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青铜古巷的暮色
金陵城的梅雨季总是带着几分古韵，青石板路上蒸腾的水汽里，楚离负手而立，望着巷口那棵百年老槐。树干上斑驳的剑痕是他三百年前与一位剑修论道时留下的，此刻正有个灰衣少年蜷在树洞里，肩头渗出血迹染红了半幅衣料。
小友，可是被追伤的
楚离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古玉，清润中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厚重。少年猛地抬头，眸中闪过警惕与惊慌，却在看清来人时怔住
——
眼前男子身着月白长衫，墨发用竹簪随意束起，面容清俊如画，偏偏眼底藏着比老槐树更沧桑的眸光。
巷口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五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持刀冲来，为首者手腕上缠绕的青蛇纹身泛着幽光。楚离轻叹一声，指尖轻轻点在少年伤口周围，止血的金创药自袖中飞出融入肌理：躲好，莫让血污了眼睛。
话音未落，他已迎向黑衣人。袖中翻出的青铜药锄在暮色中泛起微光，看似笨拙的农具在他手中却化作最精妙的武器。锄刃扫过之处，黑衣人的刀纷纷崩裂，青蛇纹身者惊觉不妙正要撤退，锄柄末端的玉坠突然发出清越凤鸣，一道流光掠过，五人齐齐僵在原地，鬓角竟已染霜。
不过是些粗浅的邪术。
楚离转身时，少年正撑着树干站起，眼中满是震撼。他掏出怀中半块残破的玉佩，上面刻着与药锄相同的凤凰纹：我、我叫萧晨，有人说拿着这个能找到神医...
神医不敢当，不过略懂岐黄。
楚离接过玉佩，指腹抚过残缺处，记忆如潮水涌来
——
这是五百年前他在苗疆救下的巫祝所制，不想竟辗转到了这孩子手中。巷口突然传来孩童的啼哭声，几个衣衫褴褛的小身影正被衙役追赶，边跑边喊着
别抢我们的窝头。
萧晨看着楚离转身走向那群孩子的背影，注意到他衣摆被风扬起时，露出的脚踝处有暗红的咒印，形如锁链缠绕凤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楚离作为
永恒者
的代价，每过百年便要承受一次噬心之痛，却也因此获得了不老不死的躯体与冠绝万界的医术武功能。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
楚离带着七个孩子回到城郊的庄园时，暮色已浓。朱漆大门上的
归心居
匾额是他亲手所题，门内庭院广阔，假山流水间藏着无数暗合天地之道的阵法。萧晨看着楚离为最小的孩子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如对待珍宝，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去找凤凰衔玉的人，他会护你长大。
第二章
药庐里的星辰
归心居的药庐永远飘着清苦的药香，楚离每日卯时初刻便会带着孩子们辨识药材。萧晨跪在青石案前，面前摆着三十种形状相似的草根，楚离负手站在他身后：记住，人字草生在阴坡，根须三歧如人立；而鬼针草长于阳崖，须上有倒刺三枚。
窗外突然传来喧闹声，十四岁的唐小棠举着刚抓到的野鸡跑过，辫子上还沾着草叶：师父！今晚吃叫花鸡好不好
楚离无奈摇头，指尖弹飞一片竹叶，正好打在野鸡喙上，那畜生顿时乖乖地蜷在小棠怀里。
医术之道，首在仁心。
楚离转身时，萧晨正对着草根皱眉，便放软了声音，当年华佗创五禽戏，便是观禽兽姿态而悟养生之道。你看这株紫丹参，其根盘曲如人掌，便知能通心脉；那株雪顶参，生于绝壁之上，性属至阳，需配阴寒之引...
月上中天时，楚离独自坐在观星台上，望着漫天星斗出神。腕间的青铜手环突然发烫，环上刻着的二十八宿图正发出微光
——
这是他在商周时期与天文学家共研的星象仪，能预知天地异变。东方七宿的苍龙位上，一颗赤星正在逆行，预示着将有血光之灾。
师父又在看星星啦！
七岁的林小羽抱着毯子跑过来，发间还别着白天偷摘的栀子花。楚离笑着接过孩子，任他趴在膝头：小羽可知，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轨迹就像你们，终将走向不同的天地。
我才不要走！
小羽把脸埋进楚离怀里，我要永远跟着师父学功夫！
楚离望着怀中的孩子，想起千年前收养的第一个徒儿，如今早已化作一抔黄土。永恒的生命里，最残忍的便是看着挚爱之人一一离去，可他终究无法抗拒那些充满希冀的目光，就像飞蛾扑向永不熄灭的灯火。
药庐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楚离抱着小羽快步赶去，只见萧晨正对着打翻的药罐手足无措，案上的《黄帝内经》被药汁浸湿了半页。无妨，此书我早已烂熟于心。
楚离捡起书册，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那些在战国时期亲手抄录的医理，此刻仍清晰如昨。
师父，他们说我是灾星...
萧晨突然跪下，肩头微微发抖，那些人追我，说我爹娘的死是因为我克亲...
楚离伸手按住少年的头顶，磅礴的神识涌入其体内，却在识海深处发现一丝隐晦的魔纹。他心中暗惊，表面却依旧温和：天地之间，岂有定数你看这药庐中的草木，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各有其时。你只需记住，命由己造，福自我求。
第三章
武道场的初雪
归心居的武道场设在后山，冬日初雪覆盖了青石地面，楚离正在指导唐小棠练剑。三尺青锋在她手中舞出朵朵剑花，却在刺向桩靶时偏了三寸。手腕太僵，剑意未达。
楚离屈指弹在她手腕上，内力顺着经脉游走，小棠只觉浑身一暖，再挥剑时，剑尖竟在桩靶上留下半寸深的剑痕。
师父偏心！
十五岁的李昊辰扛着百斤重的石锁走来，额间还挂着汗珠，小棠学剑才三月，便得您亲授内劲，我练刀三年，您却只让我扎马步！
楚离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忽然想起宋末年间，那个在战场上背着他突围的少年将军，同样的倔强眼神，同样的热血心肠。
刀者，兵之胆也。
楚离走到刀架前，抽出一把环首刀，刀身已有缺口，却是他从汉代战场带回的战利品，当年霍去病率八百骑破匈奴，靠的不是蛮力，而是审时度势。你每日举石锁，练的是根基；但若不通兵法韬略，不过是匹夫之勇。
昊辰挠了挠头，忽然瞥见萧晨抱着一摞医书走过，便起哄道：萧晨师弟又去药庐啊不如跟我们学武，将来也好保护师父！
萧晨脸一红，正要开口，楚离却道：术业有专攻，萧晨的医道，将来可救万人之命，不比武道逊色。
雪越下越大，楚离让孩子们回屋，自己却站在武道场中央，任由雪花落在发间。他忽然想起千年之前，在华山之巅与
剑仙
李白论剑的场景，那柄
青莲剑
的剑气曾让云海翻涌，却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如今他的武功早已臻至化境，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天地之力，却更愿意看着孩子们在各自的领域绽放光芒。
暮色降临前，楚离来到后山的竹林，这里埋着他历代弟子的衣冠冢。最古老的一座石碑上刻着
徒儿江渊之墓，那是秦朝时收养的孤儿，后来成为名震天下的将军，却在三十岁时战死沙场。楚离摸着碑上的刻痕，低声道：渊儿，你看如今的归心居，又有了许多孩子，他们将来会在商界、政界、江湖各领风骚，就像你当年在战场上那样。
雪地上突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小羽举着个灯笼跑来，灯笼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凤凰：师父！小棠姐姐在熬姜汤，昊辰哥哥说要烤鹿肉给大家吃！
楚离笑着抱起孩子，望着归心居方向闪烁的灯火，忽然觉得，即便生命永恒，只要这些灯火不熄，便不算孤独。
回到居所时，萧晨正在给最小的妹妹小灵儿诊治，小姑娘发烧咳嗽不止。楚离扫了眼案上的药方，微微点头：知母、贝母、杏仁，用得不错。不过冬月寒重，需加一味紫苏叶驱寒。
他边说边亲自抓药，指尖在药柜间翻飞，如弹琴般流畅，看得萧晨目眩神迷。
夜深人静时，楚离坐在窗前批改孩子们的功课。唐小棠的剑谱批注条理清晰，李昊辰的兵法心得虽显稚嫩却有独到见解，萧晨的医案记录工整详尽。他忽然想起自己初涉医道时，在战国军营里跟着扁鹊学习的日子，那时的他从未想过，千年后会有这么多孩子承继他的衣钵，在不同的领域成为翘楚。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头，楚离望着孩子们的字迹，忽然露出微笑。永恒的生命或许寂寞，但看着这些如星辰般闪耀的孩子们成长，便如同看着自己在时光长河中播下的种子，终将绽放出最绚烂的花朵。
第四章
商道上的春风
归心居的晨雾还未散尽，楚离便带着十岁的苏晚晴站在账房门前。雕花木门上挂着的青铜算盘泛着温润光泽，算珠间刻着细小的《九章算术》铭文，这是楚离在北宋年间与沈括共同改良的算具。
晚晴可知，商道如棋局，落子需观全局。
楚离推开房门，满墙的账册在晨光中翻开扉页，墨迹竟如新研
——
那是他用特殊药汁调制的永不褪色墨锭。晚晴盯着案头堆成小山的账本，忽然指着其中一本道：师父，这家绸缎庄的月流水账，进项比同业多出三成，却在布料损耗上记了五成亏空。
楚离眼中闪过赞许，指尖轻点算盘，算珠自动归位：不错，这是典型的
明修栈道
之法。真正的利润藏在生丝转卖的暗账里，损耗不过是掩人耳目。
他取出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画着大宋汴京的商路图，百年前我助沈括整顿市易务时，便发现商道核心在于
通有无、权轻重
。你明日随我去金陵布市，便知何为
贱取如珠玉，贵出如粪土
。
后院突然传来马嘶声，十六岁的赵凌轩牵着匹汗血宝马踏过青石板，马鞍上挂着西域胡商的鎏金弯刀。师父！这是茶马古道上那帮马贼的赃物。
少年甩了甩被风沙染黄的发梢，腰间的牛皮水袋还沾着大漠的气息，他们劫了运往吐蕃的药材，我追了三天三夜才截下货物。
楚离抚过马首，掌心传来淡淡的药香
——
正是归心居秘制的外伤药。他忽然注意到凌轩袖口的血迹：可曾受伤
少年慌忙后退半步：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楚离轻叹一声，指尖飞出三枚银针，分别刺入他肩井、曲池、血海三穴：商道之上，刀剑无眼。你虽习的是胡商的诡道商法，却须记住，仁心才是最大的商道。
正午时分，萧晨抱着药箱匆匆赶来，衣襟上沾着几片雪顶参的枯叶：师父，小灵儿的烧退了，但她总说看见黑影在窗外晃。
楚离心中一紧，昨日观星时发现的赤星逆行之象，此刻在苍龙七宿间愈发刺眼。他转身对晚晴和凌轩道：你们随昊辰去清点药材，我去看看小灵儿。
穿过回廊时，楚离忽然听见墙角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七岁的陈宝儿蹲在太湖石后，手里攥着半块碎掉的玉佩
——
那是她娘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宝儿别怕，
楚离蹲下身，掌心泛起温和的金光，碎玉在光芒中竟慢慢愈合，器物虽碎，情意在心。就像商道上的契约，最重的不是字据，而是人心。
药庐里，小灵儿正盯着窗纸上的竹影发呆，见楚离进来，立刻伸出小手：师父抱，黑影怕怕。
楚离将她抱起，神识悄然探查，却在她识海边缘发现与萧晨相似的魔纹，只是更为淡薄。窗外突然刮起怪风，将晾在竹架上的药草吹得七零八落，楚离抬头望去，只见东南方天际乌云翻涌，隐隐有血色蔓延。
师父！
唐小棠提着剑冲进院子，发丝间还沾着几片枯叶，山下的镇子传来消息，说是有疫病流行，死者全身青斑，状如蛇鳞。
楚离心中一凛，这症状与五百年前苗疆的
蚀心蛊
极为相似。他将小灵儿交给萧晨，沉声道：召集所有人，准备出发。晚晴，你带十车药材和五百两黄金，先去官府交涉开仓放粮；凌轩，你联络金陵的商盟，封锁进出要道；昊辰，随我去疫病区。
暮色中，归心居的马车碾碎满地残阳。楚离坐在车辕上，望着腰间的青铜药锄，锄柄上的凤凰纹突然发出微光
——
这是警示他附近有上古邪物的征兆。车轮碾过一段腐朽的木桥时，水面突然翻起青黑色的泡沫，无数缠着铁链的手臂从水中伸出，指甲缝里还嵌着陈年药渣。
是当年被灭的
血蛊门
余孽。
楚离轻叹一声，药锄挥出的瞬间，水面炸开大片金光。那些手臂在光芒中化作青烟，却有一道黑影趁机扑向马车。昊辰反应极快，横刀劈出，却见黑影穿过刀光，直取楚离面门。
雕虫小技。
楚离指尖轻弹，一枚银针破空而出，钉在黑影额心。那东西发出尖啸，显形为半人半蛇的怪物，胸前纹着与当年青蛇纹身者相同的图腾。昊辰正要补刀，楚离却拦住他：留活口，我要问清楚是谁在背后操控。
马车在镇子口停下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哭喊。楚离下车时，忽然看见街角阴影里，有个灰衣老者正盯着他，腰间挂着的玉佩碎成三瓣，却与萧晨的半块玉佩纹路相合。老者发现他的目光，立刻转身消失在巷口，只留下淡淡一股腐药味。
师父，这里的井水都泛着青色。
萧晨蹲在井边，用银针试毒，针尖瞬间变黑，是蛊毒，和我体内的魔纹气息相似。
楚离皱眉点头，忽然听见镇中央传来钟声，那是官府在召集百姓焚烧尸体。他转身对昊辰道：你去阻止他们，用归心居的药香压制尸气；萧晨，随我去找蛊虫的源头。
月上柳梢时，楚离和萧晨在镇西的破庙里发现了蛊池。池子里泡着上百具尸体，每条尸体的眉心都嵌着一枚青蛇形蛊卵。楚离正要动手，庙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十余道黑影跃下，为首者正是白天所见的灰衣老者，此刻脸上爬满青鳞，形如毒蛇。
楚离，你当年灭我血蛊门满门，今日我便用这蚀心蛊咒，让你的弟子尝尝万虫噬心之痛！
老者话音未落，池中的蛊卵突然全部爆开，无数青蛇蛊虫腾空而起，嘶鸣声中带着浓浓的腐尸味。萧晨只觉心口一痛，体内的魔纹竟开始发烫，险些摔倒。
辰龙九变，破！
楚离低喝一声，药锄在空中划出九道龙形光痕。每条光痕所过之处，蛊虫纷纷爆裂，化作腥臭的黑血。灰衣老者见势不妙正要逃跑，楚离随手甩出一根药草，竟化作锁链将其捆住。他走到老者面前，指尖按在其眉心，磅礴的神识涌入：说，是谁给你的勇气，敢动我的人
老者眼中闪过恐惧，正要开口，忽然七窍流血而亡。楚离看着他渐渐冰冷的尸体，发现其舌根处嵌着一枚极小的骷髅头蛊，正是苗疆
断舌蛊。他站起身，望着庙外逐渐消散的蛊虫，心中暗道：看来当年血蛊门背后的那个人，终于坐不住了。
回程的马车上，萧晨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夜色，忽然问道：师父，您说我的爹娘，会不会也和这些蛊毒有关
楚离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答应师父，在医术未成之前，不要妄动体内的力量。你识海深处的魔纹，或许与为师的诅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镇子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楚离摸着腕间发烫的星象仪，东方苍龙七宿间的赤星，此刻已完全侵入天枢星位。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黑暗中酝酿。而他的孩子们，即将在这场风暴中，踏上各自的传奇之路。
第五章
江湖夜雨听剑鸣
归心居的晨钟敲过第三响时，唐小棠正在武道场挥剑。新铸的寒铁剑在她手中已舞出十二道剑花，剑风过处，竹篱笆上的积雪纷纷化作冰晶蝴蝶，绕着她的发梢打转。楚离站在廊下，看着她衣摆上绣的凤凰纹随剑势翻飞，忽然想起百年前赠她这方丝帕的情景
——
那时她刚满十岁，抱着被山匪打伤的小鹿跪在药庐前，眸中泪光比剑刃更亮。
小棠，明日随为师去衡山。
楚离递过一块乾元玉佩，玉坠上刻着衡山派的云纹剑印，今年的
五岳论剑
，该让江湖见见归心居的剑意了。
小棠眼中闪过雀跃，却又立刻收剑抱拳：师父是要我去领教各大门派的剑术
非是领教，是印证。
楚离指尖拂过她的剑穗，寒铁剑突然发出清越鸣响，剑之道，在人不在器。当年我与李白论剑，他的青莲剑不过凡铁，却能引动星力，便因剑意通神。你且记住，手中剑是死的，心中剑才是活的。
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脆响，李昊辰抱着半人高的酒坛踉跄跑来，坛口还沾着未干的药汁：师父！我照着《齐民要术》酿的药酒又爆了！
楚离看着他鼻尖上的黑灰，忍俊不禁：酒曲需配春露，秋露性寒，只会坏了酒性。明日随凌轩去西域，学学胡商的蒸馏之法吧。
暮色初合时，楚离独自来到后山碑林。最新的一块石碑上，新刻着
徒儿江渊之墓
的小字
——
那是三日前赵凌轩从大漠带回的消息，某个绿洲城邦的废墟里，发现了刻有江渊名号的青铜剑。指尖抚过冰冷的石面，楚离忽然听见石缝里传来细碎的龙吟，低头只见自己脚踝的咒印正在渗血，暗红的血迹在雪地上蜿蜒成凤凰展翅的形状。
师父！
唐小棠的声音从山道传来，她提着剑踏雪而来，发间别着朵刚摘的腊梅，萧晨师弟说您的旧疾要发作了，让我送安神汤来。
楚离接过青瓷碗，碗底刻着的《灵枢》医理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
这是萧晨用三年时间，在每只碗底都刻上了对应的药理铭文。
小棠可知，为师为何让你学剑
楚离望着漫天星斗，腕间的星象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东方苍龙七宿的天枢星已完全被赤星吞噬，百年前衡山派掌门曾断言，归心居剑意若现江湖，必掀血雨腥风。可为师偏要让你带着这柄
无锋
，去告诉天下人，剑亦可护苍生。
次日清晨，唐小棠背着剑踏上了衡山之路。她身着素白劲装，腰间悬着楚离亲手刻的
护心铃，铃声清脆如泉，惊起枝头寒鸦。行至金陵城外的十里坡，忽闻前方官道上传来厮杀声，十余辆商队马车被黑衣盗匪团团围住，车辕上的货旗正是归心居的凤凰纹。
大胆贼子！
小棠一声清喝，寒铁剑已出鞘。盗匪首领见她年轻，狞笑一声挥刀砍来，却见剑光闪过，刀身竟从中间裂开，裂纹处泛着冰晶。其余盗匪正要围攻，护心铃突然发出凤鸣，冻住了他们的兵器，小棠趁机点了众人的睡穴。
多谢女侠救命！
商队领头的老者掀开马车帘，竟是金陵布庄的周老板，这些贼子自称
黑风寨
，却专劫归心居的货物。
小棠皱眉检查货物，发现装着药材的木箱上都有淡淡的血手印
——
正是血蛊门的标记。
深夜投宿客栈时，小棠刚要熄灯，窗外突然掠过三道黑影。她吹灭烛火，施展轻功用剑穗勾住房梁，只见三个蒙脸人破窗而入，直奔她的包袱而去。寒铁剑在黑暗中划出银弧，剑气所过之处，窗纸应声而裂，月光下，她看清了三人腰间的青蛇玉佩。
血蛊门余孽
小棠冷笑一声，剑势突然一变，竟使出了楚离曾在药庐演示的
五禽戏剑式。鹤形舒展间避开攻击，猿形突刺点中对方膻中穴，最后以虎形劈砍，将三人的玉佩斩成碎片。其中一人倒地前，竟从口中喷出黑血，化作毒雾笼罩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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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
小棠急忙闭气，却觉喉头一甜，踉跄着撞开窗户。就在此时，一道白影从屋顶跃下，袖中飞出的药粉瞬间驱散毒雾。小棠抬头，只见来者身着月白长衫，正是楚离座下最神秘的弟子
——
十六岁的林冷轩，他常年在外打理归心居的情报网，江湖人称
夜蝶公子。
小棠师妹还是这么冲动。
冷轩递过解毒丹，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轻一按，确认无碍后才笑道，师父让我传话，血蛊门此次针对的不仅是商队，更是各大门派的传信鸽。衡山论剑在即，怕是有人想借机挑起江湖恩怨。
两人在屋顶并肩而坐，冷轩取出一卷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着近三个月血蛊门的活动轨迹：他们的据点大多在苗疆旧地，但最近在衡山后山发现了异动，有村民说夜里能看见青磷火，像是在祭祀某种上古邪物。
小棠望着地图上那个与归心居同频的凤凰标记，忽然想起楚离脚踝的咒印：冷轩师兄，你说师父的诅咒，真的和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有关吗我曾在藏书阁见过残卷，说有位
永恒者
为封印蚩尤魔骨，甘愿承受万年蚀心之痛...
冷轩突然按住她的肩膀，目光锐利如刀：这些事师父自有安排。明日论剑，你只需记住，归心居的剑，不为争名，只为护道。
他站起身，袖中飞出三只纸蝶，分别朝东南西北飞去，我去探探衡山后山，你天亮前务必赶到衡山派，莫让师父的一番心血白费。
黎明时分，唐小棠站在衡山派山门前，晨雾中传来隐约的剑鸣。她解下护心铃放入怀中，寒铁剑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剑鞘上刻的
归心
二字，正是楚离用自己的血混合朱砂所书。忽然，山门下的石阶上，一位青衫剑士负手而立，腰间挂着半块与萧晨相似的玉佩。
归心居唐小棠，前来领教。
小棠抱拳，注意到对方袖口绣着的二十八宿图，正是楚离腕间星象仪的图案。剑士转身，面容清俊如谪仙，眼中却带着三分冷傲：在下天枢阁陆沉，听闻归心居剑意通神，特来印证。
两人剑阵甫一展开，便引动山间云雾。陆沉的
北斗剑诀
招招不离要害，小棠却以
五禽戏剑式
化刚为柔，鹤形腾空时，竟让陆沉的剑尖在她衣摆划出三寸裂口。好个以柔克刚！
观战的衡山派掌门抚掌赞叹，却见小棠突然变招，剑势如凤凰展翅，竟将北斗七星的方位尽数打乱。
这是...
上古凤吟剑诀
陆沉惊觉自己的剑势被完全压制，冷汗浸透中衣。小棠想起楚离昨夜的话：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剑若有灵，当如凤凰泣血，只为苍生而鸣。
寒铁剑突然发出清越凤鸣，剑气所过之处，石阶上的霜雪尽皆融化，露出下面刻着的
护民
二字
——
正是百年前楚离与衡山派初代掌门共同埋下的剑意。
论剑结束时，陆沉心悦诚服地递上半块玉佩：此乃天枢阁信物，传闻集齐七块可解星象之谜。贵师当年与我祖师论道时曾言，星象异变之日，便是归心居弟子星散之时。
小棠接过玉佩，忽然看见山后腾起青磷火光，正是冷轩所探的方向。
她来不及多想，朝着火光处飞奔而去。后山峡谷中，上百个血蛊门弟子正在围着一座青铜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半块焦黑的骨片，正是当年楚离亲手封印的蚩尤魔骨残片。祭坛周围，跪着的竟是白天在论剑中见过的各大门派弟子，他们眉心都嵌着青蛇蛊卵，如同提线木偶般舞动。
唐小棠，你来得正好。
灰衣老者的身影从祭坛后走出，他胸前的伤口已愈合，显然修炼了某种禁术，你师父当年用凤凰血封印魔骨，如今我等用七大门派弟子的精血祭旗，定能让魔骨重焕生机！
话音未落，祭坛突然发出刺耳的轰鸣，青铜上的凤凰纹开始崩裂。小棠只觉心口剧痛，护心铃在怀中疯狂震动，竟隐隐透出楚离的声音：小棠，用剑刺向祭坛中央的星位！
她咬牙挺剑而上，寒铁剑在接触祭坛的瞬间，剑身竟泛起与楚离药锄相同的金光。
凤栖星枢，万邪俱寂！
小棠清喝一声，剑刃准确刺入天枢星位。祭坛剧烈震颤，青磷火纷纷熄灭，被控制的弟子们纷纷倒地。灰衣老者发出不甘的怒吼，正要扑向魔骨，却被一道黑影拦住
——
冷轩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坛顶，手中握着楚离的青铜药锄，锄刃上的凤凰纹与祭坛纹路完美契合。
师父说，魔骨碎片该回它该去的地方。
冷轩冷笑一声，药锄挥出，祭坛中央裂开一道星界裂缝，魔骨残片在金光中缓缓升起，最终没入裂缝。灰衣老者想要阻止，却被小棠的剑气划伤手腕，只能眼睁睁看着计划失败，化作青烟遁走。
晨光穿透云层时，小棠和冷轩站在祭坛废墟上，看着苏醒的弟子们互相搀扶着离开。冷轩忽然指着远处山道：看，是师父的马车。
只见楚离坐在车辕上，怀里抱着刚满三岁的小灵儿，车后跟着匆匆赶来的萧晨和昊辰，马车上还载着归心居的药箱。
小棠姐姐赢了！
小灵儿挥舞着小手，楚离笑着摇头：傻孩子，论剑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小棠姐姐护下了这些孩子。
他望向远处的云海，腕间的星象仪终于恢复平静，东方苍龙七宿的赤星已退至角宿，却在天枢星位留下一道淡金印记。
回程的马车上，唐小棠摸着新得的天枢阁玉佩，忽然问道：师父，当年您真的和蚩尤魔骨有关吗
楚离沉默许久，忽然卷起裤脚，露出脚踝处已经淡了许多的咒印：千年前那场大战，我以永恒之身封印魔骨，却也种下了因果。如今魔骨残片现世，便是要考验你们
——
我的孩子们，是否已做好了承接天道的准备。
车窗外，江湖夜雨渐渐停歇，归心居的灯火在暮色中愈发明亮。唐小棠望着萧晨正在给受伤的弟子包扎伤口，昊辰在车辕上给小灵儿讲着江湖趣事，冷轩靠在车尾闭目养神，忽然觉得，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只要有师父和这群兄弟姐妹在，便什么都不怕。
楚离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忽然想起千年前在战乱中收养第一个孩子时的情景。那时的他以为，永恒的生命注定孤独，却不想，这些孩子就像星星，聚在一起便成了璀璨的银河，照亮了他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岁月。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细碎的声响。楚离轻抚腕间的星象仪，二十八宿图上，代表归心居弟子的光点正在逐个亮起，如同他当年在药庐播下的种子，终将在这江湖天地间，长成最坚实的屏障。而他，这个永恒的守护者，终将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在商界、政界、江湖之巅，写下属于他们的传奇。
第六章
西域驼铃惊朝堂
玉门关外的风沙卷着驼铃声，赵凌轩的商队正沿着丝绸之路前行。李昊辰牵着那匹曾被他驯服的汗血宝马，望着远处沙丘上若隐若现的古城遗迹，忽然想起楚离临行前的叮嘱：西域三十六国，商道即官道，驼队即是军队。
昊辰哥快看！
十二岁的阿依娜拽着他的袖口，指向天边黑云
——
那不是自然天象，而是上万骑扬起的沙雾。凌轩脸色一变，从腰间取下青铜号角，吹出三声短促的凤鸣。商队立刻摆出防御阵型，百辆马车围成圆阵，车辕上的凤凰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是龟兹的铁甲军。
凌轩低声道，手按在刀柄上，上个月他们劫了于阗的玉石商队，如今怕是盯上我们的药材。
昊辰注意到对方阵型中央的战旗，蛇形图腾缠绕着星月纹，正是血蛊门的标记变种。他忽然想起楚离在归心居后院演练的
八阵图，立刻对身边的商队护卫道：结
地载阵
，留东南缺口放他们进来！
铁甲军冲锋的轰鸣近在咫尺，为首的将军挥舞着镶满宝石的弯刀，却在踏入阵中时猛然惊觉
——
百辆马车竟如活物般转动，将骑兵分割成无数小块。昊辰手持环首刀跃上马车，刀光闪过之处，砍断的不是兵器而是马缰，战马吃痛扬起前蹄，反而冲乱了己方阵型。
好个借势破阵！
凌轩笑着甩出套马索，将坠马的将军捆了个结实，当年班超三十六人定西域，靠的就是审时度势。昊辰哥这手八阵图，倒有师父三成火候了。
两人押着俘虏退入阵心，却见将军胸前挂着半块刻有星象的玉符，与唐小棠带回的天枢阁玉佩纹路相通。
深夜，商队在绿洲休整。昊辰蹲在篝火旁研读从将军身上搜出的羊皮卷，上面用粟特文写着：秋分之日，漠北王庭将献
九转还魂丹
于大秦皇室，实为血蛊门蚀心蛊伪装。
他心中一惊，想起楚离曾说过，五十年前大秦太子便是因服用假药暴毙，导致朝堂动荡。
凌轩，这消息必须尽快传回归心居。
昊辰将玉符收入怀中，师父常说，商道与官道如车之两轮，缺一不可。如今血蛊门染指朝堂，怕是想借秦皇之手铲除异己。
凌轩点头，放出信鸽，却见鸽爪上系着楚离的星象仪碎片
——
这是紧急召回的信号。
十日后，长安城朱雀大街。李昊辰身着西域胡商服饰，跟着凌轩走进
归心楼——
这是归心居在京城的产业，表面是酒肆，实则是情报中转站。二楼雅间里，苏晚晴正在核对账本，指尖划过绢帛上的朱砂批注：陇右道茶马司亏空三百万两，账上却记着购入波斯琉璃万件。
晚晴妹妹，可有大秦皇室的消息
昊辰摘下狐皮帽，露出被风沙晒黑的面容。晚晴抬头，递过一叠密报：秦皇近日沉迷长生，招揽天下方士，血蛊门已派使者混入，自称能炼出不死丹药。最棘手的是，丞相李崇古之女李婉儿，即将被封为太子妃，而她正是血蛊门在朝堂的耳目。
凌轩忽然指着窗外：看，那是天枢阁的星象车。
只见十六辆装饰着二十八宿图的马车驶过，车辕上的方士们正在观测天象，为首者正是在衡山论剑见过的陆沉。昊辰想起唐小棠带回的半块玉佩，忽然有了主意：晚晴，你以归心居商会名义，向皇室进献
九转还魂丹
，我和凌轩混入方士队伍，揭穿血蛊门的阴谋。
三日后，咸阳宫太极殿。李昊辰身着道袍，袖中藏着楚离亲制的验毒银针，站在丹炉旁看着血蛊门使者提炼
仙丹。殿内香气刺鼻，他注意到使者往丹炉里投入的不是药材，而是裹着青蛇蛊卵的血珠。秦皇坐在龙椅上，眼神浑浊，显然已中了慢性蛊毒。
启禀陛下，归心居献丹！
苏晚晴身着华服，捧着镶金药匣走上台阶。她指尖轻触匣盖上的凤凰纹，药匣自动打开，十二颗泛着金光的丹药悬浮空中，正是萧晨用雪顶参、千年灵芝和楚离的凤凰血秘制的
还阳丹。
血蛊门使者脸色大变，正要阻止，昊辰已抢先开口：陛下，此丹需以星象为引，方显神效。
他取出天枢阁玉佩，与陆沉的半块玉佩相扣，二十八宿图在殿内展开，正好对应丹炉的方位。九星连珠，丹成之时！
凌轩大喝一声，袖中飞出楚离的青铜算盘，算珠自动排列成北斗阵型，引动殿内灵气。
血蛊门使者见阴谋败露，突然化作青蛇扑向秦皇。昊辰早有准备，环首刀出鞘，刀身上楚离亲手刻的
止戈
二字发出微光，将青蛇斩成两段。与此同时，晚晴趁机将还阳丹喂入秦皇口中，金色药力顺着经脉驱散蛊毒，秦皇猛然惊醒，看着满地狼藉惊问道：这是为何
陛下，血蛊门妄图以蛊毒控制朝堂，归心居特来护驾。
陆沉呈上羊皮卷，正是昊辰从龟兹将军处得到的证据。秦皇震怒，拍案道：速查李崇古朋党，擢升归心居为皇室供奉！
昊辰与晚晴对视一眼，知道这正是师父所说的
以商道入官道，以仁心正朝纲。
深夜，归心楼顶层。昊辰望着长安城的灯火，忽然看见西北方天际有赤星闪烁，正是苍龙七宿的尾火虎位。凌轩取出楚离的星象仪，发现代表李婉儿的光点正在靠近太子星位：看来血蛊门不会善罢甘休，太子妃册封大典，怕是另有阴谋。
让我去吧。
昊辰握紧腰间的刀，当年师父在宋末战场教我排兵布阵时说过，朝堂如战场，攻心为上。我要去会会这位李小姐，看看她究竟是被蛊毒控制，还是心甘情愿为虎作伥。
晚晴忽然递过一个锦囊：萧晨师弟在里面放了
醒神散
，若她真中了蚀心蛊，只需一丝便能唤醒神识。
册封大典当日，太极殿内外戒备森严。昊辰扮作太子的贴身侍卫，看着李婉儿身着凤冠霞帔走来，注意到她眉心有极淡的青鳞纹。当她走过烛台时，突然抽出暗藏的匕首刺向太子，昊辰眼疾手快，用刀柄敲中她手腕，同时将醒神散吹入她鼻中。
我...
我这是怎么了
李婉儿猛然惊醒，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眼中满是惊恐，有人给我吃了一种红色药丸，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昊辰趁机点了她的昏睡穴，对太子道：殿下，此女中了邪术，需交于归心居诊治。
回到归心楼，萧晨正在为李婉儿施针。昊辰看着师弟专注的神情，想起在药庐时，萧晨为了分辨两味相似的草药，曾在寒潭边跪了三天三夜。她体内的蛊虫已经炼化，
萧晨皱眉道，但识海深处有血蛊门的印记，需要师父亲自出手才能根除。
凌轩忽然从窗外跃入，带来一个惊人消息：漠北王庭的使者到了，他们献给秦皇的
九转还魂丹
，其实是用一百个孩童的心头血炼制的，丹炉里还藏着蚩尤魔骨的碎片！
昊辰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师父说过，魔骨碎片会引动诅咒，看来血蛊门是想借秦皇之手，让师父的蚀心之痛提前发作！
三人正商议间，归心楼的凤凰旗突然无风自动。楚离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带着几分疲惫：昊辰，明日随我进宫面圣。晚晴，你去联络天下商会，封锁血蛊门的资金链；萧晨，准备百具药人傀儡，为师要去趟苗疆旧地。
昊辰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在归心居武道场的初雪，师父曾说：刀者，断因果也。你若想护这天下，便要学会在朝堂的刀刃上行走。
他摸了摸腰间的环首刀，刀鞘上新刻的
护民
二字，正是今日秦皇亲赐的封号。
西域的驼铃还在风中回荡，长安的朝堂已掀起波澜。李昊辰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
商道上的春风，江湖中的剑鸣，朝堂内的权谋，都是归心居弟子成长的试炼。而师父楚离，那个在时光长河中守望了千年的永恒者，正用他的伤痕与智慧，为孩子们铺就一条通向万界巅峰的路。
当第一颗星辰亮起时，昊辰看见楚离的马车驶入朱雀门，车辕上的青铜药锄泛着微光，如同刺破黑暗的第一缕晨光。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只要归心居的灯火不熄，他们便永远有可以回望的港湾，和永远值得守护的人。
第七章
苗疆巫歌祭灵枢
黔东南的晨雾还未散尽，楚离的马车已碾过青石板铺就的古驿道。萧晨坐在车尾，望着车辕上师父挺直的背影，注意到他握缰绳的指节泛着青白
——
那是蚀心之痛即将发作的征兆。车窗外掠过的吊脚楼群中，有苗族少女对着马车指指点点，她们发间的银饰叮当作响，却掩不住眼底的戒备。
师父，您的咒印...
萧晨话到嘴边又咽下，目光落在楚离脚踝处，锁链状的暗红纹路比三日前更深了几分。楚离回头，苍白的脸上仍带着温和笑意：不妨事，当年在鬼方族禁地刻下这道咒印时，便知道每近苗疆百里，便会引动旧伤。倒是你
——
他忽然伸手按住萧晨眉心，体内魔纹与苗疆蛊毒共鸣，可是昨夜又梦见血池了
少年浑身一震，低头盯着自己掌心未褪的青斑：梦见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站在满是尸蛊的祭坛前喊我
少君
...
楚离的瞳孔骤然收缩，袖中青铜药锄的凤凰纹剧烈发烫，车辕上的星象仪突然崩裂一角，二十八宿图上代表蚩尤魔骨的赤星，竟在苗疆方位凝成实质。
黄昏时分，马车停在雷公山深处的
悬棺峡。万丈绝壁上悬着上百具雕花木棺，棺头皆刻着与萧晨玉佩相同的凤凰纹。楚离取出半块残破的巫祝玉简，玉简上的符文与棺木纹路相契，顿时有幽蓝磷火从棺中飘出，在半空组成古老的苗疆文字：血蛊门祭典，子时三刻，借尸还魂。
是你五百年前救下的巫祝一脉。
楚离将玉简递给萧晨，他们用悬棺秘术封存记忆，只为等一个带着凤凰纹的人。
萧晨摸着玉简上凹凸的刻痕，忽然头痛欲裂，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
——
穿着巫祝服饰的妇人将他护在身后，青铜面具人手中的骨刀正劈向她的头颅。
小心！
楚离突然将萧晨扑倒，一支淬毒弩箭擦着他发梢钉入树干，箭头缠着的青蛇丝正是血蛊门标记。峡谷深处传来阴森的笑声，数百个蒙着青铜面具的身影从悬棺中爬出，手中骨刀泛着腐尸气息，正是当年被楚离剿灭的血蛊门
尸傀军。
楚离，你当年灭我宗门时，可曾想过今日
为首的面具人掀开黑袍，胸口赫然嵌着半块蚩尤魔骨，我们用了五百年收集魔骨碎片，如今只差你体内的凤凰血，便可让祖巫重生！
话音未落，尸傀军已结成蛊阵，地面裂开无数细缝，青紫色的尸蛊如潮水般涌来。
萧晨，躲到悬棺之后！
楚离抽出药锄，锄刃在石壁上划出九道凤凰纹，磅礴的灵气顿时化作火墙阻挡尸蛊。他转身时，却见萧晨正握着玉简站在中央，周身浮现金色咒文，那些尸蛊竟在他脚下自动退散。师父，我记起来了...
萧晨抬头，眼中闪过与楚离相同的沧桑眸光，我娘是血蛊门圣女，当年为了保护我，将半块魔骨封印在我体内...
峡谷深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鼓点，一座由人骨搭建的祭坛从雾中浮现，祭坛顶端悬浮着七块魔骨碎片，正是楚离当年散落万界的封印。面具人跃上祭坛，手中骨刀指向萧晨：少君体内的魔骨与祖巫同源，只要献祭他的心头血，便可让祖巫借尸还魂！
楚离心中大骇，终于明白为何血蛊门始终不对萧晨下死手
——
他们要的是完整的魔骨宿主。他正要冲上前，却觉一阵剧痛从脚踝蔓延至心脉，咒印处的鲜血滴落在地，竟化作凤凰虚影展翅欲飞。师父！
萧晨惊呼，只见楚离单膝跪地，额间冷汗如雨，眼中却满是决然：去祭坛中央，用玉简点燃凤凰神火！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萧晨握紧玉简冲向祭坛，尸傀军的骨刀在他身后划出残影，却被突然暴涨的凤凰虚影震碎。他跃上祭坛的瞬间，七块魔骨碎片同时发出共鸣，萧晨体内的魔纹竟开始与碎片融合，剧痛中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小晨，去找凤凰衔玉的人，他会教你用仁心驾驭魔骨...
以灵枢为引，以仁心为火！
萧晨将玉简按在祭坛中央，脑海中浮现出楚离在药庐教导的《黄帝内经》全篇。金色的医道符文从他掌心涌出，与凤凰纹玉简相契，祭坛顿时燃起三色真火
——
赤色是魔骨的业火，青色是蛊毒的阴火，最中央的金色火苗，正是楚离用百年心血浇灌的仁心火种。
面具人发出不甘的怒吼，骨刀劈向萧晨，却被楚离的药锄挡住。此时的楚离已近乎虚脱，却仍以身为盾，护在弟子前方：你以为魔骨是凶器错了
——
他望向正在融合魔骨的萧晨，眼中闪过欣慰，当年我用凤凰血封印魔骨时便明白，唯有心怀仁爱的宿主，才能让魔骨化作护世之器。
三色真火突然暴涨，将七块魔骨碎片炼化成一枚金色骨环，自动套在萧晨手腕上。骨环表面浮现出《灵枢》全文，每一道纹路都与萧晨体内的经脉共鸣。他睁开眼时，眼中已无痛苦，只有医者特有的悲悯：血蛊门滥用巫毒，早已背离了苗疆医道的本心。今日，我便以祖巫骨环，重订苗疆灵枢！
话音未落，骨环发出万道金光，悬棺峡内的尸蛊纷纷化作尘埃，就连面具人胸前的魔骨碎片也被剥离。失去力量的他惊恐地看着萧晨，忽然发现少年与当年血蛊门圣女竟有七分相似：你...
你是圣女之子，本该是我们的祖巫转世...
巫祝之道，当以救人为先。
萧晨取出药瓶，倒出归心居的生肌散洒在悬棺上，那些沉睡百年的巫祝尸身竟开始浮现血色，我娘用生命告诉我，魔骨也好，蛊毒也罢，关键在人如何使用。就像师父教我的
——
他望向楚离，后者正靠在石壁上微笑，医道的最高境界，不是治病，是治心。
子夜时分，悬棺峡恢复寂静。萧晨扶着楚离坐在篝火旁，看着峡谷中重新亮起的苗族灯火，那些曾被血蛊门控制的村民正陆续赶来，对着他们行巫祝大礼。楚离摸着萧晨手腕上的骨环，忽然轻笑：当年在苗疆救下你娘时，她抱着襁褓中的你，说
这孩子眉心有凤凰印，是天生的医者
。如今看来，她终究是对的。
萧晨愣住，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初见楚离时，对方眼中会有那样复杂的情绪
——
原来师父早已知道他的身世，却用了十年时间，用爱与教导让他远离魔骨的侵蚀。他望着楚离愈发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在药庐的那个雨夜，师父曾说：医者最大的成就，不是救活多少人，而是让每个弟子都能成为照亮人间的灯。
师父，您的蚀心之痛...
萧晨取出银针，正要施针，楚离却摇头阻止：不必了，魔骨碎片既已重归，我的诅咒便有了破解之法。
他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腕间的星象仪残片突然发出微光，二十八宿图上，代表归心居弟子的光点正以苗疆为中心，向万界辐射。
黎明时分，苗族长老捧着青铜酒盏走来，酒盏上刻着与归心居匾额相同的
归心
二字：当年圣女留下预言，说凤凰衔玉者会带回收复苗疆医道的钥匙。今日少君以仁心炼化魔骨，正是应验了预言。
萧晨接过酒盏，忽然看见酒中倒影
——
自己手腕的骨环与楚离脚踝的咒印，竟组成了完整的凤凰图腾。
回程的马车上，萧晨看着车辕上打盹的楚离，忽然发现他鬓角竟有了几根白发。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看见师父衰老的迹象，忽然明白，所谓
永恒者
的诅咒，或许并非不老不死，而是看着自己守护的人成长，而自己却在时光中逐渐凋零。
傻孩子，别难过。
楚离忽然睁眼，指尖弹了弹萧晨额头，你看这苗疆的雾，散了又聚；归心居的灯火，灭了又燃。师父啊，不过是替你们守着这盏灯，直到你们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
他望向窗外重新葱郁的山林，想起千年前在战火中收养的第一个孩子，那时他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却不想，这些孩子让他的永恒有了最温暖的意义。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萧晨摸着腕间的骨环，忽然明白，自己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
医道的传承，不仅是救人，更是要让仁心遍及万界。就像师父用千年时光证明的那样：真正的强大，不是战力无双，而是能在岁月长河中，永远为他人留一盏回家的灯。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霭时，归心居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钟声。萧晨知道，那是唐小棠在江湖敲响的护民之钟，是苏晚晴在商道播撒的仁心之种，是李昊辰在朝堂竖起的护道之旗。而他，将带着苗疆巫医的传承，让医道的光辉照亮每一个被黑暗笼罩的角落。
楚离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逐渐平息的咒印，忽然听见萧晨轻声说：师父，等我炼成九转还魂丹，一定能解您的诅咒。
他笑而不语，心中却清楚，有些诅咒，早已在收养第一个孩子时便已化解
——
当他看见孩子们眼中的星光，便不再害怕永恒的孤寂。
苗疆的巫歌渐渐远去，归心居的故事仍在继续。在这个万界交织的时代，楚离和他的孩子们，正用各自的方式，书写着属于永恒守护者的传奇。而那盏名为
归心
的灯，将永远在时光长河中闪耀，照亮每一个寻找方向的灵魂。
第八章
商海浮沉现天玑
长安西市的胡商邸前，苏晚晴的绣鞋碾碎了满地波斯琉璃。她望着门楣上新挂的
圣火商盟
匾额，鎏金火焰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
这是三个月内第七家顶掉归心居商铺的外族商会，背后隐约可见血蛊门的影子。
晚晴小姐，波斯人送来战书。
掌柜的呈上染着藏红花香气的羊皮卷，上面用楔形文字刻着：月中漕运，圣火商盟将以三船香料压价，若归心居接招，便以长安半数产业为注。
晚晴指尖划过纸面，忽然发现墨水中掺着微量尸蛊粉末，正是血蛊门用来控制商队的阴毒手段。
她转身走向二楼观星台，檀木案上摆着楚离亲制的
商道璇玑盘，二十八枚刻着各地商路的玉棋正在天枢星位逆时针转动。这是归心居传承百年的商战沙盘，能通过星象变化推演商路吉凶。晚晴转动中央的凤凰枢钮，玉棋突然在
扬州漕运
位亮起红光
——
那里正是圣火商盟香料的必经之路。
凌轩哥哥，可有波斯商队的消息
晚晴对着虚空轻拍三下手，赵凌轩的身影如夜蝶般从梁上落下，肩头还沾着波斯邸的玫瑰香水味。他展开染血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三处暗港：他们的香料船藏着血蛊门的
尸香魔芋
，能让接触者成瘾，进而控制整个漕帮。最棘手的是
——
他指着地图角落的星象标记，圣火商盟背后的金主，持有天枢阁的天玑玉佩。
晚晴的指尖划过璇玑盘上的天玑星位，忽然想起唐小棠从衡山带回的半块玉佩，以及李昊辰在长安朝堂得到的天枢玉符。楚离曾说过，七块天枢玉佩对应北斗七星，集齐可窥破星界奥秘，如今已有三块现世，剩下的四块却如迷雾般笼罩在海外仙岛。
通知扬州分号，用归心居的
醒神香
替换漕帮的熏香。
晚晴取下腕间的青铜算盘，算珠自动排列成
货通天下
的卦象，波斯人以为用蛊毒控制商路便可稳赢，却不知商道的根本是人心。凌轩，你随船队出海，我要看看他们的香料究竟从何而来。
五日后，扬州运河。苏晚晴身着波斯商女服饰，混在圣火商盟的船队中。舱底弥漫的尸香魔芋气息让她头晕目眩，却强忍着掀开货箱，只见香料底层藏着无数青蛇形状的蜡丸
——
正是血蛊门用来储存蛊卵的
尸蜡。
原来如此。
她冷笑一声，取出萧晨特制的
焚蛊粉，粉末遇热即燃，瞬间在舱内腾起紫色烟雾。货箱里的尸蜡纷纷融化，露出底下刻着星象的青铜板，正是天玑玉佩的残片。船队突然传来惊叫，波斯商人发现货物被毁，举着弯刀冲下底舱。
晚晴旋动腕间算盘，算珠化作金针刺向对方穴位，同时甩出归心居的凤凰旗。运河水面突然沸腾，赵凌轩带着漕帮弟子破水而出，船头的凤凰图腾与晚晴的旗印相契，形成一道隔绝蛊毒的水幕。苏小姐，运河底下有古墓！
一名漕工指着冒气泡的水面，晚晴顺眼望去，竟看见河底沉着刻满星象的青铜巨舟，船头立着与天玑玉佩相同的火焰纹。
深夜，归心居密阁。苏晚晴将青铜板摆在楚离面前，老人的指尖抚过板上的北斗纹路，忽然长叹：这是三千年前古波斯与华夏通商时的
星舟图
，当年我曾助他们的巫医化解过一场鼠疫。如今圣火商盟重提此事，怕是想借古船中的
星界罗盘
，打开连接海外仙岛的通道。
海外仙岛
凌轩想起在西域听闻的传说，传说那里住着避世的方士，掌握着长生之术，难道与师父的诅咒有关
楚离点头，腕间的星象仪残片突然与青铜板共鸣，投射出七座悬浮在云海中的岛屿，每座岛屿都对应着北斗七星的方位。
天枢阁的七块玉佩，正是打开星界之门的钥匙。
楚离望向萧晨新炼的
归心灯，灯芯用他的凤凰血和萧晨的祖巫骨环之力制成，当年我封印蚩尤魔骨时，将自己的一缕精魄封入星界，若圣火商盟打开星界之门，不仅会放出上古邪祟，还会加速我的咒印反噬。
苏晚晴忽然想起商道璇玑盘的警示，从袖中取出刚收到的密报：波斯王庭即将派遣使团觐见秦皇，献上
星界罗盘
残片，换取丝路通商特权。而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借秦皇之手集齐七块玉佩。
她望向楚离逐渐透明的手掌，心中大骇
——
这是咒印反噬加剧的征兆。
晚晴，你随使团前往波斯。
楚离将天玑玉佩残片交给她，用归心居的商道理念，让他们明白，利益之外还有大义。凌轩，你去联络海上的泉州商船，用
郑和宝船
的航海图封锁星界通道。至于我...
他摸了摸萧晨手腕的骨环，需要去一趟天枢阁，问问当年的老友，是否还记得千年前的约定。
三日后，波斯王庭的黄金宫殿。苏晚晴身着华服，面对戴着孔雀翎冠的波斯大祭司，将归心居的
仁心账本
呈上前去。羊皮纸上详细记录着归心居三十年来在丝路救过的商队、治过的疫病，甚至为波斯百姓修建的十二座义诊馆。
贵国商盟以为，控制商路便能垄断财富。
晚晴指着账本上的血手印，那是当年波斯鼠疫时，她亲手按在每本医书上的印记，可他们不知，真正的财富是人心。就像这账本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归心居在丝路种下的善因。
大祭司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那些血手印用的是波斯巫医的
契约血印，只有心怀纯粹医者才能施展。当他看见账本最后一页贴着楚离与波斯初代大祭司的合影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骨杖：原来归心居的主人，就是当年拯救波斯的
凤凰医者
...
圣火商盟的所作所为，违背了先祖与您的约定。
与此同时，赵凌轩在泉州港遇见了神秘的泉州船主林妙音，她腰间挂着刻有南斗六星的玉佩，正是星界罗盘的关键。两人在惊涛骇浪中与圣火商盟的幽灵船周旋，凌轩的胡商诡道与妙音的航海秘术相得益彰，最终用归心居的
定海神针——
实则是楚离当年从南海龙宫得来的陨铁，封锁了星界之门的裂缝。
长安归心居，萧晨正在药庐炼制
星界安神丹，原料是从波斯古船残骸中取出的星界灵砂。他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驼铃声，抬头看见楚离正倚在门框上，手中握着半块刻有天玑星的玉佩，那是天枢阁阁主亲自交到他手中的。
师父，您的咒印...
萧晨注意到楚离脚踝的锁链纹已淡如薄纱，心中又惊又喜。楚离笑而不语，指着院中正与胡商讨价还价的苏晚晴，和在廊下与林妙音研究航海图的凌轩：你看，归心居的孩子们，已经能在万界商道上独当一面了。当年我在北宋教沈括算学时，从未想过，商道竟能成为连接万界的桥梁。
暮色中，商道璇玑盘突然发出璀璨光芒，七块玉佩的位置在盘上依次亮起。苏晚晴望着天空中逐渐清晰的北斗星图，忽然明白，归心居的商道从来不是尔虞我诈，而是像北斗指引迷途的旅人般，为万界商路照亮仁心的方向。
当第一盏归心灯在波斯王宫亮起时，苏晚晴知道，这场商海浮沉不过是开始。在更远的海外仙岛，在更深的星界裂缝，还有无数挑战等待着归心居的弟子。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无论走到哪里，师父的教导都会如商道璇玑盘上的凤凰枢钮，永远指引着正确的方向。
楚离站在观星台上，望着漫天星斗，忽然想起千年前与女娲族圣女的对话：永恒者的使命，不是独自守望时光，而是培养出能接过火炬的人。
如今，他看着弟子们在商道、官道、江湖、医道上绽放光芒，终于明白，所谓永恒，不过是爱与责任的代代传承。
商海的风浪还在继续，归心居的算盘声却从未停歇。在这个万界相连的时代，苏晚晴、赵凌轩、唐小棠、李昊辰、萧晨...
每一个归心居的孩子，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属于他们的商道传奇。而楚离，这个在时光中守望了千年的永恒者，终于可以微笑着看着，自己播下的种子，正在万界的土壤里，长成最坚实的守护之墙。
第九章
天枢星陨照归途
昆仑山巅的积雪折射着月光，楚离的青布鞋踩在天枢阁门前的星纹冰面上，鞋底与千年玄冰摩擦出细碎的蓝光。阁顶的二十八宿灯阵突然逆转，十六名白衣方士持剑降下，为首者腰间玉佩正是残缺的天玑星
——
正是五日前在波斯王宫见过的大祭司之子。
楚离先生，家师等候多时。
方士收剑抱拳，冰面自动裂开一条星芒铺就的通道。楚离望着通道尽头悬浮的青铜殿宇，殿角风铃刻着他千年前亲手写下的《步天歌》，忽然听见风中传来苍老的叹息：离兄，你终究还是来了。
天枢阁主扶着星界罗盘站在观星台，曾经墨黑的长发如今已如银河落雪，唯有眼中倒映的星图仍与千年前相同。他抬手，七块玉佩的虚影在掌心流转，其中代表天玑的碎片正散发着温热：三日前星界传来异动，南斗第六星坠海，怕是...
怕是海外仙岛的封印松动了。
楚离接过对方递来的星界茶盏，茶汤中漂浮着细碎的凤凰羽毛，正是他千年前留下的精血所化，圣火商盟虽败，但若七块玉佩不能及时归位，星界裂缝将如蛀虫般啃噬万界。
阁主忽然指向北方天际，原本代表归心居弟子的光点中，代表唐小棠的天璇星正在剧烈闪烁：你看，你那位习剑的徒儿正在东海遭遇星界邪祟。三百年前你封印的
虚舟殿
残魂，怕是顺着裂缝附在了海妖身上。
与此同时，东海之滨的渔村正被黑雾笼罩。唐小棠的寒铁剑上凝结着冰晶，面前的巨鲸妖鱼眼中泛着星界特有的幽蓝，背鳍上竟长着虚舟殿的残垣断瓦。小棠姐姐！
渔村里传来孩童的哭喊，她猛然想起楚离的教导：剑若有灵，当辨善恶。
剑势骤然一变，不再直取妖鱼七寸，反而刺向其额间的星界碎片。寒铁剑与碎片相撞的瞬间，唐小棠腕间的护心铃发出凤鸣，楚离的声音在识海响起：用凤凰剑意引动星界共鸣！
她闭目凝神，脑海中浮现出归心居观星台的二十八宿图，剑刃竟在虚空中划出完整的北斗七星。
妖鱼发出哀鸣，背鳍上的残垣轰然崩塌，露出里面蜷缩的渔村少年。唐小棠接住坠落的孩子，发现他眉心有与萧晨相似的淡金印记
——
正是凤凰血与魔骨融合的征兆。黑雾中突然传来冷笑：归心居的小丫头，可敢随我去虚舟殿一叙
话音未落，一道星界裂缝在海面撕开，无数浮舟残片组成的宫殿从裂缝中探出，殿顶匾额上
虚舟殿
三字已斑驳不堪，却仍有当年楚离刻下的封印纹路。唐小棠将孩子交给渔村老者，提剑踏入裂缝，护心铃在胸前疯狂震动，竟化作凤凰虚影护在她周身。
虚舟殿内，楚离千年前的封印阵正在崩解，十六根盘龙柱上的凤凰纹已断了三根。殿中央悬浮着最后一块天枢玉佩
——
摇光星，正被虚舟殿主的残魂侵蚀。小姑娘，你师父当年用永恒之身换万界安宁，如今星界即将崩塌，你可愿用归心居满门性命，换他片刻解脱
唐小棠的剑尖骤然一抖，想起楚离脚踝的咒印和逐渐透明的手掌，却在瞬间握紧剑柄：师父说，真正的解脱不是逃避诅咒，而是让每个弟子都能接过守护的责任。今日我便以剑为誓，虚舟殿若敢危害万界，我归心居必踏平星界！
剑势裹挟着北斗星力劈下，本已残破的封印阵竟在她的剑意中重新凝结。摇光星玉佩发出清越鸣响，主动飞入她怀中，与之前的天枢、天玑碎片共鸣，在殿内投射出完整的星界地图。唐小棠看见地图上，归心居的位置正与北斗中枢重合，而楚离的光点，正在天枢阁方向逐渐暗淡。
昆仑山巅，楚离望着星界地图上唐小棠亮起的摇光星，忽然咳出一口鲜血，脚踝的咒印已几乎透明。阁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闪过悲痛：离兄，你的精魄与星界封印共生，若七块玉佩归位，你...
若我消散能让孩子们真正独立，便是最好的结局。
楚离笑着擦拭嘴角的血迹，取出青铜药锄递给阁主，锄柄上的凤凰纹已与星界罗盘完全契合，当年在不周山巅，女娲族圣女将永恒诅咒化为凤凰烙印时曾说，当我的孩子们能各自照亮万界，这诅咒便会成为传承的火种。
东海之滨，唐小棠带着摇光星玉佩回到渔村，发现萧晨已带着药庐弟子在此等候。少年医士正在用祖巫骨环为感染星界之力的村民治疗，骨环上的《灵枢》符文与海风中的星界灵气共鸣，竟在患者体表形成透明的防护罩。
小棠师姐，这些村民体内的星界浊气，与师父的咒印同源。
萧晨抬头时，眼中泛着与楚离相同的慈悲之光，当年师父封印魔骨时，将自己的精魄分成七份融入星界，如今我们集齐玉佩，便是帮他收回散落的精魄。
深夜，归心居观星台。七块玉佩在璇玑盘上组成完整的北斗，楚离的身影在星光中若隐若现。他望着跪在台下的弟子们
——
唐小棠的剑、苏晚晴的算盘、李昊辰的刀、萧晨的骨环、赵凌轩的商旗、林冷轩的纸蝶、小灵儿的药铃，忽然露出千年未见的释然笑容。
孩子们，为师的使命到此为止了。
楚离的声音如晨露般清润，却带着时光尽头的温柔，当年在战乱中抱起第一个孩子时，我以为永恒是诅咒；但看着你们长大，才明白永恒是祝福
——
因为你们让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了守望的意义。
苏晚晴忽然发现楚离的手掌正在化作星光，急忙取出商道璇玑盘：师父，波斯大祭司说星界罗盘能逆转诅咒...
楚离摇头打断她，指尖轻轻点在每个弟子的眉心：记住，归心居的传承不是我的永恒，而是你们的初心。商道的仁心、官道的护民、医道的悲悯、武道的止戈...
这些才是能跨越时光的永恒。
当第一缕阳光跃上昆仑雪顶时，楚离的身影最终化作漫天凤凰羽毛，每一片都带着温暖的金光，飘向万界的各个角落。唐小棠握紧摇光星玉佩，发现玉佩背面新刻了一行小字：凤凰非死，乃重生于弟子之魂。
东海的浪花依旧翻涌，长安的灯火依旧璀璨，苗疆的巫歌依旧悠扬。归心居的孩子们站在观星台上，望着天空中重新明亮的北斗七星，忽然明白，师父从未离开
——
他的医术融入了萧晨的骨环，他的剑意刻进了唐小棠的剑鞘，他的仁心渗进了苏晚晴的账本，他的兵法融入了李昊辰的战旗。
三个月后，西域传来消息，沙漠深处出现一座新的绿洲，中心立着刻满《黄帝内经》的石碑，碑顶站着一只金色凤凰，每当有人靠近，便会响起楚离教导弟子的声音。与此同时，东海的星界裂缝彻底愈合，虚舟殿的残垣化作护航的星灯，永远守护着过往商船。
唐小棠摸着剑柄上新生的凤凰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小灵儿的笑声，小姑娘正抱着楚离留下的青铜药锄，追着萧晨讨要新炼的糖豆。李昊辰和赵凌轩在武道场比划刀马，苏晚晴在账房核对新到的波斯香料，林冷轩的纸蝶带着各地情报翩然而至。
归心居的晨钟再次敲响，晨光中的
归心居
匾额泛着温润的光。唐小棠望着庭院中奔跑的孩子们，忽然想起楚离曾说：每个孩子都是星辰，聚时为银河，散时为灯火。
如今，他们这些星辰已各自亮起，而师父，正是让所有星辰闪耀的永恒之光。
故事的最后，楚离的声音在每个弟子的识海响起：记住，当你们抬头看见北斗星时，那便是师父在看着你们。记住，归心居的灯火永远为世人长明，因为你们，就是这世间最温暖的永恒。
番外一：苗疆夜雨护新苗
黔东南的秋雨淅沥，萧晨的青布草鞋踩过吊脚楼前的积水，竹篓里的安胎药散发着淡淡的艾草香。木楼里传来苗族产妇的呻吟，他抬头看见门楣上新挂的凤凰草环
——
这是归心居医徒到达的信号。
萧晨哥哥，阿娘疼...
六岁的小阿朵拽着他的裤脚，发间别着的银蝴蝶吊坠正是楚离当年送给苗疆长老的信物。萧晨蹲下身，指尖轻点她眉心的淡金印记：别怕，还记得哥哥教你的安神咒吗
小姑娘乖乖闭眼，嘴里念着走调的《灵枢》片段，倒像是楚离当年哄小灵儿的模样。
产房内，苗族巫医正要用骨刀放血，萧晨急忙拦住：胎位不正需用
托举手法
，苗疆血藤虽能止血，却会伤了胎儿元气。
他取出祖巫骨环，环上的《灵枢》符文在湿气中亮起，配合苗疆特有的祝由术，产妇的腹痛竟渐渐平息。
子夜时分，婴儿的啼哭划破雨幕。萧晨看着襁褓中眉心有凤凰虚影的女婴，忽然想起十年前在青铜古巷遇见的萧晨
——
同样的倔强眼神，同样被命运选中的印记。他摸着婴儿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锁链状淡纹，心中了然：这是楚离咒印的转世投影，归心居的新一代守护者，正在悄然诞生。
萧晨先生，后山祭堂有异动！
苗疆少年冲进木楼，腰间玉佩泛着与萧晨相同的金光。他将药箱交给小阿朵，冒雨赶往祭堂，只见当年悬棺峡的巫祝石碑上，新浮现出楚离的虚影，正在指引一群孩童辨认药材。
当归生血，黄芪补气，你们看这株
凤凰草
，需在月满时分采摘...
虚影的声音带着楚离特有的清润，孩子们蹲在石碑前，认真地在树皮上记下笔记。萧晨望着石碑基座新长出的七株奇药，叶片分别对应北斗七星的形状，忽然明白：师父的精魄虽散，却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守护着这些苗子。
雨幕中，他看见小阿朵抱着新生的妹妹走来，两个孩子的印记在石碑光芒中交相辉映。萧晨忽然想起楚离临终前的话：每个孩子都是星辰，此刻看着这些在苗疆雨夜中成长的新苗，他终于懂得，归心居的传承从不是一人的永恒，而是千万人心中永不熄灭的灯火。
番外二：长安晨钟忆旧人
长安归心居的晨钟敲过七响，唐小棠的剑穗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她望着武道场中央的青铜剑靶，上面新刻的
护民
二字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
这是李昊辰从漠北战场带回的玄铁所铸，剑靶中央嵌着楚离留下的药锄残片。
小棠师姐，该教我们剑式了！
十五个少年弟子排成雁阵，最前排的少年腰间挂着仿制的护心铃，铃声虽稚拙，却带着凤凰特有的清越。唐小棠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握剑的场景，楚离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教她感受剑与心的共鸣。
剑势展开的瞬间，观星台方向传来骚动。苏晚晴的商道璇玑盘突然失控，七块天枢玉佩在盘上自动排列，投射出楚离的虚影。孩子们，今日讲《商道仁心》第三则...
虚影的声音如往常般温和，账房里的学徒们纷纷放下算盘，连波斯来的胡商学徒都屏息聆听。
与此同时，李昊辰正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袖中楚离亲赠的环首刀突然发出轻鸣，刀鞘上的
止戈
二字亮起微光
——
这是楚离在天枢阁留下的警示，提醒他警惕新的蛊毒阴谋。而在西域商道，赵凌轩的驼队正路过当年楚离救治过的绿洲，牧民们看见车队的凤凰旗，便知道归心居的守护者从未离开。
暮春时节，归心居的药庐迎来了特殊的客人
——
当年在东海渔村救下的少年，如今已成为星界使者。他捧着刻有楚离虚影的星界罗盘，罗盘中央悬浮着永不熄灭的凤凰火种：这是楚离先生留在星界的精魄，每当有人念起《归心医典》，火种便会亮起。
深夜，唐小棠独自坐在观星台，望着北斗七星中新增的
归心星。护心铃突然发出轻响，她听见楚离的声音在识海回荡：小棠，看见那些在灯火下习剑的孩子了吗他们眼中的光，便是师父的永恒。
晨钟再次响起时，唐小棠看见萧晨带着新收的苗疆弟子走过回廊，小阿朵正缠着苏晚晴学算波斯商账，李昊辰在武道场指导少年们排兵布阵。归心居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楚离曾经的教导，却又绽放着新一代的光芒。
她忽然明白，师父的消失从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永恒
——
当每个弟子都成为照亮他人的灯，当归心居的仁心传遍万界，那个在时光中守望千年的身影，便永远活在每一个被守护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