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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万圣节前夜的寒风呼啸着穿过城市,将枯黄的落叶卷到半空。柯明站在大学宿舍的窗前,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群聊消息,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犹豫着是否要回复。

    废弃仁爱医院探险,万圣节前夜特别活动!目前确定参加的有我、林月、陈星、刘婷、王飞,还差一个勇士,有人敢来吗——张浩

    消息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恐怖表情和起哄的回复。柯明皱起眉头,张浩是他高中同学,大学后虽然同城但联系不多。而林月...那个名字让他的心跳漏了半拍。高中三年,他从未鼓起勇气向她表白。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张浩的私信:柯明,来不来林月说希望人多热闹点。

    柯明的拇指不受控制地敲下:好,几点集合

    发送后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仁爱医院的传闻他听过,二十年前那场离奇的病人集体死亡事件后,医院就被废弃了。据说夜里能听到病房里的呻吟声,有人见过窗口飘荡的白影。

    胆小鬼。他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塞进口袋,开始收拾背包。手电筒、备用电池、瑞士军刀...犹豫了一下,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串桃木手链,奶奶去年去寺庙求来的。

    晚上七点,柯明站在地铁出口处搓着手。深秋的傍晚已经颇有寒意,街上的万圣节装饰在风中摇晃,南瓜灯咧着嘴像是在嘲笑他的不安。

    柯明!这边!

    他转头看见张浩在不远处挥手,身边站着四个人。柯明的目光立刻被那个穿着深蓝色外套的女孩吸引——林月比高中时更漂亮了,长发扎成马尾,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林月微笑着对他说,眼睛弯成月牙,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小呢。

    我...我只是对灵异事件比较感兴趣。柯明结巴着回答,感觉耳朵发烫。

    张浩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好了,人齐了我们就出发吧。医院在郊区,打车过去大概半小时。

    车上,柯明了解到其他成员:陈星是摄影社的,带着专业相机准备拍灵异照片;刘婷是灵异事件爱好者,脖子上挂着各种护身符;王飞则是个壮实的体育生,自称阳气重,鬼不敢近身。

    你们知道仁爱医院的传闻吗刘婷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二十年前的万圣节前夜,医院里所有的病人在同一时间死亡,死因都是心脏骤停。更诡异的是,监控显示没有任何人进入病房...

    得了吧,王飞不屑地打断,肯定是集体食物中毒什么的,被媒体夸大了。

    不,我查过资料,陈星插话,手指不停摆弄相机,当时确实没有合理解释。而且之后每个去探险的人都说遇到了怪事——有人听到脚步声跟着自己,有人拍到了不该存在的人影...

    柯明注意到林月一直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表情难以捉摸。

    林月,你不害怕吗他轻声问。

    她转过头,嘴角勾起一个奇怪的微笑:怕什么死人又不会跳起来咬你。

    出租车在一段荒凉的路边停下。前面车开不进去了,司机说,眼神古怪地打量他们,你们确定要在这儿下车这地方不太平...

    谢谢师傅,我们就爱不太平的地方。张浩爽快地付了车费。

    下车后,冷风扑面而来,带着枯叶腐烂的气味。远处,一栋破败的建筑群矗立在月光下,像一具巨大的骷髅。锈迹斑斑的仁爱医院几个字歪斜地挂在主楼上,某个字母已经脱落。

    哇哦,陈星兴奋地举起相机,这地方太完美了。

    柯明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有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脊背。他下意识摸了摸桃木手链。

    张浩带头走向医院,铁栅栏门早已锈蚀倒塌。他们跨过杂草丛生的前院,碎玻璃在脚下咯吱作响。主楼的大门半开着,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嘴。

    准备好了吗张浩转身问道,月光下他的脸显得格外苍白,一旦进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大家都点头,只有柯明迟疑了一下。但看到林月已经迈步向前,他也只好跟上。

    踏入医院的瞬间,温度骤降。柯明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他打开手电筒,光束照亮了布满灰尘的前台,一本登记簿翻开在某一页,上面布满了褐色的污渍。

    分头行动还是一起王飞问,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先一起熟悉环境,张浩说,然后可以分组探索。

    他们沿着走廊慢慢前进,手电筒光束扫过两侧的诊室。医疗设备散落一地,墙上的海报已经褪色,某个诊室里还摆着一具人体骨架模型,在黑暗中咧嘴而笑。

    等等,陈星突然停下,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所有人都静止不动。起初只有风声穿过破碎窗户的呜咽,然后——非常微弱地——从楼上传来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吱呀...吱呀...

    可能是风吹动什么金属物品,柯明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镇定,老建筑都会这样。

    我们去楼上看看。张浩提议,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异样的光。

    楼梯间的扶手积了厚厚的灰尘,但柯明注意到有几处像是最近被手擦过的痕迹。有人来过...他小声说,但被其他人的脚步声淹没了。

    二楼是病房区,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吱呀声更清晰了,似乎来自走廊尽头。

    我打头阵。王飞自告奋勇,大步向前走去。其他人跟在后面,手电筒光束在墙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走到一半时,林月突然抓住柯明的手臂:你看那边!她指向一间病房的窗口。

    柯明转头,心脏几乎停跳——窗口赫然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月光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卧槽!王飞大叫一声,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陈星颤抖着举起相机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人影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拍...拍到了吗刘婷声音发抖。

    陈星查看相机屏幕,脸色刷白:有...有个模糊的影子...

    可能是我们自己的影子,柯明试图理性分析,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或者是外面树的影子。

    继续前进,张浩说,声音出奇地冷静,快到了。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王飞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一个生锈的输液架在风中轻轻摇摆,挂钩摩擦金属杆发出吱呀声。窗户破了,冷风直接灌进来。

    哈!王飞如释重负地大笑,我就说是自然现象!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只有柯明注意到张浩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我们分组吧,张浩提议,两人一组效率更高。我和刘婷去三楼,王飞和陈星去另一侧病房,柯明和林月...你们去地下室看看据说医院的发电机和档案室都在那里。

    柯明刚想反对去最可怕的地下室,林月却干脆地答应了:好啊,我们一小时后在大厅集合。

    分组后,柯明和林月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楼梯陡峭黑暗,像是通向地狱的入口。

    你真的很勇敢,柯明小声说,手电筒照向下方无边的黑暗,一般女孩不会愿意来这种地方。

    林月轻笑一声:我不是一般女孩。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产生诡异的回音。

    下到地下室,空气变得潮湿阴冷,带着霉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走廊两侧是各种设备间和储藏室,大部分门都锁着。

    档案室应该在这边。林月似乎对布局很熟悉,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柯明跟上她,心跳加速。档案室的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扬起一片灰尘。里面是一排排金属档案柜,有些抽屉拉开着,纸张散落一地。

    找找看有没有关于那起事件的记录。林月开始翻找,动作熟练得可疑。

    柯明也打开一个抽屉,手电筒照亮了泛黄的病历。突然,一份标记着特殊项目的文件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抽出来翻开,里面是一系列病人的照片和观察记录,但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实验对象12号:注射新研发的神经抑制剂后出现幻觉,声称看到黑影在病房内移动...第三天凌晨死亡,死因心脏骤停...

    柯明的手开始发抖,翻到下一页:实验对象15号:药物导致时间感知错乱,称看到自己死亡的过程...第五天死亡,死因同上...

    找到了。林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柯明差点叫出声。她手里拿着一份病历,表情怪异。

    柯明凑近看,病历上的名字让他血液凝固——林小月,照片上赫然是年轻版的林月!

    这...这是...

    我母亲,林月平静地说,她死在这家医院,那天晚上。我才三个月大。

    柯明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她的手。林月的手冰冷得不似活人。

    我一直想知道真相,她继续说,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奇异的光,为什么她会死,为什么所有病人都...

    一声尖叫突然从楼上传来,打断了她。是刘婷的声音!

    柯明拉着林月冲出档案室:我们得上去看看!

    他们跑上楼梯,回到一楼大厅,正好遇到惊慌失措的刘婷从三楼冲下来。

    张浩...张浩他不见了!她哭喊着,我们在一间手术室,他说听到什么声音出去查看,然后就...就消失了!走廊尽头有...有东西在动!

    冷静点,柯明说,我们先集合其他人。

    正说着,王飞和陈星从另一侧走廊跑来,脸色惨白:这地方不对劲!我们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什么柯明问。

    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陈星颤抖着说,她...她没有脸...

    就在这时,整栋医院的灯突然闪了一下,然后全部亮了起来!早已断电多年的医院竟然恢复了电力!

    不可能...刘婷喃喃道。

    刺眼的灯光中,走廊尽头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是张浩,但他的样子变了,脸色青白,眼睛全黑,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欢迎来到我的医院,他的声音重叠着另一个更苍老的声音,我等你们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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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婷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转身就跑。王飞和陈星也吓破了胆,跟着冲向出口。柯明想拉林月一起跑,却发现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视着张浩——不,那已经不是张浩了。

    你是谁林月冷静地问。

    我是最后一个死在这里的医生,那个声音说,也是第一个。现在,你们将成为新的一部分...

    柯明终于明白过来:你不是张浩!张浩早就...早就死了对不对

    聪明,张浩笑道,二十年前的今晚,他作为实习医生在这里值夜班。现在,他邀请你们来参加周年纪念...

    灯光开始闪烁,在明暗交替中,柯明看到走廊两侧的门一扇接一扇打开,每个门口都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向他们移动。

    跑!柯明拽着林月冲向出口,却发现大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砖墙。

    没用的,林月出奇地平静,这是他的领域,我们出不去了。

    一定有办法的!柯明疯狂地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林月的表情——她看起来几乎像是...期待

    林月...你到底是谁

    她转向他,眼中流下黑色的泪水:对不起,柯明。我需要知道妈妈死亡的真相...而唯一的方法是带回新的灵魂交换...

    柯明后退几步,世界天旋地转。他最后看到的是林月伸来的手,和周围逼近的无数黑影...

    柯明的后背重重撞在砖墙上,肺部空气被挤压一空。他盯着林月——不,那已经不完全是他认识的林月了。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灰白色,黑色泪水在脸颊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你...你也是他们的一员柯明声音嘶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桃木手链。

    林月摇头,黑发在空气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我只是需要答案。二十年前,我母亲死在这里,而今晚是唯一能和她沟通的夜晚。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柯明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走廊两侧,那些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他能看清他们腐烂的面容和破旧的病号服。最前面的一个女鬼脖子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他。

    林月,不管你想做什么,现在我们必须离开!柯明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冰得差点松手——那温度根本不像是活人的体温。

    没用的,林月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而沙哑,大门只会在天亮时开启,而你们...她转头看向那些逼近的亡魂,是他们等待多年的祭品。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头顶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在明暗交替的间隙中,柯明看到张浩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他的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焦黑的肌肉组织,白大褂变成了被血浸透的碎片。

    当年我不过是按照院长的指示增加药剂剂量...张浩的声音分裂成两个重叠的声调,一个年轻,一个苍老,那些病人本就要死了,我们只是...加快进程,为医学研究收集数据...

    柯明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想起档案室里看到的特殊项目记录——那根本不是治疗,而是人体实验!医院利用临终病人测试某种神经药物,结果导致所有人同时死亡。

    灯光再次稳定时,张浩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半边脸严重烧伤,白大褂上别着李国华主任医师的名牌。

    李医生...林月向前一步,你还记得林小月吗22床的病人

    鬼医生的表情扭曲了一下:22床...对,她抵抗得最厉害。药物在她身上产生了逆反应,她死前一直在喊女儿的名字...

    林月的身体开始颤抖,黑色的泪水变成了暗红色的血泪:她是我母亲。你们给她注射了什么

    李医生的鬼魂发出刺耳的笑声:能让人在死前看到彼岸的药物...院长称它为灵魂之窗...他突然转向柯明,而你,聪明的年轻人,将成为我们新的观察对象。

    柯明感到一阵无形的力量掐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提离地面。他拼命挣扎,眼前开始出现黑点。就在意识即将模糊时,他手腕上的桃木手链突然断裂,珠子散落一地。

    啊!李医生发出一声惨叫,掐住柯明的那股力量瞬间消失。柯明重重摔在地上,大口喘气。

    佛门之物...李医生的鬼魂退后几步,表情扭曲,没关系,你们逃不掉的...

    趁着这个空隙,柯明抓住林月的手:跑!

    他们冲向楼梯间,身后传来李医生愤怒的嚎叫和众多亡魂的呜咽声。柯明不知道能逃去哪里,但本能告诉他必须远离那个恶魔医生。

    三楼!林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三楼有个小教堂,那里可能安全!

    他们跌跌撞撞爬上楼梯,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柯明不敢回头,但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他们——不止一个,而是很多个。

    到达三楼时,走廊尽头的确有一扇雕花木门,上面挂着已经褪色的安宁礼拜堂牌子。林月推开门,两人冲进去后立刻反锁。

    礼拜堂很小,只有几排长椅和一个简易祭坛。彩色玻璃窗透进微弱的月光,在灰尘覆盖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里...为什么医院会有教堂柯明靠在门上喘息,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抓挠声。

    给临终病人做祷告用的,林月走向祭坛,也是...处决室。

    什么

    林月从祭坛下抽出一本落满灰尘的日志:看这个。

    柯明翻开日志,里面是潦草的手写记录:

    1999年10月31日,实验彻底失败。所有受试者出现相同的幻觉,声称看到黑影索命。院长决定启动清理协议,在药物中加入致命剂量...我将在小教堂为他们的灵魂祈祷...

    日志的署名是李国华。

    他们不是死于意外,柯明声音发抖,是被谋杀的!

    林月点头,血泪已经停止,但眼睛仍然呈现不自然的灰白色:我从小就能看到...那些东西。妈妈死后,她的灵魂从未离开过我。上周,她突然开始出现在我梦里,告诉我必须今晚来这里...

    外面的抓挠声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柯明感到更加不安——这比直接的恐怖更令人毛骨悚然。

    林月,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到底...是什么

    她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我只是个能通灵的人。但今晚,因为万圣节前夜的特殊性,界限变得模糊...我能短暂地让妈妈附身。

    柯明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刚才和我说话的是...

    大部分时间是我,林月说,但有些时刻...是她。

    正说着,林月的表情突然变了,眼神变得陌生而苍老:年轻人,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你必须救救我女儿...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柯明后退一步,背抵在墙上:林...林阿姨

    李国华骗了她,林月的身体说着不属于她的话,他利用她对母亲的思念...这整个探险是个陷阱,为了让新灵魂替换旧灵魂...

    突然,林月剧烈颤抖起来,双手抱头跪倒在地。当她再次抬头时,又恢复了自我:柯明...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礼拜堂的门开始震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柯明环顾四周寻找武器,只找到一根锈迹斑斑的金属烛台。

    听着,他拉起林月,无论你妈妈想做什么,现在我们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大门被堵住了,还有其他出口吗

    林月眼神恍惚:地下室...锅炉房有个紧急出口...但那里是...

    门锁断裂的声音打断了她。门被猛地撞开,李医生的鬼魂站在门口,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亡魂。他的烧伤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狰狞:游戏时间结束了,孩子们。

    柯明举起烛台:退后!

    李医生大笑:你以为那能伤害我他向前一步,却突然停下——柯明胸前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淡淡的金色符号。

    这...不可能!李医生惊恐地后退,佛印怎么会...

    柯明低头看去,发现断裂的桃木手链的珠子不知何时在他衣服里留下了一串排列奇特的痕迹,恰好形成一个佛教符号。

    现在!林月突然大喊,冲向祭坛后的彩色玻璃窗。她用全身重量撞上去,玻璃碎裂,露出足够一人通过的缺口。

    跳!她向柯明伸出手。

    三楼的高度摔不死人,但绝对会受伤。柯明犹豫了一秒,看到李医生的鬼魂已经恢复镇定,正指挥其他亡魂包围过来。

    没有选择。他抓住林月的手,两人一起跃出窗外。

    下落的过程仿佛慢动作,柯明看到林月的黑发在月光中飞舞,看到她灰白色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看到她嘴角浮现出解脱的微笑。

    然后他们摔在了灌木丛中,枝叶断裂的声音和疼痛同时袭来。柯明感到右臂一阵剧痛,可能是骨折了,但他顾不上这些,立刻爬起来查看林月的情况。

    她躺在地上,胸口被一根断枝刺穿,鲜血迅速染红了衣服。

    不!不!柯明手忙脚乱地想帮她止血,但伤口太深了。

    林月抓住他的手,声音微弱:柯明...听我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什么计划你在说什么胡话!柯明撕下自己的衬衫布料试图包扎,但血根本止不住。

    灵魂交换...林月咳嗽着,嘴角溢出鲜血,一个灵魂出去...一个灵魂进来...妈妈终于...自由了...

    她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然后彻底放松。柯明惊恐地看着一缕白雾从她口中飘出,在空中盘旋片刻后消散在月光中。与此同时,医院的灯光全部熄灭,整栋建筑恢复了死寂。

    不...不...柯明抱着林月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模糊了视线。

    远处传来警笛声——可能是逃跑的其他人报了警。但柯明知道已经太迟了。他低头看着林月的脸,惊讶地发现她嘴角竟带着一丝微笑。

    就在这时,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缓缓抬头,他看到医院三楼的破窗处,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正向他们看着。那身影轻轻点头,然后消失了。

    警车和救护车的灯光划破夜色。柯明最后看了一眼废弃的仁爱医院,在月光下,它像一座巨大的墓碑,而林月...是它最新的祭品。

    当医护人员从他怀中接过林月的尸体时,柯明注意到她右手紧握着什么东西。轻轻掰开手指,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照片背面写着给我最爱的女儿。

    警方的调查报告将一切归为集体幻觉和意外事故。其他幸存者要么精神崩溃,要么完全记不清当晚的事。只有柯明知道真相——关于邪恶的医生、被诅咒的医院,以及一个女儿为解救母亲灵魂所做的牺牲。

    出院后的第一个晚上,柯明梦见林月站在他的床边,灰白色的眼睛流着黑色的泪水:谢谢你...妈妈自由了...但我必须留下...成为新的守护者...

    他惊醒时,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颗桃木珠子——那串手链唯一缺失的一颗。

    窗外,月光如水,万圣节的南瓜灯早已被收起。但在城市边缘,废弃的仁爱医院依然矗立,等待着下一个万圣节前夜,等待着新的灵魂...交换。

    雨水顺着柯明的雨衣帽檐滴落,在他脚边形成小小的水洼。他抬头望着黑暗中耸立的废弃医院,一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月流着血泪的眼睛,她最后那句妈妈自由了,以及那个站在三楼窗口向他点头的模糊身影。

    你确定要这么做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柯明转身,看向他的两个同伴——赵雨晴,一位自称能通灵的心理咨询师;马文强,一位专门调查超自然现象的记者。他们是他过去一年来唯一愿意相信他故事的人。

    我必须知道林月到底怎么了,柯明说,声音比想象中更坚定,这一年来,她每晚都出现在我梦里,说着同样的话——救救我。

    赵雨晴推了推眼镜,她纤细的手指间缠绕着一串佛珠:这地方的能量场...比你说的还要糟糕。她打了个寒颤,有东西在等我们。

    马文强调整着挂在胸前的红外摄像机:不管是什么,今晚我们都会记录下来。尽管语气轻松,他额头的冷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柯明从背包里取出三个手电筒分发给大家,然后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一年前出现在他床头的那颗桃木珠子。准备好了吗

    三人踏过杂草丛生的前院,每一步都让柯明的心跳加速。医院的铁门依然歪斜地开着,仿佛一直在等待他们的归来。门内,黑暗如实质般浓稠。

    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布满灰尘的前台。柯明惊讶地发现,一年前他们留下的脚印依然清晰可见,没有任何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奇怪,马文强小声说,这种废弃建筑通常会有流浪汉或探险者光顾。

    赵雨晴突然抓住柯明的手臂:有东西在看我们...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很多...很多眼睛...

    柯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走廊两侧的病房门缝下,隐约可见微弱的光芒,像是有人拿着蜡烛站在门后。但当他走近一扇门,光芒立刻消失,只留下刺骨的寒意从门缝渗出。

    别分散注意力,柯明说,努力控制声音的颤抖,我们直接去地下室。林月在梦里总是提到那里。

    他们小心地穿过大厅,每一步都让地板发出不祥的呻吟。突然,电梯发出一声刺耳的叮,让所有人都跳了起来——生锈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这不可能...马文强检查着摄像机,医院断电二十多年了!

    赵雨晴脸色煞白:不是电梯在动...是某种力量在模仿电梯...

    柯明的手电筒光束照向电梯内部,墙壁上布满了抓痕,还有暗褐色的手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控制面板上的按钮全部亮着,仿佛每一层都有人按下。

    走楼梯。柯明果断地说,带领大家远离那个死亡陷阱。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比记忆中更加破败,几处台阶已经塌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腐败的甜腻气息,让柯明想起解剖课上的福尔马林。

    下到地下室,走廊似乎比一年前更长、更曲折。墙壁上的油漆剥落,露出下面奇怪的符号——不是涂鸦,而是精心绘制的符文,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这是...赵雨晴触摸一个符号,立刻像被烫到般缩回手,禁锢咒...非常古老的那种...

    走廊尽头,档案室的门半开着,里面透出诡异的蓝光。柯明示意大家小心,慢慢推开门——

    档案室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柯明的心脏几乎停跳,直到认出那是林月!她穿着一年前那件深蓝色外套,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查看什么文件。

    林月他轻声呼唤,声音哽咽。

    人影缓缓转身,柯明倒吸一口冷气——那是林月的脸,但眼睛全黑,没有眼白,嘴角挂着不属于她的诡异微笑。

    你终于来了,柯明,林月说,声音重叠着另一个更苍老的声线,我们等了好久...

    赵雨晴突然挡在柯明面前,举起佛珠:你不是林月!离开这具身体!

    林月大笑,声音刺耳:这女孩自愿成为容器...为了她母亲的自由...多么感人的牺牲啊...

    柯明的手紧握桃木珠子,感到一阵刺痛——珠子竟然在发热!你把林月怎么了他咬牙问道。

    她就在这里,林月轻抚自己的胸口,和我们在一起。你想见她吗真的她

    不等回答,林月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黑眼珠翻白,表情从诡异变为极度痛苦:柯明!救救我!他们在——声音戛然而止,又变回那个重叠的声线,...不乖的容器需要惩罚。

    档案室的书架突然剧烈摇晃,文件如雪片般飞落。柯明看到一张纸飘到他脚边——是医院的平面图,某个房间被血画了个圈,旁边写着救救我,笔迹绝对是林月的。

    那是锅炉房,马文强低声说,地图上标的位置。

    林月的身体突然僵直,黑眼睛盯着他们:你们不该来打扰永恒的仪式...她的头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仰,李医生不喜欢打扰...

    赵雨晴突然大喊:跑!去那个锅炉房!

    三人冲向门口,身后传来林月非人的尖啸。档案室的门猛地自动关闭,差点夹住马文强的脚跟。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马文强边跑边喘着气问。

    附身,赵雨晴回答,声音因奔跑而断断续续,但不是普通的附身...林月成了某种门,连接着这个世界和...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整个走廊的墙壁开始渗出血珠,形成细小的溪流顺着墙面流下。天花板传来沉重的拖拽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爬行。

    左转!柯明根据记忆指挥,心跳如擂鼓,锅炉房就在——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走廊尽头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烧焦的白大褂,扭曲的面容——李医生的鬼魂正等着他们。

    欢迎回来,柯明,李医生的声音像生锈的金属摩擦,你是来加入我们的仪式的吗

    柯明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提离地面。视线边缘开始变黑,他拼命挣扎,手中的桃木珠子烫得几乎握不住。

    放开他!赵雨晴冲上前,佛珠发出刺目的金光。李医生惨叫一声,松开了柯明。

    快走!赵雨晴推着他们,我挡不了多久!

    柯明和马文强冲向走廊尽头的锅炉房,身后传来赵雨晴诵经声和李医生愤怒的咆哮。锅炉房的门被铁链锁着,但已经锈蚀严重。两人合力几脚踹开,冲了进去——

    锅炉房中央是一个用粉笔画出的复杂阵法,周围点着黑色蜡烛。阵法中央躺着一个人——是林月的身体,苍白如纸,胸口微弱起伏。

    林月!柯明跪在她身边,轻拍她的脸。林月的眼皮颤动,缓缓睁开——这次是正常的眼睛,充满恐惧和痛苦。

    柯明...她虚弱地说,你不该来...仪式已经开始了...

    什么仪式我怎么救你柯明急切地问,握住她冰冷的手。

    灵魂交换...林月艰难地解释,医院是个巨大的灵魂监狱...李医生用药物杀死病人...困住他们的灵魂...研究死后世界...

    马文强正在拍摄这一切,突然惊呼:墙上!

    柯明抬头,看到锅炉房的墙壁上布满了名字和日期——都是二十年前那晚死亡的病人。最上方用血写着:一个灵魂出去,一个灵魂进来。

    妈妈...用我换了她...林月流下黑色的泪水,但我太弱了...不能完全控制这个位置...其他灵魂想逃...李医生需要新的容器...

    门外传来巨响,赵雨晴被无形的力量抛进锅炉房,重重摔在地上,佛珠散落一地。李医生的鬼魂飘进来,烧伤的脸因愤怒而更加扭曲。

    你们破坏了平衡!他咆哮道,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今晚必须有新的灵魂留下!

    柯明护在林月身前:放她走!带走我!

    李医生突然笑了:勇敢的提议...但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飘近,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成为守护者意味着永远困在这座监狱,看着一批又一批灵魂来来去去...直到你的理智崩溃,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

    林月挣扎着坐起来:不,柯明...你不知道全部真相...她指向墙角的阴影,看...

    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是张浩,或者说,是张浩的鬼魂。他的样子比一年前更加可怖,身体半透明,脸上带着永恒的恐惧。

    他...不是自愿的...林月艰难地说,李医生控制了他...让他引诱我们...就像他控制我引诱你们...

    柯明突然明白了:所以今晚...你是被迫引诱我们来的

    林月痛苦地点头:我必须服从守护者...这是规则...

    李医生欣赏着他们的恐惧:多么感人的重逢。现在,选择吧——谁将留下他张开双臂,或者...你们可以尝试逃跑,看看能不能在天亮前活着出去...

    赵雨晴挣扎着爬起来:柯明,我有办法...但很危险。

    什么办法柯明问,眼睛仍盯着李医生。

    转移仪式,赵雨晴低声说,把守护者的力量转移到另一个物体上...但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和...牺牲。

    柯明看着虚弱的林月,看着受伤的赵雨晴和惊恐的马文强,做出了决定:告诉我怎么做。

    赵雨晴快速解释了一个计划——利用她剩下的佛珠和柯明的桃木珠子创造一个临时阵法,尝试将守护者的力量转移到锅炉房的老锅炉上。

    问题是,她最后说,需要有人自愿成为通道...承受巨大的痛苦...

    我来。柯明毫不犹豫地说。

    李医生似乎察觉到他们的计划,突然发动攻击。一阵狂风席卷锅炉房,黑色蜡烛的火焰变成诡异的绿色。无数半透明的身影从墙壁中浮现——是被困在医院的所有亡魂,发出刺耳的哀嚎。

    现在!赵雨晴大喊,将剩下的佛珠抛向空中。柯明同时将桃木珠子按在林月额头,另一只手按在老锅炉上。

    剧痛如电流般贯穿柯明全身,他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撕扯,仿佛有无数只手在体内外同时拉扯。视线被白光淹没,耳边是千万个声音的尖叫。

    恍惚中,他看到林月站了起来,全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她走向李医生,伸出手:结束了,医生。你的实验失败了。灵魂不能被囚禁。

    李医生的鬼魂发出不甘的怒吼,但身体开始分解成黑色烟雾。周围的亡魂一个接一个地化为光点,升向天花板消失。

    柯明感到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林月俯身对他微笑:谢谢你,柯明。现在我们都自由了。

    当柯明再次醒来时,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锅炉房。马文强和赵雨晴正焦急地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柯明虚弱地问,全身疼痛不已。

    你成功了,赵雨晴说,眼睛红肿,仪式解除了诅咒...所有灵魂都自由了...包括林月。

    马文强帮他坐起来:看这个。他指向锅炉——生锈的金属表面现在刻满了符文,中央嵌着那颗桃木珠子。

    林月...真的走了柯明问,心中既悲伤又释然。

    赵雨晴点头:她让我告诉你...谢谢你记得承诺。

    三人艰难地离开锅炉房,整座医院看起来不同了——虽然依然破败,但那种压迫感已经消失,只是普通的废弃建筑。

    走出医院大门时,柯明回头看了一眼。在三楼那个破碎的窗口,他隐约看到一个穿深蓝色外套的身影向他挥手告别。

    马文强的报道引起了轰动,但大多数人只把它当作又一个都市传说。医院不久后被拆除,原址变成了一个公园。

    柯明每周都会去那个公园,坐在长椅上看着孩子们玩耍。有时,他会感到一阵微风拂过脸颊,像是有人轻轻触碰。

    赵雨晴告诉他,林月的灵魂确实自由了,但有些联系永远不会真正断开——特别是当两颗心曾经如此接近时。

    某个深秋的傍晚,柯明在公园长椅上发现了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花瓣上带着露珠,像是刚刚被摘下。他微笑着将花别在胸前,抬头看向渐暗的天空。

    在生与死的边界上,有些承诺会被永远铭记。而林月——无论她现在身在何处——终于可以安息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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