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高薪招聘凌晨1:23分,林秋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招聘信息反复确认,泡面的热气在镜片上凝结成雾。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再次那条简短的招聘启事:
【市殡仪馆夜班保安】
【薪资:800元晚】
【要求:男性,胆大,不迷信】
【联系人:王馆长
138xxxxxx12】
比便利店夜班高四倍...他嘟囔着把最后一口泡面塞进嘴里,咸腻的汤汁顺着食道滑下,却填不满胃里那个永远存在的空洞。
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刺眼。林秋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两张账单——助学贷款催缴通知和妹妹林夏的医院费用清单,数字后面的零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神经。房东昨天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再不交房租就要把他赶出去。
窗外,夏夜的闷热裹挟着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渗入房间。林秋的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方,犹豫了三秒,终于按了下去。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背景音出奇地安静。
您好,我看到了殡仪馆夜班保安的招聘信息,想问...
明天下午两点,带身份证来面试。对方干脆利落地打断他,没等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林秋放下手机,后颈突然一阵发凉。他转头看向窗户——只是夜风吹动了窗帘,没什么特别的。但那种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挥之不去。
次日下午1:50,林秋站在市殡仪馆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七月的太阳毒辣地炙烤着柏油路面,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却似乎无法穿透这座建筑周围的寒意。殡仪馆主楼是一栋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灰白色建筑,窗户狭小如眯起的眼睛,外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
来面试的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铁门内侧,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左眼浑浊发白,右眼却异常清明。
是的,王馆长您好,我是林秋。他递过身份证,注意到老人接证件的手上布满烧伤疤痕。
王馆长扫了一眼证件,转身推开铁门:跟我来。
穿过空旷的停车场,林秋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主楼大厅出乎意料地整洁,只是灯光昏暗,墙上的电子钟显示14:00,却给人一种时间在此停滞的错觉。
面试室是一间狭小的办公室,桌上堆满泛黄的文件,唯一的光源是一盏老式台灯。王馆长坐下后直截了当问了三个问题:
怕黑吗
林秋摇头。大学四年他经常通宵打工,早已习惯黑暗。
相信世上有鬼吗
他再次摇头。尽管老家有些迷信传说,但他始终认为那不过是心理作用。
能保证不打开3号冰柜吗
林秋刚想追问为什么,王馆长就把一份合同推了过来:试用期七天,每晚11点到早7点,现在签现在上班。
合同条款出奇地简单,唯有违约金一栏的数字让林秋瞳孔一缩——二十万,相当于他四年的学费。但800元一晚的薪资实在太诱人,足够他一周内解决房租和妹妹的医药费。
我签。他拿起笔,在签名处写下自己名字时,莫名觉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格外刺耳。
签完合同,王馆长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封皮用暗红色的字印着《夜班工作守则》,像是干涸的血迹。
背熟它,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违反任何一条都会死。
林秋接过小册子,触感冰凉滑腻,不似普通纸张。他翻开第一页,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气味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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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工作守则
1.
值班期间必须全程保持清醒,若感到困倦可饮用值班室柜中的红色饮料(切勿饮用蓝色瓶装液体)
2.
凌晨3:15必须关闭所有监控设备(违者扣除当日工资)
3.
听到2号厅传来哭声时,立即背对门口站立,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违者后果自负)
4.
永远不要答应3号冰柜的任何请求(违者立即开除)
5.
若在停尸间看到穿红鞋的老太太,假装没看见并缓慢后退离开(违者后果自负)
6.
交班前必须清点尸体数量,若发现多出来的尸体,不要声张,将其计入正常数量(违者后果自负)
7.
值班室内电话响起时,先听三声再接起,若对方不说话,立刻挂断并离开值班室十分钟(违者后果自负)
8.
若发现《守则》内容发生变化,立即联系王馆长(联系方式见最后一页)
林秋读完守则,抬头想问些什么,却发现王馆长已经不在办公室了。桌上多了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今晚开始,钥匙能开所有门,除了3号冰柜。
离开殡仪馆时,林秋总觉得有视线从背后那些狭小的窗户里追随着他。他加快脚步,直到走出铁门才松了口气。七月的阳光重新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
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他自言自语道,捏了捏口袋里刚拿到的500元预支工资。这笔钱足够他买些像样的晚餐去看妹妹了。
市立医院儿科病房,林夏正在睡觉。十六岁的少女因病瘦得脱了形,床头监测仪上的曲线平稳地跳动着。林秋轻轻将买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注意到妹妹的睡姿有些奇怪——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像是自我保护,又像是某种古老的葬礼姿势。
她这几天总做噩梦,护士小声告诉他,老是说梦见一个穿红鞋的老太太站在床尾看她。
林秋的手一抖,差点碰倒水杯。《守则》第5条闪过脑海,但他很快甩开这个荒谬的联想。妹妹只是生病了,精神不好做噩梦很正常。
医生说下周可以做骨髓配型了,但是押金...护士欲言又止。
我会准备好的。林秋打断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10:15,他得回去准备第一次夜班了。
走出医院时,天空开始下雨。林秋站在公交站台下,翻开那本《守则》再次研读。雨水打湿了纸页,那些暗红色的字迹不但没有晕开,反而在潮湿中显得更加鲜艳,如同刚刚书写上去的鲜血。
第二章:第一夜
晚上10:50,林秋再次站在殡仪馆铁门前。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某种隐约的腐味。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异常清脆,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你来了。王馆长幽灵般出现在门内,手里提着一盏老式煤油灯,跳动的火苗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我带你去值班室。
穿过黑暗的走廊,林秋注意到两侧墙上挂着历年工作人员合影,奇怪的是每张照片中都有几个面孔被墨水涂黑,而照片下方的名牌也被人为刮花。
那些是违反守则的人,王馆长头也不回地说,仿佛读懂了林秋的心思,在这里,规矩比命重要。
值班室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小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监控屏幕和一张简易床。墙上挂着一套保安制服,深蓝色,胸前绣着殡仪馆的标志——一朵被火焰环绕的莲花。
监控范围覆盖除停尸间外的所有公共区域,王馆长指着屏幕上的九个分格,记住,3:15必须全部关闭。他着重强调了时间,左眼的白色翳膜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浑浊。
为什么是那个时间林秋忍不住问。
王馆长的右眼突然睁大,眼白上浮现出细密的血丝:不该问的别问。说完,他放下煤油灯转身离开,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林秋换上保安制服,料子粗糙厚重,肩部有种奇怪的凹陷,像是曾被什么东西长时间按压过。他坐下来研究监控系统,发现九个画面中有一个始终是雪花屏。
8号监控...对应哪里他翻看桌上的平面图,发现8号位置标注着2号厅——守则中提到会传来哭声的地方。
凌晨1:23,林秋正在记录值班日志,忽然听到隔壁档案室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拿起手电筒走过去查看,门是锁着的,但从门缝底下透出一线微光。
有人吗他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立刻停止了。林秋试着用万能钥匙打开门,档案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桌上摊开一本厚厚的登记簿。
出于好奇,林秋翻看了几页。登记簿记录的是过去二十年的尸体接收情况,但在2003年7月15日那一页,有七条记录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相同的备注:红鞋,未解。
更奇怪的是,这七具尸体的接收人签名都是张明,而这个名字林秋今天在员工栏看到过——殡仪馆的专职法医。
找到了有趣的东西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林秋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胸牌上写着法医
张明。男人面容和善,但嘴角的弧度有种说不出的僵硬,像是戴着一张制作精良的面具。
抱歉,我听到声音就进来看看...林秋合上登记簿,注意到张明的视线一直盯着他手中的钥匙。
新来的夜班保安,张明点点头,王馆长没告诉你档案室禁止入内吗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林秋后颈的汗毛直立。
我这就回去。林秋快步离开,回到值班室后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翻开《守则》查找关于档案室的规定,却发现原本的8条不知何时变成了9条,新增的一条用不同字迹写着:
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医生
林秋盯着这行字,心跳加速。他确定之前没有这一条。想起守则第8条——若发现内容变化要立即联系王馆长,他拨通了最后一页的电话号码。
什么事王馆长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背景音里有种奇怪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守则多了一条,关于不要相信医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王馆长急促的呼吸声:待在值班室,锁好门,天亮前别出来。电话突然挂断,最后的余音中似乎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尖笑。
凌晨2:58,林秋紧盯着监控屏幕和墙上的时钟。按照守则,他需要在3:15关闭所有监控。虽然不明白原因,但高昂的违约金让他不敢冒险违反规定。
值班室的柜子里确实如守则所说放着几瓶饮料,红色和蓝色各半。林秋打开一瓶红色液体尝了尝,味道甜中带腥,像是掺了铁锈的果汁。喝下后确实精神一振,但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3:14分,他的手悬停在监控关闭按钮上方。就在这时,8号监控的雪花屏突然清晰了一瞬——画面中是2号厅,一个模糊的白影站在中央,似乎在低头看着什么。
3:15整,林秋按下关闭键,所有屏幕同时变黑。几乎在同一秒,整个殡仪馆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值班室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
黑暗中,一种有节奏的咚、咚声从远处传来,像是有人在用拳头敲击金属。声音的来源很明显——停尸间的方向。
只是制冷管热胀冷缩...林秋默念守则第6条,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最后变成了明确的踢门声,伴随着微弱的女性呼救:
帮帮我...开门...好冷...
声音似乎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而非通过耳朵。林秋浑身僵硬,想起守则第4条——永远不要答应3号冰柜的请求。
踢门声突然停止,值班室的电话刺耳地响起。林秋盯着黑色的话机,想起守则第7条——先听三声再接起。
铃——
铃——
铃——
他抓起话筒,另一端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谁林秋问道,随即想起规则,立刻挂断电话冲出值班室。走廊上一片漆黑,他本能地朝着大门方向跑去,却在拐角处撞上一个人影。
煤油灯的光照亮了王馆长扭曲的脸:我告诉过你待在值班室!
就在这时,停尸间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某个重物倒地的声音。王馆长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他一把抓住林秋的手腕:快走!它出来了!
什么出来了3号冰柜里的东西吗林秋被拽着跑向值班室,身后的黑暗中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赤脚踩在湿地板上的声音。
王馆长锁好值班室门,从怀中掏出一把盐撒在门前,然后是一串林秋听不懂的咒语。门外的脚步声停住了,随后渐渐远去。
今晚你就睡这里,天亮前别开门。王馆长喘着气说,从抽屉里取出一根红绳系在林秋手腕上,戴着它,别摘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3号冰柜里有什么林秋追问。
王馆长摇摇头,左眼的白色翳膜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浑浊:明天你就辞职吧,违约金不用付了。
我需要这份工作,林秋固执地说,我妹妹的医药费...
王馆长突然凑近,烧伤的手抓住林秋的肩膀:那孩子是不是总梦见一个穿红鞋的老太太
林秋震惊地点头。
果然选中了你...王馆长苦笑,那就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他起身离开前,指了指值班室床底下,前任保安留了些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
随着王馆长的脚步声远去,林秋锁好门,俯身看向床底。灰尘中有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用血迹写着致下一位倒霉蛋。
信封里是一本日记和几张照片。照片上是几个穿保安制服的年轻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恐惧,而他们身后总有一个模糊的白影。最后一张照片最诡异——一个年轻人站在3号冰柜前,柜门半开,里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他肩上。照片背面写着郑涛,第三天。
林秋翻开日记,第一页写着:
第一天:钱太多了,肯定有问题。但妹妹需要手术,我别无选择。王馆长说只要遵守守则就没事,那些规矩听起来像恐怖片桥段...
第二天:晚上听到了哭声,按守则背对门口站了十分钟。背后有东西在呼吸,我的脖子到现在还是凉的...
第三天:3号冰柜里根本不是什么医疗废弃物!我看到了...
后半页被血迹浸透,无法辨认。林秋翻到最后一页,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它在模仿张医生,张医生早就死了。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林秋合上日记,手腕上的红绳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黑色。
第三章:消失的同事
清晨7:05分,林秋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殡仪馆大门。阳光照在脸上,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他反复摩挲着手腕上已经变黑的红绳,王馆长的话在耳边回响:果然选中了你...
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护士站的号码。
林先生,您妹妹的情况有些变化,护士的声音带着犹豫,她今早坚持说那个穿红鞋的老太太站在她病房门口,但我们调监控什么都没看到。
林秋的喉咙发紧:她现在怎么样
睡着了,但体温一直偏低,我们用了几种方法都升不上去。护士顿了顿,医生建议增加镇静剂剂量,需要您签字同意。
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林秋拦了辆出租车。后视镜里,殡仪馆的窗户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无数双充血的眼睛。
市立医院儿科病房,林夏安静地睡着,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廓起伏。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圈淡红色的痕迹,像是被细绳勒过。
今早查房时发现的,护士小声说,我们检查过病房所有物品,没有找到能造成这种痕迹的东西。
林夏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水面异常平静。林秋俯身查看时,水中突然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老妇人面孔,转瞬即逝。他猛地后退,撞翻了输液架。
怎么了护士惊讶地问。
没什么...手滑了。林秋强作镇定,但心跳如擂鼓。他确信那不是幻觉——水中的老妇人穿着一双鲜红的绣花鞋,和守则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签完字,林秋去医院的洗手间洗了把脸。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像是几天没睡。他低头捧水时,听到隔间里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赤脚踩在湿地板上的动静。
有人吗他问道。
没有回答,但声音停止了。林秋弯腰看向隔间下方的缝隙——一双苍白的脚站在那里,脚趾甲发青,脚踝上方隐约可见红色鞋带的痕迹。
他夺门而出,几乎撞上迎面走来的护士长。
小心点!护士长皱眉,对了,刚才有人找你,说是你同事。
同事林秋心头一紧,长什么样
戴口罩没看清,白大褂上别着法医的牌子,说是殡仪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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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医生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到医院林秋想起守则上新增的那条血字警告: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医生。
回到病房,林秋发现妹妹的被子被掀开了一角,床单上有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小巧玲珑,像是缠足老人的脚,却没有穿鞋的痕迹。
刚才有人来过他问值班护士。
护士摇头:除了您没人进过病房。
林秋重新盖好被子,注意到林夏的右手食指指尖有一个细小的针孔,周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他想起前任保安日记里的话:它在模仿张医生...
下午回到出租屋,林秋试图补觉却辗转难眠。每次闭上眼睛,就会听到那个微弱的女性声音:帮帮我...开门...还有随之而来的啪嗒声。
傍晚6点,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林秋警惕地接起。
是林秋吗我是郑涛,今晚和你一起值夜班的新保安。年轻男声充满活力,王馆长让我联系你熟悉下流程。
林秋愣住了:今晚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值班
本来是,但馆长说最近忙,临时加个人。郑涛笑道,听说你昨晚遇到怪事了别担心,我当过三年兵,阳气旺得很!
挂断电话,林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拨通王馆长的电话想确认,却一直无人接听。
晚上10:40,林秋提前到达殡仪馆。令他意外的是,铁门前真的站着一个穿保安制服的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壮实,正无聊地踢着石子。
郑涛林秋试探着问。
林哥!郑涛热情地迎上来,久仰大名啊,听说你昨晚一个人扛过来了牛逼!
林秋勉强笑笑:你以前认识王馆长
不认识,网上看到招聘来的。郑涛压低声音,一晚上800,比火葬场还高,不干是傻子!
进入值班室,郑涛好奇地翻看《夜班工作守则》,不时发出嗤笑:听到哭声不要回头不要打开3号冰柜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他指着第4条,要我说,就该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别乱说!林秋厉声制止,昨晚我真的听到了...他犹豫片刻,还是没说出冰柜里的求救声。
郑涛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心理作用啦!我以前在部队守过弹药库,晚上也总觉得有人走动,其实就是老鼠。
凌晨1点,郑涛主动提出去巡视。林秋本想陪同,却被拒绝:你休息会儿,我转转就回。
半小时后,郑涛还没回来。林秋正想去找,值班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郑涛脸色惨白地冲进来,手里攥着一把生锈的小钥匙。
我...我找到了这个,他声音发抖,在2号厅的骨灰架后面...上面贴着3号的标签...
林秋猛地站起来:你去了2号厅守则上说——
去他妈的守则!郑涛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一个穿红鞋的老太太站在2号厅角落,她...她没有脸!
林秋这才注意到郑涛的制服背后湿了一大片,散发出刺鼻的福尔马林味。而他的脖子上,隐约可见五个青紫色的指印。
把钥匙给我,林秋伸手,我们按守则行事,等天亮就安全了。
郑涛却后退一步,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不,我要知道真相...3号冰柜里到底有什么...说完,他转身冲出值班室。
林秋追出去时,走廊上已空无一人。他犹豫片刻,决定先去2号厅查看。推开沉重的木门,2号厅里寂静无声,只有几排骨灰架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骨灰架最后一排的地上有一滩水渍,形状像一个跪着的人。林秋走近查看,发现水渍中混着几根花白头发和...一片脱落的指甲。
郑涛他轻声呼唤,回应他的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
回到走廊,林秋突然听到停尸间方向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是3号冰柜被打开的声音!他狂奔过去,却在拐角处撞上一堵无形的墙,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和腐肉的气息。
滚开!林秋想起王馆长昨晚的咒语,胡乱模仿着喊道,以...以盐与铁之名!
寒意稍退,他趁机冲进停尸间。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3号冰柜大敞着,郑涛背对着他站在冰柜前,身体前倾像是要钻进去。冰柜里涌出浓重的白雾,隐约可见一双苍白的手环抱着郑涛的腰,正将他缓缓拉入。
郑涛!林秋大喊。
郑涛慢慢转过头,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她好美啊...他的眼睛已变成浑浊的乳白色,嘴角流出淡红色的液体。
林秋冲上前想拉他,却见郑涛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像是遭受电击。下一秒,他的身体以不可能的角度折叠起来,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揉捏,硬生生塞进了本不可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冰柜。
砰!冰柜门自动关上,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林秋呆立原地,耳边响起微弱的女性笑声:谢谢你...又送来一个...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值班室,反锁上门,大口喘着粗气。监控屏幕突然自动亮起,显示停尸间的画面——3号冰柜安静地闭合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林秋注意到,监控时间显示03:15,而他的手表才02:50。
时间不对...他喃喃自语,翻开《守则》想再看一遍规则,却发现最后一页又多了一行血字:
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医生
这行字比之前更加鲜艳,像是刚刚写上去的,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天亮后,王馆长阴沉着脸听林秋讲述了事情经过。
我早说过别违反守则,老人叹气,你等着,我去处理。
半小时后,王馆长回来宣布在冷库发现了郑涛的尸体。冻死的,至少死了八小时。他说这话时眼神闪烁,不敢与林秋对视。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被...林秋突然住口,因为他看到王馆长的白大褂下摆沾着一小片红色痕迹——像是绣花鞋蹭上的颜料。
今天你休息,王馆长打断他,明天再来上班。说完递过一个信封,郑涛的工资,给他家属送去。
林秋接过信封,触感湿冷沉重。走出殡仪馆大门时,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叠冥币,最上面一张用红墨水写着买命钱。
当天下午,林秋接到殡仪馆电话,说法医张明要来验尸,需要他到场配合调查。
回到殡仪馆,林秋在停尸间见到了张明医生。中年法医正专注地检查郑涛的尸体,白大褂一尘不染,橡胶手套上沾着淡黄色的组织液。
死因确实是低温导致的器官衰竭,张明头也不抬地说,但有个奇怪的地方...他翻开郑涛的右臂,露出腋下一处奇怪的印记——五个青紫的指痕,像是被极度寒冷的东西抓过。
林秋倒吸一口冷气——这正是昨晚他看到郑涛脖子上出现的痕迹!
还有更奇怪的,张明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根据肝温测定,他死亡时你还没来上班呢...法医缓缓抬头,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笑容,那么,昨晚和你一起值班的是谁
林秋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解剖台。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让他血液凝固的一幕——
张明微微抬起的白大褂下,露出一双鲜红的绣花鞋。
法医张明白大褂下露出的那双红绣花鞋,让林秋如坠冰窟。他想起前任保安日记最后那句话:它在模仿张医生,张医生早就死了。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张明歪头问道,脖子发出不自然的咔咔声。解剖台上的日光灯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使那张原本和善的面孔看起来像一副粗制滥造的面具。
林秋强忍恐惧,指了指郑涛尸体腋下的手印:这个...形状像是女人的手。
张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得不似人类:观察很仔细嘛!他猛地扯下橡胶手套,露出十指上鲜红的指甲油,喜欢吗我女儿帮我涂的。
林秋胃部一阵绞痛。张明的手——那根本不像活人的手,皮肤呈现尸斑般的青紫色,指甲缝里塞着黑色污垢,像是长期接触腐败物质留下的痕迹。
我...我去叫王馆长。林秋转身欲走,却听到背后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什么声音——红绣花鞋踩在水渍上的声音。
王馆长张明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那个老骗子...他有没有告诉你,二十年前他做了什么
林秋的手已经搭上门把手,却发现金属把手结了一层薄霜,粘住了他的掌心。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耳边响起细碎的低语:留下来...看看真相...
滚开!林秋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爆开。刹那间,寒意消退,他趁机拧开门冲了出去。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尽头值班室的灯亮着。林秋狂奔过去,却发现王馆长正坐在里面,面前摊开一本老旧的相册。
来得正好,馆长头也不抬地说,我猜你见到张医生了
林秋喘着粗气点头,注意到王馆长翻看的是一张泛黄的集体照——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殡仪馆门前,其中年轻时的王馆长站在最左侧,而最右侧那个戴眼镜的瘦高男子,赫然是现在的张明医生!
这不可能...林秋凑近细看,这张照片至少有二十年了吧张医生怎么一点都没变老
王馆长苦笑一声,用烧伤的手指点了点照片日期:2003.7.14。然后他翻到下一页——同样的场景,却是火灾后的废墟,照片上大部分面孔都被打上了黑叉,只有王馆长和另一个站在阴影中的人未被标记。
7月15日凌晨,电路短路引发火灾,王馆长的声音像在念悼词,烧死了七个人,包括我女儿。
林秋突然注意到照片角落有个穿白裙的小女孩,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一双鲜红的绣花鞋。
你女儿...也在殡仪馆工作
她有病,王馆长突然合上相册,精神分裂,总说看到死人走动。那天我带她来上班,想让她看看死亡没什么可怕的...老人的独眼中泛起泪光,结果她锁了停尸间的门,把自己和六个病人一起关在里面...
林秋想起3号冰柜里的求救声,后背一阵发凉:那些病人...都穿着红鞋
王馆长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谁告诉你的是张明对不对那个骗子!他早就——
话未说完,整栋楼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值班室的门无风自动,砰地关上。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全部变成雪花,唯独8号监控显示出一段模糊影像: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站在2号厅,机械地重复着开锁关锁的动作。
她来了...王馆长颤抖着从抽屉里抓出一把盐撒在周围,别看她眼睛!
林秋僵在原地,耳边响起小女孩的哼唱声:锁住门,红鞋跳,七个娃娃逃不掉...歌声越来越近,最后似乎就贴在门背后。
突然,一切归于寂静。灯光恢复正常,监控屏幕上的小女孩影像也消失了,只剩下9个静止的画面。
天亮前别离开值班室,王馆长擦着汗说,我去处理张明。
等等!林秋拦住他,为什么新旧守则内容完全相反火灾和现在发生的怪事有什么关系张医生到底是人是鬼
王馆长的手已经搭上门把,停顿片刻后回答: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说完便离开了,留下林秋一人面对满屋谜团。
林秋翻开王馆长留下的相册,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份烧焦的报纸残片。标题依稀可辨:《市殡仪馆火灾致7死1伤,疑似患者纵火》。报道正文大部分已炭化,只有一段话勉强可读:
...唯一幸存者张明医生表示,火灾前听到患者集体尖叫红鞋来了...馆长女儿王某(12岁)紧抱3号冰柜不肯离开...
相册背面口袋露出一角纸片。林秋抽出来,发现是一张精神病院的诊断书复印件,患者姓名处被烧毁,但诊断结论清晰可见:
患者出现严重替身妄想,坚信双胞胎弟弟要取代自己,伴有幻听幻视症状。建议强制住院治疗。
日期是2003年7月10日——火灾前五天。
林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值班室床下前任保安留下的资料,决定趁天亮前去档案室查找更多关于火灾的记录。
档案室的门锁着,但万能钥匙依然有效。推开门,霉味混合着某种焦糊味扑面而来。借着手机光亮,林秋找到了标有2003事故的档案柜。
火灾调查报告大部分已焚毁,但有几页残片记录了诡异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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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遇难者尸体都穿着红色绣花鞋,尽管入院记录显示他们入院时穿的是普通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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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号冰柜在火灾中完好无损,但内部温度曾骤降至-50℃,远超设备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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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幸存者张明被发现在殡仪馆后院昏迷,身上无烧伤痕迹,但双脚严重冻伤。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段现场勘查笔记:...王某(馆长女儿)尸体呈拥抱姿势固定在3号冰柜门前,法医强行分离时扯断其双臂...冰柜内部发现未知黑色物质,取样后实验室发生爆炸...
档案袋底部有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枚烧变形的儿童发卡和半个红色鞋扣。林秋刚拿起它们,突然如触电般丢开——这两样物品冰冷刺骨,就像直接触摸零下几十度的金属。
而当他捡起它们时,档案室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十度。呼出的白气中,林秋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啜泣声:爸爸为什么锁住我...
他转身想逃,却发现原本开着的门现在紧闭着。更可怕的是,门缝下方正缓缓渗入一滩红色液体,散发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放我出去...林秋拼命撞门,肩膀传来剧痛却无济于事。身后的档案架开始轻微摇晃,那些烧焦的文件无风自动,像是被无形的手翻阅着。
绝望中,林秋想起旧相册里那张诊断书。如果现任王馆长真的有双胞胎兄弟...
王馆长!他改口大喊,王医生!我知道你能听见!你女儿需要你!
刹那间,所有声音都停止了。门缝下的红液不再蔓延,档案架也恢复静止。林秋颤抖着再次尝试开门——这次门轻易打开了。
走廊上,清晨的阳光透过高窗洒落。林秋瘫坐在地,这才发现手中的发卡和鞋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找张叔叔玩捉迷藏。
回到值班室,林秋在抽屉深处发现了一本被烧毁大半的旧守则,封皮用褪色的红字印着《殡仪馆安全操作规程(2003年修订版)》。翻开脆弱的纸页,里面的内容让他血液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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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守则部分内容:
1.
凌晨3:15必须开启所有监控设备(确保无死角覆盖)
2.
听到任何异常哭声或笑声,要面对声源鞠躬并询问需要帮助吗
3.
3号冰柜每天必须打开检查,发现异常立即报告张明医生
4.
若看到穿红鞋的人员,立即上前确认其身份牌
5.
每周一三五夜间值班必须两人一组
6.
所有尸体入柜前必须脱鞋检查
7.
停尸间温度不得低于-15℃
8.
遇到紧急情况按红色警报按钮,切勿联系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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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现行守则完全相反!林秋的思绪一片混乱。如果旧守则是正确的,那么他现在遵守的每一条规则都在把情况变得更糟。
更令人不安的是,旧守则第3条明确要求发现异常立即报告张明医生,而新守则却警告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医生。
哪一套才是真的谁在说谎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林秋决定先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回家整理线索。临走前,他鬼使神差地绕道去停尸间看了一眼。
3号冰柜安静地立在角落,与其他冰柜别无二致。但当他靠近时,柜门上的温度计显示内部温度正在异常升高:-10℃...-5℃...0℃...
冰柜内部传来微弱的抓挠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金属内壁上划动。
林秋后退几步,转身逃离。在他身后,3号冰柜的温度计停在了12℃,然后啪地一声爆裂了。
第六章:第七夜
浓烟如墨,裹挟着皮肉烧焦的恶臭灌满走廊。林秋用湿布捂住口鼻,匕首的冰冷触感是他唯一的锚点。监控屏幕刺眼的亮光从值班室门缝渗出,屏幕上那只焦黑的小手正缓慢而坚定地推开3号冰柜的门。
芸芸...林秋的心揪紧了。他不再犹豫,冲进值班室,目标明确——床底那个藏着前任保安资料的牛皮纸信封。
火光在窗外跳跃,将室内映照得忽明忽暗。林秋摸索着,指尖触到熟悉的粗糙纸面。他拽出信封,里面的日记本和照片散落一地。他顾不上这些,直接撕开信封内衬——一张折叠的、边缘焦黑的纸片掉了出来。正是那本被焚毁的旧守则的关键一页!上面用清晰的笔迹写着:
《安息医院紧急疏散规程》(2003年7月15日生效)
核心条款:
当红鞋现象出现时(即非工作人员脚部出现红色标记或穿着红鞋),立即启动红色警报(值班室红色按钮)。
红色警报启动后,所有隔离门锁自动解除(包括停尸间及3号特殊隔离柜)。
引导所有受影响人员(标记者)进入2号厅,开启全部照明及监控,等待张明医生进行净化处理。
切勿尝试单独镇压或物理隔离标记者,此行为将导致同化加速。
净化失败时,唯一止损方案:激活馆内消防自毁系统(馆长办公室保险柜,密码:芸芸生日倒序0703)。
王志国撒了弥天大谎!旧守则的核心不是镇压,而是疏散与净化!所谓的它并非芸芸的怨灵,而是某种通过红鞋标记传播的、能够扭曲心智甚至物理形态的恐怖存在!
王志国用新守则和活人献祭,不是在镇压怨灵,而是在喂养那个东西,维持一个虚假的平衡,同时将真正的危险——他哥哥王建国可能引发的同化——锁在3号冰柜里!
砰!停尸间方向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监控屏幕上,3号冰柜的门已被完全推开,一个扭曲的身影正挣扎着爬出。
不是芸芸。那身影高大,穿着烧焦的馆长制服碎片,裸露的皮肤上布满蠕动的黑色纹路,双脚赫然穿着一双特大号的、被烧得变形的红色绣花鞋!是王建国!他才是被它彻底控制,被弟弟锁在冰柜里二十年的源头!
爸爸...一个微弱、悲伤的啜泣声直接在林秋脑海中响起,是芸芸,叔叔骗了我...张叔叔也骗了我...他们把你变成了怪物...无数细小的水流开始从墙壁渗出,汇聚成芸芸模糊的身影,充满了无助和悲伤。
轰隆!一根燃烧的横梁砸穿了值班室的屋顶,火星四溅。林秋抱着头翻滚躲避,手中的旧守则残页被火舌舔舐了一角。时间不多了!整个殡仪馆都在燃烧,如同二十年前的重演。
选择:1.
A.
遵守假守则成为下一个镇灵者:拿起王志国给的蛇形匕首,利用它和新守则的力量,尝试将暴走的王建国重新封印进3号冰柜。
代价:他可能成为下一个被它侵蚀或利用的容器,永堕黑暗,芸芸和其他被束缚的灵魂永不超生。
2.
B.
执行真守则释放所有怨灵:按下值班室那个尘封的、覆盖着蛛网的红色警报按钮,解除所有门锁,释放王建国(尽管他已被污染),并按照旧守则,引导他(或它)前往2号厅,同时启动全部照明和监控。
最后,去馆长办公室激活消防自毁系统,彻底焚毁一切。
风险:可能释放出无法控制的恐怖存在,自己必死无疑,但有一线机会完成净化或彻底终结。
芸芸的哭泣声越发清晰:哥哥...帮帮爸爸...他好痛苦...水流形成的影像指向燃烧的走廊外。
林秋的目光扫过地上前任保安郑涛那张在3号冰柜前的照片,想起他冻死时扭曲的面容;
想起王志国临死前扭曲的疯狂;想起张明医生那诡异的红鞋和干尸真身...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王志国的恐惧与背叛,是张明扭曲的治疗实验,是那个附着在红鞋上的未知恐怖,更是被至亲锁在冰柜里二十年的无边怨毒!
他不想成为下一个王志国,也不想让芸芸和那些无辜的病人永世不得超生!
赌一把!林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扑向控制台,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砸碎了保护红色警报按钮的玻璃罩!
——呜————!!
尖锐刺耳、穿透灵魂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燃烧的殡仪馆!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号角,盖过了火焰的咆哮。刹那间,林秋感到脚下传来一连串沉重的咔哒声,如同巨大的锁链同时崩断!
停尸间方向:
3号冰柜的门彻底洞开。那个穿着特大号红绣花鞋、周身缠绕黑色气息的扭曲身影(王建国)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猛地冲了出来!他不再是人类形态,更像是由焦炭、阴影和怨念组成的怪物,每一步都留下燃烧的黑色脚印。
走廊:
所有紧闭的门——停尸间大门、档案室、2号厅、甚至馆长办公室的门——全部自动弹开!更多的身影从浓烟和火光中显现出来。六个穿着破旧病号服的身影,赤着脚,但每个人的脚踝处都有一圈清晰的血红色印记,如同无形的红鞋。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深深的哀伤和迷茫。他们是二十年前被转移来的病人,被红鞋现象标记,最终葬身火海,灵魂被束缚于此。
芸芸的水流身影变得凝实了一些,悲伤地看着冲出来的怪物父亲:爸爸...
吼——!怪物王建国似乎被警报声刺激得更加狂暴,它没有理会芸芸,猩红的双眼(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死死盯住了林秋,带着滔天的恨意冲了过来!它认出了生人的气息,尤其是这个帮凶的气息!
林秋头皮发炸,求生的本能让他转身就跑,目标明确——2号厅!他一边狂奔,一边摸索着万能钥匙,试图找到开启所有照明和监控的主开关。浓烟灼热刺眼,燃烧的碎屑不断落下。
照明!监控!旧守则说要开启所有照明和监控!林秋在浓烟中嘶喊。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这是真守则的要求!
或许是警报触发了备用电源,或许是芸芸的怨灵在暗中相助。当林秋踉跄着冲进空旷的2号厅时,头顶数盏大功率射灯啪!啪!啪!地接连亮起,惨白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厅内的黑暗和部分浓烟!同时,安装在角落的几个监控摄像头也亮起了红色的工作指示灯。
刺眼的光线似乎对怪物王建国产生了强烈的刺激!它追至2号厅门口,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身上蠕动的黑色纹路在强光下剧烈翻腾,仿佛活物被灼烧!它畏缩了,徘徊在门口的光暗交界处,不敢完全踏入。
那六个迷茫的病人灵魂,也在强光的照射下,身影似乎清晰了一些,脸上露出困惑和一丝丝痛苦缓解的表情。
张明医生!净化处理!林秋对着空旷的2号厅大喊,这是旧守则的下一步。虽然他知道真正的张明已经死了二十年,但他需要一个净化的象征或契机!
大厅里只有火焰的噼啪声和怪物的低吼。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风卷过。一个穿着破烂白大褂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2号厅的骨灰架旁。是张明!
或者说,是他的怨灵。他不再是医院地下室那具干尸的模样,而是维持着生前的样子,只是脸色惨白,嘴角挂着那抹永恒的僵硬微笑。他白大褂的下摆下,那双鲜红的绣花鞋刺眼夺目。
张明的怨灵没有看林秋,也没有看门口徘徊的怪物。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六个病人灵魂中的一个年轻女子。
小雨...该打针了...张明的声音飘忽而阴冷,他缓缓抬起手,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支锈迹斑斑、装着浑浊液体的巨大针筒,针尖闪烁着寒光。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名叫小雨的病人灵魂。
不...不要...小雨的灵魂发出惊恐的呜咽,本能地后退。其他灵魂也骚动起来,恐惧弥漫。
林秋瞬间明白了!张明的净化根本就是谎言!是献祭!他所谓的治疗,就是用这些被标记的病人进行可怕的实验,试图控制或利用红鞋现象的力量!
他的怨灵执念未消,还在重复着生前的暴行!他才是王志国的帮凶,甚至是始作俑者之一!这双红鞋,就是他力量的象征,也是他堕落的证明!
张明!你看这是什么!林秋厉声喝道,高高举起了手中那把蛇形匕首——以血还血,以魂镇魂!
王志国的这把邪器,本意是用生魂加固封印,但它的核心力量是束缚与转移!林秋不知道具体怎么用,但他知道目标——那双罪恶的红鞋!
匕首的刀柄在林秋手中突然变得滚烫,散发出不祥的黑气。张明的怨灵猛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极度的贪婪和渴望!
他放弃了小雨,瞬间化作一道白影,裹挟着刺骨的阴风扑向林秋手中的匕首!
就是现在!林秋没有躲闪,反而迎着张明的怨灵,将匕首狠狠刺向——他脚上那双鲜红的绣花鞋!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刺耳的尖啸声几乎撕裂林秋的耳膜!匕首刺中了红鞋的鞋面,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恶臭的黑气猛地从鞋中喷涌而出!
张明怨灵的影像剧烈扭曲,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他试图挣脱,但匕首仿佛有生命般,贪婪地吸收着那些黑气和张明怨灵的本源力量!
门口的怪物王建国也被这一幕吸引,发出困惑而痛苦的咆哮。
芸芸!帮我!林秋大吼,他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怨念正顺着匕首试图侵入他的手臂!
芸芸的水流身影瞬间出现在张明怨灵身后。她伸出由水构成的、冰冷的小手,没有攻击,而是轻轻地、颤抖地覆盖在张明那双被匕首钉住的红鞋上。
张叔叔...结束了...芸芸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伤和解脱。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匕首为中心扩散开来。张明怨灵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身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化作无数灰白色的光点。
那双鲜红的绣花鞋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败、破旧,如同在泥土里埋了百年,最后啪嗒两声掉在地上,化为齑粉。
束缚张明怨灵的根源,被摧毁了!
随着张明的消失,那六个病人灵魂脸上的迷茫和痛苦迅速褪去,身影变得透明而平和。他们对林秋和芸芸的方向微微颔首,仿佛在致谢,然后如同晨雾般,在2号厅的强光中渐渐消散。
净化...这才是真正的净化!解脱无辜者的灵魂!
现在,只剩下门口那被它彻底侵蚀的怪物王建国,以及悲伤的芸芸。
怪物的目光从消散的灵魂处收回,再次锁定了林秋,仇恨更甚!它似乎意识到林秋摧毁了它的一部分(张明这个宿主或仆从)。
它不再畏惧强光,咆哮着冲进2号厅!身上的黑色纹路疯狂舞动,如同活过来的触手,抽打着空气,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意。
林秋握着匕首,手臂因刚才的冲击而麻木。面对这非人的恐怖,他几乎没有胜算。
爸爸!芸芸的水流身影挡在了林秋面前,对着冲来的怪物哭喊,醒醒!看看我!我是芸芸!
怪物的动作猛地一滞。那双猩红的、燃烧着恨意的眼睛,似乎有了一瞬间的迷茫。它看着芸芸的水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音。缠绕在它身上的黑色纹路也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就在这时,林秋看到了!在怪物王建国那焦黑扭曲的脖颈上,挂着一个烧得变形的金属链子,链子上穿着一枚小小的、同样被熏黑的儿童发卡——正是林秋在档案室发现的那枚!是芸芸的发卡!
旧守则的核心是引导和净化。而净化失败的最后方案,是彻底的毁灭。
林秋想起了旧守则残页的最后一条:激活馆内消防自毁系统(馆长办公室保险柜,密码:芸芸生日倒序0703)。
他必须去馆长办公室!
趁着怪物被芸芸暂时吸引,林秋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2号厅,冲向主楼另一端的馆长办公室。
身后传来芸芸焦急的呼唤和怪物重新响起的狂暴咆哮,以及建筑在烈火中不堪重负的呻吟。
馆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已经被火海吞噬大半。林秋一眼就看到了墙角的厚重保险柜。他扑过去,不顾灼热,飞快地转动密码锁:0-7-0-3!
咔哒,柜门弹开。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珍宝。只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按钮,旁边贴着一个褪色的标签:焚灭协议
-
最终授权。
林秋的手指悬停在按钮上方。按下它,意味着这座燃烧的建筑将彻底化为灰烬,意味着王建国(无论他是否还有一丝意识)、芸芸的怨灵、以及那个恐怖的它,都将被物理性地抹除。也意味着他自己,几乎没有逃生的可能。
哥哥...让爸爸...和我...离开这里...芸芸微弱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心底响起,充满了哀求和解脱的渴望。同时,他仿佛也感受到了那个怪物父亲灵魂深处被污染前,最后一刻对女儿的无尽愧疚与爱。
林秋闭上眼,眼前闪过妹妹林夏苍白的面容。他答应过要救她。
对不起,小夏...一滴泪水滑过被烟熏黑的脸颊,林秋的手指,坚定地按了下去!
轰!!!!!!!!!
不是爆炸,而是地底深处传来的、沉闷到极致的轰鸣!整个殡仪馆的地面剧烈震动!地板、墙壁、天花板瞬间裂开无数缝隙!赤红色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烈焰如同地狱之火,从所有裂缝中狂暴地喷涌而出!
火舌不再是橙黄色,而是诡异的青白与深红交织,温度高得瞬间气化了周围的金属和混凝土!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这是被旧守则描述为唯一止损方案的净化之焰,是物理与超自然力量的结合!
林秋被剧烈的冲击波狠狠掀飞,撞在燃烧的书架上,瞬间失去意识。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透过被烈焰扭曲的空气,看到了2号厅方向的景象:
在冲天而起的青白色烈焰中,那个怪物王建国高大的身影被彻底吞没。它发出最后一声震耳欲聋、包含着无尽痛苦和一丝奇异解脱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在极致的高温中如同蜡像般迅速融化、汽化。
缠绕其身的黑色纹路疯狂扭动挣扎,发出尖锐的、非物质的嘶鸣,但同样在净化之焰中寸寸断裂、化为虚无。
而在那消散的怪物轮廓中心,似乎有两个模糊的光影短暂浮现——一个高大男人的虚影,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解脱;一个穿着白裙的小女孩,脸上带着久违的、纯净的笑容。男人伸出手,轻轻牵住了女孩。他们的身影在烈焰中显得异常清晰,却又无比脆弱。
女孩(芸芸)转过头,看向林秋倒下的方向,透明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温暖而感激的微笑。她的小嘴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谢谢你...原来...我们一直找错人了...
下一刻,汹涌的青白烈焰彻底吞没了他们。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归于虚无的平静。
火焰如同有生命般,精准地吞噬着一切。林秋所在的馆长办公室瞬间被火海吞没。
然而,就在烈焰即将舔舐到他身体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水流凭空出现,缠绕住他的身体,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膜。水流带着芸芸最后的气息,将他猛地推出了窗外!
林秋重重地摔在殡仪馆后院的泥泞草地上,身后的主楼在惊天动地的轰鸣与冲天的青白烈焰中,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朽木,轰然垮塌!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却奇异地没有蔓延到周围的树木和建筑。
净化之焰,只焚毁了它需要焚毁的东西。
---
结局
一个月后,初秋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
市殡仪馆的废墟已经清理了大半,新的场馆正在规划中。林秋穿着普通的夹克,站在废墟边缘。他脸上的烧伤痕迹已经结痂,手臂还打着石膏。
妹妹林夏的骨髓配型成功了,手术很顺利,正在康复。那笔丰厚的善后安置金解决了所有医疗费和债务。
新任馆长姓李,是个干练的中年人。他递给林秋一个沾满灰尘的盒子:整理王馆长...王志国的遗物时发现的,在一个防火隔层里。上面贴着你的名字。
盒子很轻。林秋打开,里面是一本烧焦了边缘的硬皮日记本——王志国的日记。
他坐在废墟旁的长椅上,翻开了第一页。字迹冷峻,记录着王志国如何发现哥哥王建国在张明的诱导下,利用红鞋现象进行疯狂的长生实验,甚至不惜在病人和亲生女儿芸芸身上做标记。
他记录了自己从震惊、劝阻到绝望的心路历程,以及最终决定放火同归于尽的决绝。然而...
翻到中间一页,字迹变得潦草而充满恐惧:
...火点着了!但张明那个疯子!他竟然在最后时刻把芸芸推进了停尸间,锁上了门!他说‘纯净的种子需要极端的熔炉’!
芸芸在哭喊...拍打着门...建国在火里疯了似的撞门...我...我做了什么!不!不能让建国出来!他被‘它’彻底控制了!他出来所有人都得死!必须锁住他!用芸芸的...用芸芸的力量锁住他!张明说的也许是对的...只有至亲的绝望才能形成最强的束缚...
林秋的手在颤抖。原来王志国在最后一刻,为了阻止被它控制的哥哥,竟在张明的蛊惑下,亲手加固了停尸间的门锁,将求救的芸芸和狂暴的哥哥一起锁在了火场中心!
芸芸以为爸爸(王建国)锁住了她,其实是她的小叔叔(王志国)在绝望中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而王建国,在火中彻底被它吞噬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性地将女儿塞进了唯一可能隔绝火焰的3号冰柜,自己则被烧成了怪物,在冰柜外徘徊,却因为冰柜被王志国和张明用邪术改造而无法再打开。
他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那不是日记,而是一份字迹娟秀的诊断书复印件,签署医生正是张明。
患者姓名:王志国
诊断:
1.
严重替身妄想:坚信其孪生兄长王建国已被未知存在取代,并意图加害于己及患者女儿。
2.
重度被害妄想。
3.
伴有命令性幻听(内容涉及清除、取代、红鞋等)。
...
诊断日期:2003年7月10日
下面有一行王志国后来用红笔写下的、力透纸背的批注:
张明!你这个魔鬼!究竟谁才是疯子!谁在妄想!
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林秋的心脏。二十年前的悲剧,源于张明扭曲的实验和操控,利用了王建国对女儿的爱,利用了王志国对兄长的怀疑(这怀疑甚至可能是张明通过治疗刻意诱导放大的),最终导致了兄弟反目,亲人惨死,怨灵被缚,诅咒循环。
王志国在火灾后,或许精神已经崩溃,他篡改守则,用活人献祭维持封印,既是为了阻止哥哥化身的怪物,也是为了镇压自己内心无尽的罪恶感,以及可能被张明怨灵继续纠缠的恐惧。他活成了一个自己最痛恨的替身——一个被罪恶和谎言彻底扭曲的馆长。
夕阳西下,寒意渐起。林秋合上日记,感到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片承载了太多痛苦和疯狂的土地。走回临时搭建的新值班板房,他需要交还访客牌。
板房内,李馆长正在指挥工人清理最后一批从废墟里抢救出来的物品。林秋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一个打开的纸箱,里面堆放着一些从旧馆长室清理出来的杂物:烧变形的相框、断裂的钢笔...还有几双鞋子。
他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那是七双鞋子。六双是普通的、沾满灰烬的旧布鞋或拖鞋。而第七双,是一双小小的、式样古老的红色绣花鞋,鲜艳得如同新做的一般,静静地躺在箱子最上面。
一个月前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中,这双鞋是如何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的
林秋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走向李馆长。就在他递还访客牌,转身准备离开时,值班室那扇新装的、厚重的防盗门,突然发出清晰的——
咔嗒。
是锁舌自动弹入锁扣的声音。
房间里的光线似乎暗了一瞬。
林秋猛地回头。
李馆长正背对着他整理文件,毫无察觉。
墙角的那个纸箱里,原本摆放整齐的七双鞋子,最上面那双鲜红的绣花鞋...
不见了。
一股冰冷的、带着淡淡焦糊味的空气,缓缓拂过林秋的后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