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归途的违和感飞机舷窗上的雨痕把上海夜景扯成破碎的霓虹灯带。
我摸到西装内袋里的绒面戒指盒——本该在三天后结婚纪念日出现的惊喜，此刻正硌着肋骨的钝痛。
手机突然震动，锁屏弹出苏晴的消息：今晚陪莉莉选婚纱啦~
莉莉去年离婚时把婚戒扔进黄浦江的视频还在我朋友圈置顶。
出租车里空调混着司机劣质烟草的味道，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后视镜挂着的平安符下压着张儿童照片，边缘焦黄卷曲。
师傅孩子多大了我扯松领带。啊他手指在照片上蹭了蹭，这车是跟车队老张换的。
玄关处苏晴的羊皮短靴摆得过分整齐，鞋尖朝外像随时要逃走。往常她总把左脚靴子踢到地毯下面，抱怨拉链硌脚踝。
我蹲下来闻了闻靴筒，除却熟悉的柑橘调香水，还缠着一缕松木气味——像被斧头劈开的新鲜树干。
冰箱门发出病态的呻吟。六格透明保鲜盒像等待解剖的标本，周三和周五的格子空着，缺口处贴着粉色便利贴：私教课加餐~
字迹末尾画了个扭曲的爱心，最后一笔划破了纸面。
我捏起周三那格的垫纸，背面有块可疑的油渍，闻起来像蓝海湾酒店招牌的松露油。
浴室里挂着的深蓝色毛巾还在滴水。材质粗糙得像砂纸，用力一搓就簌簌掉下蓝色纤维，落在白色瓷砖上像微型尸斑。
我把它按在脸上深吸一口气，雪松香精的味道突然刺得鼻腔发酸——上个月客户送的木质香水分明被苏晴吐槽像棺材铺子。
卧室床头柜抽屉卡住了，第三次猛拽时整个砸在我脚背上。
那盒冈本001少了两片，生产日期是今年三月——我们最后一次亲密时用的明明是杜蕾斯。
包装盒内侧有道新月形的指甲划痕，和苏晴右手食指的裂纹完全吻合。
客厅绿萝的第七片叶子不见了，断口处凝着胶状物。
上周视频时她背后窗台上这盆植物还郁郁葱葱，现在泥土里插着三根烟蒂，过滤嘴上有浅浅的牙印。
我打开微信，莉莉的朋友圈正在更新：九宫格婚纱照预览，配文重新开始。
放大第三张照片，镜面墙反射出摄影师右手腕的蛇形纹身——去年公司团建，徐阳喝醉后炫耀过同样的图案。
手指突然碰到冰箱侧面的便签磁铁，背面朝外翻着。翻转时有什么东西飘落，是张对折的处方笺。
市立医院肝病科的红色公章盖在徐阳的名字上，日期是昨天。
医嘱栏龙飞凤舞写着禁剧烈运动，却被用指甲油划掉，旁边补了句加油——苏晴哄我吃药时总会用这个语调。
窗外传来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闷响。我冲到阳台时，那辆眼熟的雷克萨斯正消失在转角，尾灯在雨幕里拖出两道红色涎水。
副驾驶窗伸出一只女人的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反光像刀尖——那是我用第一笔项目奖金买的蒂芙尼六爪镶。
手机又震，苏晴的头像跳出来：给你带了蓝海湾的夜宵~
锁屏照片里我们去年在北海道滑雪，她围着我织的驼色围巾。
现在那条围巾皱巴巴地堆在沙发角，沾着几根亚麻色短发——我染黑发已经五年。
厨房突然传来微波炉的提示音。走过去时踢到垃圾桶，里面躺着撕碎的健身计划表，勉强能拼出双人核心训练的字样。
微波炉里转着半盒冷掉的松露烩饭，塑料盖上用口红画了个笑脸，Dior999的猩红色——这支昨天还放在她化妆包最里层。
我抓起车钥匙，玄关镜映出自己扭曲的脸。镜面左下角有个新鲜指纹，拇指螺纹呈罕见的双斗纹——苏晴没有，徐阳的体检表上倒是特别标注过这项特征。
手机第三次震动。莉莉发来段语音，背景音里有熟悉的低沉笑声：啧，你老公要是知道——
录音在此戛然而止。
窗外，夜航飞机正掠过乌云，闪烁的航行灯像未熄灭的烟头。
第二章：健身房的偶遇
极限健身会所的玻璃墙像块巨大的鱼缸，里面的人影在冷白灯光下扭曲游动。我站在马路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车钥匙上的金属扣——苏晴的红色奥迪A3就停在VIP区，车尾贴着Baby
on
Board的贴纸，我们从来没有过孩子。
推门时感应器发出机械女声：欢迎光临，尊贵的……
我抬手打断，声音卡在半空。
前台小妹抬头瞥我一眼，又低头刷手机，指甲盖上的碎钻在屏幕上敲出细碎声响。
她胸牌歪着，名字那栏被马克笔涂改过，隐约能看出徐字被硬改成林。
找人还是体验她嚼着口香糖问。
看看环境。我摸出钱包，故意露出半截黑卡。
她吹了个泡泡，啪地炸开。周三周五有双人课，不过得提前约。泡泡糖的甜腻混着更衣室飘来的汗酸味，像腐烂的水果。
我沿着器械区慢走，橡胶地垫吸着鞋底，每步都像踩在湿棉花上。
镜面墙反射出瑜伽区的景象——徐阳单手托着苏晴的后腰，她整个人悬空，腿缠在他胯上，运动内衣的肩带滑到肘关节，露出一截我没见过的晒痕。
核心收紧。徐阳的声音低得发黏。
他虎口有块刺青，是罗马数字Ⅶ，苏晴生日是七月七号。苏晴耳根通红，不是运动后的潮红，而是她每次说谎前会涌上的血色。
更衣室门口贴着课程表，周三19:00-20:30的格子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VIP1。
我摸出手机拍，闪光灯没关，白光炸开的瞬间，镜子里徐阳突然转头，目光穿过三十米距离钉在我后颈上。
先生前台小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背后，递来一瓶矿泉水。
瓶身
densation
滑下来，在她虎口积成一小洼，像刚摘除隐形眼镜的护理液。徐教练问您是不是需要指导。
我拧开瓶盖，塑料密封环断在螺纹处。你们更衣室在哪
女更衣室门虚掩着，推开时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长椅上扔着苏晴的健身包，拉链敞着，露出半截男士止汗喷雾。
铝罐上凝结的水珠滚下来，在尼龙面料上洇出深色圆点。我拿起来喷了一下，雪松混着薄荷的刺激感猛地呛进气管——和浴室那条毛巾同款香型。
隔间里突然传来冲水声。我迅速把喷雾塞回去，转身时手肘撞到储物柜。咣当一声，柜门弹开，里面挂着徐阳的黑色训练服，内衬领口处沾着一点珊瑚色——苏晴最近换的唇釉色号。
有人吗莉莉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我闪进最里侧的隔间，门缝下能看到她镶水钻的拖鞋尖。
晴晴你手机落我车上了。她跺了跺脚，啧，这破地儿连个信号都没有。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锁屏是徐阳在泳池边的背影。我划开通知栏，最新消息来自A阳哥：1806房卡在老地方，发送时间是一小时前——那会儿苏晴正给我发微信说在跟莉莉吃火锅。
隔间门突然被敲响，三短一长。我屏住呼吸，听见莉莉压低的声音：他走了。
苏晴的回应带着喘：监控呢
放心，周三的硬盘永远会‘意外’格式化。
门外，更衣室的灯啪地灭了。
第三章：数字密码
苏晴的旧手机躺在茶几上，屏幕裂得像蜘蛛网，右下角还粘着一小块干涸的口红印——Dior
999，和她留在微波炉饭盒上的一模一样。
我按下电源键，锁屏壁纸还是我们在北海道滑雪的照片，只是被裁剪过，我的半边身子不见了。
密码提示跳出来：最重要的日子。
我试了她的生日、我的生日、结婚纪念日，全错。
手指悬在键盘上，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喝醉时说的话：我所有密码都是初吻那天，因为那天你像个笨蛋一样撞到我牙齿。
20170815。
屏幕亮起，相册图标右上角标着99+。最近删除里只有一张照片——徐阳单手托着苏晴的腰，另一只手按在她腹部，两人额头几乎相贴。
配文：核心训练打卡~拍摄时间显示昨晚19:23，就在她给我发和莉莉吃火锅的十分钟后。
我点开详情，EXIF信息里藏着一行小字：美颜AI修复·旧照新玩。
可照片角落里，瑜伽垫上的LOGO分明是极限健身的新款，上个月才到货。
美团订单记录像本摊开的罪证簿。连续六周的周三19:30，蓝海湾酒店·VIP双人餐准时出现。
最新一单的备注栏写着：不要蒜，他肝功能不好——徐阳的忌口，我过敏的是花生。
支付宝账单更精彩。每月5号固定转账3888元给徐阳健身工作室，备注清一色私教升级。
但点进详情，收款方营业执照写着市立医院康复中心特约合作单位。
屏幕突然跳出来电显示——A莉莉宝贝。我按下接听，没出声。
东西拿到了吗莉莉的嗓音黏糊糊的，背景音里有规律的滴滴声，像医院仪器。
我捏紧手机，塑料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吱响。
啧，说话呀！她不耐烦了，化验单在更衣室储物柜夹层，别忘了撕掉标签——
通话戛然而止。我低头看自己掌心，四条半月痕泛着青紫色。手机相册就在这时自动刷新，跳出一张陌生截图：市立医院检验科报告单，患者姓名那栏被拇指遮住，但右上角的病历号赫然是我的身份证后六位。
窗外突然传来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闷响。我扑到窗前，正看见苏晴从徐阳的雷克萨斯副驾钻出来，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不见了。她抬头望了一眼家的方向，突然把手伸进包里——
我口袋里的新手机震动起来。锁屏上，她发来的消息正在跳动：
给你带了蓝海湾的夜宵~
而楼下，她的双手明明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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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香水战争
我把苏晴的健身包倒扣在茶几上，里面的东西像背叛的证据一样散落开来。
蛋白粉、发圈、运动手环——然后是一管男士止汗喷雾，银色瓶身，标签上印着雪松和冷冽琥珀的香调。我按下喷头，雾气在空气中炸开的瞬间，浴室那条深蓝色毛巾的气味猛地扑上来，像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苏晴的脚步声从玄关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比平时慢了半拍。她在门口停了五秒，深呼吸——每次撒谎前，她都会这样调整表情。
我回来了。她的声音轻快得不自然，运动鞋底在地毯上蹭了蹭，没脱。
我举起喷雾：健身房更衣室还能串味到包里
她的手指下意识去摸左耳垂——那里本该戴着我们的婚戒，现在只有个发红的凹痕。啧，徐阳的柜子锁坏了，临时塞我包里……
上周三你说他请假。我拧开喷雾盖子，密封环内侧沾着一点珊瑚色唇釉，今天才周五。
她的瞳孔缩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去卷发尾——那里有根亚麻色的头发缠在指节上，明显不是她的黑发。
冰箱突然发出嗡的运转声，吓得她肩膀一抖。
你提前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她转移话题，伸手来拿喷雾，指甲边缘有被牙咬过的裂痕。
我后退一步，喷雾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当啷一声滚进沙发底。她立刻弯腰去捡，后颈露出一块暗红的痕迹，像是刮痧后的淤血，但边缘太整齐了——根本是吻痕被粉底盖过。
你身上有医院的味道。我突然说。
她的动作僵住，洗发水香精下确实藏着那股特有的、漂白水和防腐剂混合的寒气。
莉莉感冒了，陪她去打点滴。她直起身，嘴角抽了抽，像是想笑又不敢，你闻错了。
我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内袋里掉出一张对折的纸——市立医院的挂号单，患者姓名被撕了，但医嘱栏的笔迹我认识：禁同房，肝功能异常期间有传染风险。
苏晴的脸色唰地白了。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那辆熟悉的雷克萨斯缓缓驶过楼下。徐阳的车窗开着，他左手搭在窗沿，虎口处的罗马数字Ⅶ刺青在暮色中像道新鲜的伤疤。
苏晴的手机在这时亮起，锁屏通知直接跳出来：
A阳哥：化验结果出来了，孩子是健康的。
第五章：双面闺蜜
莉莉的公寓门铃按钮上沾着碘伏，按下去时指尖染上一抹刺鼻的黄。
门开了一条缝，防盗链还挂着。她透过缝隙看我，右眼戴着美瞳，左眼却是天然棕——这种刻意的差异感让我想起高中时她总穿两只不同的袜子。
啧，捉奸捉到我这了
她嘴角翘着，但左手死死把着门框，指节发白。
我晃了晃手里那管验孕棒——今早在苏晴化妆包夹层里找到的，塑料壳上生产批号被指甲刮花了。
你妇科医院的闺蜜价，能查胎儿父亲吗
防盗链哗啦一声松开。
客厅里弥漫着炖中药的味道，紫砂壶在灶台上咕嘟作响。莉莉踢开地上一只43码的男士拖鞋（她穿37码），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易拉环咔地崩飞，撞在抽油烟机上。
孩子不是徐阳的。她突然说。
啤酒泡沫溢出来，顺着她手腕流到桌面的病历本上——市立医院的空白处方笺，医师签名栏写着徐阳。我盯着那个笔迹，和健身计划表上的字一模一样。
那这是什么我翻开通话记录，昨晚19:46她打给苏晴的23秒通话被标记为已删除。
莉莉的舌尖舔了舔虎牙，她紧张时就会这样。晴晴让我帮忙找肝源。她突然拽开茶几抽屉，里面堆着十几张器官捐献宣传单，最上面那张被红笔圈出亲属活体移植。
灶台上的药壶突然尖啸起来。她冲过去关火，后腰从睡衣下摆露出来——脊椎左侧有个新鲜的针眼，周围泛着淤青。
你抽血了我捏起她甩在沙发上的外套，袖口内侧有块棕褐色污渍，像干涸的血迹。
脂肪肝调理。她背对着我搅动药汁，勺柄在锅沿敲出神经质的节奏。倒是你……她转身时药勺还攥在手里，金属尖端反射的光斑在我心脏位置跳动，肝硬化多久了半年一年
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苏晴的短信：
在莉莉家别乱翻东西。
可此刻莉莉的手机明明躺在餐桌上，屏幕朝下。
药柜镜面反射出玄关鞋柜——最下层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截银色链子，和我丢的那条怀表链一模一样。上次见到它，是夹在徐阳的私教合同里当书签。
窗外传来雷克萨斯的引擎声。莉莉猛地拉开窗帘，徐阳正站在楼下抽烟，抬头看向这扇窗户的瞬间，把烟头按灭在自己左手虎口的Ⅶ字刺青上。
第六章：酒店监控
蓝海湾酒店的电梯镜面像块扭曲的哈哈镜，我的脸被拉长成一条苍白的鬼影。18楼的按键已经褪色，边缘沾着一点黏腻的指纹——有人经常按它。
前台没人。电脑屏幕还亮着，待机画面是Windows默认的蓝天绿地。我碰了下鼠标，锁屏界面弹出密码框，下方贴了张便利贴：1806房卡密码=徐教练生日。
徐阳的生日是多少我掏出手机翻他朋友圈——去年苏晴点赞过他的一条状态：VII-VII，又一年。
0707。
键盘发出塑料脆响。系统登入，监控界面自动跳出来。我点开上周三的文件夹，视频缩略图显示苏晴走进1806，但双击后屏幕弹出文件损坏的红色警告。
硬盘每周三自动格式化。
声音从背后刺过来。我转身时撞翻了一杯咖啡，液体在键盘上漫延，像一小滩正在凝结的血。保洁阿姨攥着拖把，工牌照片里的她嘴角上扬，现实中的脸却耷拉着。
为什么偏偏是周三
她咧嘴笑了，露出两颗金牙：因为周四要换床单啊。
我抽了张纸巾擦键盘，背面印着市立医院消毒供应中心的钢印。
1806的门锁是电子式，绿灯亮起的瞬间，门缝里飘出一股熟悉的松木香精味——和徐阳毛巾上的气味一模一样。房间出乎意料的整洁，床头柜上摆着台微型投影仪，旁边是摞装订好的文件。
《肝移植术后康复训练计划》，扉页患者姓名栏被马克笔涂黑，但透光能看到我的身份证后四位。
浴室传来滴水声。推开门，浴缸边缘粘着几根亚麻色短发（徐阳的发色），排水口卡着片指甲——珊瑚色，苏晴上周刚做的美甲。
我喉咙发紧，转身时踢到垃圾桶。里面团着张皱巴巴的收据：基因检测费￥9880，付款账户是苏晴的支付宝。
枕头下传来震动。掀开一看，是苏晴的备用手机，锁屏通知正在跳动：
A阳哥：胚胎基因检测报告出了，没有遗传你的肝病基因。
投影仪突然自动开启。白墙上投出一段监控录像——苏晴独自在房间里做孕妇瑜伽，日期显示是昨天。镜头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床头日历上：移植手术倒计时7天，旁边画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走廊传来刷卡声。我冲向消防通道时，听见徐阳的声音混着电子门锁的提示音：早跟你说监控死角在……
下一秒，我吐在了楼梯间。
第七章：体检报告
市立医院档案室的门锁是老式的黄铜插芯，撬到第三下时，锁舌发出垂死的咔哒声。
霉味和过期的消毒水味涌出来，像被人塞了满嘴潮湿的纱布。我打开手机闪光灯，光束扫过一排排灰色档案柜——B区第三个抽屉，标签上印着我的名字，但边缘还贴着张被撕剩的便签角，残留半个徐字。
文件夹比预想的厚。抽出时带落一沓照片，散在地上像扑克牌——全是苏晴在不同健身房的偷拍照，每张背面都用红笔标着日期，最近的是上周五。
体检报告夹在中间，纸张已经泛黄。诊断结论栏赫然印着肝硬化早期，但被人用红笔圈出来，旁边批注：建议亲属活体移植。那字迹我认识，是苏晴的笔迹——她写7总爱带个斜杠，像把刀。
突然翻到最后一页，粘着张泛黄的B超单——患者姓名被涂改液覆盖，但图像清晰显示28周胎儿轮廓。日期是五年前，那时候我们刚认识。
走廊传来推车轱辘声。我关掉手机屏，黑暗中有纸张摩擦的细响。等脚步声过去，重新亮起的光束照见报告边缘的小字：备注：配偶基因不匹配，需寻找替代供体。
替代供体四个字被反复描粗，几乎划破纸面。
抽屉深处有什么东西反光。摸出来是枚SD卡，插进手机后跳出十几段监控视频——徐阳在健身房更衣室给苏晴注射针剂，她小臂上密布的针眼像散落的芝麻。
最新视频日期是昨天，标题为术前最后一次促肝细胞生长素。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音频文件，苏晴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如果他知道孩子是移植后才有的，会不会……
后面的话被刺耳的摩擦声切断。
档案柜突然剧烈晃动，顶层掉下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我的全套病史复印件，每页都盖着徐阳工作室的接收章。最底下压着张器官捐献同意书，家属签字栏里，苏晴的签名旁边按着个鲜红的指印——但那分明是我的指纹轮廓。
走廊灯光突然从门缝下渗进来。我抓起报告塞回抽屉，却带出张夹在背面的便签：
供体匹配度92%，7月7日手术，主刀：徐阳。
今天，是七月六日。
第八章：训练计划
苏晴的笔记本藏在婚纱照相册夹层里，封面印着备孕日记。
我用小指挑开密码锁——数字是我们养的那只布偶猫的生日，0913，猫去年车祸死后，她再没提过这个日期。
第一页贴着我的体检报告剪报，肝硬化早期被荧光笔标黄，旁边画了个哭脸。往后翻全是训练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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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5日：今日引体向上辅助他完成5组（谎称自己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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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日：蛋白粉掺护肝药粉末，苦味用黑巧掩盖（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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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谎称健身房停水，带他去蓝海湾洗澡（实际为水疗按摩促进肝脏代谢）
最新一页写着：胚胎基因检测通过，可以开始准备手术。
日期是昨天，墨迹还没完全干透。
笔记本突然震动——内页竟然缝了个微型手机卡槽。取出的SIM卡插进我手机后，自动跳出一条未发送的草稿：供体麻醉方案确认，按Ⅶ号预案执行。
衣柜镜门映出我惨白的脸。拉开最下层抽屉，里面整齐码着六盒肝泰乐胶囊，生产批号被刀片刮花。盒底压着张酒店便签：术后需静养3天，1806已续订。
窗外雷克萨斯引擎声由远及近。我抓起笔记本冲向书房，电脑还停留在昨晚的搜索页面：活体肝移植后多久可以怀孕。
书架第三格的医学辞典被动过。抽出来时，夹着的照片雪片般落下——全是徐阳在不同医院门口的偷拍照，最早一张摄于我们婚礼当天。照片背面写着：7年跟踪，匹配度终于达标。
苏晴的香水味突然从身后飘来。我转身时碰倒台灯，灯罩碎裂露出藏在底座里的窃听器，红灯微弱地闪烁。
手机在这时亮起，徐阳发来彩信：
手术室监控画面实时直播，苏晴正给麻醉机装药，镜头右下角电子钟显示：0707
06:30
距离预案执行还有90分钟。
第九章：崩溃与忏悔
手术室的门在我面前自动滑开，冷气混着麻醉剂甜腥的味道扑面而来。
苏晴站在无影灯下，正往静脉注射泵里推注乳白色液体。听到声音，她猛地回头，针筒还插在导管里，拇指维持着推药的姿势——像被按了暂停键。
肝移植手术我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她刚发的最后一条信息：去买豆浆，很快回来。
她的嘴唇抖了一下，珊瑚色唇釉在齿列上蹭出一道红痕。麻醉机突然滴地报警，血压监测仪上的数字开始暴跌。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伸手去调参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印还在，但婚戒不见了。
我踢翻器械车，不锈钢托盘砸在地上发出末日般的轰响。玻璃药瓶滚到脚边，标签印着Propofol——这种麻醉剂能让患者在术中保持清醒。
徐阳在哪我抓起手术刀，刀面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苏晴突然扯开手术衣领口——锁骨下方露出一条蜈蚣似的疤痕，缝线还没拆。昨天刚做完供体切除，她声音哑得像砂纸，左肝外侧叶，328克。
监测仪又尖叫起来。我这才注意到她脸色惨白，病号服后背洇出大片汗渍，在无影灯下泛着青光。
孩子呢我盯着她平坦的小腹。
她突然笑了，嘴角扯出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弧度：在徐阳妹妹的身体里。
墙上的电子钟跳到07:07。备用电源突然启动，红灯像血一样泼满整个房间。手术室玻璃映出徐阳的身影，他推着转运床站在门口，床上躺着个插满管子的女孩——她的右手虎口，有个褪色的罗马数字Ⅶ。
苏晴的膝盖砸在地上时几乎没声音。她手里攥着张B超单，胎儿影像旁边印着两行小字：
基因来源：供体肝细胞体外培育
母体：徐雨（受体）
第十章：重生约定
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还粘在我胸口，随着呼吸微微掀起，像一片将落未落的枯叶。
徐阳站在床尾翻病历，左手虎口的Ⅶ字刺青被消毒液洗得发白。他抬头时，我才发现他的虹膜是罕见的双色——左眼棕褐，右眼灰蓝，像昼夜的交界线。
你老婆的肝现在在我妹妹身体里，他敲了敲病历板，而你的肝……
病房门被推开，苏晴端着餐盘踉跄走进来。她病号服下摆空荡荡的，右腹鼓起一块纱布包裹的轮廓。
看到我醒了，塑料餐盘啪地砸在地上，南瓜粥沿着地砖缝隙流成一条歪扭的脐带。
孩子呢我嗓子哑得自己都陌生。
苏晴的指甲掐进掌心——那里横着条新鲜刀疤，缝线形状恰好是个7。她突然掀开我的被单，腹部敷料边缘露出半截缝合口，针脚细密得像拉链齿牙。
在这儿。
她按下床头的呼叫铃。走廊传来轮子滚动声，徐阳推着保温箱进来，里面躺着个巴掌大的婴儿，胸口贴着电极片，皮肤近乎透明。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突然同步了我的心率——58次分钟，完全健康。
基因编辑婴儿，徐阳把手术刀放进我掌心，用你肝细胞的端粒酶做的。刀柄刻着罗马数字Ⅶ，这次我看清了，是Vital（生命）、Intelligence（智慧）、Luck（幸运）的首字母缩写。
苏晴的手指抚过保温箱，在玻璃上留下雾蒙蒙的指印。你昏迷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告诉她’，*她指了指自己腹部的疤，所以我让徐雨当了代孕母亲。
窗外，雷克萨斯缓缓驶离停车场。后窗突然探出莉莉的中指，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我的婚戒，在阳光下亮得像一滴血。
婴儿就在这时睁开眼睛——他的瞳孔是完美的双色，左眼像我，右眼像苏晴。
最终章：心跳的纹路
婴儿的哭声第一次在病房响起时，我正盯着自己腹部的缝合线发呆。
那伤口像一条蜈蚣，蜿蜒的针脚在皮肤上爬行，末端微微翘起，仿佛随时会掀开皮肉钻出来。徐阳说这是Mercedes切口，肝移植的经典术式，名字来源于汽车商标——三叉戟的形状。
可我觉得它更像一个扭曲的7，和苏晴掌心的一模一样。
护士把婴儿抱过来时，他右脚的监护环突然滑脱，掉在我手心里，还带着温热的奶香味。塑料环内侧刻着一行小字：VII-VII-MMXXIII——2023年7月7日，手术日期。
要抱吗护士问。
我伸出手，婴儿的指尖碰到我虎口——那里本该有个罗马数字刺青，现在只剩一块新生的皮肤，粉红得像是被人生生抽走了色素。
他的指甲薄得能看见血管，轻轻划过我掌纹时，生命线突然分岔成两条。
苏晴在窗边拆快递，手术刀划开胶带的声音让我后背一紧。包裹里掉出一本相册，第一页贴着徐阳妹妹的墓地照片——碑文日期是七年前的7月7日。
翻到末页，我们的婴儿照片被叠放在泛黄的B超单上，两张影像完美重合，连胎心的波纹都一致。
端粒酶修复术的副作用，徐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一支未拆封的蛋白粉，他的细胞衰老速度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
他顿了顿，就像你的肝。
莉莉的语音留言在这时响起，背景音是机场广播：基因样本已过海关，记得给孩子办护照时用新名字——
刺耳的电流声切断后半句，但我看见苏晴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口型是徐沐。
婴儿突然攥住我的手指，他的掌心纹路清晰得诡异——三条主线毫无分叉，在末端拧成一股，像手术缝合线。
监护仪上的数字开始跳动：
58…58…58…
窗外的雷克萨斯缓缓驶过，车尾的Baby
on
Board贴纸在夕阳下反光，这次我看清了下面还有一行小字：tains
ho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