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章

    新酒品鉴会前时。

    身为家族唯一酿酒传人的我被姐夫带来的外地客商堵在酒窖深处。

    他们把劣质酒精灌进我喉咙,用碎裂的酒瓶渣挑断我腿筋。

    被发现时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姐夫震怒,给警方施压,发誓一定要让暴徒牢底坐穿。

    还请来了一百名北城的专家全力救治我。

    救护车的鸣笛声近,我却听见窗外传来我姐程思月颤抖的质问。

    老公,为了扶小梦上位,我们找人毁了霜霜的味觉和腿脚,是不是太狠了?姐夫的声音低沉阴森,程霜霜霸着传人之位整整10年,一直欺负打压小梦,嫌她是我资助的讨饭女,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今晚小梦带着改良配方亮相品鉴会,这是她唯一能打败程霜霜的机会。

    放心吧,她毕竟是你妹妹,就算残疾了,我们也会养她一辈子。

    我想起三个月前姐夫跪在祠堂发誓的模样,程氏酒坊血脉相传,我永远是小霜最忠实的守窖人。

    1浓烈的消毒水味盖不住我浑身的血气和酒糟气。

    朦胧中我睁眼,看见医生举着ct片直摇头,再不洗胃接肌腱,这丫头这辈子都再也站不起来,更试不了酒。

    他目光灼灼,周总,我建议尽快送到省城最好的外科医院……没想到下一秒,姐夫猛地砸碎输液瓶,送什么送!你们医院救不了,省城能有多大能耐?姐夫周耀辉转过头朝向姐姐,使了个眼色,要是程霜霜还能踩着高跟鞋巡视酒窖,小梦怎么镇得住那帮老匠人?程思月哭着扯他衣袖,可霜霜的舌头是最好的测酒试纸……就是要她尝不出酒味才好,不能说话更好!姐夫冷哼一声。

    突然,他弯腰温柔地擦去我脸上的血痂,这样她才不会发现我们早把百年老窖里的酒母换成了我和小梦新配的工业酵母。

    他冰凉的手在我脸上反复摩挲,霜霜,传统酿酒太慢啦,现在都是勾兑香精的时代了。

    他在我耳边低语,霜霜,谁让你守旧呢。

    你看人家小梦,她最懂我,是不是?灯下,我看到姐夫中山装上别的金丝徽章闪闪发光。

    那是省酿酒协会理事的标志。

    三个月前,正是姐夫和姐姐亲手把我推进竞选现场。

    说程家女儿就该穿着苗银礼服站在镁光灯下。

    而且他俩结婚的时候,我还是花僮。

    母亲离世的时候,姐夫跪在我妈床前,声泪涕下,您放心,我和思月一定这辈子都会豁出命保护程氏酒业,保护霜霜!可如今他俩居然联合起来弄废了我的嗓子、胃,还挑了我脚筋把我变成了残疾人。

    就是为了让我姐夫资助了十几年的徐梦上位。

    可我觉得他俩有问题。

    上周,我还在酒窖撞破了姐夫跟徐梦在地窖抱在一起啃。

    两个人难舍难分。

    见我出现,两个人赶忙赶紧慌慌张张地分开。

    后来我质问姐夫,为我姐打包不平。

    我问他为什么被判姐姐,但姐夫满口抵赖,只说是我看花了眼。

    我去问徐梦,她的口供也和姐夫如出一辙。

    只见姐夫抬起身,颐指气使地指使医生干活,我小姨子的舌头和胃一定要用最好的进口止痛药,如果没有止痛药,麻药也行。

    至于跟腱,你们推荐的粘合剂不行。

    我刚找人定了国外进口的,运过来要一周。

    我彻底清醒。

    瞪眼张嘴说不出话。

    嘴里胃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一次次碾过,皮开肉绽。

    哟,霜霜醒啦。

    姐姐叹口气走近我,紧盯着我再也活动不了的嘴,满脸厌恶。

    她喉头滚动三次才发出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得见,好臭。

    她突然抓起镊子砸向护士,干什么吃的你们!看不见我妹妹嘴里一直流脓呢?“而姐夫整个人蜷缩在阴影里,牙齿咬得咔咔响,居然敢这么对霜霜,那帮牲口就该每天被泼三次硫酸,不然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姐夫,什么事后……来……我哽咽着,忍着喉头的剧痛问姐夫。

    现在我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姐夫眼神躲闪,声音发虚,霜霜,忍忍,专家组在机场遇到医疗设备托运纠纷。

    最迟……最迟明天下午就能会诊。

    他可真会演啊,我听着想笑。

    但不一会儿又因为剧痛,认命地闭上了眼。

    姐姐姐夫似乎都很怕我清醒,大家都别说话,让小霜好好睡会。

    梦里不会痛。

    再等几个小时,新酒品鉴会就开完了。

    医生清冷的声音传来。

    程小姐,对不住,家属不让送专科医院,只让就地治疗。

    我睁开眼,对上他有些泛红的眼睛,我用酒精先给你消毒伤口,我知道很疼,但你得忍着。

    万一伤口崩得更大,以后你更难恢复。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医生深吸一口气,用力把手里的酒精棉按在了我血肉模糊的脚上。

    剧痛钻心,我想喊出声。

    但也只能无力地发出几声低微的嗬嗬声。

    真想死了算了。

    再次睁眼,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次没在救护车里,在病房。

    姐姐姐夫终于肯把我送来救治了。

    估计也是怕万一我死在救护车里,交代不过去。

    门口突然传来姐姐紧张的声音,老公,品鉴会还有1个小时就开了,媒体都到了,现在就让记者过来病房吗?姐夫不假思索,嗯,抓紧时间,赶紧把房间号发过去。

    反正霜霜现在也说不出话。

    我们就说她跟男模去跳钢管舞,喝大了烧胃,然后从台上摔下来了。

    姐姐愣了愣,那记者看到霜霜这幅样子,会相信咱们说的吗?姐夫一声嗤笑,霜霜已经废掉了。

    至于为什么会废掉,谁会关心?她又不能说话,还不是我们说啥就是啥。

    万一以后她恢复了,能说话了,我们就说当年她喝了原浆得了精神病,说的都不可信。

    这样小梦才能更顺利地上位,还能给媒体造成成临危受命的感觉,她才能坐得更稳姐夫冷着声,徐梦和我亲妹妹没有区别,我答应给她的,不允许别人再来染指。

    2我听得心如死灰。

    我已经这样了,姐姐姐夫为什么还要作践我,给我安一个玩舞男的名头?他们想让徐梦登台,就一定要把我踩到泥里去吗?门开了。

    姐姐慢悠悠走了进来,假情假意地低头对我说,霜霜,医生说已经给你消了毒,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她突然掏出唇膏,细细描着我干裂的嘴角,媒体快到了。

    我们小霜什么时候都要漂漂亮亮地,对吧?突然她伸出手,把精心涂好的口红晕染开,一直往我嘴唇外抹。

    造成夜店玩太疯,口红糊了一嘴的假象。

    我本来就干裂的嘴唇被她用力揉得更痛。

    我忍不住躲闪着哀求,姐……痛……姐姐手下不停,继续用力揉搓。

    我鼻尖飘来了一丝血腥味。

    终于,姐姐退后几步,对着刚走进来的姐夫夸耀自己的杰作,去夜店玩舞男就要有模有样,怎么样?够花不?真不?姐夫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真真的,这下,霜霜受伤的逻辑链就闭环了。

    突然,病房们被人狠狠踹开。

    一群记者举着长枪短炮冲了进来。

    他们举着直播杆和补光灯,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围住我,眼神赤裸裸地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我蜷缩在病床上,腿脚处还是鲜血淋漓,浑身发抖。

    程小姐,听说你包养三个男模彻夜跳钢管舞才摔的,现在瘫痪算不算活该?程小姐,你姐姐说你从小爱勾引男人,这次玩脱了感觉如何?程小姐,听说你给舞男转账三十万,是不是挪用程氏酒业公款?姐姐做作地惊慌失措,手上一点力气都不用,你们是谁,快给我滚出去!我妹妹受了伤,不过绝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不要瞎八卦!她嘴里和胃里都被烧掉了,腿筋也断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这下记者们更兴奋了。

    我去,伤这么重?最前排的女记者突然把镜头狠狠怼近我,差点都要插我嘴里了。

    真是yue了,这嘴里被灌了什么?我看着像是嘴里长菜花了,会不会传染?女记者嫌恶地往后退,还赶忙给自己戴上了口罩,确定这是酒搞的吗?这难道不是什么别的违禁品造成的?人群一阵喧哗,程霜霜平时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想不到背后也是乱来来的货色。

    我眼泪流得止不住。

    很想遮挡,却被镜头怼着脸拍特写。

    另一个记者趁我不备,直接掀开了我的病号服裤腿。

    镜头兑着脚踝处大片的殷红就拍。

    她还煞有介事地辨认,哎呀怎么脚踝上有字?不对,是纹身。

    天呐,这纹身是夜店男模的名字吧?程霜霜手机呢?拍她手机!转账记录肯定没删!啪嗒一声,我看到自己本来放在床头的手机从姐姐袖口滑落。

    她假意去捡,却被记者一把拽走,兴奋地翻着聊天记录,哟哟哟,不是转十万就是二十万,程大小姐对男人挺大方啊。

    我从没给什么男模转过钱。

    但看到姐姐得意的笑,我才明白过来。

    她和姐夫,做戏也要做全套。

    此起彼伏的哄笑中,我听见姐夫在人群外假意阻拦,别拍了!霜儿已经知错了!姐姐则抹着眼泪对镜头哭诉,都怪我平时太宠她……这才酿成大祸,还好我们小梦能顶上,才不会耽误这场品鉴会。

    他们演得那样逼真。

    逼真得让我作呕。

    姐姐突然扑到床边,颤抖着抚摸我的脸,霜霜,姐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康复中心,等你出院就送你去疗养院,戒戒色。

    我心死了,不再挣扎。

    这可是我的亲姐姐和姐夫。

    为了徐梦,他们竟然忍心毁了我,又直接在我头上戴放荡女的帽子。

    这样就可以把我死死钉在十字架上,遭受众人的口诛笔伐。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里的记者群逐渐散去,估计是要赶往新品发布会的现场。

    我听着他们临走前的聊天,听说新当家徐梦从各方面都比程霜霜强,还开辟了新配方,把酿酒效率提高了80。

    啧啧,真是个人才。

    听说长得很美,就是出生不大好。

    你懂什么,英雄不问出处!关键人家人美心善,还给程思月输过血,自己差点死掉!我愣住了。

    当年姐姐出车祸,危在旦夕。

    给姐姐输血的人,分明是我啊。

    3一群面色严肃的医生走进了病房,程霜霜的病已经拖了一整天,不能再等。

    否则即使声带治好了,只怕也说不出话,只能靠写字交流。

    她的跟腱已经断裂很久,我们不排除有感染风险。

    总之,情况很危急,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手术只有三成的成功率。

    姐姐表情悲痛,怎么会这样,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姐夫在一边帮腔,要不是霜霜非要坚持手工酿酒搞得精神不正常,她也不会去夜店买醉。

    医生的目光锐利地一闪,程霜霜血液里的工业原浆浓度严重超标,不像是买醉的那种一杯两杯。

    而且她自己就是酿酒师,难道会不小心喝原浆?说意外,过不去吧?姐夫脸色一下变了,他几乎是在吼医生,当然是意外!她总偷喝试验中的原浆酒你们不知道吗?搞得这次跟舞男乱搞也喝!看着面红耳赤的姐夫,医生们面面相觑,不再多说什么。

    而姐姐的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从始至终,她拉着我的手都没有松开,一声声悲戚地呜咽,霜霜,你一定不能有事,姐姐不能没有你。

    再睁眼,我已经回到病房。

    自己感觉手术还算成功。

    至少我的嗓子不再火辣辣地痛。

    除了伤势稍微轻点的右脚,我浑身上下缠满纱布。

    姐姐守在我床边,见我醒来,喜极而泣,霜霜,你终于醒了,还有哪里难受吗?口渴不口渴?要吃点东西吗?我突然很想冷笑。

    估计徐梦那边的新酒品鉴会早就结束了。

    效果还不错。

    明明把我害到这般境地的是姐姐姐夫,如今目的达成,又虚情假意地装关心给谁看?我牵动干涩的嘴角,闭上了眼。

    姐姐看我不理她,干脆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做,霜霜,你休息会,我去给你泡点茶润润嗓子。

    我刚做完手术,不能进食。

    否则伤口溃烂。

    但我什么也没说,由得她去。

    姐姐刚走开,她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开始震。

    我撇了一眼,是徐梦。

    姐姐没锁屏,整个和徐梦的聊天记录我都看得到。

    【姐,新老客户对咱们的新品都很满意,应该会大卖。

    】【还是你厉害,果然没看错你。

    你放心,我老公和我都会帮助你,现在霜霜再也不是绊脚石了。

    】【姐,程霜霜姐其实对我很好的,这次咱们是不是对她下手太重了?】姐姐的回复触目惊心,【她又不像你,你虽然不是我们程家亲生的,但姐姐的半条命都是你给的。

    而她,除了跟我争宠爱,还会什么?】我突然发现姐姐和徐梦的微信聊天背景居然是她和姐夫,徐梦站在中间的合照。

    像极了一家子亲人,多温馨啊。

    我颤抖着手往下翻,姐姐发了一张照片给徐梦。

    【小梦,这是当时的输血证明,姐姐一直留着想报答你。

    】我躺在床上,笑出了满眼泪。

    当年姐姐肚子怀着孩子,被车创得差点一尸两命。

    我当时身体不好,坚持给姐姐输大剂量鲜血。

    连医生都问我,确定吗程小姐,再输血可能会危及生命。

    如果确定,请签字。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陪着我去的徐梦居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许久过后,我平静地拭去脸上的泪水。

    【刘秘书,办理新身份,请问现在的进度到哪里了?】【小姐,您想要用的时候,提前半个月跟我说就行。

    】【好,半个月后我要用。

    】姐姐进门,眼睛一瞥,似乎看到了我聊天记录的最后一句,霜霜,你要用什么啊?我闭了闭眼,沙哑着嗓子,体温计。

    姐姐长出一口气,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你别的都不用想,好好养身体。

    这不过段时间,程氏的酒窖金钥匙的仪式就快举行了,程氏酒业会宣布新掌门人继位。

    她躲开我的眼,上次新酒品鉴会你遇到了意外,我们只能让小梦先帮你上台。

    没想到反响激烈,大家都很喜欢她,记者们还以为她是新一任掌门。

    我在纸上写字,那就让徐梦领走金钥匙吧。

    姐姐脸上一喜,乖啊霜霜,你真的是以大局为重。

    姐姐和姐夫一定会尽力让你恢复,然后送你出国疗养。

    你喜欢哪里,法国怎么样?好累,我闭了闭眼。

    只要离开你们,我去哪里都可以。

    这个伤透了我的心的家,我要离你们越远越好。

    半个月后我终于出院了,在程氏辉煌的大礼堂里见到了头戴冠冕的徐梦。

    她一看到我就冲了过来,紧紧拉我的手,姐姐,我听说你摔了,脏器还差点被假酒烧掉了,都快把我急死了!我抬眼间看到有记者举着照相机票拍照,还是当时来病房拍我的丑态的那几个人。

    女记者冷冷,程氏酒业家大业大,还得是个上得了台面的清清白白的人来执掌比较好。

    徐梦一脸得意,却还是勉强帮我辩解,我姐姐人也很好的,这么多年,就打过我一次。

    女记者就跟苍蝇见了臭鸡蛋,带着人一窝蜂用上去采访徐梦了。

    我艰难地低下头,摇着轮椅准备离开。

    要不是那鎏金钥匙交接需要我到场,我是一定不会出现的。

    门口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过来,殷勤地帮我推轮椅。

    我有些纳闷,因为以前我没见过他。

    可黑衣男人隔着口罩嘿嘿一笑,我是新来的,二小姐。

    周先生和大小姐叮嘱我好好照顾您,开车送您回家。

    我点了点头,任由他把我抬上车。

    直到,我发现他开的路越来越偏,根本就不是我回家的路。

    你们要带我去哪?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