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我的驸马养了外室。
这个消息是管家老周告诉我的,说的时候他额头上的汗珠都快滴到地上了。
我正对着账本发愁,闻言只是哦了一声。
老周以为我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公主殿下,驸马爷在城西养了个姑娘。
我放下毛笔,揉了揉太阳穴:漂亮吗
老周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老奴...老奴不知...
我摆摆手让他退下,继续核对上个月的绣坊开支。
直到算完最后一笔账,我才想起这事。
春桃,我唤来贴身丫鬟,备轿,去城西。
春桃瞪大眼睛:公主,您该不会...
去看看那姑娘,我理了理衣袖,万一她会算账呢。
春桃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城西的宅子不大,但很精致。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扇雕花木门,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郑澜居然用我给他的零花钱养外室。
开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见到我吓得差点摔倒。
公...公主...她直接跪下了。
我扶她起来:别怕,本宫就是来看看。
屋里陈设简单但温馨,窗台上还摆着盆兰花。
那姑娘从里屋出来时,我眼前一亮。
确实漂亮,杏眼樱唇,身段纤细。
她见到我,脸色刷地白了,直接跪倒在地。
民女柳依依,拜见公主殿下。
我坐到主位上,示意她起来。
多大了
十...十八。
跟驸马多久了
她抖得像筛子:三...三个月...
我端起茶杯,发现是上好的龙井。
郑澜倒是舍得。
会算账吗我突然问。
柳依依愣住了,怯生生地摇头。
我遗憾地叹气:那可惜了,本宫还缺个账房先生。
柳依依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公主饶命,民女是被迫的...
原来是她爹欠了赌债,把她卖给了郑澜。
我放下茶杯,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会刺绣吗
柳依依点头:会...会一点。
我让她拿来绣绷看看。
是一幅未完成的牡丹,针脚细密,配色雅致。
明天去公主府报到,我起身,本宫的绣坊缺人手。
柳依依呆在原地,直到我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连连磕头。
回府的路上,春桃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我闭目养神。
公主,您不生气吗
我笑了:生什么气
驸马他...
他花的每一文钱都是本宫的,我睁开眼,包括那间宅子的租金。
春桃恍然大悟。
刚到府门口,就见郑澜慌慌张张地迎上来。
馨儿,你去哪了
我绕过他直接往里走:见了见你的心上人。
郑澜的脸瞬间惨白。
晚膳时,他坐立不安,筷子都没动几下。
我慢条斯理地喝着汤,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终于,他扑通一声跪下了。
馨儿,我错了...
我放下汤勺:错哪了
我不该养外室...
还有呢
不该瞒着你...
还有呢
郑澜额头冒汗:不...不该用你的钱...
我点点头,还算诚实。
柳依依明天来绣坊上工,我擦了擦嘴,你没意见吧
郑澜瞪大眼睛:什...什么
月钱一两银子,包吃住。我起身,比你给的多。
郑澜彻底懵了。
我走到门口,回头看他:对了,那间宅子我退了,你的东西记得搬回来。
郑澜跪着追了几步:馨儿,你原谅我了吗
我停下脚步:本宫在考虑换个驸马。
这句话像道雷劈在他头上。
当晚,我正准备就寝,外面传来哭声。
郑澜跪在院子里,一把鼻涕一把泪。
馨儿,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你看在三年夫妻情分上...
我发誓只对你一个人好...
我推开窗:滚,别耽误本宫睡觉。
他哭得更凶了。
我索性让人把账本搬到卧房,边看边听他哭。
别说,还挺助眠。
第二天一早,柳依依果然来了。
穿着素净的衣裙,眼睛还有点肿。
我让春桃带她去绣坊,顺便安排住处。
公主...她突然跪下,民女真的没有勾引驸马...
我扶她起来:本宫知道。
那您为什么...
因为你的牡丹绣得很好,我实话实说,能卖个好价钱。
柳依依的眼圈又红了。
午膳时,郑澜又来了。
顶着两个黑眼圈,看来昨晚没睡好。
馨儿...
食不言。我打断他。
他乖乖闭嘴,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
饭后,我去了趟绣坊。
柳依依已经上手了,正教几个绣娘新的针法。
我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比整天对着账本强。
回府的路上,遇到了郑澜的好友李尚书之子。
公主殿下,他行了个礼,听说您收留了柳姑娘
我挑眉:消息挺灵通。
郑兄他...
让他自己来跟本宫说。
我懒得听这些纨绔子弟打圆场,直接上轿走人。
晚上,郑澜又跪在了院子里。
这次不哭了,改成了忏悔。
馨儿,我错了...
我不该贪图美色...
不该辜负你的信任...
我推开窗:知道本宫为什么选你当驸马吗
郑澜愣住了。
因为你老实,我冷笑,现在看来,本宫看走眼了。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啪地关上窗,继续看账本。
但这次,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三年前选驸马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那时我刚及笄,父皇让我自己挑。
我看中了郑澜,因为他笑起来很干净。
不像其他世家子弟,眼里都是算计。
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第二天,我去了趟皇宫。
父皇正在批奏折,见我来了,放下笔。
馨儿,怎么有空来看朕
我行了礼:儿臣想和离。
父皇的茶杯差点打翻。
郑澜那小子欺负你了
我摇头:他养外室。
父皇拍案而起:朕这就下旨...
不必,我打断他,儿臣自己处理。
父皇叹了口气:你从小就倔。
回府时,郑澜正在门口等我。
馨儿,你去哪了
我绕过他:进宫。
他的脸又白了:你...你跟皇上说了
说了。
那...那...
父皇说要砍你的头,我故意停顿,本宫拦住了。
郑澜腿一软,又跪下了。
我摇摇头,径直去了书房。
绣坊的账目该核对了。
柳依依的绣品已经卖出了第一批,反响不错。
我正算着利润,春桃慌慌张张跑进来。
公主,驸马...驸马他...
我头也不抬:又跪着了
不...他上吊了...
我笔尖一顿:死了吗
被救下来了...
我放下笔:去看看。
郑澜的房间里,他躺在床上,脖子上有道红痕。
见我来了,他别过脸不看我。
我坐到床边:出息了
他不说话。
为了个女人寻死觅活,我冷笑,郑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郑澜突然坐起来:我不是为了她!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他红着眼睛,我怕你不要我了...
我愣住了。
郑澜的眼泪掉下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从成亲那天起,我就怕...
怕你哪天厌弃我...
我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你就养外室我最终问道。
郑澜摇头:那天喝多了...
然后呢
醒来时...已经...
我起身:好好休息。
走到门口,我回头:柳依依的绣品卖得很好。
郑澜一脸茫然。
本宫的意思是,我淡淡道,她比你值钱。
第二章
柳依依的绣品在京城贵妇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春桃告诉我,礼部尚书的夫人出价五十两,就为买她绣的一方帕子。
什么图案这么值钱我放下账本问道。
是幅双面绣,春桃比划着,正面是牡丹,反面是蝴蝶,据说栩栩如生。
我决定去绣坊看看。
绣坊里,柳依依正埋头绣着一幅大件。
见我来了,她慌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我摆手,听说你的双面绣很受欢迎
她羞涩地点头:小时候跟娘亲学的。
我拿起她正在绣的作品,是幅山水图。
奇特的是,远看是山,近看却发现山石纹理中藏着人物鸟兽。
这技法...我眯起眼,不像是民间手艺。
柳依依的手指抖了一下:是...是娘亲教的。
我放下绣绷,突然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道浅色印记。
像是胎记,形状有些特别。
这是
她下意识拉下袖子:从小就有。
我没再多问,让她继续工作。
回府路上,我一直在想那个胎记。
总觉得在哪见过。
刚进府门,老周就迎上来。
公主,驸马爷一早就出去了。
我挑眉:去哪了
说是去...去皇家藏书阁。
这倒稀奇。
郑澜向来不爱读书,成亲三年,去藏书阁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派人跟着,我吩咐,看看他都查些什么。
老周领命而去。
午膳时,郑澜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去哪了我故意问。
他支支吾吾:就...随便逛逛。
藏书阁有什么好逛的
郑澜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你...你派人跟踪我
我夹了块鱼肉:本宫是关心你。
他低头捡筷子,耳根通红。
听说柳依依的绣品很受欢迎,我状似无意地说,你这个伯乐不去看看
郑澜猛地抬头: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本宫又没说什么。
他像只受惊的兔子,一顿饭吃得魂不守舍。
饭后,我去了母妃宫中。
母妃正在修剪一盆兰花,见我来了,笑着招手。
馨儿,听说你收了个绣娘
我点头:手艺不错,改天让她给您绣个屏风。
母妃递给我一杯茶:哪找来的能人
郑澜的外室。我直言不讳。
母妃的手一抖,剪刀差点掉地上。
这...
我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母妃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无奈。
你呀,她点点我额头,跟你父皇一样,做事不按常理。
我撒娇地靠在她肩上:儿臣这不是缺人手嘛。
母妃笑着摇头,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那绣娘多大年纪
十八。
生辰知道吗
我摇头:没问过,怎么了
母妃若有所思:没什么,随口问问。
临走时,母妃突然说:改天带那绣娘来给本宫瞧瞧。
我应下了,心里却觉得奇怪。
回府后,老周来报。
驸马爷在藏书阁查的是...前朝绣谱。
我皱眉:前朝
是,特别是关于一种特殊绣纹的记载。
我想起柳依依的独特技法。
继续盯着。
晚上,郑澜又跪在了院子里。
这次是主动来的。
馨儿,我有话要说。
我推开窗:讲。
我...我查了些资料...
关于柳依依
他点头:她的绣法...很特别。
所以
郑澜吞吞吐吐:像是...前朝宫廷才有的技法。
我心头一跳。
继续说。
前朝灭亡时,有位擅长刺绣的公主下落不明...
我打断他:你怀疑柳依依是前朝公主的后人
郑澜紧张地搓手:只是猜测...
为什么查这个
他沉默了。
我冷笑:不说就继续跪着吧。
我说!郑澜急忙道,是...是我父亲的意思。
我眯起眼。
郑家是朝中清流,郑父更是礼部尚书,一向忠君爱国。
怎么会对前朝之事感兴趣
你父亲还说了什么
郑澜摇头:只让我查查那绣纹的来历...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确认他没说谎。
起来吧,我最终说,明天带柳依依进宫见母妃。
郑澜如蒙大赦,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亲自去了绣坊。
柳依依正在绣一幅新作品,见我来了,连忙起身。
今天随本宫进宫,我直截了当,贵妃娘娘想见你。
柳依依的脸刷地白了:公...公主...
别怕,我安抚她,只是看看你的绣品。
她战战兢兢地收拾了几件作品,随我上了马车。
一路上,她的手都在发抖。
放松,我递给她一杯茶,母妃人很好。
柳依依勉强笑了笑,比哭还难看。
母妃宫中,郑澜已经候着了。
见到柳依依,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母妃倒是和颜悦色,拉着柳依依的手问长问短。
这双手真巧,母妃赞叹,能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吗
柳依依恭敬地呈上绣品。
母妃仔细端详着,突然目光一凝。
那是一幅双鹤图,鹤的羽毛纹路中暗藏文字。
这是...母妃的声音有些颤抖。
柳依依扑通跪下:民女不知犯了何罪...
母妃深吸一口气,拉起她:好孩子,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柳...柳如烟。
母妃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可有信物
柳依依摇头:娘亲去世得早,只留了这本绣谱。
她从怀中掏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
母妃接过,翻开第一页,突然红了眼眶。
馨儿,她转向我,你们先出去。
我和郑澜面面相觑,但还是退了出去。
门外,郑澜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我淡淡道。
我父亲说...他压低声音,前朝有位绣娘,曾救过当今皇上的命...
我挑眉:所以
如果柳依依是她的后人...
我打断他:父皇知道这事吗
郑澜摇头:我不清楚...
正说着,门开了。
母妃眼睛红红的,招手让我进去。
柳依依已经不在了,说是被带去偏殿休息。
馨儿,母妃拉着我的手,那姑娘...是你表妹。
我愣住了:什么
她娘亲柳如烟,是前朝公主,也是我的...故人。
我脑子有点乱。
母妃继续道:前朝灭亡时,她救过你父皇的命...
那柳依依...
算是皇亲。母妃叹气,没想到流落民间...
我消化着这个信息:要告诉父皇吗
母妃摇头:先不急,我让人查查她的身世。
回府后,我一直在想这事。
柳依依是前朝公主的外孙女,这身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关键是,郑家为何对她感兴趣
晚膳时,郑澜格外安静。
你父亲还交代了什么我突然问。
他筷子一抖:没...没什么...
郑澜,我放下碗,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
他脸色煞白:父亲只是...想确认她的身份...
然后呢
如果真是那位之后...他吞吞吐吐,想让她...嫁给我弟弟...
我差点打翻汤碗。
什么
郑澜缩了缩脖子:父亲说...血脉尊贵...
我冷笑:所以你们郑家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不不,郑澜慌忙摆手,只是提议...
告诉你父亲,我一字一顿,柳依依现在是本宫的人。
郑澜连连点头。
第二天,宫里来了旨意,宣我进宫。
父皇在御书房等我,表情严肃。
馨儿,听说你收留了个前朝余孽
我心头一跳:父皇,她只是个绣娘...
贵妃都跟朕说了,父皇摆摆手,那姑娘现在在哪
儿臣的绣坊。
父皇沉吟片刻:先养着吧,别声张。
我松了口气:儿臣明白。
郑家那边...父皇眯起眼,听说很感兴趣
我如实禀报了郑澜的话。
父皇冷笑:郑老头倒是打得好算盘。
父皇...
无妨,父皇摆手,你且看着,朕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回府后,我立刻去了绣坊。
柳依依正在绣一幅新作品,见我来了,连忙起身。
公主...
坐,我示意她放松,在绣什么
百鸟朝凤。她小声回答。
我仔细一看,确实是幅凤凰图,但鸟羽纹路中隐约可见龙形。
这技法越发奇特了。
柳依依,我突然问,你想见皇上吗
她手一抖,针扎破了手指。
民女...不敢...
我递给她一块帕子:别怕,只是问问。
她擦了擦血珠:公主,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本宫知道。
我看着她惊慌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疼。
十八年民间生活,突然被卷入朝堂漩涡,任谁都会害怕。
好好绣你的花,我安抚她,其他的不用管。
柳依依感激地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绣坊的生意越发红火。
柳依依的绣品被炒到了天价,甚至有商人专程从江南赶来求购。
郑澜变得神出鬼没,经常不见人影。
我没多问,只是让老周继续盯着。
这天,我正在核对账目,春桃慌慌张张跑进来。
公主,不好了!柳姑娘被人带走了!
我猛地站起:谁带的
说是...郑家的人...
我冷笑一声,立刻备轿前往郑府。
郑府门前,管家见是我,慌忙行礼。
郑大人呢我冷声问。
老爷和少爷在...在书房...
我径直往里走,无人敢拦。
书房外,我听到了郑父的声音。
姑娘别怕,只是问几个问题...
然后是柳依依的啜泣声。
我推门而入。
屋内三人同时回头。
郑父一脸尴尬,郑澜面色惨白,柳依依则泪流满面。
公主...郑父慌忙行礼。
郑大人好大的胆子,我冷笑,敢抢本宫的人
郑父额头冒汗:老臣只是...
只是什么我打断他,想问前朝秘闻还是想给儿子说亲
郑父的脸色变了:公主言重了...
我拉起柳依依:走。
郑澜想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回府后,柳依依还在发抖。
他们...他们问我娘亲的事...
问了什么
问...问娘亲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还有呢
问...问我知不知道什么秘密...
我眯起眼:什么秘密
柳依依摇头:娘亲从没说过...
我安抚了她一会儿,让人送她回绣坊。
然后召来了暗卫。
去查查郑家,我吩咐,特别是和前朝的关联。
暗卫领命而去。
晚上,郑澜又跪在了院子里。
这次我没理他,自顾自地看账本。
直到半夜,我才推开窗。
滚进来。
郑澜连滚带爬地进了屋。
解释。我冷冷地说。
父亲他...他对前朝的一些秘宝感兴趣...
什么秘宝
郑澜摇头:具体不清楚,只说是一批藏在绣纹中的...
我突然想起柳依依绣品中那些隐藏的纹路。
所以你们父子俩,一个查绣谱,一个绑绣娘
郑澜羞愧地低头。
郑澜,我叹气,你知道欺君是什么罪吗
他浑身一抖。
明天自己去向父皇请罪,我起身,否则...
我去!郑澜急忙道,我去...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突然觉得很累。
这段婚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第三章
郑澜第二天一早就进宫请罪了。
我坐在府中等消息,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
午时刚过,老周慌慌张张跑进来。
公主,驸马爷被...被扣在宫中了!
我手中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
说是...说是皇上震怒...
我立刻起身更衣,准备进宫。
刚走到府门口,母妃的贴身嬷嬷拦住了我。
公主,贵妃娘娘让您稍安勿躁。
可郑澜...
娘娘说了,嬷嬷压低声音,这是皇上的计策。
我愣住了:计策
嬷嬷凑近我耳边:引蛇出洞。
我恍然,父皇这是要借机试探朝中动向。
那本宫...
娘娘让您照常去绣坊,嬷嬷道,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我点点头,转道去了绣坊。
柳依依正在绣一幅新作品,见我来了,慌忙起身。
公主...
我注意到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怎么了
民女...民女听说驸马爷...
我挑眉:听谁说的
绣坊里的姐妹们都在传...她绞着手指,说驸马因为民女的事被问罪...
我冷笑:与你无关。
柳依依怯生生地递上一方帕子:这是民女连夜绣的...
我接过一看,是幅龙凤呈祥图。
奇特的是,龙眼和凤眼用的都是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
民女娘亲教的秘法,柳依依小声道,说关键时刻能保平安...
我心头一动:你娘还教过你什么
柳依依想了想:还有一些奇怪的纹样...
她拿起炭笔,在纸上画了几个图案。
像是文字,又像是符号。
我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些纹样,你能绣出来吗
她点头:能,但娘亲说不能轻易示人...
为什么
说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柳如烟留给女儿的,不止是绣技。
回府后,我立刻派人去请母妃宫中的老嬷嬷。
她见多识广,或许认得这些纹样。
等待时,我翻出了父皇赐婚时的圣旨。
上面郑家的封赏名单中,赫然有郑澜的弟弟——郑沅。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小叔子。
老周,我唤来管家,郑沅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周面露难色:这...
直说。
听说...体弱多病,常年卧床...
我皱眉:郑家为何要给他娶亲
老周摇头:老奴不知。
正说着,老嬷嬷到了。
她仔细看了柳依依画的纹样,脸色大变。
公主,这...这是前朝密文!
什么内容
老嬷嬷颤抖着手指着其中一个符号:这个代表国库...
又指向另一个:这个代表钥匙...
我心头狂跳。
难道柳依依的绣品中,藏着前朝国库的秘密
难怪郑家如此上心。
嬷嬷,这些纹样,母妃可认得
老嬷嬷点头:贵妃娘娘说,请您即刻进宫。
我连夜进了宫。
母妃宫中灯火通明,父皇居然也在。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妃。
父皇摆摆手:起来吧,看看这个。
他递给我一本册子,是前朝国库的记载。
父皇,这是...
柳如烟当年带走的,不止是绣谱。父皇沉声道。
母妃补充:她带走了开启秘密国库的方法。
所以郑家...
郑老头年轻时是前朝官员,父皇冷笑,想必知道些什么。
我恍然大悟:那郑澜...
那小子倒是老实,父皇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全招了。
原来郑父偶然见到柳依依的绣品,认出其中暗藏前朝密文。
便让郑澜接近她,想套出秘密。
谁知郑澜胆小,只敢远远看着,连话都不敢多说。
现在人在哪我问。
关在偏殿,父皇哼道,让他长长记性。
母妃拍拍我的手:馨儿,那姑娘知道这些吗
我摇头:她只当是普通绣样。
父皇沉吟片刻:先别打草惊蛇,朕倒要看看,还有谁会跳出来。
回府已是深夜。
郑澜不在,院子格外安静。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看账本。
却发现柳依依的绣坊账目有些奇怪。
近半个月,有笔固定支出——每日一两银子,备注材料费。
可绣坊的材料都是统一采购,哪来的额外支出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绣坊。
柳依依不在,说是告假了。
去哪了我问管事。
说是...回老宅取东西。
我立刻派人跟着,同时调来绣坊的出入记录。
那笔材料费的领取人,署名郑。
不是郑澜,还能是谁
正查着,春桃慌慌张张跑进来。
公主!柳姑娘被郑家的人带走了!
又是郑家!
我怒极反笑:备轿,去郑府。
这次郑府大门紧闭,管家说老爷少爷都不在。
那柳依依呢
管家装傻:什么柳姑娘老奴不知...
我直接让侍卫撞开了门。
府中一片混乱,下人们四散奔逃。
在后院厢房,我找到了柳依依。
她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
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个我从没见过的年轻男子。
苍白瘦削,眼窝深陷。
郑沅我冷声问。
男子转身,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公主殿下,久仰。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放开她。我命令道。
郑沅摇头: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柳依依拼命摇头,眼泪直流。
谁定的亲
家父。郑沅咳嗽两声,前朝旧制,绣娘传人当配守库人后裔...
我心头一震。
守库人
难道郑家是前朝守库人的后代
郑沅,我试探道,你要的只是绣纹秘密,何必绑人
他笑了:公主聪明。不错,我只要她绣出完整的藏宝图。
然后呢
自然是...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开启宝库,光复前朝!
我差点笑出声。
就凭他这个病秧子
但面上不显:你父亲和兄长知道你的打算吗
郑沅冷哼:那两个懦夫,只敢偷偷摸摸...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逆子!
郑父冲进来,身后跟着...郑澜
他不是被关在宫中吗
郑沅见到父亲,非但不惧,反而大笑。
父亲来得正好!公主殿下也来了,正好做个见证!
郑父气得发抖:你...你...
郑澜冲到我身边:馨儿,你没事吧
我瞪他:你怎么在这
父皇...不,皇上放我出来的...
情况有些混乱。
郑沅挟持柳依依,要她绣完整藏宝图。
郑父大骂儿子大逆不道。
郑澜则像个鹌鹑一样缩在我身边。
够了!我一声厉喝。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郑沅,我直视他,你可知谋反是什么罪
成王败寇罢了。他狞笑。
就凭你
当然不止。他拍拍手。
门外突然涌入十几个黑衣人。
我心头一紧,暗叫不好。
郑父脸色惨白:你...你哪来的人手
前朝旧部,可不止郑家。郑沅得意道。
郑澜突然挡在我面前:馨儿快走!
我愣住了。
这个平时胆小如鼠的驸马,居然...
郑沅冷笑:兄长倒是情深义重。
他一挥手,黑衣人围了上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窗外射入无数箭矢。
黑衣人纷纷倒地。
御林军破门而入,为首的正是...父皇
我傻眼了。
父皇一身戎装,威风凛凛。
朕等这一天很久了。他冷笑道。
郑沅面如死灰:你...你怎么...
真当朕不知道你们这些前朝余孽父皇一挥手,拿下!
局势瞬间逆转。
郑沅被押走时,还在大喊:前朝国库富可敌国!你们不想知道在哪吗
父皇理都不理,走到我面前。
没事吧
我摇头,看向呆若木鸡的郑澜。
他...
这小子还算有良心。父皇难得夸了一句。
原来这一切都是局。
父皇早就怀疑郑家与前朝余孽有联系,故意放出郑澜,引蛇出洞。
而郑沅,就是那条蛇。
回宫后,父皇亲自审问了柳依依。
她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娘亲柳如烟确实是前朝公主,也是开启秘密国库的关键人物。
但那些绣纹,只是半张图。
娘亲说...另半张在...在...
在哪父皇追问。
柳依依怯生生地看向母妃:在贵妃娘娘那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母妃长叹一声:果然瞒不过你。
她取出一方旧帕子,上面绣着与柳依依所画相似的纹样。
当年柳如烟与我情同姐妹,母妃回忆道,前朝灭亡时,她把国库秘密一分为二...
半张在她绣品中,半张交给母妃保管。
为何不告诉朕父皇问。
母妃苦笑:怕您...赶尽杀绝。
父皇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
罢了,都过去了。
他看向柳依依:姑娘,你可愿为朕绣出完整藏宝图
柳依依跪伏在地:民女...愿意。
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
郑沅被处死,郑父因包庇罪流放边疆。
至于郑澜...
朕准你和离。父皇对我说。
我看向跪在一旁的郑澜。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儿臣...再考虑考虑。
父皇挑眉:哦
毕竟...我轻声道,他今天挡在了我前面。
回府路上,郑澜一直沉默。
直到进了府门,他才扑通跪下。
馨儿,我...
起来。我打断他。
我对不起你...
我说,起来。
郑澜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从今天起,我看着他,你每月零花钱减半。
他呆住了:啊
有意见
没...没有...
我转身往屋里走,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个驸马,或许还有救。
第四章
柳依依和母妃花了七天时间,绣出了完整的藏宝图。
我展开那幅绣品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普通的藏宝图。
而是一幅精巧的皇宫布局图,每一处建筑都用暗纹标注。
这...我看向母妃,国库在宫里
母妃摇头:只是入口。
柳依依小声解释:娘亲说,国库实际在城外,但开启的机关在宫内。
父皇仔细端详着绣品,突然指着御花园一处凉亭。
这里。
我们都凑过去看。
凉亭柱子上绣着细小的锁眼图案。
需要钥匙。父皇皱眉。
柳依依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娘亲留给我的...
打开一看,是把精巧的金钥匙。
父皇立刻带人去查看。
我和郑澜留在母妃宫中等待。
郑澜坐立不安,时不时偷瞄我。
有话就说。我抿了口茶。
馨儿...他搓着手,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没和我和离...
我放下茶杯:本宫说了,只是考虑。
郑澜的脸垮了下来。
母妃在一旁忍俊不禁。
驸马,她打圆场,听说你最近在读《资治通鉴》
郑澜一愣:啊...是...
难得。母妃笑道,以前不是只爱听曲看戏吗
郑澜耳根红了:想...想长进些...
我挑眉:为了什么
为了...他偷看我一眼,不辜负公主...
母妃笑得更欢了。
这时,父皇回来了,脸色古怪。
找到了我起身问。
父皇摇头:机关年久失修,需要工匠处理。
他看向柳依依:姑娘,你娘可曾说过国库里有什么
柳依依摇头:只说...很重要...
父皇若有所思,让人带柳依依去休息。
馨儿,他转向我,你府上是不是有本《山河志》
我点头:是外祖父的藏书。
明日带来给朕。
我应下了,心里却觉得奇怪。
《山河志》记载的是各地风物,与前朝国库有何关联
回府路上,郑澜异常安静。
在想什么我问。
他犹豫了一下:那把钥匙...我好像见过...
我猛地勒住马缰:在哪
小时候...父亲书房...
我心头一跳:你确定
郑澜点头:父亲很珍视,锁在一个锦盒里...
为何不早说
我...他低下头,忘了...
我叹气,这个驸马真是...
回府后,我立刻翻出《山河志》。
这是一本厚重的典籍,记载着各地山川河流。
我随手翻阅,突然发现有几页被粘在了一起。
小心拆开后,里面竟夹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
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与柳依依绣的纹样极为相似。
我立刻派人去请母妃。
母妃深夜前来,看到绢布后,脸色大变。
这是...前朝兵符!
什么
调动边境大军的信物...母妃声音发颤,原来在这...
我恍然大悟。
父皇要找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这个!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书和绢布进宫。
父皇见到兵符,长舒一口气。
果然如此。
原来边境最近有异动,疑似前朝余孽在集结。
而能调动边境守军的,正是这枚遗失多年的兵符。
郑家...父皇冷笑,果然包藏祸心。
我心头一凛:父皇是说...
郑老头明知钥匙在哪,却不上报。父皇眼中闪过寒光,其心可诛。
我想到郑澜,心中一紧。
父皇,郑澜他...
那小子倒是个意外。父皇摆摆手,朕会留他性命。
我松了口气。
回府后,我发现郑澜在书房奋笔疾书。
走近一看,竟是在抄《资治通鉴》。
怎么突然用功了我挑眉。
郑澜抬头,眼睛亮亮的:想考功名。
我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
我...我想入仕。他认真地说。
这个往日只知吃喝玩乐的驸马,居然...
为什么
郑澜放下笔:想配得上你。
我愣住了。
他继续道:我知道自己没用,但...我想改变。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
你父亲书房的那个锦盒...
郑澜脸色一白:我...我去拿来了...
他从袖中掏出个精致的锦盒。
打开一看,空空如也。
钥匙呢
小时候偷偷拿去玩...弄丢了...
我扶额,这个驸马真是...
丢哪了
可能...在府里...
我立刻派人全府搜寻。
三天后,钥匙在厨房的柴堆下找到了。
被老鼠啃得不成样子。
父皇倒不介意,说能工巧匠可以修复。
柳依依被安置在宫中,专门负责修复绣品。
郑澜则每日埋头苦读,竟真有了几分书生模样。
我忙于处理绣坊事务,不知不觉已半月未与他同席而食。
这天夜里,我核对账本到深夜。
起身时,发现书房外站着个人影。
谁
是...是我。郑澜怯生生地应道。
我开门,见他抱着个食盒。
听说你还没用晚膳...
食盒里是几样小菜,还有碗热腾腾的鸡汤。
你做的我惊讶道。
郑澜点头:跟厨娘学的...
我尝了一口,意外地不错。
为什么突然...
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他低头,我也想...照顾你...
烛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我突然发现,这个驸马其实长得挺好看。
《资治通鉴》读到哪了我问。
汉纪三十六...
有何心得
郑澜侃侃而谈,竟真有些见解。
我听得入神,不知不觉聊到三更。
第二天,我去了趟绣坊。
柳依依不在,说是被母妃留在宫中。
管事呈上新一批绣品的账目,我翻看时,发现笔迹变了。
这是谁记的账
回公主,是新来的账房先生。
我皱眉:本宫不是说过,账目要亲自过目吗
管事慌忙解释:是驸马爷推荐的,说是可靠...
我合上账本:叫他来。
账房先生是个清瘦的中年人,姓方。
见过公主。
你与驸马什么关系
方先生不卑不亢:曾是郑家西席,教过驸马爷几年。
我挑眉:为何离开郑家
道不同。
怎么说
老朽教的是圣贤书,方先生淡淡道,郑大人要的却是权谋术。
我来了兴趣:驸马学得如何
驸马爷...方先生犹豫了一下,心地纯善。
这个评价让我有些意外。
回府后,我特意去了趟郑澜的书房。
他正在读书,见我来了,慌忙起身。
馨儿...
方先生是你请的
郑澜点头:绣坊缺人手...
为何不告诉我
我...他绞着手指,想给你个惊喜...
我叹气:以后这种事,要先禀明。
郑澜连连称是。
看着他谨小慎微的样子,我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从前的郑澜虽不成器,至少活得真实。
现在的他,像戴着个沉重的面具。
郑澜。
在。
今晚想吃什么
他愣住了:啊
本宫亲自下厨。我转身往外走,算是谢你请的账房先生。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摔倒了。
我没回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晚膳时,郑澜吃得小心翼翼。
不合口味我问。
他摇头:太好吃了...
那怎么...
怕是在做梦...他小声嘀咕。
我心头一软。
这个傻子。
饭后,我们难得地一起散步。
走到花园小径,他突然停下。
馨儿...
嗯
我...我有话想说...
我转身看他:讲。
月光下,郑澜的脸微微发红。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我挑眉:然后
但...但我会努力...
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能不能...别和我和离
我没想到他还惦记这事。
本宫说了,在考虑。
那...他鼓起勇气,要考虑多久
我故意逗他:看你表现。
郑澜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会努力的!
看着他雀跃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个驸马或许真的在改变。
第二天,宫里传来消息。
兵符修复好了,边境危机解除。
父皇龙颜大悦,要重赏柳依依。
那姑娘想要什么我问传旨的太监。
回公主,柳姑娘只求一件事...
什么
想回绣坊。
我哑然失笑。
这个傻丫头。
我亲自去宫里接她。
柳依依见到我,眼圈都红了。
公主...
傻丫头,我揉揉她的头,在宫里不好吗
她摇头:民女只想...安静地绣花...
我懂她的意思。
宫廷太复杂,不适合她这样单纯的人。
走吧,我拉起她的手,回家。
回府后,郑澜正在教小厮认字。
见到柳依依,他明显僵了一下。
驸马爷...柳依依行礼。
郑澜慌忙摆手:不必多礼...
我看出他的不自在,便让春桃先带柳依依去绣坊。
还在愧疚我问郑澜。
他低头:我...
与你无关。
郑家是郑家,郑澜是郑澜。
这个道理,我分得很清。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起身去书房,发现灯还亮着。
郑澜伏在案上睡着了,面前摊着《资治通鉴》。
我轻轻给他披上外衣。
正要离开,突然看到桌角有本小册子。
翻开一看,竟是资助贫困学子的记录。
最早的一笔,是我们成亲那月。
整整三年,从未间断。
我心头一震。
这个驸马...
馨儿郑澜醒了,迷迷糊糊地喊我。
我合上册子:怎么睡在这
看书...看睡着了...
回房睡。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差点摔倒。
我扶住他,发现他手心滚烫。
发烧了
郑澜摇头:没事...
我摸他额头,烫得吓人。
春桃!传太医!
郑澜病了三日。
太医说是劳累过度,加上心神郁结。
我亲自照料,喂药擦汗,不假他人之手。
第三天夜里,他终于退烧了。
馨儿...他虚弱地唤我。
嗯
谢谢你...
我给他掖了掖被角:睡吧。
郑澜却抓住我的手:我有话...
病好了再说。
不...他固执地摇头,现在...
我只好坐下:说吧。
烛光下,郑澜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知道你不爱我...
我心头一跳。
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什么机会
让你...爱上我的机会...
我沉默了。
爱与不爱,这个问题太复杂。
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政治联姻。
但此刻,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说不出狠话。
先把病养好。我最终道。
郑澜笑了,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好。
他乖乖闭上眼,很快睡去。
我轻轻抽出手,走出房门。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
我突然想起成亲那日。
他掀起盖头时,笑得那么开心。
公主娘子...他当时傻乎乎地喊。
那时的郑澜,眼里全是我。
现在的郑澜,眼里依然全是我。
只是多了些我不懂的东西。
或许...
或许这段婚姻,还有救。
第五章
郑澜病愈后,开始准备科举考试。
我站在书房外,看着他伏案苦读的背影,恍惚间有些不认识这个驸马了。
春桃小声说:驸马爷这一个月瘦了好多。
确实,原本圆润的下巴现在线条分明,眼下也多了两片青黑。
公主,春桃犹豫道,要不要劝驸马爷休息...
我摇头:让他读。
转身去了厨房,吩咐炖一盅参鸡汤。
科举开考那天,我亲自送郑澜到贡院门口。
他穿着素色长衫,在一众考生中格外显眼。
紧张吗我问。
郑澜摇头,又点头:有点...
记住,我替他整了整衣领,考不好没关系。
他眼睛一亮:你在乎我考得好不好
我避开他的目光:本宫只是不想你压力太大。
郑澜笑了,露出两个酒窝:我会努力的。
看着他走进贡院的背影,我突然有些恍惚。
这个曾经只会吃喝玩乐的驸马,何时变得如此...顺眼
考完第一场,郑澜发起了低烧。
我连夜请来太医,守了他一整晚。
天蒙蒙亮时,他醒了,发现我趴在床边睡着了。
馨儿...他轻轻唤我。
我惊醒:怎么了要喝水
郑澜摇头,眼里闪着光:你...守了一夜
我起身活动僵硬的脖子:太医说你是劳累过度。
他伸手想碰我,又缩了回去:谢谢...
别多想,我倒了杯水给他,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
郑澜的眼神黯了黯,但很快又亮起来:今天还有一场...
别考了。
不,他固执地坐起来,我一定要考完。
我拗不过他,只好多派两个小厮跟着。
三场考完,郑澜瘦了一圈。
放榜那天,我破天荒地有些紧张。
公主,春桃兴冲冲跑进来,驸马爷中了!二甲第七名!
我手中的账本啪嗒掉在地上。
二甲第七
这成绩,足以入翰林院了。
人呢我问。
被同年拉去喝酒了...
我皱眉:他身子刚好...
话没说完,郑澜已经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馨儿!我中了!
他脸颊绯红,不知是酒意还是兴奋。
我示意春桃退下:恭喜。
郑澜突然单膝跪地:我...我有话...
起来说。
不,他固执地跪着,让我说完。
我只好坐下:讲。
我知道我们的婚姻是政治联姻...
我挑眉。
我也知道你不爱我...
但是...他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我爱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爱上了...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所以...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纸,这是我这些年的努力...
我展开一看,是份详细的计划书。
从读书入仕,到经营产业,甚至包括如何帮我打理绣坊...
字迹工整,条理分明。
我想成为你的依靠,郑澜认真地说,而不是累赘。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利益交换。
可现在...
你喝多了。我最终说。
郑澜摇头: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我去醒醒酒。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春桃适时地出现:公主,您脸红了。
我瞪她:胡说什么!
春桃偷笑,递上一封信:宫里来的。
是母妃的笔迹,让我即刻进宫。
母妃宫中气氛凝重。
馨儿,她拉着我的手,邻国使节明日到访。
我挑眉:与儿臣何干
他们点名要见柳依依。
我心头一紧:为何
母妃叹气:柳如烟...不只是前朝公主。
原来柳依依的母亲,还是邻国先王的私生女。
所以...
邻国王室认为,柳依依该归他们抚养。
我冷笑:做梦!
母妃拍拍我的手:父皇也是这个意思,但...
但什么
使节带了重兵,驻扎在边境。
这是要武力威胁
回府后,我立刻召集府兵加强戒备。
郑澜酒醒了,听说此事,立刻去找了他的同年——新科武状元。
当晚,一队精锐暗卫秘密入驻公主府。
以防万一。郑澜如是说。
我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突然有些感动。
这个曾经需要我保护的驸马,如今在保护我了。
第二天,邻国使节果然来了。
为首的叫宇文拓,是邻国大将军之子。
公主殿下,他行礼道,久闻大名。
我冷淡地点头:使节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宇文拓直入主题:为迎回我国郡主。
郡主
柳依依姑娘,他微笑,是我国先王血脉。
我冷笑:她是我大周子民。
宇文拓不慌不忙:我国愿以边境三城交换。
我愣住了。
三座城换一个绣娘
公主不必即刻答复,宇文拓拱手,三日后我等再来。
送走使节,我立刻进宫面圣。
父皇早有预料:他们不是为柳依依而来。
那是...
为兵符。
原来邻国一直觊觎前朝留下的边境布防图。
而开启布防图的钥匙,正是柳依依的绣技。
她绣的纹样中,父皇解释,藏着边境要塞的弱点。
我恍然大悟:所以他们...
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她。
回府后,我立刻召来柳依依。
她听完来龙去脉,脸色煞白。
公主...民女...
别怕,我安抚她,本宫不会让他们带走你。
柳依依突然跪下:民女有一计...
她提议假意答应,然后...
不行!我断然拒绝。
太危险了。
公主,柳依依抬头,眼中含泪,民女想为娘亲做点事...
原来柳如烟临终前,曾嘱咐女儿有机会要回故国看看。
娘亲说...那里有她的遗憾...
我犹豫了。
当晚,我与郑澜商议此事。
我陪她去。他突然说。
我瞪大眼睛:什么
我懂邻国语言,郑澜解释,又有功名在身,适合做使节。
太危险了!
郑澜握住我的手:相信我。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大胆。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馨儿,他认真地说,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三日后,宇文拓如约而至。
我提出条件:柳依依可以随他们回国,但必须有周朝使节陪同。
这位是新科进士郑澜,我介绍,他将代表大周护送柳姑娘。
宇文拓打量郑澜:驸马爷亲自出马
郑澜不卑不亢:正是。
宇文拓大笑:好!三日后启程!
送走他们后,柳依依开始秘密准备。
她绣了一幅特殊的作品——表面是山水,实则暗藏邻国边境布防。
这是娘亲教我的最后一种绣法,她解释,只有王室血脉才懂。
郑澜则忙着学习邻国礼仪。
我看着他废寝忘食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启程前夜,郑澜来向我辞行。
都准备好了我问。
他点头:放心。
我递给他一个锦囊:危急时刻打开。
郑澜接过,突然单膝跪地:臣,定不负所托。
我扶他起来:平安回来。
他眼睛一亮:你...在乎我
我别过脸:别自作多情。
郑澜笑了:等我回来,有话对你说。
我没问是什么。
怕听到不想听的,也怕听到...想听的。
他们出发后,我每日都去城楼上眺望。
春桃说,我瘦了。
一个月后,边境传来捷报。
邻国同意归还前朝侵占的十座城池,并签订百年和约。
而郑澜和柳依依...
报——传令兵冲进大殿,驸马爷和柳姑娘回来了!
我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
顾不上礼仪,我直接冲向宫门。
远远地,看到郑澜骑在马上,风尘仆仆但精神奕奕。
柳依依跟在后面,怀里抱着个包袱。
馨儿!郑澜跳下马,冲我挥手。
我站在原地,突然不敢上前。
郑澜跑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我回来了。
我上下打量他:没受伤
一点小伤,不碍事。
我这才发现他手臂上缠着绷带。
怎么回事!
别担心,他柔声道,换来了十座城,值了。
我鼻子一酸,赶紧别过脸。
柳依依走过来,跪下:公主,民女幸不辱命。
她打开包袱,里面是邻国皇室珍藏的...柳如烟的遗物。
娘亲的遗憾...柳依依含泪道,我带回来了。
原来柳如烟当年被迫离开故国时,遗落了最重要的绣谱。
现在,物归原主。
回府后,郑澜详细汇报了此行经过。
他们假意投诚,实则用绣品中的秘密换取了和平。
宇文拓开始不信,郑澜笑道,直到柳依依绣出了只有王室才懂的密纹...
我听着他的讲述,突然意识到——
这个驸马,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纨绔子弟。
而是一个...能让我依靠的男人。
晚上,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
郑澜受宠若惊:这是...
犒劳你的。
他眼睛亮晶晶的:我...我很开心。
饭后,我们并肩在花园散步。
馨儿,郑澜突然停下,我有话...
嗯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愣住了。
不是作为公主和驸马,他认真地说,只是作为司马馨和郑澜。
月光下,他的眼神真挚而热烈。
我想起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
他为我挡刀,为我苦读,为我出使敌国...
好。我听见自己说。
郑澜呆住了:真...真的
我点头:真的。
他欢呼一声,抱起我转了个圈。
放我下来!我捶他肩膀。
郑澜放下我,却不肯松手:馨儿...
嗯
我爱你。
我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也是。
这三个字说出口,意外地轻松。
郑澜的眼眶红了:我...我可以亲你吗
我瞪他:得寸进尺!
却在他失望低头时,主动踮起脚尖...
月光如水,洒在我们身上。
远处,柳依依的绣坊灯火通明。
新的订单,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