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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镜魂录·星轨劫

    第一章

    镜湖初逢

    璇玑的云履刚触到青石板,镜湖水面便炸开三尺高的水花。七月十五的月光被怨气染成青灰色,十二道青白鬼爪破水而出,直奔她眉心而来。渡厄笔在掌心嗡鸣,金光大盛之际,却见道青影从旁掠过,檀木折扇精准卡住最凌厉的那道鬼爪。

    姑娘当心!

    书生装束的男子被黑雾缠住脚踝,半截身子已浸入湖水,却仍扬着折扇替她挡下致命一击。璇玑旋身扣住他手腕拽向岸边,指尖触到他内侧的旧疤时,神力突然一阵紊乱——这道月牙形的疤痕,分明是三百年前苍溟神君替她挡下魔尊骨刺时留下的。

    多谢公子。她不动声色地松开手,渡厄笔凌空画出往生咒,却见那些碎成磷火的鬼气突然凝成箭头,调转方向射向书生咽喉。情急之下,她挥袖震碎磷火,却在相撞的气浪中瞥见男子眼底一闪而逝的琉璃金光。

    在下苍溟,进京赶考途经此处。男子甩了甩湿透的广袖,袖底金线绣的二十八宿星图若隐若现,方才在茶棚歇脚,老板娘递来的茶汤竟有血腥味……

    苍溟!璇玑这才开始认真的上下打量他。

    苍溟面上带笑,瘪了瘪嘴,一脸趣味的回看她。

    不好意思,我那么看你是因为你的名字和我认识的一个人的一样,不由自主的多看了看。璇玑尴尬的收回眼神,抬手作了一个揖,以示抱歉。

    无妨,说明我们很有缘分!苍溟抿嘴偷笑,心想他能记得自己便是好事了。

    话音未落,湖边茶棚传来瓷器碎裂声。璇玑转身时,正看见老板娘的头颅以诡异角度扭转,颈间缠着的竟是条人骨项链,汤锅里浮着半张泡发的人脸,七窍正往外渗着黑水。渡厄笔尚未出鞘,苍溟突然踉跄着撞向她,借势将掌心贴在她后腰命门穴——磅礴神力如暖流涌入,让她滞涩的经脉瞬间通畅。

    小心!他的呼吸扫过她耳际,璇玑这才惊觉身后鬼爪已至。渡厄笔应声出鞘,金光闪过,鬼爪应声而碎,却见苍溟肩头已被抓出三道血痕,鲜血滴在湖面,竟让怨气翻涌的湖水瞬间平静。

    子时将至,镜湖中央升起九座水坟。璇玑的引魂铃撞上鬼域结界时,苍溟突然按住她握铃的手,指尖划过她掌心薄茧:坎位水脉与天枢星相冲,姑娘若在离位布火阵,我可在震位引开怨气。

    你怎会懂星轨方位璇玑侧目,发现他指尖掐的正是神界秘传的北斗覆阵诀。

    幼时随父亲观星,略懂皮毛。苍溟低头整理发冠,耳尖却微微发红——他不敢告诉她,这三百年间,他每日都在星台推演她的历劫轨迹,为她担忧,连掌心的茧,也都是临摹她画符的手势磨出来的。

    火阵燃起的刹那,九具新娘尸身破水而出。来势汹汹。璇玑看清她们腕间的同心结时,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神魔大战,苍溟神君正是用同样的结绳替她系紧战甲。她赶紧挥出渡厄笔,渡厄笔刺入鬼核的瞬间,苍溟踉跄着跌坐在地,脸色苍白了些许,袖中天地佩碎片发出微光——为了维持凡人躯体,他已透支了三日的神寿,而每透支一日,他在凡间的身体便要虚弱几分。

    璇玑赶紧上前。

    苍公子的伤……璇玑撕下袖中鲛绡为他包扎,指尖触到他手腕内侧的朱砂痣,形状竟与苍溟神君的命星印记分毫不差。

    心中疑惑起来,来不及多想,又关心他伤势来。

    不打紧。苍溟看着她低垂的睫毛,突然想起在神界时,她总爱站在星台前看他推演命盘,那时他多想告诉她,每一道星轨的终点,都是璇玑平安。而此刻,近在咫尺却要隐瞒身份,这种滋味,比承受神罚还煎熬。

    2

    客栈迷香

    西南方的血月沉甸甸地压在飞檐上,将整座客栈浸在暗紫的光晕里。璇玑刚一踏上二楼,鞋底便陷进浸了尸油的木板,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顺着木缝钻出来,像无数细小的毒针蜇着鼻腔。她指尖掐进掌心,渡厄笔在掌心跳动着微光,忽然听见耳畔传来折扇轻磕手背的脆响。

    子时三刻阴气攒聚,姑娘闻见的不是汤腥——苍溟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从后颈处漫上来,是画皮鬼熬骨炼油时,混着生魂怨气的焦臭味。他的指尖掠过她发间银铃,铃身刻着的二十八宿星图突然泛起微光,那是三百年前他在星台边,用自己的神格碎片逐一刻下的护佑。璇玑浑身一僵,这串银铃的振频,分明与记忆中苍溟神君寝殿的星灯同调。

    木楼梯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转角处浮现出一位绿裙女子。她提着裙裾款步而下,绣着缠枝莲的裙摆扫过台阶却未留半道痕迹,乌发垂落间露出后颈三道青紫色的缝合线——那是妖物剥取人皮时,针线穿透皮肉的印记。苍溟的折扇啪地展开,扇面《河图洛书》纹样映出血月的光:东南角房梁,镜中皮正在蜕皮。

    璇玑甩动引魂铃,银铃却在触碰到廊柱时发出裂音。她这才惊觉,整座客栈的梁柱都被人骨粉浸泡过,木头上密密麻麻刻着吸魂咒文。苍溟趁她分神,指尖在栏杆上迅速画出破阵符,木屑纷飞间,八卦镜突然翻转,镜面里倒映出骇人的景象:房梁上倒悬着一张半透明的人皮,血管如活物般蠕动,竟在皮肤下游走出璇玑星图的轨迹,心口位置赫然嵌着枚与她神印相同的红点。

    是冲我来的!璇玑话音未落,绿裙女子突然抬头,双眼已化作两个血洞,十根指甲暴长三尺,泛着淬毒的青黑光芒直取苍溟面门。千钧一发之际,苍溟竟不闪不避,反而将她往身后一带。璇玑本能地拽住他手腕旋身,渡厄笔划破鬼域的瞬间,瞥见他掌心凝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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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咒明明已至巅峰,却故意在她出手前散了三分——就像三百年前,他总在她挥剑时,默默替她挡住背后的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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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公子倒是镇定。她收笔时,目光落在他滑落的袖口上。金线绣着的司命殿占星纹,正是当年她陪他整理命簿时,见过千万次的星轨图。苍溟笑着将白玉佩塞进她掌心,玉佩与引魂铃相撞的清响里,她突然想起,七百年前在瑶池初见,小苍龙叼着这枚玉佩跌进她怀里,那时她以为是捡到的战利品,却不知是他化形后,用龙鳞为她打磨的第一份礼物。

    地底传来的婴儿啼哭打断思绪。璇玑循着哭声推开柴房木门,腐土气息混着婴儿骸骨的磷火味扑面而来。十八具骸骨呈北斗状排列,中央的雕花棺盖上,用婴儿脐带血画着借命阵,阵眼处嵌着枚与她神印相同的玉坠。苍溟按住她欲开棺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鲛绡传来,让她想起在神界时,每次闭关结束,案头总会有他焐热的星砂茶——原来那些看似无意的关怀,都是他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画皮鬼想借战神之身重塑妖格。苍溟指尖在棺盖上勾勒星图,每一道弧线都与她记忆中苍溟神君推演命盘的手势重合,阵眼在‘天枢位’,姑娘可记得……他忽然顿住,喉结滚动,没敢说出你教我的观星术。

    木棺突然炸裂的巨响打断话语。画皮鬼撕扯着新剥的人皮扑来,苍溟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将她护在身后。鬼爪划过他后背的刹那,月光恰好掠过他撕裂的衣襟,璇玑看见他肩胛骨处闪烁的鳞光——那是苍龙神君独有的逆鳞,三百年前为替她挡下魔尊的灭魂箭,曾整片剥落。渡厄笔不受控制地绽放金光,在鬼皮上烙下斗大的苍字,那是她刻在他佩剑上的专属印记,此刻却像一记重锤,敲开她记忆的闸门。

    你……你是苍溟神君璇玑后退半步,渡厄笔在掌心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扮作凡人她望着他抹去嘴角神血的手,腕间三道旧疤正渗出琉璃光,那是修改命簿时被天规反噬的痕迹。这些年她总以为自己在孤军奋战,却不知每道伤疤的另一头,都系着他默默的承受。

    苍溟望着她眼中翻涌的错愕与动摇,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诛仙台上,她坠下时眼中的释然。那时他就发誓,再也不让她独自面对黑暗。此刻他扯出半片破碎的化形玉,笑道:不过是个……想护姑娘周全的凡人罢了。袖中天地佩碎片发出微光,映着她发间银铃、掌心玉佩,还有他藏了七百年的心事——原来所有巧合,都是他算准的重逢;所有危险,都是他为她铺就的,通向真相的路。

    血月的光突然暗了三分。画皮鬼的残魂在金光中嘶吼着消散,可璇玑耳中却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她望着苍溟转身时微颤的肩线,突然想起在神界的某个深夜,他望着星图喃喃自语:战神星若坠,苍星必随。那时她不懂,此刻却忽然明白——原来从天地初开起,他就是她的伴星,是她握在手中的剑,更是她藏在心底的,不敢触碰的温柔。

    柴房外,血月渐渐西沉。苍溟整理着被鬼爪划破的衣襟,却没发现璇玑指尖正轻轻抚过掌心的白玉佩,那里刻着极小极小的溟字,是用他的神血写成的,永远不会褪色的,属于他们的秘密。

    3

    乱葬岗迷踪

    乱葬岗的磷火凝成苍龙形状时,璇玑的罗盘指针突然指向自己心口。苍溟蹲下身,用玉簪在地上画出璇玑星图,每颗主星旁都有颗暗星相随:姑娘可知,每颗星辰都有自己的伴星

    他指尖划过天枢星旁的暗点:就像这颗‘苍’星,从天地初开便追随着战神星,哪怕被天河的逆流冲散,也会拼尽全力回到原位。

    地面突然塌陷,百具枯骨拽着璇玑脚踝往下拖。混乱中,她看见苍溟周身亮起琉璃金光,龙角从发间显露又隐去——那是苍龙神君濒临失控的征兆。鬼域深处,鬼王的笑声混着尸臭涌来:战神殿下,你身后的小跟班,可是用半颗神心换的凡人躯壳呢!

    璇玑的渡厄笔突然落地。她想起三百年前神魔大战,苍溟神君正是在这样的鬼域里,用龙身替她挡住万鬼啃噬,最终神格碎裂三成。此刻苍溟眼中的决绝,与记忆中的身影完全重合。

    抓住我!他的声音带着神君特有的威严,璇玑下意识扣住他手腕,却触到密密麻麻的疤痕——那是用神血修改命簿留下的灼痕,每道疤痕,都对应着她历劫时的一次死劫。

    鬼王显形的瞬间,苍溟的凡人躯体开始透明。璇玑接住他坠落的身体,引魂铃终于显现出被封印的记忆:诛仙台上,他抱着她即将消散的魂魄,用神骨碎片一片片拼合;神罚殿内,他跪在雷神像前,剜出的神心化作她腕间的红绳……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她的泪滴在他心口,竟开出金色优昙花——只有神骨共生的双生神,才能催开的往生之花。

    苍溟咳出金血,指尖抚过她眉间神印:七百年前,你在瑶池捡回那条遍体鳞伤的小龙时,可曾想过,他早已将龙鳞蜕给你,化作你战甲下的护心甲三百年前,你为他碎了战神金身时,可知道,他宁愿永堕轮回,也不愿看你独自承受神罚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璇玑哽咽着,心中满是懊悔与心疼。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独自战斗,却不知背后有个人默默付出了这么多。

    因为我怕……怕你会有负担。苍溟虚弱地笑了笑,只要能护你平安,我做什么都值得。

    4

    诛心之劫

    血月裂开第三只眼时,苍溟的指尖已化作星尘。璇玑终于明白,他每次巧合的受伤,都是在替她承受劫数;每次无意的触碰,都是在为她稳固神格。渡厄笔在她掌心发烫,笔尖自动画出苍溟二字——那是刻在她神魂深处的名字。

    别用弑神咒。苍溟蒙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见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你看,我们的红线从未断过。他腕间的红绳突然发出强光,璇玑在识海中看见,这根红线的另一端,紧紧系着苍溟神君的命星,哪怕他坠下诛仙台,哪怕他剜去神心,都从未松开过。

    鬼王的白骨剑贯穿他胸口的瞬间,璇玑的神印迸射出血色光芒。她终于记起,天地初开时,创世神以左骨化战神,右骨化苍龙,双神共生共灭,命盘上的名字从一开始就写在一起。所谓历劫,不过是上苍给他们的一次机会,让战神学会低头,让苍龙学会言说。

    原来,你就是我的伴星。璇玑握住他即将消散的手,将渡厄笔刺入自己神印,没有你,这战神之位,不要也罢。

    神力暴走的余波中,苍溟看见她战甲浮现出上古梵文——那是只有双生神才能催动的归位咒。他想阻止,却听见她轻声说:七百年前,是我捡你回战神殿;三百年前,是你陪我跳诛仙台;这一世,换我来抓住你。

    傻瓜,何必……苍溟话未说完,便消散在一片金光中。璇玑抱着他残留的神格,泪水决堤。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原来不知不觉间,苍溟早已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5

    星轨重逢

    九重天的钟声响起时,璇玑跪在三清殿前,怀中抱着苍溟破碎的神格。她的战甲已碎,神血染红了十二道台阶,却仍紧紧护着他即将消散的魂魄。天帝的声音从云层中传来:你可知,用战神神格换他重生,从此永堕轮回

    我早知他为我改了十七次命盘,剜了三次神心,碎了五片神骨。璇玑低头吻他冰凉的额角,如今我不过是,把他给我的温柔,一一还回去。

    在她坚定的信念下,神力与苍溟的神格渐渐融合。终于,苍溟在剧痛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人间的竹床上,窗外飘着桂花香气。推门而入的女子穿着红衣,腕间系着他熟悉的引魂铃,看见他睁眼,竟红了眼眶:苍公子,可还记得镜湖的救命之恩

    他摸向枕边的折扇,扇面上新添了幅星图,每道轨迹都指向红衣女子的方位。扇坠玄玉发出微光,映出她眉间未褪的金印——那是他用最后神力为她留下的护身符。

    姑娘是来讨报恩的苍溟笑着起身,发现腕间多了枚玉珏,刻着并蒂莲纹样,正是他们神骨共生的印记。

    璇玑突然抽出渡厄笔,笔尖却抵住他心口:这次,换你做我的小跟班。她耳尖发红,却仍直视他的眼睛,神界的规矩,被救之人要跟着救命恩人三百年,苍公子,可愿与我共赴红尘

    窗外的桂花香混着降真香,苍溟忽然想起在神界的某个秋夜,她站在星台前说:苍溟,你说星星会孤单吗那时他没告诉她,从她成为战神的那日起,他就自愿成为她的伴星,哪怕燃烧神格,也要照亮她的每一条路。

    愿为姑娘执灯,照尽人间鬼域。他低头吻她指尖,却发现她掌心早已刻着他的名字——那是用神血写的契约,从此星轨相连,生死与共。

    6

    人间星图

    终章·人间星图

    三年后的中元节,江南的雨丝裹着桂花香钻进客栈木窗。璇玑望着烛火下苍溟的侧影,他正对着窗纸画星图,笔尖落下的轨迹与三百年前在神界星台如出一辙。纸页上墨迹未干,二十八宿的主星旁都多了颗细小的溟字暗星,像极了他当年偷偷刻在她战甲内衬的模样。

    在想什么苍溟忽然转头,笔尖在她鼻尖点了个墨点,可是嫌我画得太慢他手腕翻转,扇面上的星图突然活了过来,北斗七星化作流萤绕着她发间银铃飞舞——那是他用三百年神寿为她改良的永夜灯。

    璇玑望着他腕间早已愈合的疤痕,突然想起镜湖初见时他狼狈的模样。那时的书生装早已换成了绣着暗纹的青衫,发冠上的白玉坠子却始终未变,正如他眼中倒映的星光,七百年未改分毫。若我当初没认出你……她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茧,那里还留着画星图时磨出的薄皮。

    那就再陪你从镜湖开始,走遍人间每处水鬼出没的渡口。苍溟握住她的手,在掌心画着北斗七星,指腹擦过她虎口的薄茧,第一百次劫数时,我会故意让水鬼削断鬓发,像初见那样跌进你怀里。他忽然低头,吻去她腕间红绳上沾着的墨渍,直到你看见,每道星轨的终点,都是‘璇玑’与‘苍溟’的重叠。

    窗外的雨幕突然泛起青光,引魂铃在腰间轻颤。璇玑刚要起身,苍溟已按住她肩膀,广袖翻卷间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龙鳞纹——那是护心鳞在感知危险。这次让我来。他展开折扇,扇面《河图洛书》纹样吸收了烛火,化作漫天星斗飘向雨幕。

    檐角铜铃叮咚作响,苍溟的身影已融入雨帘。璇玑看见他指尖掐着只有神界高阶神君才会的北斗锁魂诀,每颗星子落下的位置,正是当年在乱葬岗为她挡刀时的旧伤处。青鬼的尖啸声中,她忽然想起他曾说神骨共生,痛痒相连,原来他每次替她承受的劫难,都化作了星图上的点点荧光。

    雨丝斜斜扑在窗纸上,映出苍溟挥扇的剪影。他发间别着的玉兰花是她今晨插的,此刻在风雨中微微颤动,像极了七百年前瑶池畔,那条总爱用尾巴卷着玉兰花讨好她的小苍龙。当最后一道星光坠入青鬼眉心,他转身时衣摆已湿透,却仍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折扇——扇骨内侧,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吾心似星,永随君侧。

    回来啦璇玑递过干帕,指尖掠过他冰凉的手腕。苍溟忽然捉住她的手,将沾着雨水的玉兰花簪进她发间,这个动作他在神界偷偷练习过千万次,此刻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做。镜湖的水鬼若知道,当年那个被他们拖下水的书生,如今能唤来整条银河的星光,怕是要悔青了鬼爪。她笑着调侃,却在触到他掌心的老茧时红了眼眶——那是为她抄写命簿、绘制星图磨出的痕迹。

    烛火突然爆起灯花,璇玑的渡厄笔自动落在案头。笔尖游走间,新的命簿浮现:苍溟与璇玑,初遇镜湖,共破画皮鬼借命阵;再逢乱葬岗,同战鬼王诛心劫……墨迹未干,窗外的银河却突然清晰,两颗主星缓缓靠近,正如他们交叠的指尖,正如他当年在诛仙台说的生死与共。

    知道司命星君为何总躲着我们吗苍溟忽然凑近,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玉兰香,他说自从我们下凡,神界的命簿每天都在自动补全,全是些……他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她刚写下的生生不息,全是些连创世神都算不到的,关于‘爱’的劫数。

    雨声渐歇,璇玑望着他发间未摘的玉兰花,突然想起初遇时他耳尖发红的模样。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的重逢;所有的危险,都是他为她打开心门的钥匙。当她的渡厄笔与他的折扇相碰,铃响与星芒交织成光,映出窗纸上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执剑的战神,一个是护星的苍龙,却在人间的烟火里,成了最寻常的我们。

    银河下,苍溟忽然牵起她的手,将一枚刻着并蒂莲的玉珏套上她无名指。那是用天地佩碎片与她神血共铸的,在神界,这叫星轨契约。七百年前你捡我回战神殿,三百年前我陪你跳诛仙台,现在——他吻去她眼角的泪光,该换你收下我的聘礼了,毕竟在人间,救命之恩可是要‘以身相许’的。

    窗外,最后一滴雨水坠入青石板,引魂铃的余韵与星图的微光交融。璇玑忽然明白,所谓劫数,不过是神明在漫长岁月里,为彼此写下的情书。那些藏在疤痕里的守护,混在神血中的温柔,还有星图上未说出口的我爱你,最终都化作人间的一盏灯,一檐雨,一段让银河都失色的,属于他们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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