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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

    再醒来,暗色的天边已经掺杂了一丝隐约的金光。

    谢宁玉脑子混沌了一阵,直到青鹤端着盆照常进来,思绪才恢复了些许清明。

    她昨日从大理寺归家,走前还记着给那个笑她的侍卫塞了些碎银,贿赂他帮忙打掩护,这两天好直接翘掉大理寺的班,跟温时序忙话本的事。

    宋少卿那厮现下正忙着查她,若能使绊子延缓时间,自是最好不过的事。

    只是昨夜与裴故聊到深夜,倒是忘了跟青鹤说今日该晚些起来,时间倒还跟着往日一起走了。

    谢宁玉掀开被子,睡意按着生物钟已经彻底消散,倒也不打算再赖,索性爬起来晨练消磨时光。

    青鹤进来看着她拿起便服往身上穿,一愣,看向手里紫檀木制的供盘上已经清洗干净的人皮面具,心下疑虑:“公主今个儿不去大理寺?”“是。

    你稍后派人去尚书府,跟阿姐说下午醉满楼见,我急着有事找她。

    ”“那这衣服……”青鹤抬了抬手里地东西,“要给您换成什么装扮?”“正常出街就是,你看着办吧。

    ”谢宁玉麻利地把衣服正好,随口敷衍,跟着便拿过青鹤端的东西梳洗起来。

    等到她擦完脸再抬头,小丫头还站在那里,像是为难她今日的行程,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谢宁玉打量两眼,从宫里回府快一个月,青鹤这般看来倒真比往日壮实不少,尽管身量打一眼看去依旧是消瘦的,但整个人就如同一棵挺拔向上的白杨,光是看着便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只是一刻,谢宁玉便来了兴致,放下手里的脸巾,扭头便道:“青鹤,你回府跟着丹雀他们操练也有一月,要不要来同我比划比划。

    ”“同您?”青鹤退后一步,面露惊恐,秀气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不……不用了吧,青鹤学艺还远没有公主想得那般深厚。

    ”她这一个月下来,也就是刚能拿着剑比划两下,跟谢宁玉对打,恐怕一步之内便会败得颜面无存。

    谢宁玉却起了劲儿,态度有些不依不饶,把青鹤手里的东西放桌子上便拉着她径直向外院走去:“只是比划,又不是多正规的比试,你把你从天司那儿学的伎俩作给我看看,还能把你害得剥皮抽筋不曾?”“我不是那个意思。

    ”青鹤表情暗了下去,有些慌张地想挣脱谢宁玉的桎梏,她却只是轻飘飘反手便把她握住,像被掐住喉咙的燕雀,如何都脱不走她手心。

    “那便是比了也无碍。

    ”少女轻飘飘落下一句,到了后院,架子已被下人摆好,丹雀带着人在那里擦拭,见她过来,头跟着便低了下去。

    “公主。

    ”谢宁玉点头,挑眉看向青鹤:“天司教你用什么?你拿吧。

    ”丹雀被这情形弄得摸不着头脑,扭头看青鹤,正对上她求救似的目光,隔着近,甚至能看到其中略带绝望的深意。

    好像哪里不对。

    她皱起眉,正要出声,身后却突然传来响动,还没来得及回头,谢宁玉已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等她惊觉不对回头,少女已经跟屋檐上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缠斗起来,打得难舍难分。

    丹雀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凝着神,抽出长剑便转身上了屋顶。

    只是谢宁玉适才晨起,手里还没武器,身上又不过薄薄便衣,纵使武艺高强,也得仿着那刺客手里锐利的武器,逼着她节节后退,动作不敢有丝毫懈怠。

    丹雀心忧盲目插入其间会导致她受伤,院里的暗卫全部围了上来,将两人包抄其间,一时间却没一个敢上前。

    谢宁玉则是面无表情地一次次接过对方毫不留情劈下来的刀刃,她收着力,不敢莽上,对面这人的刀风凌冽,步法矫健,如果不是她刚刚在下面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去路,此刻恐怕早就飞入屋檐间不见踪影。

    她处处受着束缚,又被那人一次次逼到边缘,眼看着丹雀在一旁犹豫的眼神,没有多加思考,在刺客再次发起猛冲时生生拿左手接住,鲜血在瞬间从指尖喷涌而出。

    丹雀也瞅准时机,瞬间的空荡便踩着瓦片飞到那人脖子上,跟着便是拿手死死掐住他的嘴和脖子,确保行动完全受控。

    谢宁玉左手被震痛得脱力,强自后退一步,身后刚刚还伺机而动的暗卫便鱼贯而出,顺着丹雀的动作将那黑衣人死死桎梏住,断绝了他咬舌自尽的所有可能。

    不过几个眨眼间的刺杀落定,她这才冷下脸,一把扒开面前那人的面罩,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暴露眼前,盯着谢宁玉,却是满眼的愤恨。

    她不认识这张脸,细看,也看不到人皮面具的边缘线。

    “谁派你来的?”谢宁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里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思,左手边喷涌的鲜血还没停下,她周身的气场却低得可怕。

    “我呸,臭娘们,你以为你问老子,老子就会说嘛?告诉你,像你这种烂婊子,老子就是死了也要把你拉上一起!”那刺客唾了她一口,张口就是反驳,带着浓厚的怨气。

    谢宁玉敛下眸,没有急着反口相讥,反而神情凝重地对下吩咐:“丹雀,把他压到仓库绑着,派两个人专门盯死,我稍后亲自审问。

    ”麻绳被送上屋檐,那刺客被缠到只剩鼻孔和眼睛露在外面,丹雀再三检查嘴里没有多余缝隙可供他□□自尽后才放手让人带了下去,到了地面,对着谢宁玉就是一跪。

    “小的无能,未能及时发现刺客,护主无力,还请公主责罚。

    ”谢宁玉眼也不抬,沉着声:“自己带守院的那几个去按规领罚,玄风不在,你自己清楚该怎么定。

    ”丹雀重重颔首,没有多话,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只剩下的青鹤还有些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目光死盯着谢宁玉那只还在流血的手,鲜红的液体从素白的皮肤上不断滴下,混在一起,凑成一副妖冶的勾人画卷。

    “公主,我去请大夫。

    ”刚刚这一出变故后,她脸色已是惨白,却还是强装镇定走上前,颤着音出声。

    谢宁玉没有看她,轻“嗯”了声,目光慢慢垂下,看着自己手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鹤不敢担待,急急忙忙跑出去,院里刹时只剩她一个人,偌大的空间在一瞬间寂静得可怕。

    她脑海里却在不断回忆那行踪可疑的刺客。

    跟丹雀一样,她早先也没能勘察到那男子的动静。

    是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她和青鹤身上时,谢宁玉不经意地抬眼,看到了房梁上那双藏着怨恨的眼。

    跟着便是比眨眼间还要快的反应,她纵身飞上去,牵制住了自觉暴露要离开的刺客。

    她自认武艺一绝,比起江湖各色高手也毫不逊色,在燕京武将里也排得上名号,就算没有武器,身着没有软甲的便衣,可只要觉察出差距,便能做到立于不败之地。

    可刚刚那人……只是一柄长刀,众目睽睽之下,竟能让她差点命丧当场。

    她切身感受到那凛冽的刀锋,毫厘之间,便能借着剑气斩断衣料发丝,倘若一个偏差插入喉间,那此刻,她便是站着也活不下去。

    谢宁玉眼神猛地瑟缩,她想不明白有何仇家会派这等刺客前来暗杀,更想不明白,以那刺客伶牙俐齿的程度,是哪府上下能够培养出来的出色。

    只是稍微一想,她便惊出一身冷汗。

    她不知道那刺客盯了自己多久,不知道幕后主使的身份,也不知是谁盯上了她这个表面看起来毫无威胁力的异姓公主。

    就这一刻,谢宁玉猛然察觉到自己似乎一直处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她在明,敌人在暗。

    处于阳光下的后果是,她甚至不清楚对方制造的阴暗漩涡里包含了哪些人。

    裴故呢?他跟她走得近。

    是否也早已被人盯上,只是都还傻乎乎地不自知?谢宁玉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紧绷的弦在此刻似乎彻底断裂,脑子昏昏沉沉,以至甚至分不清这些天发生的真相与否。

    风起,耳后再次传来屋檐的瓦片振动声,谢宁玉再回头,长剑的边缘却已抵住她的颈部,锋利的刀面亲昵地蹭着她的肌肤。

    比刚刚那个还要快。

    她眼神一寸一寸暗了下去。

    一个自持武艺高强的人,结果在自己府上被人劫持走。

    这生活……还真他爹的艹蛋。

    “昭梧公主。

    ”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您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亲自动手,带你走?”谢宁玉扯了扯嘴角,寒意自脚下蔓延全身,声音已然变得嘶哑:“你就那么自信,能从这里把我带走?”“您可以试试。

    ”那声音还是冷,没有丝毫的音调,让人听后不由颤栗。

    “只是我不保证,这么做的话,您还能完好无损地被我带出去。

    您应该也不想,吃这些不必要的苦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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