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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亮起时,陈明州正在签署文件。
他没注意到那是别墅智能安防系统发来的火警通知,直到助理变了声调:「陈总,别墅那边......失火了。」
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电话拨给我,无人接听。
油门踩到底的瞬间,陈明州才发现自己手指在抖。
千万别是我。
千万别是宁宁。
可冲天火光撞进视野时,他心脏还是停跳了一拍。
他听见自己扯着消防员领子吼:「里面有人!宁宁在里面!」
踹开变形防盗门的那瞬间,浓烟裹着热浪呛进肺里,陈明州摸到我卧室时,床幔早已烧成骨架。
衣柜、浴室、阳台——没有,全都没有。
「陈先生,请您冷静。」
消防队长试图拦住他:「我们排查过所有角落......」
陈明州甩开对方的手,突然低笑起来。
笑着笑着,喉头涌上腥甜。
他想,我以为这样就能逃掉
「继续找。」陈明州抹了把脸,声音哑得不成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检测报告证实无人遇难时,陈明州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
他的宁宁怎么可能死。
我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算好退路。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看着他发疯的样子偷笑。
「查所有社交账号登录IP。」他敲着办公桌,声音沙哑得像被火燎过,「至于纵火犯......我亲自处理。」
监控录像里,白落落的身影在起火前两小时晃过别墅玄关。
当陈明州掐着她脖子质问时,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明州,你该不会真爱上那个哑巴了吧」
爱上
陈明州怔住,旋即冷笑出声。
或许他早就爱上了,只是不敢承认。
「她要是死了,你们白家一个都别想活。」他碾碎指间的烟,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落落。
后来白氏股价崩盘,白落落因纵火罪入狱。
可这些有什么用他的宁宁还是没回来。
五年来,陈明州几乎翻遍了整座城市。
每个我可能去的地方,每条我走过的街道。
夜里睡不着,他就坐在我常待的飘窗上,摩挲着我留下的发圈。
今天整理我东西时,他发现了一本旧相册。
照片里的我总是站在角落,安静地笑着。他才惊觉,五年来他竟没给我拍过一张正脸照。
他忽地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穿着白裙子站在会所里勉强地笑着,浑身被酒迫湿了却倔强地仰着头。
「陈总,有消息了。」
助理急匆匆推门进来,「有人在南城看到桑小姐了。」
陈明州没等他说完就抓起外套。
飞机穿越云层时,指腹摩挲着手机里存了五年的照片——我踮脚在厨房煮醒酒汤,围裙带子松垮垮系在腰后。
这次找到我,他要亲手把那条带子系紧。
系成死结。
9
我站在片场的阳光下,听着导演讲解下一场戏的走位。
五年了。
我的嗓子已经能正常说话,虽然偶尔还是会紧张,声音发颤。但沈砚说,这样反而有种特别的质感,很适合演戏。
于是我来演了某个电影的女二号。
「桑宁,待会儿情绪再收一点。」
导演拍拍我的肩,「这个角色是隐忍的,你的眼神要更有故事。」
我点点头,刚想回答,余光却瞥见片场外围一阵骚动。
——然后,我看到了他。
陈明州。
他站在人群之外,西装笔挺,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死死钉在我身上。
我的呼吸瞬间凝滞,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剧本。
死亡的恐惧感再一次裹挟着我。
我依然记得浓烟灌进肺里的灼烧感,记得自己拼命拍打窗户却无人回应的绝望。
我记得......是沈砚将我从火场拖了出去。
而陈明州,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宁宁。」
他大步走过来,声音低沉,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沈砚立刻挡在我面前,微笑道:「先生,演员在拍摄,不可以靠近。」
陈明州眼睛发红,目光越过沈砚,落在我脸上:「我就知道你还活着......这是谁」
「你的新金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狠狠剜进我的心脏。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最后还是礼貌地扯出一个笑:「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吧。」
陈明州一怔,嗓音沙哑:「怎么,哑巴会说话了,就不认识我了」
我颤抖了一下,却还是逼着自己生硬地开口:「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没关系」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宁宁,我们睡了五年,你说没关系」
沈砚一把推开他,眼神凌厉:「这位先生,你闹够了没有!」
陈明州盯着我,眼里翻涌着疯狂和痛楚:「当年那场火,是不是你故意放的」
我怔住,心脏像被狠狠攥紧。
他居然......这么想我
「你为了离开我,连命都不要了」他声音嘶哑,「还是说,你早就和你的新金主计划好了」
我抬头看他,忽然觉得可笑。
「火灾那天,你在哪」我轻声问。
他僵住。
「我在火里等死的时候,你在哪」
我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是沈砚路过,发现不对劲,把我带走的。」
陈明州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我们已经结束了。」
10
拍摄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我卸了妆,换回自己的衣服,和工作人员一一道别。
沈砚站在车边等我,手里拿着一杯热奶茶,见我出来,笑着递过来:「累了吧」
我摇摇头,刚要接过,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陈明州。
他还站在那里,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微松,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我手指一颤,奶茶差点洒出来。
沈砚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阴魂不散。」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我下意识往沈砚身后躲了躲。
「宁宁。」
他走过来,声音比之前软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恳求,「我们谈谈。」
我低着头,没看他:「没什么好谈的。」
「下午的话,你当我没说过。」他声音沙哑,「我知道火灾......是白落落设计的,我已经处理了她。」
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以为,我在乎的是白落落的下场
他以为,只要他惩罚了白落落,我就能原谅他
「陈明州。」我声音发抖,「你到现在都不明白......」
「我明白!」
他突然提高声音,又立刻压下来,像是怕吓到我,「我知道我错了......宁宁,这五年,我一直在找你......」
「够了!」我打断他,眼眶发烫,「你找我,是因为不甘心,还是因为愧疚」
他僵住,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我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陈明州,我们已经结束了。请你......别再出现了。」
陈明州还想说什么,沈砚上前一步,挡在我和陈明州之间,声音冰冷:「她说了,不想见你。」
陈明州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这是我和她的事。」
「现在她是我的。」
沈砚寸步不让,「五年前你没能保护好她,现在更没资格站在这里。」
陈明州拳头攥紧,指节发白,却最终没动手。
他看着我,眼里翻涌着痛苦和不甘:「宁宁......」
「你走吧。」
我别开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再来了。」
陈明州站在原地,像是被钉住了似的,看了我好久。
好半天,终于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沈砚轻轻抱住我,低声问:「还好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只说了一句:「我们回家吧。」
11
「宁宁,你这次真的爆了!」
经纪人林姐兴奋地翻着数据报表,「热搜前十你占了三个,粉丝量一夜涨了两百万!」
「真的吗,太好了。」
我也高兴道,没想到电影上映后,数据竟出奇地好,连我这个女二都涨了不少粉丝。
「评论说的没错,你长得还真有点像之前那个蛮火的白落落。」林姐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她可比你差远了,听说因为纵火进去了,前不久刚刚出来了......」
我愣了愣,没想到陈明州竟然能对他这个小青梅做到如此地步。
「是吗」
我轻声笑了笑:「那她运气真不好。」
庆功宴结束已是凌晨,我独自走向保姆车。
突然,一道尖锐的女声从阴影处传来:「小哑巴,好久不见啊。」
我回头,看见白落落站在立柱旁,穿着廉价的黑色风衣,曾经精致的脸蛋如今瘦得脱相,唯有一双眼睛淬着毒。
「五年不见,你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她一步步逼近,身上还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而我呢我在牢里天天数着日子,想着怎么报答你......」
我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车门:「是你自己点的火。」
「可陈明州是为了你!」
她突然尖叫,指甲狠狠掐进掌心,「他亲手把我送进去!就因为你差点被烧死!」
夜风灌进停车场,吹散了她歇斯底里的尾音。我静静看着她:「所以你今天是来报复的」
她突然诡异地笑起来:「你以为当上明星就安全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甩在我脸上——是五年前我被她锁在水缸里的照片,「你说,如果粉丝知道他们的新晋女神曾经像条狗一样求饶......」
照片飘落在地,我弯腰捡起,慢条斯理地撕成两半:「白小姐,诽谤罪判几年,你应该比我清楚。」
她脸色骤变。
远处传来保安的脚步声,我拉开车门,最后看了她一眼:「白小姐,今时不同往日,当年这件事知道也就那几个,你说现在你这么落魄,他们还敢站出来为你说话吗」
「还是说,坐这五年牢不够想陈明州送你进去再坐几年」
12
新晋小花桑宁昔日受虐照曝光
宁宁疑似曾遭囚禁
宁宁背后金主
照片在凌晨三点被匿名账号发布,短短一小时就冲上热搜第一。
照片里,我蜷缩在透明水缸中,脸色惨白,手指拼命拍打玻璃壁。
我的手机瞬间被经纪公司的来电轰炸。
我没想到白落落真要跟我鱼死网破,正焦头烂额地处理,可热搜挂了两小时,突然全部消失。
连相关词条都被清空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经纪人林姐惊愕地刷新页面:「谁这么大手笔这得动用多少关系......」
我垂眸,心里有了底。
第二天,我看见陈明州的车果然停在剧组门口。
他西装革履,眉眼间却带着戾气,见我过来,大步上前:「照片我已经处理了,白落落那边会有人起诉她。」
我绕过他,语气冷淡:「不需要。」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宁宁,我们谈谈。」
我甩开他的手:「陈明州,我们早就两清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却固执地拦在我面前:「我知道你恨我,但至少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弥补」
我轻笑,「你删照片、起诉白落落,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心里好过」
「况且不需要你,我也可以处理好。」
他僵住,委屈地看着我:「宁宁,愧疚是真的,但我也是真心喜欢你,这么多年,我想明白了。」
我不语,只是摆摆手,不想再听。
陈明州却不肯放我走。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来,稳稳停在我们面前。
车门打开,沈砚迈步下车,西装笔挺,目光冷峻。
「陈总。」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纠缠别人的未婚妻,不太合适吧」
陈明州眼神骤然阴沉:「未婚妻」
沈砚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下个月订婚,还没来得及发请柬。」
陈明州死死盯着沈砚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呵,趁人之危」
沈砚冷笑:「趁人之危陈明州,当年我带着宁宁去做声带手术的时候,你在哪当年宁宁差点死在火场里的时候,你在哪她被白落落关在水缸里的时候,你在哪」
陈明州脸色瞬间惨白。
沈砚上前一步,与陈明州面对面站着,两人身高相当,气势却截然不同。
「五年了,陈明州。」
沈砚声音冷得像冰,「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宁宁需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弥补,而是彻底的自由。」
「她从来就不是你的什么金丝雀,更不是白落落的替身。」
陈明州眼底翻涌着怒火:「谁说我把宁宁当替身了!你又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凭我救了她。」
沈砚一字一句道,「凭我陪她走过最黑暗的日子,凭我尊重她的每一个选择,而不是像你一样,只会用自以为是的‘弥补’来感动自己。」
陈明州被激怒,猛地揪住沈砚的衣领:「你以为你是谁!」
沈砚纹丝不动,甚至没有还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当然是宁宁的未婚夫。」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刺进陈明州的心脏。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挣扎。
陈明州抬头看我,声音沙哑:「宁宁,你真的......爱他吗」
我沉默片刻,轻声道:「他给了我尊重和安全感,这就够了。」
陈明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站在原地。
13
聚光灯下,我捧着最佳女主角的奖杯,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
「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
我对着话筒微笑,声音清亮而坚定,「尤其是我的丈夫,沈砚。」
「感谢他给了我新的生命,感谢他给了我曾经是一个哑巴而没有的声音,感谢他陪我从黑暗中走来,这一路的艰辛,只有我们自己懂。」
镜头切到观众席,沈砚西装笔挺地坐在第一排,唇角微扬,眼底是藏不住的骄傲。
而隔着他几个座位的地方,陈明州安静地坐着,目光复杂地望向我。
典礼结束后的庆功宴上,经纪人林姐凑过来低声道:「白落落又进去了,诽谤罪加恐吓,最后判了三年。」
我喝了口果汁,神色平静:「是吗」
林姐感慨:「是啊,谁让她造谣你呢。不过陈大少爷对你也太死心塌地了......你俩之前啥关系啊。」
我笑了笑,没接话。
林姐还打算说什么,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陈明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林姐给了个揶揄的眼色给我,立马就出去了,
而陈明州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大步走进来:「恭喜。」
我接过,看清了文件上的字——《影视投资合作协议》。
「我和沈砚谈过了。」他声音低沉,「这部戏,我们两家一起投。」
我怔了怔,没想到陈明州竟能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就当是......赎罪吧。」
我看了眼他,他的眼神终于不再偏执,只剩下平静的祝福。
14
我和沈砚的婚礼定在巴厘岛。
纯白的婚纱,蔚蓝的海,还有他温柔坚定的誓言。
交换戒指时,我恍惚想起五年前那个被困在水缸里的自己。
那时的我,怎么会想到有一天能这样幸福
沈砚低头吻我,轻声道:「宁宁,你自由了。」
是的,我自由了。
15
婚后第三年,我成立了个人工作室,专门扶持那些有梦想却遭遇困境的新人。
陈明州偶尔会来探班,带着他的养女——一个笑起来很可爱的聋哑小女孩。
我们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茶,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而沈砚,永远会在日落时分来接我回家。
那些曾经的伤害、痛苦、不甘,终究化作了生命里的一抹淡痕。
而我,终于体会了如何被爱,也如何去爱。
(正文完)
16
(陈明州番外)
我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捏着今早送来的婚礼请柬。
烫金的字体刺得眼睛发疼——桑宁&沈砚。
助理敲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陈总,白家那边又来求情了,说白落落在监狱里病了......」
「按法律程序走。」
我头也没回,「别再来问我。」
助理欲言又止,最终默默退了出去。
婚礼那天,我还是去了。
躲在最角落的位置,看着她一袭白纱走向沈砚。
阳光透过玻璃花窗落在她脸上,比十年前我在会所初见时更耀眼。
沈砚替她拢头纱时,她笑得眉眼弯弯。
那是我从未给过她的笑容。
「陈总」
身旁突然有人递来纸巾。
我这才发现指间的烟早已燃尽,烫到了手指。
第二年春天,我在福利院遇到一个聋哑小女孩。
她怯生生地递给我一幅画——歪歪扭扭的太阳下,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孩子。
院长说:「这孩子被遗弃时才三岁,一直不肯说话。」
我蹲下来,用手语比划:「你画得真好。」
她眼睛突然亮了。
现在,画就挂在我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画框右下角贴着小标签:陈念宁6岁作品。
偶尔在财经新闻上看到宁宁的消息,我都会让助理买一份她代言的杂志。
沈砚把公司经营得很好,她拍戏也越来越出色。
而我终于明白,有些错误无法弥补,但可以选择不再重蹈覆辙。
就像现在,当念宁用小手比划着「爸爸」时,我会关掉所有工作文件,认真回她:「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