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何况松了松领带，站在后台深吸一口气。耳边是主持人激情澎湃的介绍声，台下数百名业界精英和科技媒体记者正等待他的出场。这是科睿科技今年最重要的时刻——新一代人工智能产品的发布会。何总，三十秒后上台。助理小声提醒。
何况点点头，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助理，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镁光灯下，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舞台，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感谢各位莅临科睿科技的新品发布会。何况的声音沉稳有力，眼神扫过全场，今天，我们将共同见证人工智能领域的一次重大突破。
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何况完美展示了公司历时三年研发的AI系统。他流畅的解说、幽默的互动和深入浅出的技术剖析，让现场气氛持续高涨。当演示环节结束，台下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发布会后的酒会上，何况被各路媒体和合作伙伴团团围住。
何总，这次产品绝对会重新定义行业标准！
科睿在您的带领下真是蒸蒸日上啊！
今晚一定要好好庆祝，我订了帝豪的包厢...
何况面带微笑一一应对，却在合适的时机婉拒了所有邀约。感谢各位厚爱，不过今晚我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离开会场时，公司副总赵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是完美表现，嫂子肯定为你骄傲。今晚不回家庆祝一下
何况笑了笑：她今天学校有事，可能回家比较晚。虽然这么说，他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期待。今天是科睿的大日子，也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的前一天。他特意让花店送了柳嫣然最喜欢的白玫瑰到家，还预订了她钟爱的餐厅，准备明天好好庆祝。
驱车回家的路上，何况的思绪飘向妻子。柳嫣然是国立大学艺术系的副教授，气质温婉，才华横溢。他们相识于一次校企合作项目，一见钟情。那时的柳嫣然像一缕春风，吹散了他商场上积累的疲惫与冷漠。
打开家门，屋内一片漆黑。何况摸索着开了灯，期待中的欢迎回家并没有出现。餐桌上空空如也，只有冰箱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学校有事晚归，不用等我吃饭。
何况摘下便利贴，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八点了。犹豫片刻，他拨通了柳嫣然的电话，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
放下手机，何况走向厨房。虽然有些失望，但他决定自己准备一顿简单的晚餐，等柳嫣然回来一起吃。他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动作熟练地开始烹饪。婚前的何况几乎从不下厨，是柳嫣然改变了他。她说家不是酒店，再简单的家常菜也有温度。
两小时后，一桌精致的菜肴已经准备好，何况甚至点燃了烛台。他再次拨打柳嫣然的电话，这次接通了。
喂柳嫣然的声音有些远，背景音嘈杂。
嫣然，你在哪我做了晚饭...
啊，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系里毕业生展览出了些问题，我在帮忙处理。柳嫣然语速很快，你先吃吧，别等我了，我可能要很晚才回去。
何况听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男性的笑声，皱了皱眉：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柳嫣然匆匆说道，先这样，回去再说。
电话挂断了。何况站在烛光摇曳的餐桌前，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他慢慢坐下，一个人吃完了已经凉透的晚餐。
时钟指向午夜，门口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柳嫣然轻手轻脚地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何况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还没睡啊她放下包，脸上带着疲惫。
等你。何况站起身，饿吗我给你热饭。
不用了，在外面吃过了。柳嫣然脱下外套，目光扫过餐桌上的烛台和几乎没动的菜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疲惫掩盖。今天太累了，我先去洗澡。
何况点点头，默默开始收拾餐桌。当他擦拭烛台时，目光落在墙上他们的结婚照上。照片里的柳嫣然笑靥如花，靠在他肩头，眼中满是幸福。那时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五年后的今天会是这样的光景。
收拾完厨房，何况回到卧室，柳嫣然已经侧身睡着了，手机还握在手里。他轻轻抽出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却突然亮起，是一条微信通知：
修远：今晚很开心，学姐好好休息，明天见~
何况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最终没有点开。他关上灯，在妻子身边躺下，却久久无法入睡。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何况已经穿戴整齐，正轻手轻脚地系着领带。床上的柳嫣然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鼻息。
嫣然，我上班去了。何况站在床边轻声说，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柳嫣然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何况站在卧室门口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轻轻带上门离开。自从新品发布会那晚后，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明明触手可及，却始终无法真正靠近。
科睿科技大厦二十八层，何况刚走出电梯，助理就迎了上来。
何总，晨会十分钟后开始，技术部已经把演示准备好了。
何况点点头，大步走向办公室。桌上已经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温度刚好。他啜了一口，翻开文件夹快速浏览今天的议程。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技术部总监苏沐晴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何总，我们的算法优势正在被竞争对手快速追赶。根据最新情报，星辉科技可能已经破解了我们上一代产品的部分核心代码。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何况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沐晴，你带队成立一个应急小组，两周内我要看到升级方案。他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同时法务部立即准备材料，一旦发现侵权证据，马上提起诉讼。
苏沐晴点点头，干练地记下要点。她三十出头，短发利落，是何况高薪从硅谷挖回来的技术专家。在公司里，她以思维缜密和执行力强著称。
会议结束后，赵明留了下来。老何，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何况挑了挑眉：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赵明掏出手机，划了几下递给他：我老婆昨天参加艺术展拍的照片，你看这个是不是嫂子
何况接过手机，照片上柳嫣然正站在一幅抽象画前微笑，而她身边是一个高挑的年轻男子，正凑近她耳边说着什么，姿态亲密。
这是学校的教研活动吧。何况将手机还给赵明，语气平静，那个应该是她学生。
赵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何况的肩膀：可能是我多心了。对了，明晚的商会晚宴，你带嫂子一起来吗
她最近忙着指导学生毕业展，可能没时间。何况整理着文件，没有抬头。
国立大学艺术系教学楼里，柳嫣然正在给研究生上最后一节课。
毕业创作不仅要展现技巧，更要表达你们对艺术的独特理解。她环视教室，下周一我会逐个看你们的进度，有问题随时找我。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陆续离开。柳嫣然收拾教案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柳教授，能耽误您一分钟吗
她转身，看到林修远站在讲台边。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他是系里最出色的学生之一，才华横溢，长相俊朗，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
修远，你的作品准备得怎么样了柳嫣然微笑着问。
基本完成了，但还有些细节想请教您。林修远走近几步，身上淡淡的柑橘调香水味飘过来，不知道您明天有没有时间有个小众艺术沙龙在798举办，据说有几幅新锐艺术家的作品很值得一看。
柳嫣然犹豫了一下：明天我...
就当是课外教学嘛。林修远笑得阳光，您不是一直鼓励我们多接触不同类型的艺术吗
柳嫣然看了看日程表，明天下午确实没有安排。好吧，具体时间是
下午三点，我可以去您家接您。
不用了，我们直接在画廊见吧。柳嫣然快速记下地址，记得带上你的作品照片，我可以现场给你意见。
林修远眼睛一亮：太好了，谢谢柳教授！他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
柳嫣然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学生对她的好感早已超出师生情谊，但她总是告诉自己，这只是年轻人对导师的仰慕而已。
手机震动起来，是何况的短信：明晚有个商会晚宴，要一起参加吗
柳嫣然咬了咬下唇，回复：明天约了李教授讨论教研方案，你们去吧，代我向赵明夫妇问好。
发完消息，她将手机塞进包里，快步走向停车场。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射在教学楼的墙上。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何况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向出口。原定三天的深圳出差，他硬是压缩到两天就完成了所有议程。想到能给柳嫣然一个惊喜，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何总，直接回公司吗司机接过行李问道。
何况看了看手表，下午四点二十。不，先回家。
车子驶上高速，何况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这两天他几乎没怎么睡，就为了能提前回来。他想象着柳嫣然打开门时惊讶又欢喜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然而当他在家门口掏出钥匙时，却听到屋内传来隐约的说笑声。何况愣了一下，轻轻推开门。
客厅里，柳嫣然和林修远正坐在沙发上，头几乎靠在一起，专注地看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地上散落着几张素描纸，一杯喝了一半的红酒放在柳嫣然手边。
这个构图确实很巧妙，但色彩过渡还可以更自然些。柳嫣然指着屏幕说，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学姐说得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林修远亲昵地用肩膀轻轻撞了柳嫣然一下，顺手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何况站在玄关，手中的行李箱发出轻微的响声。
柳嫣然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何、何况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提前结束了。何况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不介绍一下吗
林修远站起身，礼貌地伸出手：您好何先生，我是柳教授的学生林修远。教授在指导我的毕业创作。
何况与他简短地握了握手，感觉到年轻人手心微微出汗。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柳嫣然匆忙合上电脑，修远只是来请教一些问题，我们正在看参考作品...
没关系，学术交流很重要。何况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要留下来吃晚饭吗，林同学
林修远识趣地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个约会。谢谢柳教授的指导！他开始收拾散落的画具和资料。
柳嫣然送他到门口，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何况背对着他们整理邮件，但余光还是看到林修远临走时亲昵地捏了捏柳嫣然的手腕，而她并没有立即抽回。
门关上后，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经常来家里吗何况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柳嫣然正在收拾酒杯，手微微颤抖：第二次。上次你不在家，他送资料过来。
你们喝红酒讨论艺术何况拿起剩下的半瓶酒，看了看标签，还是我收藏的那瓶波尔多。
他只是尝了一小杯...柳嫣然的声音越来越小，何况，真的只是学术指导，你别多想。
何况放下酒瓶，走到她面前。他想说很多，想质问那个亲昵的动作，想问她为什么对学生撒谎称他为学姐，想问她知不知道这两天他为了提前回来见她熬了多少夜。但最终，他只是轻轻抱了抱她。
我累了，先去洗个澡。
浴室里，热水冲刷着何况疲惫的身体，却冲不走脑海中那个画面——林修远的手指抚过柳嫣然发丝的样子。那种自然的亲昵感，刺痛了他。
等他洗完澡出来，柳嫣然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晚餐。他们像往常一样吃饭、聊些日常话题，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紧张感。
晚饭后，柳嫣然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迅速按掉。学生的消息，我晚点回。
何况点点头，没有追问。他打开电视，随便调到一个新闻频道。
对了，柳嫣然突然说，下周末我要带学生去郊外写生，可能要住一晚。
何况的手指在遥控器上停顿了一下：哪个学生
整个毕业班的，大概七八个人。柳嫣然回答得很快，快到有些不自然，系里组织的活动。
嗯，注意安全。何况的目光没有离开电视屏幕。
十一点，柳嫣然先去睡了。何况坐在书房，打开电脑处理邮件。公司技术危机的警报还没有解除，苏沐晴发来了几封紧急邮件。
他拨通了苏沐晴的电话。
何总电话那头的声音清醒而专业，背景音里有键盘敲击声。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何况揉了揉太阳穴，我看到你发的方案了，有几个点需要讨论。
他们聊了将近一小时，从算法升级到专利保护，苏沐晴的分析条理清晰，建议切实可行。
谢谢你，沐晴。何况真诚地说，公司能有你这样的员工是幸运。
这是我的工作。苏沐晴顿了顿，何总，你听起来很累，一切还好吗
何况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没关系，不想说可以不说。苏沐晴的声音柔和下来，但别忘了，即使是CEO也需要偶尔卸下盔甲。
挂断电话后，何况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他想起刚结婚时，柳嫣然总说他太封闭自己，是她教会了他表达情感。而现在，他再次筑起心墙，却是因为她。
卧室里，柳嫣然背对着门侧卧，似乎已经熟睡。何况轻手轻脚地上床，尽量不惊扰她。黑暗中，他听到柳嫣然轻声说：
何况，真的只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
何况没有回答，只是平躺着，盯着天花板。过了很久，他以为柳嫣然已经睡着了，却感觉到她的手轻轻覆上他的。
他没有抽回，但也没有握住。
何况站在衣帽间门口，看着柳嫣然对着镜子试穿一条新买的连衣裙。淡蓝色的布料贴合着她的腰线，衬得她肌肤如雪。她已经这样换了三套衣服，每次都要搭配不同的首饰和鞋子。
今天有重要活动何况靠在门框上问道。
柳嫣然的手微微一顿，继续调整着项链：嗯，学生毕业展预审，系里很重视。
何况点点头，没有戳穿她。上周他在她手机日历上看到的是和林修远看艺术展，而今天她的行程应该是教研会议。这个小谎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我晚上有个应酬，不用等我吃饭。何况说完，转身离开。
他开车来到公司，却没有直接上楼，而是打开了一个定位软件。婚后第二年，他们曾经互相分享过位置信息，当时是为了安全考虑。柳嫣然大概早就忘了这回事。
屏幕上，代表柳嫣然的小蓝点正从家里移动，方向却不是学校。何况盯着那个点停在一家咖啡馆附近，然后和一个代表林修远的标记重合——他之前悄悄在柳嫣然手机联系人里给林修远做了特殊标注。
何况关掉软件，深吸一口气。这不是第一次了。过去两周，他已经四次发现柳嫣然和林修远单独见面，每次她都有不同的理由：教研会议、学生辅导、系里活动...
手机震动起来，是柳嫣然的消息：晚上系里临时有个聚餐，可能回来比较晚，别担心
何况没有回复。他打开电脑，强迫自己投入工作。屏幕上的数字和报表却变成模糊的色块，他只能看到柳嫣然和林修远头靠头看电脑的画面，听到那声亲昵的学姐。
下午三点，赵明敲门进来：老何，看今天的财经新闻了吗星辉科技宣布获得新一轮融资，专门提到要加大AI研发投入。
何况揉了揉太阳穴：意料之中。我们的专利诉讼进展如何
还在收集证据，但...赵明欲言又止，苏总监说有些技术泄露得太精准了，怀疑有内鬼。
安排全员保密协议复查，重点部门做背景调查。何况的声音冷硬，特别是最近离职的员工。
赵明点点头，临走时犹豫了一下：对了，下周三是嫂子生日吧你们准备怎么庆祝
何况愣了一下。最近的事情太多，他差点忘了这个日子。还没定，可能出去吃个饭。
我老婆说新开的法餐厅不错，需要的话我帮你预定
谢了，我再问问嫣然的想法。
赵明离开后，何况立即在日历上做了标记。无论他们之间现在怎样，他从未忘记过她的生日。他打开手机，订了一对柳嫣然一直想要的翡翠耳坠，又让助理预约了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厅。
或许，这个生日能成为他们关系的转折点。
生日当天早晨，何况比平时起得早。他煮了咖啡，烤了面包，还煎了柳嫣然喜欢的太阳蛋。当柳嫣然睡眼惺忪地走进厨房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个小礼盒。
生日快乐。何况递给她一杯橙汁。
柳嫣然惊讶地眨眨眼：你记得
五年了，我哪年忘记过何况微笑着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珍珠耳环，晚上我在La
Maison订了位置，七点我来接你
柳嫣然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她戴上耳环，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很漂亮，谢谢。但是...她咬了咬下唇，今晚我已经有约了。林修远帮我弄到了当代艺术双年展的VIP票，只限今天...
何况放下咖啡杯，金属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我明白了。
我们可以改天庆祝，真的。柳嫣然急切地说，这个展览很难得，而且修远费了很大力气才...
去吧，别辜负人家的好意。何况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正好也有些工作要处理。
柳嫣然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那我先去准备上课了。
她离开后，何况坐在餐桌前，盯着那杯没动过的橙汁。阳光透过玻璃杯，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扭曲的橙色光斑。
上午十点，何况开完一个视频会议，鬼使神差地又打开了定位软件。柳嫣然已经到学校了，很好。他正要关掉，却发现林修远的标记也在同一位置。
何况盯着那两个重叠的小点，突然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他取消了下午所有会议，开车前往艺术双年展的举办地——国际会展中心。
会展中心人头攒动，何况买了普通票入场。他在各个展厅间穿行，目光扫过每一个相似的背影。一个小时后，他在当代油画展区看到了他们。
柳嫣然穿着那件淡蓝色连衣裙，林修远则是一身休闲西装，两人站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前，林修远正凑在她耳边解说，手自然地搭在她腰上。柳嫣然没有躲开，反而微微侧头，唇角挂着甜蜜的微笑。
何况站在一根立柱后，感到一阵眩晕。那表情，那姿态，绝不是普通师生应有的距离。他看到林修远递给柳嫣然一杯饮料，两人的手指在杯壁短暂相触；看到他们在每幅画前驻足，肩膀紧贴；看到林修远趁柳嫣然不注意时，偷偷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回耳后。
最刺痛何况的是，柳嫣然看起来那么快乐，眼睛闪闪发亮，那是很久没对他展露过的神采。
他没有上前揭穿，只是默默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转身离开。走出会展中心时，天空开始下雨，何况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西装。手机显示有五个未接来电，都是苏沐晴的，但他没有力气回电。
晚上十一点，柳嫣然回到家，发现屋里一片漆黑。她打开灯，惊讶地看到何况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摆着半瓶威士忌。
你...还没睡柳嫣然放下包，声音有些心虚。
何况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展览好看吗
还不错，就是人有点多。柳嫣然避开他的目光，你喝酒了
一点点。何况站起身，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今天也去看展览了。
柳嫣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什么
当代艺术双年展，油画区，那幅《混沌之蓝》确实很有冲击力。何况的声音越来越冷，特别是看到你和他站在画前的样子，简直是一幅完美的作品，题目可以叫《出轨进行时》
何况！你在胡说什么柳嫣然的声音尖利起来，我们只是去看展览！
只是看展览需要撒谎需要他搂你的腰需要你们眉来眼去何况抓起手机，把照片举到她面前，这他妈是什么师生情
柳嫣然看着照片，嘴唇颤抖：你跟踪我
我只是想给我妻子一个生日惊喜！何况怒吼道，声音在房间里炸开，五年了，柳嫣然，五年婚姻就换来你和一个毛头小子调情
我们没有！柳嫣然也提高了声音，你太敏感了！就因为你是控制狂，就见不得我有任何异性朋友！
朋友何况冷笑，什么样的朋友会叫你学姐会天天给你发消息会趁你丈夫出差来家里喝酒
柳嫣然抓起一个靠枕砸向他：你不可理喻！林修远只是欣赏我、尊重我，不像你，整天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他懂艺术，懂我的追求，而你只在乎你的公司和股票！
所以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何况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危险的平静，因为我太忙因为我不够懂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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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出轨！柳嫣然哭喊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被别人的关注吸引因为这半年来你眼里根本没有我！你的世界只有科睿、只有苏沐晴和你的技术团队！
何况像是被击中要害，后退了一步：苏沐晴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全公司都知道她对你什么意思！柳嫣然讽刺地笑
了，只有你自己装看不见吧
何况摇摇头，突然感到无比疲惫：我不想再吵了。今晚我睡客房。
他转身离开时，听到柳嫣然在身后说：我下周要带学生去青城山写生，三天。
何况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随你便。
科睿科技会议室里，气氛凝重。何况将一叠文件摔在桌上：半年的研发成果，就这么被星辉抢先发布了
技术部主管们低着头，没人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有苏沐晴冷静地开口：代码相似度达到78%，不可能是巧合。有人泄露了核心算法。
查。何况的声音像淬了冰，所有能接触源代码的人，一个不漏。
会议结束后，苏沐晴留了下来：何总，法务部建议我们立即申请禁制令，同时准备索赔材料。
何况揉了揉太阳穴：你负责吧，需要什么资源直接调。
你还好吗苏沐晴轻声问，最近你看起来...很累。
何况苦笑一下：公司面临成立以来最大危机，婚姻也快走到尽头，你说我能好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从不在员工面前谈论私事。但苏沐晴只是点点头，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好奇或同情：如果需要帮忙，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婚姻律师。
谢谢，暂时不用。何况站起身，先解决公司的问题吧。
接下来的三天，何况几乎住在了公司。技术泄露事件引发连锁反应，两个重要客户暂停了合作，股价连续下跌。他和团队日夜不停地修复漏洞、升级系统、安抚客户。
而柳嫣然，正如她所说，去了青城山写生。何况只在第一天收到一条简短的信息：到山上了，信号不好，有事留言。
他没有回复。第三天深夜，当他终于解决了一个关键性技术难题，疲惫地倒在办公室沙发上时，手机亮了。是柳嫣然发来的照片——她和林修远站在山顶，背后是绚烂的日出。她笑得那么灿烂，林修远的手搭在她肩上。
照片下面是一行字：这里的日出太美了，真希望你也看到
何况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他将手机扔到一边，用胳膊挡住眼睛。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门被轻轻敲响，苏沐晴探头进来：我买了宵夜，要一起吃点吗
何况坐起身，点点头。苏沐晴拎着两盒饺子进来，还带了两罐啤酒。
技术部已经确认泄露源头了，她一边打开餐盒一边说，是上个月离职的张诚，他去了星辉。
何况猛地抬头：确定
监控录像显示他离职前一周深夜进入过服务器机房，保安以为他是加班。苏沐晴递给他一双筷子，法务部说证据足够提起诉讼了。
好，明天一早安排记者会。何况咬了一口饺子，突然意识到这是三天来第一顿正经饭，谢谢你，沐晴。这几天辛苦你了。
苏沐晴摇摇头：这是我的工作。倒是你，该回家休息一下了。
家何况苦笑，现在那里只是个空房子。
苏沐晴犹豫了一下：你和嫂子...
她去写生了，和那个学生一起。何况灌了一口啤酒，发照片来炫耀他们的纯洁友谊。
你不该这样对待自己。苏沐晴的声音很轻，公司需要你，而且...你值得更好的。
何况看向她，发现苏沐晴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温暖的琥珀色。他突然意识到，这三天来，是这个女人一直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熬夜、解决问题、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公司。而他的妻子，却在山上和另一个男人看日出。
谢谢你的饺子。何况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第二天下午，何况回到家中。柳嫣然还没有回来，但她的行李箱已经放在客厅里，上面贴着青城山的行李标签。屋里飘着淡淡的香水味，是柳嫣然常用的那款，但现在闻起来却那么陌生。
他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正准备回公司时，门铃响了。门外站着快递员，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
柳嫣然女士的花，请签收。
何况机械地签了名，从花束中取出一张卡片：给最美丽的学姐，愿每一天都有你的笑容。——修远
他将花扔在茶几上，卡片撕成碎片。正要离开时，柳嫣然推门而入，脸颊还带着山上的红润。
我回来了！她的声音轻快，看到何况时愣了一下，你在家啊。
何况指了指茶几上的花：你的仰慕者送来的。
柳嫣然看到花束，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平静：只是学生感谢老师的小心意而已。
学生不会送红玫瑰给已婚老师。何况的声音很平静，柳嫣然，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柳嫣然放下背包，如果是关于林修远，我已经解释够了。
不，是关于我们。何况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这段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柳嫣然僵住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累了。何况的声音疲惫不堪，公司面临重大危机，我三天没合眼，而你却和那个小子游山玩水。现在他送你红玫瑰，你还要告诉我这很正常
我们只是师生关系！柳嫣然固执地重复，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因为你在撒谎！何况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撒谎说去参加教研活动，实际上是和他单独看展；你撒谎说带全班写生，结果只有你和他两个人！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们在山上是分开住的吗
柳嫣然的嘴唇颤抖着：我们...确实住在同一家民宿，但是不同房间...
何况摇摇头，眼中满是失望：够了，嫣然。我已经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的了。我需要时间思考。
思考什么柳嫣然的声音尖锐起来。
思考这段婚姻是否还有继续的必要。何况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柳嫣然冲上来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
公司。何况挣脱她的手，最近我都会住那里。
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公寓里回响。柳嫣然站在原地，看着那束刺眼的红玫瑰，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柳嫣然站在画布前，手中的画笔悬在半空，却迟迟落不下去。自从何况搬去公司住已经一周了，她的大脑像被分成两半——一半在思考如何修复婚姻，另一半却不断回放和林修远在一起的轻松时光。
学姐，你又在发呆了。林修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
柳嫣然接过茶杯，勉强笑了笑：谢谢，只是创作遇到瓶颈。
林修远没有像往常一样识趣地离开，而是站得更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是因为他吗
什么柳嫣然假装没听懂，低头抿了一口茶。
你丈夫。林修远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听同学说，你们分居了。
柳嫣然的手微微颤抖，茶水溅出几滴在画布上，晕开一片淡褐色。我们只是需要一些空间。
他配不上你。林修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这半年来，我看到的都是一个忽视你、不理解你的男人。而你呢你为他放弃了多少机会去年法国那个驻留项目，你明明很想去...
你怎么知道那个项目柳嫣然猛地抬头。
林修远眼神闪烁了一下：你...之前在课堂上提到过。
柳嫣然不记得自己曾和学生聊过这个。她轻轻抽回手：修远，我们不该讨论这个。
为什么不该林修远逼近一步，眼睛亮得惊人，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从大二开始就...
我是你老师，而且我已经结婚了。柳嫣然后退，后背抵上了画架。
一段已经死亡的婚姻算什么林修远双手撑在画架上，将她困在双臂之间，学姐，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他的脸越来越近，柳嫣然能感受到他炽热的呼吸。一瞬间，她恍惚了——这个年轻、热情、崇拜她的男孩，或许才是她需要的何况太冷静、太理性，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就在林修远的唇即将碰到她的刹那，柳嫣然闻到了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甜腻得令人窒息。何况从来不用香水，他身上只有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和偶尔的咖啡苦涩。
这个念头像一盆冰水浇下。柳嫣然猛地推开林修远：不！这不对！
林修远踉跄后退，错愕地看着她：学姐
我是你老师，是你学姐，仅此而已！柳嫣然的声音颤抖但坚决，我之前...可能给了你错误的信号，我很抱歉。但这必须停止。
画室里陷入死寂。林修远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一种难堪的酱紫色。你利用我。他低声说，当你需要情感慰藉时，我就是贴心学弟；现在你良心发现了，我就成了纠缠不休的麻烦
柳嫣然捂住嘴，林修远的话像刀子一样戳中她的痛处。她确实利用了这段关系，用来填补何况不在时的空虚，用来证明自己依然有魅力...
对不起。她低声说，抓起包包冲出画室。
室外阳光刺眼，柳嫣然站在教学楼台阶上，感到一阵眩晕。她掏出手机，翻到何况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
她需要当面和他谈。
科睿科技大厦前台，柳嫣然理了理头发：我找何况。
前台小姐礼貌地微笑：请问有预约吗
我是他妻子。柳嫣然说，声音比预想的要弱。
抱歉，何总正在开会。您可以先在休息区等候。
柳嫣然点点头，走向休息区。透过玻璃墙，她能看到办公区忙碌的员工。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苏沐晴。她正快步走向会议室，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几分钟后，会议室门开了，何况和苏沐晴一起走出来。柳嫣然站起身，却看到苏沐晴自然地替何况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带，而何况对她微笑点头——那种默契的互动像刀子一样扎进柳嫣然心里。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在何况领带歪了时帮他整理，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小事都变成了苏沐晴的工作
何况抬头看到了她，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对苏沐晴说了什么，后者点点头离开，然后他走向柳嫣然。
有事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们能谈谈吗柳嫣然轻声问，找个安静的地方
何况看了看手表：我有二十分钟。去我办公室吧。
电梯里，两人沉默地站着，谁也没有看谁。柳嫣然偷偷瞥了一眼何况的侧脸——他瘦了，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依然英俊得让她心痛。
办公室里，何况关上门：说吧。
我...我想道歉。柳嫣然绞着手指，关于林修远，关于我的谎言...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何况靠在办公桌边，双臂交叉：然后呢
我想挽回我们的婚姻。柳嫣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何况，我爱的只有你。和林修远...那只是一时糊涂，我需要被关注的感觉...
被关注的感觉何况冷笑一声，柳嫣然，你知道我这半年怎么过的吗公司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我每天工作十六小时，回到家想从妻子那里得到一点安慰，却发现她满脑子都是另一个男人！
我知道我错了...柳嫣然的眼泪涌出来。
错的不只是你和林修远的关系。何况的声音疲惫而平静，错的是你对婚姻的背叛，是你的谎言，是你在我最需要支持时选择离开。
柳嫣然上前一步想抓住他的手，但何况后退了：何况，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太迟了。何况摇摇头，我已经委托律师准备分居协议，下周会送到你那里。
分居柳嫣然的声音尖利起来，不，我们可以去婚姻咨询，可以...
二十分钟到了。何况按下内线电话，李秘书，送客。
柳嫣然站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不会签的。
那是你的权利。何况走向门口，但我不会再回到那段婚姻了，柳嫣然。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走出大厦时，阳光依然明媚，但柳嫣然感到刺骨的寒冷。她抬头望着科睿科技闪闪发光的logo，突然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分居协议送达的那天，柳嫣然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盯着法律文件上冰冷的条款。何况很大方——房子归她，存款对半分，甚至承诺支付她未来两年的生活费。这种慷慨反而更加伤人，像是在说：拿走这些，别再来打扰我。
她没有签字，而是把文件塞进抽屉。如果签了，就真的结束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
第二天，柳嫣然早早起床，精心打扮后去了何况常去的那家咖啡厅。她记得他每周三上午都会来这里喝一杯手冲咖啡。九点整，何况果然推门而入，看到坐在他惯常位置上的柳嫣然时明显愣了一下。
好巧。柳嫣然微笑着说，要一起坐吗
何况看了她几秒，最终摇摇头：我带走喝。他点了单后就站在取餐区等待，全程没有再看她一眼。
柳嫣然不气馁。接下来的一周，她偶遇了何况三次——咖啡厅、公司附近的公园、他常去的书店。每次她都装作巧合，每次何况都礼貌而疏离。
周五晚上，她做了何况最爱的红烧排骨，装在保温盒里送到公司。前台告诉她何总在开会，她留下食物和一张纸条：记得按时吃饭
第二天，保温盒被放在公寓门口，洗干净了，里面只有一张便条：谢谢，不必再送了
柳嫣然坐在沙发上，抱着那个保温盒，闻着上面残留的洗洁精味道，突然哭得不能自已。那个曾经为她煮红糖水、半夜去买宵夜、记住她所有喜好的男人，现在连她做的饭都不愿意吃了。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哭泣。是林修远。
学姐，我想和你谈谈。他的声音低沉。
没什么好谈的。柳嫣然擦干眼泪。
就一次，求你了。林修远恳求道，我在学校画室等你。
柳嫣然本想拒绝，但某种自虐般的冲动驱使她答应了。或许，面对林修远能让她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犯下的错误。
画室里，林修远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他开门见山：我要退学了。
什么柳嫣然震惊地看着他，你马上就要毕业了！
没办法继续了。林修远苦笑，每次走进这间画室，我都会想起...那天的事。想起你拒绝我的样子。
柳嫣然内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给你错误的暗示。
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林修远深吸一口气，学姐，我真的爱你。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
不。柳嫣然这次回答得斩钉截铁，修远，我不爱你。我爱的是何况，一直都是。我利用你来填补空虚，这是我的错，但绝不是爱。
林修远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即使他不要你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柳嫣然心脏，但她依然点头：即使他不要我了。
离开画室时，柳嫣然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至少在这件事上，她终于做了正确的选择。
接下来的两周，柳嫣然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联系何况——短信、邮件、甚至在他公寓楼下等待。回应只有沉默或礼貌的拒绝。
最后，她决定孤注一掷。
周一早晨，她直接来到科睿科技，不顾前台阻拦冲进电梯。当何况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时，发现柳嫣然站在他门口，身后是全公司好奇的目光。
我们需要谈谈。柳嫣然说，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附近的人听见。
何况皱了皱眉，让她进门后立即关上了百叶窗。
你这是干什么他压低声音问。
柳嫣然直接跪了下来。
嫣然！何况震惊地想拉她起来。
让我说完。柳嫣然抬头看着他，泪水已经流了满脸，何况，我知道我错了。我背叛了你的信任，伤害了我们的婚姻。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何况的表情从震惊逐渐变成复杂的痛苦：起来吧，别这样。
不。柳嫣然固执地跪着，何况，这半年来我像个瞎子一样，看不到你为我们的未来付出了多少。我被虚假的关注蒙蔽，忘记了真正重要的是什么。我爱你，比爱任何人都多。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嫣然。何况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听我说。
柳嫣然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判决。
我已经向前看了。何况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她心上，有些伤害无法弥补，有些信任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我们...已经结束了。
柳嫣然的嘴唇颤抖着：是因为苏沐晴吗
何况摇摇头：与她无关。这是关于你和我，关于我们之间已经破碎的东西。
可以修复的...柳嫣然绝望地说。
不。何况站起身，也拉她起来，签字吧，嫣然。让我们都解脱。
柳嫣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公司的。她只记得电梯里人们异样的眼光，记得走出大厦时刺眼的阳光，记得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后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晚上，电视上播放着财经新闻，女主播兴奋地报道科睿科技成功抵御商业间谍案，股价回升的消息。镜头切换到何况接受采访的画面，他西装笔挺，自信从容。而在画面一角，苏沐晴正微笑着注视他，眼中满是骄傲和...爱意。
柳嫣然关掉电视，蜷缩在沙发上，终于放声大哭。她终于明白，自己亲手推开的幸福，永远不会回来了。
一年时间可以改变多少事情
柳嫣然站在报刊亭前，盯着财经杂志封面上何况意气风发的照片。标题赫然写着《科睿科技成功上市，CEO何况与技术总监苏沐晴恋情公开》。照片上，何况搂着苏沐晴的腰，两人在上市敲钟仪式上相视而笑。
要买吗报刊亭老板问。
柳嫣然摇摇头，转身离开。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那里曾经有一枚婚戒，现在只剩下一圈淡淡的痕迹。
秋风吹落路边的梧桐叶，柳嫣然裹紧风衣。过去一年，她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挽回何况——每天的信息问候，手写的道歉信，甚至通过共同朋友传话。回应只有沉默，或者律师冰冷的电话：何先生希望您尊重分居协议。
转过街角，柳嫣然停在一家婚纱店前。橱窗里，模特身上的白色婚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十年前，她也曾穿着这样的白纱，挽着何况的手臂走过红毯。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手机震动起来，是系主任的消息：柳老师，下学期的艺术史课程安排有变动，方便明天来学校一趟吗
柳嫣然回复了同意，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自从何况提出离婚，她的创作灵感就像干涸的泉水。曾经充满激情和创意的画作，现在只剩下机械的笔触和灰暗的色调。
回到家，柳嫣然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她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却始终没有寄出的信。她展开信纸，最后读了一遍：
亲爱的何况：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或许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知道道歉已经毫无意义，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后悔没有珍惜你的爱，后悔用谎言伤害你的信任，后悔在那些你需要的时刻选择了离开。如果时间能够倒流...
但时间不会倒流。我看到新闻了，你和苏小姐看起来很幸福。我真心祝福你，尽管这祝福里掺杂着我自己都无法测量的痛苦。
我们曾经拥有的，是我亲手毁掉的。这个认知将伴随我的余生。
永远爱你的，
嫣然
柳嫣然将信折好，装回信封。这一次，她写上了地址，贴好邮票。明天，她会把它寄出去。
至少，让他知道她的悔恨是真实的。
科睿科技总裁办公室，何况正在审阅季度报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实木办公桌上，照亮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
敲门声响起，苏沐晴探头进来：忙吗
何况抬头，脸上的严肃瞬间融化：永远不会对你忙。
苏沐晴走进来，放下一杯咖啡：刚收到的邮件，法国那边同意了我们合作的条件。
太好了。何况接过咖啡，顺势握住她的手，这周末的庆祝晚宴，你准备好了吗
嗯，不过我有点担心媒体...苏沐晴犹豫了一下，他们肯定会问很多关于我们婚期的问题。
让他们问。何况微笑，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要娶你。
苏沐晴脸红了，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对了，这个刚送到前台，说是给你的私人信件。
何况接过那个朴素的白信封，看到寄件人姓名时表情凝固了——柳嫣然。
要单独看吗苏沐晴敏锐地察觉到变化。
何况摇摇头：不用。但他也没有立即拆开，只是将信放在一旁。
苏沐晴理解地点点头：我去准备下午的会议。她俯身在何况额头上吻了一下，离开了办公室。
何况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最终拿起拆信刀。信纸上的字迹熟悉得刺痛眼睛，他几乎能想象柳嫣然写这封信时的样子——微微蹙眉，偶尔咬笔头，就像她以前写教案时的习惯。
读完信，何况轻轻叹了口气。他将信重新折好，放进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那里已经放着几封类似的信，都是过去一年柳嫣然通过各种方式试图联系他的痕迹。
他从未回复，但也没有丢弃。
手机响起，是苏沐晴发来的消息：会议五分钟后开始，别忘了哦~
何况回复了一个笑脸，站起身整理西装。当他走出办公室时，柳嫣然的信已经被锁在抽屉里，连同那些复杂的情绪一起。
生活总要向前看。
十年后的国立美术馆人头攒动。流年似水——当代艺术十年回顾展是今年最受瞩目的展览，汇集了过去十年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家作品。
柳嫣然站在自己的作品前，安静地听着观众们的评论。五十六岁的她依然优雅，只是眼角多了几道岁月的痕迹，黑发中也掺杂了银丝。
这幅《逝去的爱》真是太震撼了，一个年轻女孩对同伴说，你看那色彩的交织，像是快乐与痛苦同时爆发。
柳嫣然微微一笑。《逝去的爱》是她离婚后第一幅真正有灵魂的作品，画中模糊的男子背影浸在深蓝与暗红的漩涡中，只有熟悉何况的人才能认出那个轮廓。
十年间，她成为了国内知名的艺术家，作品在国内外多次展出。评论家称赞她的画作充满深刻的情感张力和忏悔般的真诚，没人知道每一笔都是她对一段逝去婚姻的悼念。
柳教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嫣然转身，看到林修远站在不远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学生，而是一个略显发福的中年人了。
修远柳嫣然有些惊讶，好久不见。
十年了。林修远笑了笑，您的作品越来越出色了。
他们寒暄了几句，林修远现在是一所中学的美术老师，已婚，有两个孩子。谈话间，他的目光不时瞟向柳嫣然空荡荡的无名指，但体贴地没有询问。
林修远离开后，柳嫣然继续在展厅漫步。转过一个拐角，她突然僵在原地——何况就站在几米外，正欣赏一幅抽象画。
他也老了，鬓角有了白发，但依然挺拔如松。他身边站着苏沐晴，依然留着利落的短发，正指着画作低声解说。而他们之间，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正蹦蹦跳跳，手里拿着冰淇淋。
柳嫣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藏在了一根立柱后面。她的心跳得如此剧烈，几乎要冲出胸腔。
爸爸，这个画好奇怪啊！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
抽象艺术就是这样，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何况的声音温和而耐心，你觉得它像什么
像...像一只发怒的猫！
苏沐晴笑起来：跟你昨天画的差不多呢。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走向下一个展区，始终没有注意到立柱后的柳嫣然。她看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那个活泼的小女孩——她有何况的眼睛和苏沐晴的嘴巴，是两个人完美的结合。
柳嫣然不知道自己在立柱后站了多久。等她回过神，展厅已经亮起了提示闭馆的灯光。
回到家中，柳嫣然从储藏室搬出几个大箱子。里面全是她这些年为何况创作却从未展出的画作——有他读书时的侧脸，有他做饭时的背影，有他们曾经一起看过的日落...
一幅接一幅，柳嫣然在院子里点燃了这些画。火焰吞噬了色彩，灰烬随风飘散，就像那些无法挽回的时光。
最后一幅是她昨天刚完成的——一个模糊的男性身影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远处是夕阳下的海平面。柳嫣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投入了火中。
火焰跳动间，她仿佛又看到了三十岁那年的何况，站在他们的婚礼上，对她微笑的样子。
再见，何况。柳嫣然轻声说，看着最后一幅画化为灰烬。
夜空中，一颗流星悄然划过，转瞬即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