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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

    深宅朱门绞碎三更月,蟾蜍蛊影漫卷女儿血。

    银戒分合处,锁扣间流转三代恩怨;舌尖隐没时,劫数里藏着破局机玄。

    十二道刻痕,是未亡人指甲抠进石墙的冤;七口青缸,盛着待嫁女剜心沥血的劫——

    嫁衣上的血锈结了三层痂,神屋的密道积了五年灰,谁的指尖还在数着,这深宅吃人的第几个轮回

    风卷角楼,腊人衣袂扫落星子;灯映残戒,双生纹路合鸣惊雷。

    这场以换骨为名的盛宴啊,从来不是重生的骗局,而是三代女子,用带血的指腹,在礼教的囚笼上,拓印出半阙新生的诗——

    待晨雾散尽时,看那碾碎的蛊虫血,如何在泥里扎根,长出刺破朱门的春天。

    第一章

    山雨欲来

    马车碾过碎石路的颠簸声里,苏明薇捏着帕子的指尖泛白,帕角那半朵未绣完的并蒂莲蜷曲如拳——母亲临终前绣到第七针时,血珠滴在荷瓣上,晕开的红点至今未褪,像枚永远醒着的眼睛。车窗外枯树影掠过红盖头,碎金般的光斑落在她手背上,恍若八岁那年,母亲鬓角沾着的雪粒,也是这样凉,这样轻,却压碎了她对家的最后幻想。袖中银戒的宁字硌进掌心,混着银杏昨夜塞的荷包,内衬里半片碎纸窸窣作响,边角绣着的荷花旁,不知何时多了道指甲刻痕,像道未说完的救。

    小姐,该歇脚了。银杏的声音隔着车帘飘来,尾音颤得像秋风中的烛火。明薇掀开车帘,瞥见镖头李三盯着山坳的眼神——他握刀的手转了三圈,刀背映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晕开的形状竟与十二岁那年,她替银杏挨鞭子时的血印重合。更远处,山坳转角的灰影晃了晃,飘落半片布屑,边缘绣着的银线纹样,正是宫府聘礼中独有的缠枝莲,针脚细密如宫夫人账本上的算珠,却在布屑边缘,沾着半块暗红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

    申时三刻,箭镞破空声惊飞寒鸦。

    明薇被银杏拽进灌木丛时,嫁衣上的金线牡丹扯落三瓣,飘在泥地像被踩碎的月光。她看见李三的刀光在夕阳里划出弧光,却在触及山匪衣襟时顿住——对方衣摆的银线纹样下,隐约露出半枚安字刺绣,与自己袖中宁字戒的残片,像被劈开的半句箴言。喜婆的尖叫混着马嘶坠入山谷,尾音像根绷断的琴弦,而她指尖的荷包里,除了银杏的发丝,还缠着半缕沉水香——那是嫡姐房里才有的、用来熏账本的香,此刻却混着一丝腥气,像蟾蜍洞底的腐叶味。

    小姐快走!银杏的指甲掐进她手腕,指甲缝里嵌着的胭脂红,是昨夜替小姐梳妆时蹭的。明薇抬眸,却在这张惊恐的脸上,看见嫡姐教训丫鬟时的冷冽笑意——下一刻,硬物砸在额角,血色漫过眼帘,倒地时,她瞥见银杏腰间的玉佩边缘,刻着极小的雪字,而玉佩下方,还坠着半枚银铃,晃动时发出细碎的响,正是嫡姐去年赏给心腹丫鬟的信物,铃声与宫府角楼的风铃声,竟一模一样。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银杏的脚步声远去,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泥土,触到块坚硬的东西——抠出来一看,是枚碎银戒,戒面刻着半朵残梅,梅枝上缠着根细发,黑中带白,像母亲未及染黑的鬓角。远处山匪的对话声飘来,按计划换了就行,嫡姐说了,哑女更好控制——原来从嫡姐议亲那日起,这局就已布下,她不过是棋盘上,替嫡姐挡灾的弃子。

    暮色渐浓,明薇攥着碎银戒的手慢慢收紧,戒面的残梅硌进掌心,却比银杏的背叛更暖些——至少,这枚碎戒,是嫡姐藏在深处的、未说出口的愧疚。而袖中的宁字戒,此刻正贴着碎梅戒的残片,像被分开的双生花,在血色暮色里,悄悄相触。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锦囊,藏在嫁衣内衬第三颗盘扣下。指尖颤抖着摸过去,掏出半片泛黄的纸页,边角绣着的蟾蜍纹样已被血渍晕染,纸上是母亲仓促的字迹:薇儿,双戒合璧处,角楼刻痕里……字迹未尽,却在右下角画着个闭合的环,像极了容婆腕间银戒的缺口形状。

    第二章

    舌断骨销

    铁锈味在舌尖炸开时,明薇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混着牙齿打颤的声音。下颌被粗暴地捏住掰开,虎口处还留着昨夜攥银戒时掐出的月牙印,此刻被银杏的指尖碾得生疼——那指尖曾在她挨鞭子时替她上药,如今却沾着她的血,冷得像块冰。锋利的剪子贴着舌根划过,冰凉的金属触感比母亲临终前的手还冷,却让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吞舌术:舌尖抵着上颚,舌根收紧,便能藏起半片舌头——当年母亲教她这个,原是为了今日。

    苏明薇,你以为我真愿跟着你这不受宠的庶女银杏甩着手上的血,剪子在她眼前晃出冷光,刀刃映着她瞪大的眼,嫡姐说,只要我替她嫁进宫府,就能做半个主子——你自己烂在泥里,还要拖我下水她忽然蹲下身,指尖捏住明薇的下巴,指甲掐进伤口,知道吗你娘当年也是个下贱的妾室,若不是她偷了夫人的东西,何至于难产死在破庙——

    明薇盯着地上那截血肉模糊的舌头,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她替被嫡姐刁难的银杏挨了二十鞭子,趴在榻上疼得发晕时,这丫头哭着说小姐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眼泪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像火。此刻那些眼泪却在记忆里结成冰,顺着剪子尖滴进她伤口,混着银杏指甲缝里的胭脂红,在地上洇成诡异的花——那是嫡姐最爱的醉胭脂牡丹,种在苏家后园,每到花期,便有小厮因碰落花瓣被打断腿。

    两条路。银杏踩住她的手背,绣花鞋跟碾过骨头,鞋跟上嵌着的珍珠硌进她皮肤,死,或者——她扯下自己的丫鬟服甩在明薇脸上,布料上还带着昨夜替小姐梳妆时沾的胭脂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那是宫府特有的避子香,母亲旧信里提过,是宫夫人用来防备老爷纳妾的东西。从今往后,我是苏小姐,你是哑丫鬟,敢露出半分马脚——剪子尖抵住她喉结,冰凉的金属贴着动脉跳动,我就把你剁成肉馅喂山狼,像当年嫡姐处置偷东西的小厮那样,丢进后山的蟾蜍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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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薇垂下眼睫,任由银杏扯掉她的金钗玉镯,耳垂上的耳洞还在渗血,那是母亲生前亲自给她穿的。指尖触到袖中藏着的母亲遗物——那枚刻着宁字的银戒,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像母亲临终前说的薇儿要活,好好地活,尾音带着血沫。她蜷起手指将戒指按进肉里,疼意让神智愈发清明:当银杏得意地换上嫁衣时,她看见对方没注意到的——山匪留下的血迹里,混着几缕银线,那是宫府聘礼中独有的蜀锦丝线,而线尾还缠着半片碎布,绣着个残缺的安字,和自己的宁字戒莫名契合,像被撕开的半句诗,更像母亲未说完的遗言。

    忽然,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呼噜声——不是痛苦,而是藏起舌尖后,刻意装出的喑哑。银杏盯着她的脸,眼神从得意渐转狐疑,却终究被嫁衣的金线晃花了眼,转身时,衣角扫过明薇的手,落下半片碎纸——是嫡姐的字迹:哑女可用,血契已备。

    第三章

    诡府初入

    宫府的朱漆大门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油光,门钉上的铜锈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明薇想起母亲说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此刻却觉得这门里藏着的,远比冻死骨更可怖——那是无数女子的血,混着铜锈,在门钉缝隙里结了痂,风吹过时,竟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人在门后磨牙。

    她垂着头跟在苏小姐身后,听见门房小厮查验路引时鼻息突然加重——那是看见画像与真人不符时的吸气声。指尖掐进掌心,她数着小厮翻动路引的页数:一共三页,第二页边角有块圆形茶渍,正是嫡姐常用的雪顶含翠茶渍形状,而第三页背面,竟用细笔写着哑女替嫁,勿怪——字迹边缘有指甲刮过的痕迹,像嫡姐写完后曾想擦掉,却终究没下狠心。

    见过容婆。银杏的声音比晨露还颤,却在看见拄着拐杖的老妇时突然拔高半个调。容婆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右眼尾的青痣随着笑容扯动,像只蜷曲的青虫,而她腕间的银戒,戒面安字边缘的缺口,竟和自己袖中宁字戒的凸起严丝合缝,像被劈开的两半月亮——母亲锦囊里的残纸上,那个闭合的环,原来正是双戒合璧的形状。

    老妇指尖擦过银杏发间的草叶时,明薇听见她喉间溢出的低笑,混着一丝极淡的沉水香——和母亲旧信上的香味一模一样。那香味曾让她以为是母亲的体香,此刻却在容婆身上闻到,才惊觉那是宫府特制的沉水迷香,用来掩盖后园蟾蜍洞的腥气。

    偏院的门轴吱呀作响,惊飞了梁上的夜鹭。匾额清露二字剥落处,藏垢二字的笔画里嵌着细碎的发丝,黑的白的交缠,像无数冤魂的叹息。容婆掀开红盖头的动作快如闪电,银杏的惊呼声里,明薇看见老妇指尖在她耳后轻轻一掐——那是宫府验身时的暗号,专查女子是否有不洁之相,而银杏耳后干干净净,容婆眼底的失望便浓了几分,拐杖重重戳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像敲在空棺材上,更像当年母亲难产时,破庙屋顶漏雨的滴答声。

    验身吧。容婆的语气像在说开饭了,拐杖尖点了点银杏的脚踝。暗处走出的粗使婆子手上缠着布条,布条边缘绣着半朵残莲——正是嫡姐赏给下人的纹样,却在布条内侧,用隐线绣着个极小的蛊字,针脚细密如发丝,不凑近根本看不见。银杏的尖叫混着布料撕裂声响起时,明薇看见容婆指尖在银杏腰间掐出的青痕,形状竟和自己母亲旧伤一模一样——那是被烙铁烫过的月牙形疤痕,母亲说过,那是宫府丫鬟的标记。

    嫡女容婆忽然冷笑,当年苏明雪进府时,也说自己是嫡女,结果呢她转头望向明薇,浑浊的眼尾闪过一丝精光,倒是你这哑丫鬟,看着比她像主子。说着,她指尖忽然戳向明薇的手腕,隔着衣袖,竟准确按在她常年藏银戒的位置,藏得不错啊,‘宁’字戒——你娘当年,也是这么藏的。

    第四章

    食腥饮秽

    卯时的天光刚爬上窗棂,容婆的食盒被重重搁在桌上,木盖掀开的瞬间,腐叶味混着蟾蜍黏液的腥气扑面而来,像有人把整筐烂泥扣在桌上,其中还掺着一丝甜腻——那是处子血混着蟾蜍涎水的味道,母亲旧信里写过,金蟾嗜甜,尤爱处子之血,故以糖霜覆其腥,引女食之。

    银杏掀开第一层时,尖叫几乎震碎窗纸:蠕动的活蜗牛堆成小山,触角上挂着透明的涎水,滴在漆桌上发出吧嗒声,每只蜗牛壳上都沾着后园蟾蜍洞的黑泥,泥里嵌着细碎的人发——有长有短,有黑有白,其中一根银发上,还缠着枚极小的银铃铛,正是昨夜明薇在山匪布屑上看见的那种。

    宫家规矩,婚前三日食‘清肠膳’。容婆用银筷戳了戳蜗牛壳,指甲缝里的黑泥掉进食盒,露出底下藏着的糖霜——雪白的糖霜裹着蜗牛,像披着羊皮的狼。去年张府的小姐吃了半只就吐了,吐出来的东西啊,全是血丝和蜗牛壳碎片。她凑近银杏耳边,呼出的气带着陈年艾草味,却混着一丝铁锈味,后来她被少爷做成腊人挂在角楼,风一吹,头发丝扫过窗棂,那声音啊,比哭还难听——你听,现在角楼还在响呢。

    明薇听见远处角楼传来吱呀——哗啦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撞上了窗棂。她想起母亲锦囊里的残纸,角楼刻痕里五个字,此刻在脑海里不断盘旋。当银杏夹起蜗牛时,触角在她指尖蜷成小团,像在求饶,却被她狠狠咬断,蜗牛的体液溅在唇上,泛着苦杏仁味——那是蟾蜍毒渗入的征兆,却混着糖霜的甜,像极了嫡姐给她的、掺了泻药的甜糕。

    罢了,今日还有汤泉浴。容婆甩了甩帕子,帕子上的蟾蜍纹样张着嘴,像要吞掉太阳。后山的泥沼水色青黑,凑近便能看见水底翻涌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那是掺了处子血的蟾蜍胆汁,在阳光下发着诡异的虹光。银杏泡在水里时骂骂咧咧,小腿上的红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被风吹开的桃花,却泛着死亡的青紫色,而她指尖无意识地抓挠皮肤,竟在泥沼里捞出半片碎布,绣着个模糊的巳字。

    明薇蹲在岸边替她捏腿,指尖触到皮肤下的硬块——那是胆汁正在腐蚀肌肉,像母亲当年熬的中药,看似救人,实则致命。她忽然注意到泥沼边缘的石头上,刻着深浅不一的划痕,每隔三步便有一道,其中一道划痕里,嵌着半枚银戒,戒面刻着安字,正是容婆腕间那枚的残片。

    第五章

    神屋夜谈

    戌时三刻,容婆的蟾蜍灯笼在巷口亮起,灯影里的蟾蜍眼一眨一眨,像活物般盯着明薇,灯笼穗子上挂着的银铃铛,正是银杏腰间坠着的那种。神屋的青石板路长满青苔,每踩一步都发出滋滋声,像在嚼碎死人的骨头,而青苔下,隐约可见暗红的斑点,连成线,指向神屋深处。

    明薇数着步数,第七十九步时,鞋底碾到个硬物——捡起一看,是枚碎银戒,戒面刻着半朵残梅,正是嫡姐闺房的纹样,戒内侧刻着极小的雪藏二字,是嫡姐的字迹。石屋内寒气刺骨,烛火映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苏明雪三个字旁边,竟刻着个极小的箭头,指向第三块砖缝——砖缝里嵌着半片碎纸,正是母亲锦囊里的残页,角楼刻痕里的下一句:双戒合璧,血饲破之。

    容婆把银杏按在石墙上时,明薇听见她袖中传来锁链声——那是锁着金蟾蛊的黑铁缸钥匙,钥匙坠着的蟾蜍木雕,和宫少爷腰间的玉佩一模一样。第五章

    神屋夜谈(记忆拼图·续)

    三年前她就该知道,宫家的新娘,从来都是药人。容婆指尖划过银杏的脸,留下一道泥印,指甲缝里的黑泥混着血痂,就像你娘,当年偷了夫人的双生戒,以为能逃,结果呢难产时血流了三天三夜,把破庙的地都染红了——她到死都攥着那枚‘宁’字戒,指甲缝里全是血。

    明薇浑身一震,母亲临终前的场景突然在眼前浮现:破庙漏雨的梁下,母亲把银戒塞进她手里,血珠滴在她手背上,说薇儿……去宫府……找‘安’字戒……此刻容婆腕间的银戒晃了晃,戒面安字内侧的小字终于看清:以血为引,以情为缚——原来双生戒的破蛊之法,从来不是简单的合璧,而是需要至亲之血、至恨之情。

    石墙后忽然传来微弱的敲击声,左三右五的节奏,竟和母亲旧信上画的暗纹一模一样。明薇屏住呼吸推了推第三块砖,石墙咔嗒一声裂开条缝,腐臭味裹着浓重的沉水香涌来——嫡姐苏明雪蜷在密室角落,腕间的绳结上缠着半片绣着宁字的碎布,正是母亲当年给她缝的襁褓边角,布角还留着母亲的牙印。

    明薇……苏明雪的声音像从坟墓里飘来,她指尖指向黑铁缸,缸里的金蟾蛊正盯着双生戒吐信子,蛊身金斑随着烛火明灭,竟隐约拼成安宁二字。当年爹收了宫家的聘礼,把我当药人送来,每换一次血,他们就在缸上刻一道符——她咳出黑血,落在石砖上形成诡异的五瓣花形状,你看那缸底……

    明薇俯身望去,缸底刻着的安宁二字被处子血浸得发红,笔画间嵌着细碎的指甲片——是历代药人临死前抠进缸底的。忽然,她想起母亲锦囊残页的最后一句:血饲破之——所谓破蛊,竟是要用施蛊者的血,喂给被蛊虫吞噬的冤魂。

    容婆忽然发出尖笑,后背抵着石墙慢慢滑坐下去,银戒在掌心磨出红印:当年夫人发现少爷养蛊,要报官,是我替他瞒下,可他却怕母亲泄密,把她做成了腊人挂在角楼……她扯开衣领,锁骨处的牙印渗出血珠,你看,这是他十岁那年咬的,说‘阿娘的血比药甜’……

    话音未落,密室顶部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宫少爷举着烛台冲进来,腰间的蟾蜍玉佩在血光中裂成两半——正是双生戒即将合璧的征兆。他盯着容婆腕间的银戒,瞳孔骤缩:你居然还留着它……当年母亲就是因为这破戒,才要毁了我的蛊!

    我的儿……容婆爬过去抱住他的腿,你还记得吗你发高热时说胡话,喊着‘阿娘别离开’……她指尖抚过他手背的胎记,这颗朱砂痣,还是我用自己的血点的……

    明薇趁机拽起苏明雪冲向密道,却在转角处看见银杏正盯着墙上的刻痕发愣——那是前几任药人刻下的名字,其中一个名字旁画着半朵残莲,正是银杏此刻腰间玉佩的纹样。她们……她们都和我一样……银杏浑身发抖,指尖抠进刻痕,嫡姐说我会做主子,可原来……

    她们都死了,被做成腊人挂在角楼。苏明雪咳着血接过话,而你体内的蟾蜍毒,三天后就会攻心——就像我现在这样。她抬起手,腕间的皮肤已青黑一片,看见这些刻痕了吗每道都是一次血饲,直到榨干最后一滴血。

    第六章

    破茧成蝶

    金蟾蛊的嘶鸣声突然拔高,震得烛火剧烈摇晃。明薇看见容婆腕间的安字戒与自己的宁字戒相触,戒面纹路突然发出金光,照亮了密室四壁——那些密密麻麻的刻痕竟浮现出小字,是历代药人用指尖血写下的诅咒:双戒合,蛊虫灭,朱门破,女儿生。

    不!宫少爷挥剑砍向双戒,却在触及金光的瞬间,剑刃上泛起细密的裂纹。容婆忽然站起身,将他护在身后,银戒与宁字戒的金光在她掌心汇聚,形成个完整的安宁环:当年我替你瞒下杀母之罪,如今也该替你赎这满身的血债了——

    她猛地将双戒按向黑铁缸,金蟾蛊发出刺耳的悲鸣,浑身金斑褪成血色,蛊眼死死盯着宫少爷。你以为养蛊就能永生容婆的血泪滴在缸沿,夫人当年就说过,蛊虫反噬时,要拿最亲的人血来填——现在,该还了。

    缸体碎裂的瞬间,血水混着处子血喷溅而出,在墙上画出巨大的安宁二字。明薇看见容婆的身体渐渐透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血光——那是被蛊虫吞噬的历代药人魂灵,此刻借双戒之力,终于得以解脱。

    快走!苏明雪推着明薇冲进密道,银杏跟在身后,脚踝的红斑已褪成淡粉,却在看见密道墙上的画时猛地顿住——那是嫡姐苏明雪三年前画的逃生路线,每个标记旁都写着救妹妹。原来……原来嫡姐……

    密道尽头的竹林里,晨雾被阳光染成金色。李三带着官差赶来,手中举着宫夫人的遗书,泛黄的纸上除了母亲的字迹,还有宫夫人最后的批注:吾儿执迷不悟,望双戒传人破之,还深宅女儿清白。

    明薇望着宫府方向腾起的浓烟,指尖抚过合璧的双生戒,戒面的安宁二字此刻泛着温润的光,不再是诅咒,而是三代女子用血泪刻下的勋章。角楼的腊人在阳光里化作飞灰,其中一片衣袂飘落她肩头,上面绣着的巳酉时辰字,此刻连成了破局的暗号。

    秋风掠过竹林,带来远处市集的喧闹声。银杏忽然跪在她面前,泪滴在青石板上:明薇,我……我错了……

    不是你的错。明薇扶起她,望向渐渐坍塌的宫府朱门,是这深宅吃了太多人,让贪心的、恐惧的、无奈的,都成了它的棋子。她举起双生戒,阳光穿过戒面,在地上投出个完整的圆,但现在,该让阳光照进来了。

    三个月后,宫府废墟上长出了第一株荷花,粉白的花瓣上沾着晨露,像极了母亲绣的并蒂莲。明薇坐在废墟边缘,摸着袖中合璧的双生戒,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那是被解救的药人遗孤,在竹林里追着蝴蝶跑。

    深宅的雪早就化了,那些被埋在神屋刻痕里的冤魂,终于等到了真正的春天。而她掌心的光,终将照亮更多困在朱门里的人——因为她知道,女子的命,从来不该被规矩锁住,而是该像这荷花一样,哪怕生在泥里,也要顶开石板,长出自己的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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