绕的守卫。

    他抬起头,脸上沾满血污和尘土,却忽然对着状若疯狂的疤脸,露出了一个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笑容。

    蠢货,林墨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深渊的咆哮和弓弩的绷弦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你以为……你是棋手

    他缓缓抬起握着炎种的右手,并非指向疤脸或对岸的守卫,而是……指向了自己脚下,这片巨大平台所依附的、深不见底的、翻滚着暗红乱流的葬星渊本身!

    这深渊之下,林墨尘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才是……真正的‘心核’入口!

    疤脸挥斧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的疯狂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对岸守卫瞄准的动作也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林墨尘的笑容骤然放大,带着一种殉道般的疯狂!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穿透了厚重的岩层,仿佛看到了深渊最深处那团沸腾的、如同世界心脏般搏动着的、由纯粹星髓能量构成的巨大漩涡核心!

    幽瞳的力量燃烧到极致!他全部的意念,不再用于闪避,不再用于防御,而是如同最精准的导引,狠狠刺入手中焚星炎种的核心符文!

    烛龙……还有你背后的主子……林墨尘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深渊边缘回荡,睁大眼睛……看好了!

    他手臂猛地发力,将激活的焚星炎种,狠狠砸向脚下平台边缘那块在幽瞳视野中闪烁着最刺目猩红光芒的、连接着深渊心核能量脉络的脆弱岩层节点!

    这世界的火,林墨尘的声音被淹没在骤然爆发的、湮灭一切的光芒和轰鸣中,该淬——炼——了——!

    轰——!!!!!

    没有过程,只有结果。

    以林墨尘脚下为中心,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色彩、仿佛蕴含了宇宙诞生之初所有光芒的恐怖光柱,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刺破了葬星渊永恒的黑暗!光柱瞬间吞噬了林墨尘的身影,吞噬了平台上惊骇欲绝的疤脸,吞噬了对岸掩体后的守卫,吞噬了周围狰狞的星髓矿簇和嶙峋的岩壁!

    它比星辰更耀眼,比太阳更暴烈!

    光柱所过之处,一切物质——岩石、金属、血肉、能量——都在亿万分之一秒内被彻底分解、气化、归于最原始的粒子状态!空间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玻璃碎裂般的哀鸣,被硬生生撕开一道道漆黑的、虚无的裂痕!

    紧接着,是无声的湮灭冲击!

    一道纯粹的、由毁灭法则构成的、近乎透明的环形波纹,以光柱为核心,无声而冷酷地向外急速扩张、碾压!

    波纹扫过之处,葬星渊两侧高达千丈的岩壁,如同被无形巨刃切过的豆腐,无声无息地消失!更远处的巨大星髓矿脉,如同被点燃的超级火药桶,连锁反应瞬间爆发!幽蓝深邃的矿石内部,积蓄了亿万年的星辰能量被彻底引爆!一道道稍小、却同样毁灭性的能量光柱此起彼伏地冲天而起!

    轰轰轰轰轰——!!!!

    整个葬星渊,化作了沸腾的光与火的海洋!爆炸的轰鸣如同亿万雷霆同时炸响,汇聚成一股足以震碎大陆板块的恐怖声浪,席卷天地!大地在疯狂地颤抖、崩裂!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向视野尽头!天空被彻底染成了妖异的紫红色,厚重的云层被狂暴的能量冲击撕得粉碎!

    星髓矿脉深处,石老刚刚冲到那个幽瞳标记的心核位置——一个巨大的、能量澎湃的洞窟。他正要将手中另一枚备用的焚星炎种投向洞窟中心能量最狂暴的点,脚下的大地却猛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恐怖悸动!

    轰隆隆——!!!

    整个洞窟疯狂地摇晃起来!无数巨大的星髓矿簇从穹顶坠落!石老脸色剧变,猛地抬头,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岩层,看到上方那毁天灭地的能量爆发!

    他……他引爆了真正的……石老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一丝明悟的悲怆。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枚同样被激活的焚星炎种,狠狠砸向脚下剧烈震颤、能量狂涌的大地!

    一起……淬炼吧!

    第二道更加猛烈的爆炸光柱,从矿脉深处狂暴升起,与葬星渊核心的毁灭光柱遥相呼应!

    连锁反应,彻底失控!

    世界,在燃烧。

    以葬星渊为核心,毁灭的狂潮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可阻挡地向外急速扩散!

    大地在哀鸣中崩裂、沉陷!巍峨的山脉如同脆弱的沙堡般坍塌,激起遮天蔽日的尘埃云!奔腾的江河被瞬间蒸发、断流,留下干涸的、布满恐怖裂缝的河床!曾经繁华的城市、坚固的堡垒,在湮灭冲击波和狂暴的地震面前,如同孩童堆砌的积木,眨眼间化为齑粉!生灵涂炭,万物凋零!

    天空不再是天空。厚重的尘埃、燃烧的烈焰、狂暴的等离子流和破碎的空间碎片,共同构成了一幅末日图景。血红色的光芒主宰了一切,偶尔有巨大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星髓碎片如同陨星般拖着长长的尾迹砸向满目疮痍的大地,引发新的爆炸和火海。

    世界,迎来了它最彻底、最暴烈的淬炼。

    在这毁灭风暴的最中心,在那道最初也是最恐怖的湮灭光柱渐渐消散、留下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边缘流淌着炽热熔岩的深渊巨坑上空——

    一点极其微弱的幽芒,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闪烁着。

    林墨尘的身体悬浮在狂暴的能量乱流和破碎的空间碎片之间。他身上的衣物早已化为飞灰,身体布满了可怕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鲜血不断从裂痕中渗出,又在恐怖的高温下瞬间汽化。他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力量透支的虚脱中沉浮,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

    幽瞳的力量几乎耗尽,视野一片模糊,只剩下冰冷的、无尽的黑暗。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在那破碎苍穹的最高处,一道横亘整个天幕、如同世界伤疤般的巨大空间裂缝之后——

    一只眼睛,缓缓睁开。

    无法形容其大小,仿佛整个苍穹都只是它的眼睑。眼瞳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旋转、明灭、流淌的星辰构成,深邃、冰冷、漠然,带着一种超越时空、俯瞰众生的绝对意志!它静静地注视着下方沸腾的毁灭熔炉,注视着那个在能量风暴中如同尘埃般渺小、却奇迹般残存的身影——林墨尘。

    那目光,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观察实验样本般的、冰冷到极致的……

    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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