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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月光朦胧,“三更半夜,防火防盗。

    ”的打更词从府墙那头传来,伴随着一慢两块的“咚——咚!咚!”的梆子敲铜锣的声音渐行渐远。

    谢知绯打了个哈欠,推开房门左右,探出头左右观察。

    现代熬夜的生物钟居然被无聊打败了,因为没什么娱乐,她早早就觉得困了,要不是教了贺与共用围棋子下五子棋,恐怕早就躺床上昏睡过去了。

    谢知绯蹑手蹑脚地跑到无人处,等待崔决出现。

    “你在这里做什么?”晚风已悄然带了热气,崔决出现的时候,谢知绯正一手支着下巴,倚靠在廊下的柱子上。

    因为知道崔决一般都会设独立的空间,所以谢知绯也没压低声音。

    “等你啊。

    ”“为什么不在房间内等?”崔决疑惑地皱起眉。

    谢知绯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惯性思维的陷阱,因为昨日是在院中见到的崔决,她就觉得应该出门等崔决。

    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她起身往房间里走,讪笑两声,“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然后迅速转移话题,“这不重要,师尊,有个很紧急的事情需要你处理。

    ”崔决无声看过来,像是在疑惑。

    “我今天下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虽然让我们用面首的身份进公主府是很容易的,但是皇帝的探子肯定也在啊!”谢知绯处理这样的情况不多,所以很多时候反应总是慢半拍,她也是在跟裴思元那次聊天之后忽然反应过来,裴思元要做给皇帝的人看,那他们这些面首们肯定也有人负责看管,说不定还会记录在小册子上每天汇报。

    “处理过了。

    ”“什么?处理什么了?”谢知绯话其实还没说完。

    “李建那边,不会知晓你们的存在。

    ”崔决又耐着性子多解释了一句。

    站在屋门口,谢知绯正要开门,听见这话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给崔决。

    看崔决面无表情地穿过她的胳膊又忽然反应过来崔决看不见这种动作。

    她轻轻推开房门,无语地摇头轻笑了一下。

    “还得是师尊,等我想起来,事情早乱成一团了。

    ”她恭维道。

    崔决自顾自坐下,并没有搭理这句话。

    谢知绯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每日的工作汇报,挑了重点说,夸大了自己的功绩。

    汇报着汇报着她自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谢知绯心说:我不是来拆散他俩的吗?怎么感觉做的都是好事啊。

    崔决听出来她的卡顿,侧目感知她的状态:“怎么不说了?”“呃没有,”她摸摸自己的脖颈,皱着眉,吞吞吐吐:“就是觉得吧,师尊你说这个暗红线吧,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有话直说。

    ”崔决从前就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修仙的时候他就很厌恶低效率的沟通。

    “好吧,我想撮合他俩。

    ”谢知绯以极快的速度把这些字串起来说出口。

    她低下头做好了迎接责骂的准备,没想到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谢知绯忍不住掀眼皮撇了一眼崔决。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打开‘神息’了?”崔决的手指在桌子上,食指轻叩了两下。

    谢知绯眨巴了两下眼睛,回忆起来,只要崔决不在,她好像是不怎么拿出来看。

    即使是今日下午大把的空闲时间,她也在到处找乐子,想尽办法给自己放假。

    “也,没有很久吧?”她声音渐弱。

    “解冤缠的部分,你是不是没看完?”崔决轻敲了两声桌面。

    “是。

    ”见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她右手幻出“神息”现场狂补功课。

    “我说过,”崔决起身,“你只是成了神使,不是变成了天才。

    ”谢知绯扁扁嘴,闭眼翻了个白眼。

    “这个问题,留给你自己去翻阅,”崔决转身准备离开,末了又转过身来,“‘神息’,远比你想象中更有用。

    ”师徒俩一个姿势,都喜欢在快离开的时候补充。

    谢知绯手戳屏幕翻阅着部分文字记载,又把最后那句话反复琢磨了一下。

    什么叫“比想象中更有用”?她没想明白,决定先学会儿再说。

    “神息”记载,所谓“解冤缠”并不只有斩断红线这一种方法。

    暗红线断开,两个人的孽缘至此终结,平行世界的冤缠也一并终结。

    而还有一种方法,暗红线未必非要断开。

    -李昭那日听了谢知绯的话之后并没有急于行动。

    如今她身边跟着的婢女一共有四个,她们中有人是乱世没了爹娘的孤儿,有人是差点沦为两脚羊的可怜人,有人是她在敌军手中救下的俘虏。

    对李昭来说,即使是在战场上,她也可以将后背毫不犹豫地亮给她们。

    休战的时候,李昭组建的娘子军围坐在一起,她们苦中作乐,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即使是几人分食一块胡饼,也并不喊累喊苦。

    怎么就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呢?她在院中枯坐到天明,又起身收敛情绪,如同往常一般练剑。

    剑风扫过,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凛冽。

    谢知绯的计划算不得完美,李昭是学过兵法的人,她将其中关窍想明白之后锁定了两个人。

    想好之后她如往常一般上朝。

    只需要分开这两人,分别放出不同的消息,一试便知。

    而消息的内容,则是关乎李昭对于面首的态度。

    -见过崔决之后,谢知绯又难得空闲了一日,不过她没敢休息,一直在兢兢业业修习法术。

    谢知绯不清楚公主的试探会持续多久见结果,但是以她对公主的了解,公主应该是个很有效率的人。

    她现在头疼的是,如何将组个局将两人凑在一起。

    她在圆桌前坐着,面前是空着的棋盘,她一手支着下巴,食指在脸上轻轻敲着,眉头紧锁。

    坐在她对面的贺与共歪着头看她,“阿绯,要不要下五子棋?”谢知绯摇摇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习惯性咬着嘴边,“不了,我还有事要想。

    ”“好吧,那等你闲下来后,我给你找几本书解闷?”贺与共并未戴幞头,装束也随意简单。

    “不用”谢知绯的眉头没有松开,然后又抬头看了贺与共一眼,“书?”她想到了那日在贺与共厢房看到的书。

    “对啊。

    ”贺与共看着她,忽然一瞬间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他觉得谢知绯应该就是爱看书的,脑海中划过的片段让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贺与共一手按住太阳穴,眉头紧皱。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是檐下风铃的响声。

    谢知绯和贺与共对视一眼,起身推开房门。

    面容肃穆的侍女正在门口挂绛纱灯,灯笼上面用金丝勾坠,珍珠做成的帘幕垂在外圈,末端是红色的穗子,内圈是不同颜色的纱,里面透出柔和的灯光。

    谢知绯留心欣赏着这漂亮的灯笼忽然想起来看过的电影。

    这个灯笼难道是?挂完灯笼,侍女回到她原本的位置,月光之下,谢知绯才看到面前站着的两列侍女。

    为首的女子眉目低垂,上前行礼后恭敬道:“公主今日召崔郎君‘校勘琴谱’。

    ”琴谱?谢知绯心说她也不会啊。

    不过还是耐着头皮点头跟在后面。

    她最后朝贺与共点点头,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一直走到了一个地方,她抬头一看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兰汤室”。

    谢知绯这才有了实感,她居然要用崔决的身子侍寝?不是吧?她没变那玩意啊。

    为首的侍女端过来一杯酒,低头奉上托盘。

    “还请郎君饮罢瑞露,移步兰汤。

    ”没事儿,谢知绯安慰自己,反正这个身体百毒不侵的,区区杯子汤算得了什么?她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然后尝到了酒味。

    她惊奇地挑了挑眉,觉得味道还不错。

    谢知绯迈步入内,侍女便不再跟随,规矩地行礼退下。

    她有些紧张地踩在碎石围绕的石阶上,两侧牡丹尚未绽放,月光下,只能看见绿叶间几枚青涩的花苞。

    谢知绯在洗与不洗之间犹豫了一瞬,最终绕过屏风。

    公主在案前看书,烛影昏黄,映得她眉目如霜。

    一旁的池水泛着涟漪,闪烁着细碎的光。

    李昭抬眸看了谢知绯一眼。

    “坐。

    ”话音刚落,书又翻过一页。

    谢知绯战战兢兢找了个远一点的座坐下,两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之上,显出几分拘谨。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李昭像是被谢知绯的姿态逗笑了,闭眼摇摇头“崔郎君莫不是忘了?”谢知绯眨眨眼,反应过来了:“噢噢我懂了,都在公主的计划之内!”她放松了警惕,起身向公主靠近了些,“公主您在看什么书呀?”李昭指尖一抬,将封面露给她,是一本兵法书。

    谢知绯目光一顿,边回忆边问道:“公主可知道一本兵法书?讲的是‘穷寇莫追’,但是结合了实战案例,详细解释了‘如何用瓦解残部’之类的。

    ”李昭倏地抬眼:“你在哪里看到这本书的?”谢知绯被这个眼神吓到,以为是禁书,支支吾吾不敢应。

    李昭垂眸掩去眼底波澜,指尖轻抚书页边缘:“不过是少时手记的兵法札记。

    先帝在位时曾命人誊抄传阅。

    后来”她顿了顿没有继续下去。

    想也知道李建那么小气的人,不会允许这本最能体现李昭在军事上能力的书被广泛传阅。

    谢知绯本意是想借阅的,因为觉得写得很是生动,文笔风趣,字里行间的灵动与得意,与眼前这个冷峻的公主判若两人。

    如今听到这里,想到那些精妙的布阵之法,那些奇谋巧思就这样被束之高阁,不免有些失落。

    谢知绯想了想,最终还是补充道:“我在驸马房中看到这本书的,不过没来得及细看。

    ”谢知绯不怕这话被驸马听到,以她对这两人的了解,这话公主压根不会去求证的。

    一缕细风掠过,烛火摇曳,李昭的侧影忽明忽暗。

    谢知绯看到李昭唇角勾勒起浅浅的弧度,与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逐渐重合。

    “是吗?”李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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