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前言
高二转来的李宁风评很差,我却成了她唯一的朋友。
她把我暗恋的男生李惟的手按在我掌心:他想和你谈恋爱。
我甩开他的手冷笑:他也配
转身却看见李宁低头抽泣,李惟慌忙用另一只手牵住她。
脏了,李宁说,你的手碰过别人了。
后来他们分手,我鼓起勇气表白三次。
李惟总说:你太好,我不能随便和你谈。
22岁这年东京街头重逢,他西装革履无名指戴着戒指。
雨彤,我下个月结婚。
樱花飘过他的肩膀,像十七岁那场未落尽的雪。
2
悸动
十七岁的夏天,风里卷着南方特有的潮湿和热意,我抱着刚领的新课本,脚步轻快地踩过教学楼光洁的水磨石地面。空气里浮动着新书油墨的气息,还有少年人蓬勃的汗味,一切都刚刚开始,带着无限可能。就在那片喧嚣的人影里,我看见了李惟。
他那时比我矮小半个头,正踮着脚,用一根手指,认真地在那张刚张贴出来的月考排名表上划动,寻找自己的名字。阳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把他额前细软的碎发染成浅金色。指尖最终停在中间偏上的位置,他轻轻吁了口气,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喂,鬼使神差地,我凑了过去,手指越过他,戳在紧挨着他名字的上方一格,下次月考,我名字在这儿。指尖落点,正是王雨彤三个字。
他侧过头,眼睛微微睁大,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随即,那点惊讶化成了笑意,清亮亮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好啊,他声音不大,却清晰,那下次月考后,我当你同桌他的眼睛映着窗外的天光,澄澈得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约定,像一枚小小的种子,悄悄埋进了那个溽热的初秋。月考后的调换座位,我如愿以偿地坐在了他旁边。仅仅三个月,课桌间那窄窄的三寸距离,却成了我整个高中时代最明亮的一段底色。他会在我被数学题困得眉头打结时,用笔尾轻轻点一下我的草稿纸,递过来一张写着清晰解题思路的纸条;我偶尔趴在桌上小憩,醒来总发现桌角放着一瓶温热的、我最喜欢的水蜜桃味饮料;课间喧闹,他低头安静翻书时,额发垂落,遮住一点眉眼,侧脸的线条在阳光里显得格外柔和。每一次指尖不经意地碰到,每一次他低声解答问题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都在我心里掀起一阵隐秘而细小的风暴。我小心翼翼地试探过:李惟,你高中…会谈恋爱吗
他翻书的手指顿住了,侧过脸看我,眼神里是十七岁少年罕有的、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高中三年,不会。语气笃定,像在陈述一个真理。
那一刻,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但看着他干净笃定的眼神,另一个念头悄悄冒了出来:毕业,还有时间。或许毕业了,就还有机会。
高二的冬天,空气里开始有了凛冽的味道。班主任领着一个陌生的女生走进教室。她叫李宁,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宽大的旧外套裹着单薄的身体,目光低垂,只盯着自己的鞋尖。教室里瞬间起了嗡嗡的低语,那些关于转校生、复杂背景、不好相处的流言,像细小的尘埃,无声地悬浮在空气里。
我看着她一个人坐在角落,课间也总是独自趴在桌上,肩膀微微缩着,像一片被遗忘的、过早凋零的叶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攥住了我。她身上那种被排斥的、沉重的孤独感,让我想起了自己某个瞬间的孤立无援。于是,我成了那个主动靠近的人。课间分给她一半零食,体育课后递给她一瓶水,放学路上偶尔同行一段。她话很少,总是安静地听我说,偶尔回应,嘴角牵起极淡的、几乎看不出弧度的笑。我以为,我们成了朋友。
3
掌心的背叛
直到那次大调座位。命运像开了个恶劣的玩笑,李宁的名字,和李惟的,被排在了同一张课桌旁。
一种模糊的不安开始萦绕。那天下午自习课,教室里的光线有些昏沉。李宁突然回过头,隔着几排座位,目光准确地落在我脸上,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她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促狭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表情。
我起身,带着一丝莫名的忐忑,走到她和李惟的座位旁。李惟正埋头写着什么,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靠近。
手伸出来。李宁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命令式的意味,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我看不懂的、近乎灼人的光。
我下意识地摊开手掌。下一秒,她动作快得让我来不及反应——她一把抓住旁边李惟写字的手腕,强硬地将他那只骨节分明、还握着笔的手,重重地按在了我的掌心!
笔尖在我手心划出一道细微的、冰凉的刺痛。时间仿佛瞬间凝固。李惟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猝不及防的错愕和惊惶,他的手指在我掌心里僵硬地蜷缩了一下,皮肤的温度烫得惊人。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急促的跳动,像受困的小兽在猛烈撞击牢笼。
全班的目光,像无形的针,瞬间聚焦过来。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脸颊烧得滚烫。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当众戏耍的愤怒瞬间攫住了我。十七岁少女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那一刻轰然爆炸,炸得我理智全无。我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抽回手,用力之大,带得李惟的手腕都跟着甩了一下。那句带着刻毒嘲弄的话,未经大脑,像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地从我嘴里掷出:
他也配!
声音尖锐得刺破自习课的寂静。我看见李惟的脸唰地一下褪尽了血色,那双总是温和清亮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难以置信的受伤和茫然,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像逃离刑场一样,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回自己的座位,脊背挺得僵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眼眶里汹涌的酸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擂得肋骨生疼。
同桌好友凑过来,压低的声音里满是疑惑和担忧:雨彤,她搞什么啊怪怪的…她是不是看出来你喜欢李惟了好友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且…我听说他们俩最近好像挺暧昧的…
我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回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着那个角落。
我看到李宁在我甩手离开后,立刻深深地埋下了头,肩膀开始微微地、小幅度地抽动,仿佛在无声地、极其委屈地啜泣。旁边的李惟显然慌了神,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伸出手,想去碰触她的肩膀,想安慰她。
就在这时,李宁猛地抬起头,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泪痕,只有一种被冒犯的、嫌恶的神情。她清晰地、用一种足够让周围几排同学都听清的音量,带着哭腔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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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我!你的手…碰过别人了,脏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直抵心脏。我看到李惟伸出的那只刚刚被我甩开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击垮的灰白。教室里死寂一片,只有李宁那句脏了还在空气里嗡嗡回响。
下一秒,在所有人无声的注视下,李惟僵硬地收回了那只脏了的右手。然后,他默默地、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那只干净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赎罪般的姿态,小心翼翼地,试探地,轻轻握住了李宁放在桌面上的右手。
李宁没有再拒绝。她任由他握着,然后重新低下头,再次把脸埋进了臂弯里,肩膀又开始轻微地耸动。
那只属于李惟的、干净修长的左手,就这样,紧紧地握着李宁的右手,一直握着。整整两节自习课,再也没有松开过。阳光偏移,将那两个紧紧相连的手影,长长地拖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道丑陋而无法愈合的伤疤,烙在我的视线里,也烙进了心里。
那是一种被当众剥光、反复凌迟的难堪。曾经为了能顺理成章地约李惟出来,我费尽心机地请上好几个朋友一起玩耍的日子,此刻都变成了映照此刻狼狈的讽刺底片。原来所有的笨拙靠近,所有的刻意制造偶遇,在那句脏了面前,都显得如此廉价和可笑。
他们果然在一起了。班级里关于这对苦命鸳鸯的议论,像无处不在的尘埃。我成了那个故事里恶毒又自作多情的女配角。我彻底把自己缩进了透明的硬壳里。经过李惟的座位目不斜视,走廊遇见也视而不见。所有可能交汇的视线都被我提前掐断,所有可能对话的空气都被我提前抽干。曾经在课桌间流淌的、心照不宣的暖流,彻底冻结成冰。
4
断联的循环
那层冰封,在一个月后,被李惟QQ空间里一条突兀的说说击碎。
深夜的手机屏幕泛着幽冷的光,屏幕上只有四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的眼睛:
新的开始。
心脏在死寂的胸腔里,猛地、失控地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指尖冰凉。所有强行构筑的堡垒,所有告诫自己要远离的理智,在那一刻土崩瓦解。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关紧咬的咯咯声,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颤抖,点开了那个沉寂许久的头像。
一个字,一个问号,像孤注一掷扔进深潭的石子,带着我全部的羞耻和残留的、不肯死心的期待发了过去。
发完我就后悔了,强烈的自我厌恶瞬间淹没了我。这算什么在他被李宁嫌弃脏了之后,在他和别人暧昧、恋爱又分手之后,我这个曾经当众甩开他手、骂他他也配的人,又巴巴地凑上去问一句新的开始这简直是把舔狗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屏幕很快亮了。李惟的回复很简短,语气却是我从未感受过的疏离和疲惫:没什么。结束了。
冰水兜头浇下。但奇怪的是,预想中的难堪反而被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取代了。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既然这层坚冰已经被我亲手凿开了一道缝隙,再缩回去只会显得更加狼狈。我索性把心一横,不再刻意回避。走廊上遇见,会点个头;课间打水碰上了,也能硬着头皮问一句物理作业写了没。
那道裂痕终究是存在了,但一种古怪的、小心翼翼的朋友关系,竟然在废墟之上,摇摇晃晃地重新建立起来。只是这朋友二字,于我而言,是饮鸩止渴的毒药,是裹着糖衣的钝刀。
大学四年,我们散落在不同的城市。隔着冰冷的屏幕,那点被我强行压抑下去的火苗,借着距离带来的虚幻安全感,又死灰复燃,且越烧越旺。每一次聊天框里的深夜长谈,每一次他分享生活琐碎时的语气,都像在给我注射吗啡,让我错觉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超越友谊的、独一无二的联结。
于是,在某个被孤独和思念啃噬的深夜,我敲下了第一次告白。
李惟,其实我一直喜欢你。
屏幕那端沉寂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信号中断了。终于,他的回复跳了出来,字字清晰,又字字冰凉:
雨彤,你很好,真的。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不能随便和你谈恋爱。这对你不公平。
好不能随便多么冠冕堂皇又无懈可击的理由。像一把精致的柳叶刀,精准地切开我的期待,却不留一丝可供指责的痕迹。心像被泡进冰水里,又冷又胀,可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固执地又发过去一句:我是认真的。
回复依旧很快:我知道。但就是因为认真,才更不能随便开始。他甚至还加了个微笑的表情。那表情符号像一个巨大的嘲讽。
两年后,借着毕业聚餐微醺的酒意,我再次发出了那条注定石沉大海的消息。这一次,连理由都懒得换。
你很好,雨彤。真的。所以更不能草率。
第三次,是在工作第一年,一个加班的雨夜。窗外霓虹在雨幕中晕开冰冷的光斑。疲惫和巨大的城市孤独感彻底淹没了理智。我几乎是自虐般地,第三次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李惟,我还是……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让我把话打完。回复快得像早已准备好的模板:
雨彤,别再这样了。你值得最好的,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5
东京的告别
每一次被拒绝,都伴随着一次痛彻心扉的断联。我咬牙切齿地删除他的微信、QQ,清空所有联系方式,发誓再也不要回头。可每一次决心都在时间的流逝里风化瓦解。可能是某个失眠的深夜,可能是看到某个与他家乡有关的新闻,甚至可能只是听到一首老歌……那些被强行封存的记忆碎片就会汹涌而出,裹挟着所有的不甘、眷恋和卑微的幻想,冲垮所有脆弱的堤坝。手指便又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重新发送了好友申请。而他,每一次都平静地通过,仿佛之前那些决绝的删除从未发生,仿佛我们之间那点可怜的联系,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这种屈辱的循环,一直持续到我二十二岁。东京的春天来得汹涌,满城的樱花像是被一场粉白色的暴雪席卷过。我穿着新买的米色风衣,拖着小小的登机箱,站在涩谷繁忙的十字路口,等着汹涌的人潮指示灯变绿。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樱花香和都市特有的喧嚣气息。
绿灯亮起,人潮如开闸的洪水向前涌动。就在这流动的彩色人海里,一个身影像礁石般突兀地定住了我的视线。
墨蓝色的定制西装妥帖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单薄。头发精心打理过,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是李惟。他显然也看见了我,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惊讶,随即,那惊讶化为一种复杂难辨的神情,有久别重逢的怔忡,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他朝我走来,脚步在汹涌的人潮中显得格外沉稳。五年时光雕刻过的面容更加深刻英挺,眉眼间沉淀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属于成熟男性的疏离和距离感。我的心跳骤然失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那些被岁月强行压下的、自以为早已尘封的悸动和委屈,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涌上喉头,堵得我几乎窒息。东京街头喧嚣的声浪,潮水般退去,世界只剩下他越走越近的身影。
雨彤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不确定。
李惟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巧。
是啊,真没想到。他站定在我面前,微微垂眸看着我。距离近了,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男士香水味混杂着樱花的气息钻入我的鼻腔。
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近况——工作,出差,东京的樱花。对话生涩而礼貌,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就在这短暂的沉默间隙,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右手极其自然地、习惯性地抬了一下,似乎想去调整一下领带。就在那一瞬间,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我的眼底。
一道纤细的铂金指环,稳稳地圈在他左手的无名指根部。戒圈设计简洁,却折射着春日午后锐利的光线,像一道无声的判决。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戒指上,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里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目光的凝固,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他抬起眼,目光坦然地迎上我的注视,那里面再无少年时的闪烁或躲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完成告知义务般的释然。
对了,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下个月六号,我结婚。
下个月六号,我结婚。
涩谷十字路口汹涌的人潮和震耳欲聋的喧嚣,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平静的宣告在耳膜里无限放大、撞击、回响。那枚铂金指环折射的光,冰冷而锋利,轻易地切开了东京粉色的春日幻境,露出了底下早已腐朽的真实。
我脸上的笑容一定僵得很难看,肌肉牵动着,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嘴唇动了动,喉咙干涩得发紧,最终只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是吗恭喜啊。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
他似乎点了点头,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里面或许有一丝几不可查的复杂,但很快被礼貌的疏离覆盖。谢谢。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腕表,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我约了客户在前面谈点事情,得先走了。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不容挽留的歉意。
好,你快去吧。我几乎是立刻接口,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急于结束对话的仓促。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朝我颔首示意,随即转身,汇入了对面绿灯亮起后新一波涌动的人潮。那挺括的墨蓝色西装背影,在色彩斑斓的人流中异常清晰,又异常遥远,像一艘坚定驶离港湾的船。
我站在原地,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涩谷巨大的电子屏幕变幻着炫目的光影,映在我空洞的瞳孔里。周围游客兴奋的日语交谈、街头艺人隐约的歌声、汽车尖锐的喇叭声……所有声音混杂着重新涌回,却只构成一片模糊而嘈杂的背景噪音。
一阵裹挟着樱花瓣的风毫无预兆地旋起,带着春天特有的清甜和凉意,扑面而来。几片粉白的花瓣被风卷着,打着旋儿,轻盈地飘过刚才他站立的位置,又追逐着他离去的方向,掠过他刚刚走过的空气,最终,有一片特别完整的、边缘还带着浅浅红晕的八重樱,悠悠荡荡,恰好擦过他刚才肩膀停留过的空间。
那片樱花,最终缓缓地、无声地,飘落在光洁冰冷的人行道上。行人匆匆的鞋履毫不在意地碾过它娇嫩的花瓣,瞬间留下污浊的印记。粉白的花汁渗出,混合着尘土,黏在光滑的地砖上,像一摊凝固的、十七岁那年夏天就未曾落尽的雪。
那雪从未真正融化过,它只是被时间的尘土覆盖,在心底最深处结成坚冰。此刻,东京街头这一场盛大而喧嚣的樱花雪,终于带着迟来的、冰冷的审判,轰然落下,将最后一点残存的、自欺欺人的灰烬,彻底掩埋。
人潮依旧在身旁汹涌流动,奔向各自的目的地。我慢慢地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片被碾碎的花瓣。花瓣的触感柔软而冰凉,带着一种生命终结后的脆弱。我抬起头,望向李惟消失的方向,涩谷的十字路口依旧繁忙,无数陌生的面孔匆匆而过,再没有那个墨蓝色的身影。
东京的风,卷着樱花的残骸,吹过我的脸颊,像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