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4
等我醒来时，我已经在宫里了。
椿和注意到我醒了，上前问：小主你可算是醒了，奴婢们担心死了。
我虚弱地看着她：殿下呢
现在是卯时，殿下正在上早朝呢。
小主可是饿了小主不知道，您已经睡了两天三夜了。
我点点头，嗯。
那我去叫太医，冬角，去让御厨送膳食来。
是。
我原本以为我的头磕在石头上会恢复记忆，没想到并没有。
太子下朝来的时候，太医已经把完脉了，我也已经用完膳了。
太子急匆匆赶来，额头上都是汗。
曦儿，你可算是醒了，孤这几天真是夜不能寐，饭也吃得没滋味。
他坐在床边，我拿帕子给他擦了擦。
然后我环住他的腰身，殿下，妾身也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真是吓死妾身了。
太子轻轻拍我的后背，问：请太医了吗
椿和跪下回话：回殿下，请过了，刘太医说小主醒来，命就救回来了，只是伤口还未痊愈，小主要静养。
嗯，太医和宫人都赏。
赵公公：是。
黑暗的夜色里，我迷茫地站在大殿上，我转身，竟然在龙椅上看见一位身穿明黄色五爪龙袍，一脸庄严的老者。
这不是当今皇帝。
李月容，你嫁给仇人，还爱上了他，罪不容诛，罪不容诛。
他旁边又出现一个穿着皇后服饰的人，木着脸说：罪不容诛。
慢慢的，他旁边的人越来越多，口中说着：罪不容诛。
我捂住耳朵，大喊着：不，我没有爱上他，我没有！
我转身，逃避似地往外跑去。
我没有，我没有。
我被吓得起身，冷汗浸透了衣衫，我擦掉额头上的汗。
这个梦这几天一直都在困扰着我。
对于李政的话我只信半分，因为心中的熟悉感骗不了人。
但当时为以防隔墙有耳，所以我没表现出相信他的模样。
李政当日的眼神肯定也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他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明显、愚蠢。
而且，我怎知这是不是一些人的圈套。
椿和，更衣。
......
我一个人心绪不宁的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着河里的锦鲤。
没一会儿便觉得无聊，这天也热的让人烦闷。
走着走着，等回过神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性的到了通往文华殿的长廊上。
文华殿便是太子处理政务的地方，之前我几乎每日都来送一碗羹汤。
但自从小产后，我便再也没送过。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抬步继续往前走。
其实，我很想知道真相，我不想被蒙在鼓里。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李月容。
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太子和三皇子，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子贴在墙上。
听到三皇子说：大哥，秦良娣留在身边始终是个隐患，不如就把她。
说着，他一个手刀横在脖子前。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腿肚子直打转。
秦良娣就是我。
秦曦这个名字是我醒来后，赵晋告诉我的。
不行，如今李俶勾结蒙古，试图谋逆，李月容可以作为人质来牵制李俶。
三皇子点点头，也对，而且李政那个蠢货也归入到了我们的麾下，灭了前朝余孽就是易如反掌。
三皇子拍了拍赵晋的肩膀，不愧是大哥，智勇双全！遥想当年大哥率领铁骑踏破宫门取那狗皇帝项上人头，杀伐果断的英勇模样就让臣弟倾佩不已。
原来，是他带领铁骑踏破了宫门，杀了我所有亲人，是他让我变成了一个日日与仇人生活的傻子。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也如我最不敢信的那种可能一样，出宫前他就谋划这些了。
悔恨的泪水从我眼角落下。
三年的时间，让我已经爱上他了。
这三年让我悔恨的人和事情太多太多，爱上他，是我最悔恨的事。
5
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深知自己听了走不掉了，便咬咬牙转身，一股脑地奋力跑去。
直到撞进了赵晋的怀里才停下。
赵晋顺势将我揽在怀里，一如往常一样，温柔地问我：曦儿，怎么了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跑出来了那些奴才呢
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我刚才做噩梦了，怎么都找不到殿下，真是急死我了。
三皇子笑着看了我们一眼，随后俯身拱手道：大哥，臣弟先走了。
嗯。
三皇子走了，太子低头细心地拨开我的头发。
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妾身......刚开口，便哽咽起来，我紧紧抱住他，闷声道：妾身梦到殿下不要妾身了，殿下真的会有一日弃了妾身吗
当然不会了，毕竟，你可是孤最在意之人。
我轻声问：真的吗
但太子没说话，而是将我打横抱起。
孤的话何时假过
我呆愣着看着他，眼前人的话真真假假，我从未分清过。
有时是否他连自己也骗过了呢
他将我抱回住处，放在塌上，摸摸我的头，宠溺的哄着：乖，孤要处理政务了。
我委屈地低下头，好吧。
他在我依依不舍的注视下离开了。
椿和，我有事要交代给你，你离我近些。
椿和上前俯身侧头，我轻声交代她。
说完，椿和点头，奴婢明白。
然后她出去了。
椿和跟了我三年，为人聪明谨慎，一直以来，我交代她的事都妥善完成了。
希望这回也不要出意外。
6
翌日，晚膳的时候赵晋过来了。
我笑着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今日这些菜都是妾身亲手做的，殿下一定要好好尝尝，
我给椿和使了个眼色，她带着其余人离开。
曦儿的手艺孤也有些时日没尝过了，甚是想念。
我心中顿时闪过一抹悲戚。
做菜的手艺还是我曾为了争宠而特意找御厨学的。
这三年，赵晋对我是有比旁人多些的偏爱，可也有喜新厌旧的时候，所以为了挽回他的心，我做过许多努力。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得很。
赵晋坐下，我给他夹了一道松鼠桂鱼，赵晋拿起筷子尝了起来，我又倒了两杯酒。
在他吃完，我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赵晋一脸满足，嗯，不错，曦儿的手艺就是好。
我拿起酒杯，递给他，听御厨说，这是埋在地下十年的桂花酒，香甜饱满，让人回味无穷，今日妾身与殿下同饮这佳。
赵晋拿起酒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我。
虽然心虚，但我还是尽量保持镇定。
笑着问他：殿下怎么不喝难道是怕妾身在这酒里下毒吗
当然不是，你给的即使是毒，孤也会喝的，就是孤突然想起来，孤好像从未说过孤心悦于你。
杀我亲人，把我当个玩物一样耍来耍去，现在却说心悦于我
难道他是察觉到了什么，试图用甜言蜜语来让我放弃报仇吗
我笑着说：殿下，妾身也一直都心悦殿下，从未变过。
我从前确实一直都爱他，可我得到的只有欺骗与仇恨。
赵晋深深看了我一眼，最后仰头喝下了那杯酒。
须臾，他喷出一口黑血，他捂住胸口，跌跪在我面前。
你果真都知道了。
我站起身，忍痛看着面前的男人。
是啊，我都知道了，看我被你耍的团团转，为了争宠费尽心思的时候你很得意吧。
这毒，是我昨日让椿和托人出去买的。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我的衣裙，我愤然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我嫌脏。
自从我知道一切后，我便觉得这周围的所有东西都是脏的，我也是脏的。
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是真心爱你的。他声音沙哑，难听得很。
他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衣裙上，我愣了愣，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
我仰头闭上双眼，泪水滑落到脖颈处。
决绝地从衣袖里掏出匕首，扎入心口。
爱上仇人，我已无颜再活在世上。
不！
赵晋瞪大双眼，起身，伸手向我扑来，但我厌恶地往后退，离我远点，我嫌脏！
他停下了动作，
最后，我气竭倒在地上，赵晋喷出一口血后扑倒在地。
我和他从始至终都是个错误。
世人皆知，前朝的仁徳皇帝和皇后恩爱非常，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仁徳皇帝广纳贤士，选贤举能，是个好皇帝。
可在他上任第十年开始，灾害不断，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不知是谁说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昏庸无道才惹来了天怨。
各种起义开始，虽然都被平定了，但国库也因此虚亏，这时，镇国将军领兵造反。
最后，旧朝灭，新朝来。
这一切都是镇国将军的计谋罢了。
之所以费这么大得劲，就是他不想被世人唾骂。
真是可笑。
太子薨逝，举国悲丧。
大哥趁此机会，和蒙古领兵攻打王朝。
刚开始一城接一城都顺利攻打了下来，但朝廷也很快从太子薨逝中回过神来，于是三皇子当上了太子。
在一年后，大哥和蒙古族谋反失败，最终曝尸荒野。
李政那个叛徒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三皇子一剑杀了。
这些就是我死后看见的场景了。
幽冥的忘川河上，是排队喝孟婆汤的鬼魂，我也是其中一员。
这时，有人扯住了我的衣袖。
我转头看去，没看到人。
正疑惑间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我在这。
我低下头看去，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岁大的孩子，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头发披散着。
我笑着问：你是谁
可她的话却让我呆愣在原地。
她说：我是你那三个孩子，每次投胎到你肚子里，总是第三个月就没了，你们大人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吗
童言童语的质问最击人心。
我摸摸她顺滑的墨发，是娘亲对不住你，是娘亲无用，护不住你。
即使我悄无声息地让太子妃的孩子死了和落了，将她对我的伤害报复了回去，但失去的孩子已经无法挽回，对这个小家伙的伤害道歉也是没用的。
小孩无奈道：好吧，希望下一世你能好好保护住自己的孩子，不要让她再像我一样受委屈了。
我笑着看她好。
前世种种如过眼云烟，我们都该期待来生才是。
番外
赵晋：
我从小便爱慕一人，她是郦朝尊贵的月容公主，才华横溢，容貌昳丽。
她出过京城，见过外面的世界，和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
她为天下女子创建女学，让女子也能参加科考入朝为官，让女子有了另一种更好的活法。
百姓提起她便是她也只是聊她为国为民做的贡献。
她让我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让美貌在才华面前不值一提。
她是明媚的，热烈的，活泼的。
这样的她怎能不让人心动。
她太美好了，美好到想让人毁了她。
但我对她的爱意从未宣之于口，因为我认为这样的女子不能被凡尘俗世所困扰。
我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只是看着她我便心满意足了。
可我父亲要造反，权利面前，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骑着铁骑，手握玄剑，率领兵马踏破宫门，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她父皇母后、三个哥哥，看着她悲伤欲绝的样子，我的心也快跟着碎了。
我抬步走到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说：月容公主，本将心慕你已久，我饶你一命，但要求是你给我做妾。
她厉声痛斥我：我就是死，也不会被你这种人侮辱。
话落，她起身撞向身后的柱子。
我从未想过，我习了多年的武，杀了无数人，竟然会有一日拦不住一个求死的女子。
看着心爱的女子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时，我心中竟然是欢喜与悲伤交加的。
那是我第一次这样看她，她那般安静，我离她那么近。
脸上的伤口让她更加美艳动人。
她没死，但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失忆了。
看着她醒来后懵懂的样子，我的心都化了。
我告诉她，她是救过我的农女，只是在一次刺客追杀我的时候，我们一起掉下了悬崖，她便失忆了。
我为她取名曦字，想让她如以前一样阳光热烈、明媚。
为了她，我让人杀了所有知情的宫人，换了一批没见过她的人。
她当了我三年的良娣，我深知不能留下前朝血脉，所以她怀过三个孩子，我都想方设法借太子妃之手让她流产了。
她一直以为是太子妃善妒，所以对她的孩子报复了回去，我一直都知道一切，这样能让她出气就好。
手下在两个月前找到了李政，那个蠢货在我威逼利诱下背判了李俶，交代了所有事情。
我借带李月容出宫门散心的之由，让李政见到了她。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什么都知道，她偷听我和三弟的话我知道，就连她让椿和托人从宫门外带来鹤顶红我也知道。
去她那里之前，我回想了自己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深知自己对不起她，我是个混蛋。
我爱她，我真的很爱她，她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看着面前一大桌菜的时候，我在想，哪道菜里会有毒呢
在看到她迫不及待让我喝酒时，我心头一紧，她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我仰头喝下了那杯酒，可没想到她竟然会自戕。
她怎么那么傻，明明是我的错，她不该死啊。
到了地府，我一直在忘川河边等她。
等了好久，我才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
我想上前，却看到一个小孩在她身边。
那应该是我们的孩子之一吧真可爱，要是我当时没有那么狠心，也许我们的结局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有上前，因为我知道她肯定恨我。
希望我们下辈子可以幸福的在一起。
李俶：
在赵家谋反的时候，我和三弟正在城外射猎，想射一只狐狸，做一件狐皮披风给容儿当生辰礼。
没想到，这日之后，便和他们天人永隔。
我们的妻儿都死了，听说，所有人的尸体都被挂在城门曝尸十日。
心中郁恨难平，但来不及悲伤，只能一路逃亡，我们逃到了蒙古。
我娶了大汗的长女，用了三年的时间让他们信任我。
在听到赵晋被他的良娣下毒毒死的时候，我高兴得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啊，哈哈哈哈哈......
但仇人不止这一个，我挥手召集兵马向王朝京城方向攻打。
可我还是失败了。
我不明白，我只是想报仇，怎么就这么难！
死后，我的灵魂飘在空中，看着兵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最后成为了一抔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