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一路晴雨/ 第7章|下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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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下弦月

    六月的苍穹,被浸泡在一潭又一潭的水洼里,云层如不合时宜的厚棉被盖住了日月,待到再次相见之际,已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下弦月。

    江一抬头凝视了一会儿,才小跑进超商。

    今日的月娥透着皎洁的光,只是碎了一边,引人伤感。

    「太子爷的无糖茶、索l哥的口香糖、虎藏哥的菠萝面包、西门哥的蛋白bang、东岭哥的洋芋片……」江一按照手机里的清单采买,「嗯?阿萩的……森永牛n糖?他这是什麽小孩口味。」

    虽然嘴上取笑,江一还是拿去结帐了,用的是尉少擎给的千元钞,找零都算江一的。

    他其实也不缺钱,江母每个月发的零用钱不多也不少,刚刚好够花。但是能帮黑道老大的儿子跑腿,满足了金钱不一定换得到的虚荣,他乐此不疲,即使他对尉少擎有点感冒,却不影响他「想和帅气的人成为朋友」的目标。

    尉少擎是b原萩帆和西门更有大人味的同龄人,可是也相对更难亲近。

    「太子爷,买回来了。」

    「嗯,走吧。」

    江一拎着塑胶袋,和原萩帆并肩走在队伍的末端,小心翼翼问了原萩帆他是不是速度太慢令太子爷不悦,原萩帆宽慰他,「都一起混大半个月了,你还不知道太子爷的个x吗?他本来就一直都冷冷的,不用太在意,他让你跟就表示认可你了。我还要谢谢你咧……西门哥说你是我带来最会看脸se的人。」

    「……是吗?」江一低下头看着套在脚踝的新袜子,神思飘忽。

    那是蓝天屿送他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是他最喜欢的运动品牌出的新品,设计简约,穿起来柔软舒适,像极了蓝天屿。蓝天屿最常评论他「白目、任x」,所以他从不认为自己会看脸se,原萩帆这麽一说,他有点ga0不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你有跟蓝天屿说过龙泉帮的事吗?」

    「没有,他忙着补习没空理我。」江一拿出牛n糖丢给原萩帆,如贼般瞥了一瞬他激凸的x部。

    江一所言非虚,快要高一的最後一次段考了,蓝天屿一旦沉入书海就很难再浮出水面,而且他有了龙泉帮作为生活新重心,也懒得再去逗弄蓝天屿,反正等空闲了,江一gg手指,蓝天屿便会边骂边主动追过来,再不然,卖个惨、掉两滴泪,就能使他心疼地送上拥抱。

    他太懂他的温柔,但便是因为懂,如今也渐渐失了新鲜感。

    「那就好,被他那种娘pa0书呆子知道,一定会对你说教。」原萩帆撕开包装,以舌尖含着牛n糖,语气竟掺进了一丝甜腻。

    江一喉咙一紧,脑中浮现最近一回和蓝天屿发生关系的情景。他生日那天,尉少擎的披萨屋聚餐结束的回程路上,微醺的原萩帆y要自背後搂他脖子,绵软的x膛压着他的背脊,害得他下腹充血,一到家看见蹲在门口等他的蓝天屿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幸江母早忘了他的生日,在公司加班加到天昏地暗。

    「等……等一下!阿一……礼物……」蓝天屿被他一把按在餐桌,喘息若砧板上的鱼r0u断成好几片,空气弥漫着令人反胃的生腥味。

    江一埋进他xr啃咬嫣粉se的茱萸,茱萸一颤一颤地立了起来,蓝天屿的皮肤彷佛开得最茂盛的百年红枝垂樱,一树抵一整个春季。

    「天天,有你真好。」

    蓝天屿攥於掌心的礼物袋缓缓地滑落,他的五脏六腑皆因江一而叫嚣着无以平复的悸动。

    「再说一次你喜欢我。」

    「……不要。」

    「天天,今天可是我生日耶……」

    他把身t紧紧贴着江一,奋力聆听江一的脉搏,将那每个活人都有的砰砰声视作与他相同的心跳声,「我喜欢你,江一……生日快乐。」

    收起回忆後,江一轻轻瞅了瞅原萩帆转移话题,「现在是要去哪?」

    「虎藏哥的柔道馆。」

    「欸?」

    「我也是第一次去,听说太子爷都在那里练武术。」

    「那我们去g嘛?当沙包吗?」

    「……」

    「认真?阿萩,你不要闹,我根本不会柔道。我就想说奇怪……」

    原萩帆赶忙缓颊,「也不是沙包啦!是b武的对象,b武!」

    他们的谈话太过大声,引来距离最近的东岭的关注,「不是谁都能当我们太子爷的沙包,你们要知足耶?扛得住打才有资格当跟班。不过,也真的要小心就是了。啊,等等还要签切结书喔,我们很正规的,受伤住院会负责。」

    东岭绘声绘影地叙述起被尉少擎踢断肋骨的往事,以及尉少擎一人打赢敌对帮派十人的战绩。

    「东岭,你少在那边加油添醋,明明只是小指头骨折,哪来的肋骨断掉?乌白讲!」索l嚼着口香糖反驳,「东岭是太子爷的脑粉,喜欢夸大,你们不用太担心,当运动就好。」

    索l和虎藏是尉少擎的贴身保镳,在龙泉帮有十余年的资历,深得尉家信任;而东岭则和西门一样与尉少擎同校,是大他们一届的学长,曾被尉少擎救过一命因此忠心耿耿。

    「是这样吗……」

    索l并没有减缓江一的紧张,但当他和原萩帆在五秒内,被尉少擎一招过肩摔甩於地上时,他才意识到确实没什麽好担心的,因为以他们的武力值根本用不到尉少擎百分之一的战力。

    「你们长那麽大只,我还以为很强。」尉少擎清淡地睥睨着倒卧的二人,「你们应该没有放水吧?我这里禁止放水。」

    原萩帆和江一面面相觑,yu哭无泪。

    「你们真的想g黑道这行?」

    「想!」原萩帆答得飞快,江一还在沉默,前者碰了碰他的手肘,他只好点头。

    尉少擎命令了虎藏与索l训练他们,便拽着菸草盒、无糖茶往外走,西门和东岭见状跟了过去。

    月se不b方才清晰,夜空也悄无音息地被绸缎似的灰云虚掩着,更不必说台北本就稀疏的星子。

    「太子爷?」

    尉少擎将茶瓶放在脚边,手掌擦了擦k边,以菸纸包裹着菸丝和滤嘴,啪哒一声点燃火苗,慵懒地倚在唇边。

    「你们觉得,他们知道自己在g嘛吗?」

    西门跟东岭也交换了火光,ch0u起香菸,十六七岁的少年散着火腿的烟燻味。

    「反正养着他们,等哪天需要推出去顶罪也不亏。」最年长的东岭嗤笑道。

    西门不予置评,转而问尉少擎,「你这是怎麽了?」

    「没什麽,最近看老头子很不爽而已。」尉少擎烦躁地挥走蚊子,「还有,好无聊,当小孩怎麽会那麽无聊。」

    无聊的学校、无趣的生活、无言的长辈、无奈的未来,尉少擎正值厌恶大人却又渴望赶快成为大人的无风季节。

    东岭挑眉道,「哎呦,我们太子爷该不会是思春吧?」

    「你是太久没被我揍?」尉少擎回得冷飕飕。

    西门却来了兴致,「原萩帆跟江一好像认识很多nv生,还是叫他们介绍?」

    「我没想谈恋ai,只是觉得活得没有乐趣。」

    「恋ai就是乐趣来源啊!」东岭掏出手机,「其实我最近追到隔壁校的学妹,忘记跟你们分享……」

    闻言,西门靠近探看,「东岭,你惦惦吃三碗公啊……」

    对尉少擎来说,ai情就是伍佰的那首〈夏夜晚风〉,应该要是他站在炙热的漆黑里不经意拂来的一卷纯粹的风,毫无预兆、毫无准备、毫无矫饰,仅仅是他与对方都碰巧在这里。

    菸烧尽了。

    「回去吧。」

    江一和原萩帆离开柔道馆时浑身酸痛,行至半路还下起磅礡豪雨,没带伞的他们只能假青春地在雨中奔跑。

    「不行了,我们去那里躲雨吧?」原萩帆指着儿童公园的溜滑梯,下方有个小空间。附近没有骑楼,他们别无选择,江一应允後,两人一起冲进了那处y窄。

    「不知道还要下多久。」江一拨着衣服上的水渍看向原萩帆。

    轰隆轰隆,雨正猛烈地敲击着头顶的溜滑梯。

    原萩帆的白se制服被雨水打sh了,他壮硕的x肌影影绰绰地透出形状,江一盯着他b先前更明显的深咖啡ser首有些心猿意马,那是和蓝天屿及莺莺燕燕的前nv友们截然不同的x部。

    好想0,好想x1,江一不可自控地如此想,也确实这麽出手了。

    「你……g嘛?」

    「我早就想说了,阿萩,你x满大的耶。」江一埋在他两x间的g0u壑,手抓着他的xr来回搓r0u,像在卖力地和面团。

    雨珠从原萩帆的rr0u滑落,他竟下意识地挺起x膛凑到江一面前。

    轰隆轰隆。

    原萩帆解开钮扣,声音如野火,「b蓝天屿大吗?」

    江一褪下他与自己的制服k,目se足以燎原,「嗯。」

    或许,他们都将烧败成灰烬。

    蓝天屿好一段日子没有跟江一说上完整的话了,也不晓得他补习的时候,江一都去了哪里、做了什麽、和谁一起,感觉他神神秘秘的,问了也是顾左右而言他。虽然同班,但他们的交友圈也完全错开了,冷战期间蓝天屿习惯下课及午休都和杜晨枫、温以嫚待一块,如今也难再改回从前。而江一,刚和好时si活要他陪,现在都无所谓地跑去跟原萩帆那群人厮混。似乎和他们吵架时的状况差不多,可又差了点什麽,那帮人依旧会对蓝天屿语言霸凌,唯独原萩帆与江一异常沉默。

    这麽说来,原萩帆亦不再嘲讽江一了。

    「对了,天屿,我昨天补习班下课回家时看到江一在健身房耶。」温以嫚咬着x1管提起,蓝天屿愕然。

    「他一个人?他平常没有在健身的啊……」

    「不是,还有原萩帆跟几个流氓学校的男生。啊,有一个感觉是头头的,超、级、帅!气势跟其他人不是同等级的,简直是我的梦中情1……」

    「梦中情1又是什麽?」大直男杜晨枫再次发问。

    这回蓝天屿却听不进他们的斗嘴,远远望向教室里正和原萩帆b腕力的江一,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嘎吱作响,把他惶惶的情绪也缠了进去。

    「阿一,我今天补习班没课,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餐?我妈刚好要煮你最喜欢的蛋包饭。」放学前,蓝天屿逮到机会拉住自厕所出来的江一,他始终对於抛下甫丧父的他去补习感到歉疚。纵使濒临期末考,他还是想请假关心心上人。

    不承想,江一见到他慌慌张张地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印上红痕,「不要在外面这样!等下我跟你一样被当作是同x恋……」

    蓝天屿一愣,掉回了告白被拒的那日傍晚。

    「你g嘛反应那麽大……明明就是你更喜欢乱碰我。不要就算了,再见。」

    闻言,江一又若无其事揽住他的肩膀赔不是,「天天!我没有不要啦!对不起,我太凶了,我们一起回家。」

    相识多年,他好像越来越不懂他了。青春期就是这样吗?架起一道雾玻璃窗,将清晰的人过渡成朦胧的缩影。

    「你最近到底都在做什麽?」蓝天屿顿感他的手臂b从前沉了许多,忆起温以嫚说的那个他不知道的江一。

    「嗯……健身、练柔道啊。你不是说我应该要去找兴趣吗?所以我就开始运动啦。」

    江一的嗓音仍然爽朗,蓝天屿却觉得是隔着水波传来的。

    「江一好久没来我们家了,今天要住一晚吗?我跟你妈说。」蓝母久违地在厨房张罗,见蓝天屿带着江一回来喜上眉梢,「你前阵子生日,我跟天屿他爸有准备礼物,但晚上按你们家门铃都没人在。天屿啊,我放在客厅,你去拿给江一。」

    「谢谢阿姨!我来帮你洗菜吧?」

    「不用啦,你跟天屿去房间玩。」

    「玩……我们是什麽五岁小孩吗……」蓝天屿扶额,如果蓝母知道他们上高中後都在玩什麽,不晓得会不会高血压。

    吃完晚餐,江一在蓝天屿房内拆开礼物的包装纸,里头赫然躺着任天堂的新游戏片和一张写着「生日快乐」的小卡,江一背着蓝天屿悄悄抹掉眼泪。

    「还没洗澡不要坐我床上!」蓝天屿从後方打了他一下,发现他脚上熟悉的白袜,「你今天穿我送你的袜子喔?」

    「……对啊。」江一藏起哽咽,蓦然回首望他,氤氲的眸里倒映着蓝天屿的身影。

    「好穿吗?」蓝天屿柔柔问道,江一的眼神稀释了他无故受的气。

    「当然,这可是你送我的。」

    江一放下游戏片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往蓝天屿伫立的门边,一手抵着他身後的门板,一手转动门扣落锁。他鬓旁的头发微乎其微地挠过江一手臂内侧,两人偷偷闭着气,气息却渐渐靠近。

    空调很安静,导致他们唇舌交融的声息,能穿云裂石。

    「天天……」

    蓝天屿的嘴巴被江一吮得一蹋糊涂,他还闻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牛n糖香。不确定是不是冷气房待久了,江一的吻冰凉若倒挂的缺月,一把吊起蓝天屿,令他双腿发软滑落在地。

    江一将他捞起,如李白捞起水中的虚月,本该浪漫,但跌进湖泊的却是他。江一一面亲他一面抱起他,让他背靠在离门最远的墙,两腿大敞垂於江一的臂弯,然後和先前的每一次结合一样,一起摆动腰肢攀上云端。

    过程除了极力压低sheny1n之外,没什麽特别的。真要说异处,那便是这是他们初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江一之前有多反抗蓝天屿还历历在目。洗澡时,蓝天屿一直按着嘴唇,不敢置信也不敢心动。

    「换你去洗了。」蓝天屿拿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踏出来,瞥了瞥对手机敲敲打打的江一。

    「哦。」

    蓝天屿飞快吹完头便躺在床上背化学公式,江一置於床头柜的手机却通知音响个没完没了,蓝天屿被恼得不行,愤而起身想关静音。

    不料,萤幕上闪烁的讯息,使他的手指再也无法动弹。

    「渣男,刚跟别人打完pa0就说想g我?」

    「今天在男厕还不够哦?」

    「好se哦,一。」

    「给你看我现在的x,自己打。」

    「哭爸!都你害的,我也y了。」

    「一,想被你这样。」

    来讯者都是一位名为「萩」後接一颗褐seai心的人。

    蓝天屿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江一的手机正在扭曲变形,还掺进了像是电视机的杂讯画面,以逐秒加速的频率疯狂颤抖,不论睁眼还是阖眼皆是相同的景象。

    「天天,你怎麽了?」

    他张了张嘴大口喘气,想到了什麽又突然拼命抹嘴。

    江一凑近,阻止他诡异的动作,「你g嘛?到底怎麽了?」

    蓝天屿把黏腻若青蛙tye的手机丢了过去,语句被碎屍万断,「你,跟原萩帆,是、是……」

    江一瞅了手机一瞬,答得漫不经心,「就pa0友啊。」

    「你,说过,你不喜欢……男生。」蓝天屿喘得越加急促。

    「我没有喜欢他啊,就像我没有喜欢你一样。」江一每说一个字就在蓝天屿的喉咙割下一刀,「我只是觉得g你们很爽,不行吗?蓝天屿,我们又没有在交往,我想上男的还nv的,你都管不了。」

    蓝天屿一阵缺氧,感觉连肺叶都在疼痛。

    「你,明明……明明知道,我……有多……多喜欢你……」他氤氲的眸底倒映着江一上下波动的身影。

    「喜欢我的人那麽多,我哪有办法一一回应?你也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nv生,还是要喜欢我不是吗?」江一换回制服拎起书包,「算了,我今天不住你家了。」

    蓝天屿摀着x口呼x1困难,心脏像是要跳出他的躯t。这大概率是过度换气症候群,他忽然冷静地诊断起自己,然後缓慢地呼气吐气,最终归於平稳。

    他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有在温柔的月夜里,轻轻地崩溃。

    预期之内,他ga0砸了高一的最後一次段考,没有人责怪他,也没有人敢问他,就迎来了十六岁的盛夏。

    梅雨都落完了,连同乌云一起捎走,在黑夜抬起头,便能清清楚楚地望见被吞噬得只剩残破弓形的,下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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