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夕又一次在尖锐的闹铃声中惊醒。她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后背。窗外，十月的晨光正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2023年10月24日，星期二，6:30。
又是这一天。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这是第七次了。第七次在同一个早晨醒来，第七次面对完全相同的10月24日。
林夕机械地伸手关掉闹钟，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面时微微一颤。这个动作她已经重复了七遍，每一次触感都完全相同。第一次循环时她以为是噩梦，第二次以为是精神错乱，第三次她去了医院，第四次她尝试报警，第五次她喝得烂醉，第六次她站在阳台上思考一跃而下的可能性。
现在是第七次。
她赤脚走到窗前，唰地拉开窗帘。楼下，送报少年正骑着自行车经过，车轮碾过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对面公寓的刘阿姨准时在阳台上给她的绿萝浇水。一切如常，一切如昨——准确地说，一切如七个昨。
林夕的视线越过这些熟悉的景象，落在街角那家钟表店上。深棕色的木质招牌上，永恒钟表店五个烫金大字在晨光中微微发亮。橱窗里，各式古董钟表静静地陈列着，正中央那座维多利亚风格的落地钟永远停在3:17。
这家店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就在她母亲失踪的同一天。
林夕的呼吸急促起来。前六次循环中，她从未注意过这家钟表店。现在想来，这可能是唯一与正常时间线不同的变量。
找到变量就能找到突破口。她低声说，这是她当调查记者五年来学到的第一课。
冷水冲在脸上时，林夕盯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像是被人用墨汁涂抹过，眼睛里布满血丝。七天——或者说同一天的七次重复——的折磨让她看起来老了十岁。
手机在卧室里响起。不用看她也知道是主编打来催那篇关于市立医院药品回扣的报道。第一次循环时她还认真解释自己需要更多时间调查，现在她直接按了静音。
衣柜前，林夕的手在几套衣服上方徘徊。前六次她分别穿过不同的搭配，今天她选择了第一次循环时的那身——藏青色西装外套配白色T恤，黑色直筒牛仔裤。某种直觉告诉她，需要尽可能还原最初的变量。
出门前，她特意检查了包里的物品：钱包、手机、录音笔、笔记本，以及母亲留给她的那块老式怀表。怀表是母亲失踪前一周给她的，表面刻着精细的藤蔓花纹，打开后表盘上罗马数字间有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符号——∞，无限。
林夕的手指抚过那个符号，突然一阵刺痛。她猛地缩回手，怀表啪地合上。这从未发生过。
电梯下到一楼时，林夕已经制定好了今天的计划：直奔那家钟表店。前六次循环中，她要么去了报社，要么四处寻找打破循环的方法，从未踏足过那家店。
推开公寓大门，秋日的空气带着微凉的湿意扑面而来。林夕深吸一口气，转向钟表店的方向。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林小姐！你的咖啡！
街对面，时光咖啡馆的老板老周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个纸杯。他是个六十多岁的瘦高男人，银灰色的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说话带着轻微的江浙口音。
林夕愣住了。在前六次循环中，老周从未主动给她送过咖啡。
今天有新到的埃塞俄比亚耶加雪菲，想着你肯定喜欢。老周穿过马路，将咖啡递给她，眼神却飘向街角的钟表店，这么早，是要去哪
林夕接过咖啡，敏锐地注意到老周的目光轨迹。那家钟表店，您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的吗
老周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几滴咖啡溅在他的驼色毛衣上。三年前吧，差不多是你...他突然住口，转而说道，店主是个怪人，很少露面。听说修表技术一流，但只接特殊的活儿。
什么算特殊的活儿林夕追问。
老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修复被时间损坏的东西。说完，他转身走回咖啡馆，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夕盯着他的背影，心跳加速。这是第一个似乎知道些什么的人。她抿了一口咖啡，苦涩中带着柑橘的清香，确实是她喜欢的口味。但问题是，在前六次循环中，她从未告诉过老周自己的咖啡偏好。
钟表店的门紧闭着，橱窗里的光线似乎比周围暗了几分。林夕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她凑近玻璃，呼出的气息在橱窗上形成一小片白雾。落地钟的玻璃罩内，秒针一动不动地停在17秒的位置。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余光瞥见橱窗角落放着一本翻开的书。那是一本《时间简史》，翻开的那页上用红笔画了一段话：在广义相对论中，时间可以被看作是一个维度，理论上可能存在时间闭合曲线，即时间循环...
林夕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这不是巧合。她用力拍打店门，金属门环撞击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人在吗我需要修表！她喊道。
没有回应。林夕退后几步，仰头看向二楼窗户。窗帘微微晃动，似乎有人刚刚离开窗边。
她记下这个细节，决定晚些时候再来。转身离开时，她没注意到橱窗里的落地钟秒针突然跳动了一下，指向18秒，然后又弹回原位。
报社大楼的电梯里，林夕遇到了摄影记者张伟。和前六次一样，他正滔滔不绝地讲述昨晚的足球赛。
...那个点球判得简直离谱，你说是不是张伟期待地看着她。
按照剧本，林夕应该敷衍地点点头。但这次她直接打断了他：你知道街角那家永恒钟表店吗
张伟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林夕从未见过的警惕。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而已。听说店主技术很好。
电梯到达15楼，张伟急匆匆地走出去，头也不回地说：那家店有问题，最好别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害怕被谁听见。
林夕站在电梯里，看着张伟几乎是逃跑般的背影，心中的疑云更重。在之前的循环中，张伟从未表现出对钟表店的任何了解。
办公桌前，林夕打开电脑，决定查查这家钟表店的资料。市政商业登记系统显示，永恒钟表店注册于2020年10月24日，法人代表是苏明，没有照片，身份证号码部分隐藏。更奇怪的是，系统显示该店铺地址在过去二十年里先后是洗衣店、书店和奶茶店，但林夕清楚地记得，三年前这里明明是一家面包店，她经常在那里给母亲买她最爱的红豆面包。
记忆和记录不符...林夕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怀表。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跳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文档：
致困在时间里的你：
找到日记本，钥匙在老地方。
——K
文档在五秒后自动删除，仿佛从未出现过。林夕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周围的同事投来疑惑的目光，她勉强笑了笑，重新坐下，心跳如鼓。
K是谁什么日记本老地方又是指哪里线索碎片般在她脑海中旋转，却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午饭时间，林夕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食堂，而是再次来到钟表店。这次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她推门而入，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弥漫着机油和木质混合的气息，四面墙上挂满了各式钟表，滴答声此起彼伏，却奇怪地没有形成嘈杂，反而有种诡异的和谐。
有人吗林夕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店内回荡。
没有回应。她走向柜台，玻璃展示柜里陈列着几十块怀表，款式各异但都精致非凡。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块和她胸前几乎一模一样的怀表，只是表链是银色而非金色。
喜欢吗
一个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林夕惊得差点跳起来。转身看见一个约莫七十岁的老妇人站在楼梯口，灰白的头发盘成一个严谨的发髻，深褐色的眼睛锐利如鹰。她穿着老式西装套裙，胸前别着一枚蛇形胸针，蛇眼是两颗细小的红宝石。
您是店主林夕努力保持镇定。
老妇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柜台后：那是永恒系列的最后一块，不卖。
我不是来买表的。林夕拿出自己的怀表，我想修这个。它最近...有些奇怪。
老妇人的目光落在怀表上，瞳孔微微收缩。她伸手想拿，林夕却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有趣。老妇人轻笑，你知道那是什么表吗
我母亲给我的礼物。
不止如此。老妇人绕过柜台，靠近林夕，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那是时间钥匙，能打开特定时刻的门。
林夕后退一步，后背抵在玻璃柜上：什么意思
老妇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翻开林夕的手掌，指着掌心的纹路：看，你的生命线在中间断开了。这意味着你正卡在时间的裂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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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挣脱开来，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你是谁为什么这家店和我母亲同一天出现
老妇人露出神秘的微笑：问题不在于谁，而在于何时。你母亲没告诉你关于时间装置的事
什么时间装置林夕的声音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约莫二十七八岁，利落的短发，左耳上戴着一枚银色耳环，形状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抱歉打扰了。女子对老妇人说，然后转向林夕，林小姐，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你被困在10月24日的事。
林夕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怎么知道
女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照片上是林夕的母亲站在钟表店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日期显示是1995年10月24日。最诡异的是，背景中的钟表店招牌清晰可见——永恒钟表店。
这不可能，林夕摇头，这家店三年前才...
时间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女子轻声说，我叫苏雯。你母亲和我父亲一起研究时间装置，直到三年前那场意外。
老妇人突然厉声打断：够了！店里有客人时不要谈这些。她转向林夕，如果你真想修表，明晚午夜再来。现在，请离开。
林夕还想追问，苏雯却悄悄塞给她一张字条，用眼神示意她离开。走出店门时，林夕回头看了一眼，橱窗里的落地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转过街角，林夕打开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句话：今晚8点，带上怀表。你母亲留下了日记。
字迹和她电脑上出现的那个神秘文档一模一样。
林夕抬头看向天空，秋日的阳光依然明媚，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她终于确信，自己被困在时间循环中绝非偶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三年前母亲的神秘失踪有关。
怀表在她手中突然变得滚烫，表盖自动弹开，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3:17。林夕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林夕发现自己站在公寓楼下的梧桐树旁。怀表安静地躺在掌心，指针已经恢复正常走动。她看了看手机——下午4点23分，时间正常流逝着，没有再次重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将苏雯的字条又看了一遍。地址是城郊的一个老小区，距离报社大约四十分钟车程。
回到办公室，林夕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篇稿件的修改。下班时间一到，她立刻收拾东西离开，没注意到张伟若有所思的目光跟随着她的背影。
秋日的黄昏来得早，林夕驾车穿过城市时，路灯已经亮起。按照导航，她来到一片建于九十年代的老旧小区。这里大多是六层高的红砖楼，墙面上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
17栋3单元501室。林夕站在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前，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苏雯站在门口，已经换了一身居家服——黑色高领毛衣和灰色休闲裤，耳垂上的莫比乌斯环耳环在走廊灯光下闪着微光。
你来了。她侧身让林夕进门，语气平静得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咖啡还是茶
不用了。林夕警惕地站在客厅中央，打量着这个简洁到几乎空旷的公寓。白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家具都是极简风格，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书架上整齐排列的物理学著作和几个造型奇特的金属装置。
苏雯没有勉强，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在你提问前，先看看这个。
林夕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封信。第一张照片上，一个酷似苏雯的年轻女子与她母亲站在一起，背景是一个摆满精密仪器的实验室。照片背面写着林教授与助手苏明，1999年。
苏明...永恒钟表店的注册人是你林夕猛地抬头。
是我母亲。苏雯走到书架前，取下一个小相框递给林夕，她和你母亲是大学同学，后来成为研究伙伴。
相框里是两个年轻女孩在校园里的合影。林夕一眼认出左边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孩是她母亲——年轻了至少二十岁，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丝毫未变。右边女孩面容严肃，眉眼间有苏雯的影子。
她们研究什么林夕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时间。苏雯指向书架上一个形状奇特的金属装置，它由多个相互嵌套的圆环组成，中心悬浮着一颗水晶，你母亲的理论是，时间并非线性流动，而是可以折叠、扭曲的织物。这个装置能够创造微小的时间褶皱。
林夕走近那个装置，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当她伸手想触碰时，胸前的怀表突然变得滚烫。
别碰！苏雯厉声制止，它现在不稳定。三年前的实验事故后，所有装置都被封存了。
什么事故林夕收回手，怀表的温度渐渐恢复正常。
苏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10月24日，你母亲最后一次实验。她想打开一个时间窗口，回到过去某个特定时刻。但出了差错...她停顿片刻，那天之后，她就消失了，我母亲也受了重伤，一年后去世。
林夕的胸口一阵刺痛。母亲失踪那天，她正在外地出差。接到警方电话时，母亲已经失踪超过十二小时。公寓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只有餐桌上放着一块崭新的怀表，下面压着一张字条：给小夕，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所以现在的时间循环...是那场事故的后果林夕努力理清思绪。
不全是。苏雯从书桌下取出一个老旧的皮革日记本，这是你母亲的实验日记。我想它能解答你的一些疑问。
林夕接过日记本，深棕色的封面上烫金的林芮二字已经有些褪色。翻开第一页，母亲熟悉的字迹让她鼻尖一酸：
1995年10月24日。父亲的时间理论是正确的，今天我成功复制了他的基础装置。但代价太大了，他消失在时间的裂缝中，只留下这块怀表...
你外祖父也是研究者林夕震惊地问。
苏雯点头：钟表匠只是他的伪装。他本名林正玄，八十年代就开始研究时间物理。你母亲继承了他的工作。
林夕继续往下读，日记中详细记录了母亲二十多年来的研究历程。随着时间推移，字里行间的焦虑越来越明显：
2018年3月15日。时间褶皱越来越不稳定，城市里已经出现三个时间异常点。我必须加快研究，在裂缝扩大前找到父亲...
2020年10月15日。梦境越来越清晰，父亲在呼唤我。小夕已经长大，是时候告诉她真相了...
最后一篇日记写于2020年10月24日：
今晚午夜实验。苏明劝我再等等，但我已经等了二十五年。怀表显示临界点即将到来，如果计算正确，我能打开通往父亲消失那一刻的通道。最坏的情况下，小夕会继承这块表。愿时间宽恕我的选择。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林夕的视线模糊了，泪水滴落在纸页上。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突然失踪，原来这一切早有预兆。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她哽咽着问。
苏雯的表情复杂：首先，我需要确认你确实被困在时间循环里。其次...她犹豫了一下，时间裂缝周围会产生认知干扰，大多数人会自动忽略异常现象。你能注意到循环，说明你继承了林教授的时间敏感性。
林夕擦干眼泪，从包里取出怀表：这块表到底有什么特别
那是第一个成功的时间装置原型。苏雯小心地接过怀表，指向表盘边缘几乎不可见的刻痕，这些是时间坐标。当特定条件满足时，它能打开一个微小的时间窗口。
特定条件
通常是强烈的情感波动加上精确的时间点。苏雯将怀表还给林夕，你母亲失踪那晚，城里有人报告看到多个月亮，公园里的树木在几秒内经历了四季变化...这些都是时间褶皱破裂的迹象。
林夕突然想起什么：那家钟表店的老妇人是谁她似乎认识这块表。
苏雯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陈婆她是...守门人。负责看管那些不该被普通人接触的时间物品。
她提到明晚午夜去修表。
别去！苏雯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压低声音，至少不要单独去。陈婆不属于我们这个时间线，她...收集特殊的时间物品和拥有时间敏感的人。
林夕感到一阵寒意：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苏雯的眼神变得锐利，有些时间线会断裂，产生游离的碎片。陈婆游走在这些碎片之间，收集珍品。你母亲曾经差点落入她手中。
窗外，夜色已深。林夕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老周发来的短信：找到日记了吗钥匙在老地方。——K
她猛地抬头：老周是K
苏雯皱眉：什么老周
街角咖啡馆的老板，他今天早上...林夕突然顿住，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等等，在前六次循环中，老周从未主动和我说话。今天是第一次...
时间循环中出现了新变量苏雯迅速反应过来，这很危险，意味着裂缝正在扩大。
林夕站起身：我需要回咖啡馆一趟。老周显然知道些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苏雯抓起外套，但我们必须小心。时间裂缝周围，现实会变得...不稳定。
离开前，林夕再次翻看母亲的日记，一张泛黄的照片从最后一页滑落。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母亲和一个白发老人站在钟表店门前，老人手中拿着一个与她怀中几乎一模一样的怀表。照片背面写着：与父亲在店前，1994年。
那就是我外祖父林夕轻声问。
苏雯看了一眼照片，表情变得古怪：不，那是陈婆的丈夫。你外祖父是...拍照的人。
回城的路上，林夕的思绪乱如麻。母亲、外祖父、时间装置、神秘的钟表店和陈婆...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她难以理解的图案。更令她不安的是，如果老周真的是K，为什么他之前从未在循环中表现出认识她
时光咖啡馆已经打烊，但门缝里透出微光。林夕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试着推了推，门没锁。
老周她轻声呼唤，和苏雯一起走进昏暗的咖啡馆。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肉桂的香气，角落里一盏孤灯亮着。吧台上放着一本《时间简史》，旁边是一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仿佛有人刚刚离开。
奇怪...林夕环顾四周，他明明...
林小姐。
老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夕吓得差点打翻咖啡。转身看见老人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把古老的铜钥匙。与白天不同，此刻的老周眼神锐利，腰板挺直，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你来得正好。他走向林夕，将钥匙放在她手中，这是钟表店密室的钥匙。你母亲把它交给我保管，说当你准备好时给你。
林夕盯着掌心的钥匙：你认识我母亲
我是林教授的助手，比你母亲还早。老周苦笑一下，咖啡馆只是个伪装，就像钟表店一样。
苏雯突然插话：你是林正玄的学生
老周看向苏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苏明的女儿你长大了。他转向林夕，时间不多了，循环每重复一次，裂缝就扩大一分。第七次是最危险的临界点。
你怎么知道这是第七次林夕心跳加速。
因为前六次我都试图提醒你，但你都忽略了。老周指向《时间简史》，今天早上是第一次你注意到了书上的标记。
林夕想起橱窗里那本翻开的时间简史：那本书是信号
测试。老周纠正道，只有真正时间敏感的人才会注意到那个标记。其他人会自动忽略。
苏雯拿起钥匙仔细检查：这是林教授的私人藏书室钥匙。密室在钟表店二楼
老周点头：午夜前必须进去。怀表会在那时激活，显示正确的路径。他犹豫了一下，但有个问题...陈婆会阻止你们。
她到底是什么林夕问。
时间守墓人。老周的声音低沉，她守护着断裂的时间线，防止它们污染主时间流。对她来说，我们只是需要被归档的异常。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强风，咖啡馆的招牌发出不祥的吱呀声。老周的表情变得紧张：她感觉到了。你们必须现在就走，从后门。
你不跟我们一起林夕问。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老周露出疲惫的微笑，记住，林小姐，时间会原谅一切，除了犹豫不决。
苏雯拉着林夕向后门走去。就在她们即将离开时，林夕回头看了一眼。老周站在吧台旁，身影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后门通向一条狭窄的小巷。夜空中，月亮呈现出诡异的橙红色，比平时大了至少一倍。
月亮...林夕震惊地指向天空。
时间褶皱的视觉效应。苏雯快步向前走，我们得抓紧时间。
她们绕到钟表店后侧，发现一扇隐蔽的铁门。钥匙完美吻合，锁芯转动时发出沉重的咔哒声。
门后是一段陡峭的木楼梯，通向二楼。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松木油的气息，让林夕想起童年时母亲书房的味道。
二楼是一个宽敞的书房，四面墙都是书架，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橡木书桌。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悬挂的数十个古董时钟，全部停在不同的时间。
这是...林夕环顾四周，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你外祖父的工作室。苏雯走向书桌，上面摊开着一本笔记，看这个。
笔记上是复杂的时间方程式和机械图纸，中央画着一个与林夕怀中几乎相同的怀表，标注为时间锚点原型1号。
林夕突然注意到书桌抽屉上有一个怀表形状的凹槽。她下意识地取出自己的怀表，按进凹槽。
完美契合。
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响起，书架中央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个金属支架，上面悬浮着一个由七个同心圆环组成的装置，每个环都以不同速度旋转，中心是一颗发着蓝光的水晶。
时间装置...苏雯倒吸一口冷气，比我想象的更先进。
林夕走近装置，怀表突然变得滚烫。她痛苦地松开手，怀表悬浮在空中，表盖自动打开，投射出一束蓝光。光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妈妈林夕的声音颤抖。
人影渐渐清晰，正是她失踪三年的母亲。影像中的林芮看起来比失踪时年轻许多，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
小夕，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时间循环已经启动。影像中的母亲说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三年前的实验出了差错，我被迫进入时间裂缝寻找父亲。但这样做打破了时间平衡，导致你被困在循环中。
林夕伸手想触碰影像，手指却穿过了虚影。
装置必须被停止，但代价是...我将永远迷失在时间裂缝中。母亲的表情痛苦而坚定，不要试图修复装置，那正是陈婆想要的。她需要完整的时间装置来巩固自己的存在。
影像开始闪烁：记住，小夕，时间会原谅一切，除了犹豫不决。我爱你...
蓝光突然熄灭，怀表啪地合上，掉落在林夕手中。房间陷入沉寂，只有时间装置发出轻微的嗡鸣。
所以这就是选择...林夕喃喃自语，停止装置，结束循环，但永远失去母亲；或者...
或者继续循环，寻找其他解决方法。苏雯接上她的话，表情复杂，但每次循环都会扩大时间裂缝，最终可能导致整个时间线崩溃。
林夕握紧怀表，表壳上的∞符号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发亮。她突然明白了母亲留给她的最后讯息——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不是选择答案，而是等待答案。
现在怎么办苏雯问。
林夕深吸一口气：现在我们去见陈婆。午夜将至。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钟表店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是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声。
一个沙哑的女声从楼下传来：林小姐，我知道你在上面。时间到了。
陈婆的脚步声在木楼梯上敲出钝响，每一声都像敲在林夕的太阳穴上。苏雯迅速按下书桌上的暗格，隐藏房间的入口缓缓闭合，将时间装置重新掩入黑暗。
拿着这个。苏雯把一支钢笔塞进林夕手里，笔帽上刻着∞符号，高频振动器，能暂时干扰时间场。
林夕握紧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镇定。怀表在掌心发烫，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
当陈婆出现在楼梯口时，整层楼的光线突然变得晦暗。她的西装套裙变成暗红色长袍，蛇形胸针的眼睛发出血红光芒，手里握着一根镶嵌水晶的青铜杖。
真遗憾，陈婆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你们本可以成为优秀的藏品。
苏雯突然甩出三枚金属圆片，在空中展开成旋转的锯齿飞盘。陈婆轻挥权杖，飞盘在距离她半米处凝滞，如同陷入琥珀的昆虫。
小心！林夕拉着苏雯扑向书架，一道血红光束擦过她们的发梢，将背后的《时间年鉴》烧成灰烬。
怀表突然发出尖锐鸣响，林夕感觉周遭的一切开始减速。陈婆的动作变成慢镜头，权杖尖端凝聚的红光如粘稠的岩浆缓缓流动。她发现自己的思维却异常清晰——这是怀表的保护机制。
去密室！她拽着苏雯冲向书桌。在时间减速中，她们的移动如同穿过胶水，但陈婆的动作更慢。
怀表嵌入凹槽的瞬间，整面书墙轰然倒塌，露出后面的时间装置。七个同心环加速旋转，蓝光水晶投射出蛛网般的射线，将空间切割成无数碎片。
林夕在光网中看到无数个自己：第一次循环时在警局崩溃的自己，第五次喝醉后在天台唱歌的自己，还有母亲失踪那晚在空荡公寓发呆的自己...
不要看！苏雯捂住她的眼睛，时间镜像会吞噬意识！
陈婆的权杖突然穿透减速场，水晶杖头迸发出刺目白光。林夕本能地举起钢笔按下按钮，高频尖啸声中，陈婆的权杖出现裂纹。
就是现在！苏雯将一个金属圆球扔向时间装置。圆球吸附在中心水晶上，装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整栋建筑开始摇晃，林夕看到墙壁剥落成像素般的碎片，露出后面流动的星河。陈婆发出非人的怒吼，皮肤龟裂处渗出银色液体：你们根本不懂在破坏什么！
怀表突然挣脱林夕的手，悬浮在装置上方。母亲的全息影像再次出现，这次更加清晰：小夕，把怀表放进第七环！
林夕跃上操作台，在时空乱流中艰难前行。陈婆的权杖碎片如刀片般划过她的手臂，血珠悬浮在空中，折射出万千个血色月亮。
当怀表卡入第七环的瞬间，所有光网收束成一条蓝色光束。林夕在强光中看到母亲真实的双手——布满疤痕却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转动三圈半，停在π的位置。母亲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装置发出齿轮咬合的巨响，同心环开始反向旋转。陈婆的尖叫声渐渐远去，林夕感觉自己在向下坠落，又像在向上飞升
林夕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画出金色条纹，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她抬手想看时间，却发现右手缠着绷带，左手静脉插着输液管。
你昏迷了三天。苏雯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坐在陪护椅上，耳环换成了普通的银圈，但成功了。
林夕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苏雯用棉签沾水润湿她的嘴唇：时间装置被永久锁死，陈婆退回时间裂缝，而老周...
老周怎么了
他在最后时刻转移了陈婆的致命一击。苏雯垂下眼帘，咖啡馆昨天举办了葬礼，在他的遗物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本泛黄的相册。林夕翻开扉页，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照片上的青年老周抱着婴儿时期的自己，母亲在旁微笑。背面写着：与小夕的第一次见面，2001年秋。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金叶飘进病房。林夕忽然注意到，叶子背面凝结着微小的冰晶——这是初冬才有的景象。
今天几号
11月2日。苏雯露出微笑，时间流动恢复正常了。
出院那天的黄昏，林夕再次来到钟表店。橱窗里的古董钟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老照片：外祖父、母亲和幼年的自己站在钟表店门口，阳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当她触碰玻璃时，怀表突然发出温暖的光。指针化作金粉重组，最终停在3:17的位置。表盖内侧浮现出一行新刻的小字：
给走出时间的小夕——爱你的妈妈
远方的晚霞如同时空裂缝最后的残影，林夕握紧怀表走向暮色。她知道在某个时间褶皱里，母亲和外祖父仍在守护着时间的河流，
而她的任务，是继续书写属于现世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