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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叫马千里,一个送外卖的。

    他们说我这样的,就该一辈子在泥里打滚。

    我也以为是。

    直到那个暴雨夜,一封神秘的邀请函塞进我的外卖箱。

    我被拉进了那个光鲜亮丽的文字造梦师舞台,那里充斥着资本和套路。

    他们想把我当猴耍,当垫脚石,但我没想过,我手里这支沾满油污的笔,能刺破他们精心编织的夜幕,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尝尝什么叫疼......

    1.

    我蜷在桥洞底下,冰冷的雨水顺着雨衣的破洞往下淌。

    这雨声,听着就让人委屈。

    白天送外卖,倒了血霉。

    一碗汤撒了点,五十块没了,几乎白跑半天。

    路上还差点撞上个逆行、一边骑车一边抢单的。

    他嘴里不干不净,骂我扑街仔,不长眼睛。

    我捏紧车把,没接茬,只顾骑着那辆快散架的小电驴往前冲。

    晚上,回到桥洞底下。

    借着江对面大楼那点光,我在皱巴巴的外卖小票背面写字。

    笔是路边捡的,就剩半截。

    肚子空得咕咕叫,腿上被排气管烫伤那块,又痒又疼。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抬眼看江对岸,那排亮得晃眼的霓虹灯。

    觉得自己像只蚂蚁,随时能被谁一脚踩死。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陌生号码。

    谁啊这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听。

    喂,您好,马千里先生一个女声响起。

    我是。

    这里是文字造梦师节目组,恭喜您通过初步筛选,入围海选。

    我愣住了。

    诈骗

    我啥时候投过稿了

    我们收到一份匿名推荐,附带了您的一些作品片段。

    兴许是没听到我回答,她解释了一下。

    海选期间,节目组提供食宿。

    食宿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管饭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对面顿了一下,然后肯定地应了一声:是的,先生,我们全程提供三餐和住宿。

    管饭就行,还能有个不漏雨的顶棚睡觉。

    我去。

    挂了电话。

    我把那最后半张外卖小票,小心地揣进了怀里。

    那是我的稿纸。

    2.

    三天后。

    我按地址找到了节目录制现场。

    一脚踏进去,差点被眼前景象晃瞎眼。

    空气里一股甜腻的香水味儿,到处是穿得人模狗样的男女,端着酒杯扎堆聊天。

    嘴里全是破圈人设、流量密码、IP衍生这些我听不懂的词。

    我站在光亮的大堂中间,低头看看自己。

    T恤洗得发白,裤腿上还沾着泥点,脚上那双帆布鞋鞋头都快张嘴了。

    真像个误入皇宫的叫花子。

    总感觉四面八方不断有目光跟针似的扎过来。

    海选第一轮现场,叫透明牢笼,就是个大玻璃房子,那单向玻璃外面就是选手休息区。

    节目组真贴心,把我安排在最扎眼的位置。

    我戴上脑波输入器,冰凉的金属片正好压着额角,箍得我脑袋有点疼。

    上个月送外卖摔车留下的疤还在那儿。

    这轮的题目:城市之光。

    我想起凌晨三点还在扫大街、驼背的环卫工大爷;

    想起深夜便利店,那个总打哈欠还硬撑着给我热饭的小伙子;

    想起那些和我一样,风里雨里在城市车水马龙穿行的同行兄弟......

    节目组给的狗屁模板,我扔一边去了。

    我开始写我看到的光。

    写那些霓虹灯底下没人注意的角落,写那些在泥里打滚的小人物。

    时间到了,提交。

    大屏幕上,我的名字后面,那个AI评分器蹦出来一个数字:0.1。

    全场安静了一秒。

    然后就是憋不住的嗤笑声,嗡嗡响。

    评委席上,那个叫陈铎的,星辉总编,西装笔挺,头发像刷了油。

    他拿起话筒,嘴角撇着:马千里,这就是你的‘城市之光’凌晨的垃圾桶湿漉漉的外卖箱

    太low了,太底层了。

    他摇摇头。

    《文字造梦师》,是造梦!不是让你来这儿搞社会纪实,你的梦也太寒酸了吧你说你写的东西,给人一种你很痛苦,同时文化程度又很低的感觉。

    他旁边那个叫顾明羽的,听说就是内定的冠军,一个流量作家,立马接过话筒,对着镜头笑:

    陈总编说得太对了!我说哥们儿,有这功夫写这种玩意儿,真不如回去好好送你的外卖,起码挣俩辛苦钱。别在这儿浪费节目资源,耽误大家时间了。

    他那张脸化得比女人还细致,此刻的嘴脸看着真刺眼。

    周围的议论声更响了,嘲笑,鄙夷,像小刀子一样刮着我。

    我感觉血一下子全冲到头顶,脸烫得厉害,手心里全是汗。

    我想骂回去,想理论,可最后还是憋回去了。

    一个字都没说。

    我就那么默默站着,站在聚光灯照不到的舞台边缘。

    这才是第一场,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把我踩进泥里。

    我知道,这是故意的。

    这才刚开始呢。

    3.

    他们憋着劲儿要把我踩扁,踩成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样,才能显得他们那个内定冠军多牛逼,多YYDS不是

    我正等待着,是不是下一秒就有保安大哥上来,客客气气地把我请出去了

    等一下。冷不丁一个声音钻了进来。

    声儿不大,可在这闹哄哄的场子里,就像一根针,噗一下就把那股子喧嚣给扎破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脑袋齐刷刷地转过去,瞅着导师席最边上那个角落。

    林小满。

    就那个,老穿一身干净衬衫,戴个黑框眼镜,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年轻女导师。

    她好像就没挪过,一直缩在那个位置。

    别人在那儿唾沫横飞地侃什么流量密码、IP衍生的时候,她就一个人低头翻手里的稿子,那样子,活脱脱一个误入片场的女大学生。

    这会儿,她站起来了。

    人看着瘦瘦弱弱的,腰杆却挺得笔直。

    她没去看陈铎,也没理总导演那边,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最后停落在我刚交上去,被他们批成垃圾的那几页纸上。

    她手里攥着个平板,指尖用力得都发白了。

    马千里的作品,她顿了顿,声音透过麦克风,一字一句砸进每个人耳朵里,不是垃圾。

    陈铎那眉头一皱,脸上挂着的那副标准商业假笑,咔嚓一下就僵那儿了。

    顾明羽嘴角撇了撇,一脸有好戏看了的贱样。

    总导演肯定在耳麦里嗷嗷叫唤,让她赶紧坐下滚蛋。

    林小满鸟都没鸟。

    她低头看着平板,语气还是那样,平平静静的,但里头憋着一股劲儿。

    他的文字是糙,没啥花哨技巧,但这东西,它真,有股子劲儿,能戳到人心里头。

    她抬起头,迎上陈铎那能冻死人的目光。

    陈总编说得对,这不是什么社会新闻。可文学,难道就不该往那些灯照不到的犄角旮旯瞅瞅就不该替那些没地儿嚷嚷的大多数,吭哧一声

    她声音有点发颤,听着不像害怕,反倒像是心里有火在烧。

    ‘凌晨的垃圾桶,湿漉漉的外卖箱’,这不叫low,不叫寒酸!这就是这城里头,最他妈真实的底色,是不知道多少人豁出命去活着的样儿。

    这篇《城市之光》,我看着就有光,是那些在阴影里头,拼了老命发光的小人物的光。

    她停了一下,话跟钉子似的往下砸。

    我不同意淘汰他。我手里这个晋级名额,给他。

    哗啦一下,全场跟炸了锅一样。

    我像是被雷劈了,傻愣愣地看着她。灯光照在她脸上,镜片后面那双眼睛亮得瘆人。

    那里面,有股子犟劲,有火气,还有一种……我从来没在哪儿见过的,对文字那玩意儿的真情实感。

    心口窝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一股热流从胸口猛地往上顶,鼻子发酸,眼眶子也跟着发胀。

    林小免!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陈铎到底没绷住,直接吼了出来,急得连姓名都叫错了。

    他脸上肥肉都在哆嗦,显然是气炸了肺。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个名额是……

    我知道。林小满直接把他话头掐了,声音还是不大,但稳得像块石头。

    我知道规矩,也知道后果。但我干的是编辑,就得找好东西,护着写东西的人。我觉得马千里,他配得上这个机会。

    导播室那边,总导演估计气得都把监听耳机都给砸了,现场吃瓜群众安静地聆听。

    我看着林小满那个单薄的后背,像棵倔强的小树苗,硬扛着风。

    就为了我这么个素不相识的外卖佬,为了那几张外卖单子背面涂鸦的破字儿,她居然敢当着这么多大佬的面,跟资本的头头叫板。

    感激

    这词儿太轻了。

    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是掉河里快嗝屁的人,被她猛地薅了一把,呛出了第一口活气。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最后,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眼神和死一样的寂静里,主持人结结巴巴地宣布。

    我,马千里,就靠着导师林小满那个黄金选择权,进复赛了!

    陈铎那张脸,简直像是被人拿踩过狗屎的鞋底子,狠狠抽了一百遍。

    4.

    录制大厅的门在身后关上,一股冷风灌进来。

    外面天黑得像泼了墨。

    脑子还嗡嗡响呢,谢天谢地林老师捞了我一把。

    刚喘口气,兜里那破手机跟抽风似的开始狂震。

    划开一看,好家伙,消息、@提醒,一窝蜂全涌进来了。

    惊天黑幕!外卖的凭什么晋级

    扒皮马千里!金主竟是林小满

    0.1分逆袭剧本杀都不敢这么编!节目组炒作没下限!

    顾明羽粉丝集合!守护鸽鸽!抵制黑幕咖!

    骂人的,质疑的,搞人身攻击的,脏水一盆接一盆。

    还有我的照片,就海选时候拍的那张,穿着破T恤,紧张得跟孙子似的。

    现在被P成各种鬼样子,满世界乱飞。

    送外卖的滚回去送外卖,写个毛线!

    林小满瞎了眼保这种货

    抵制节目!抵制马千里!

    这就是网暴吧第一次领教。

    隔着屏幕,那些骂人的话跟针似的,一下下往心里扎。

    我缩回节目组给的小破宿舍,就一张床一张桌子。抱着膝盖坐地上,身上一阵阵发冷。

    我写的那玩意儿,真有人看

    我这种人,也配想写东西

    林老师这么帮我,图啥呢

    我是不是就是个笑话,人家拿来炒作的工具人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压得人喘不过气。

    正胡思乱想着,门响了。咚咚。

    是林小满。

    她看着有点累,眼底下有点青,但那双眼睛还是亮的。

    她没提网上的事儿,也没安慰我,直接把一个文件袋搁我桌上。

    她指指文件袋:你海选那篇稿子的修改意见,还有些基础写作资料。

    你写的东西有股劲儿,但太糙。节奏、感情怎么表达准,得练。

    她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摊开我的稿子,开始一句句抠。

    这句,‘凌晨三点扫大街的环卫工大爷,他佝偻的背影’,太直白了,没味儿。

    她笔尖点着纸,想想细节。他扫地时,路灯底下那灰尘怎么飘他捶腰的时候,是不是叹了口气

    还有这儿,‘霓虹灯照不到的角落’,太俗了。

    她抬起头看我,你自己见过的角落是什么样堆满垃圾的后巷子桥洞底下漏雨的破地方写具体的,写你自己看见的。

    她讲得特认真,全是干货。

    不像老师训话,倒像个老兵,告诉你枪怎么使,子弹怎么上。

    我俩就在这小破屋里,对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破纸,一直磨到大半夜。

    外面车水马龙,屋里就她说话声,还有笔在纸上划拉的沙沙响。

    累了,她冲两杯速溶咖啡,给我一杯,自己小口喝着,继续看稿子。

    她忽然停下笔,看着我:马千里,你最值钱的,不是写得多花哨,情节多牛逼。是你这双眼睛,看过真东西,还有你这颗心,被生活揍过,还热乎着。

    技巧是骨头架子,感情是肉,你的经历,就是魂。这玩意儿不能丢。

    接下来几天,我就把自己锁屋里。

    吃饭,改稿子,看她给的资料。

    网上那些骂声,陈铎顾明羽那些屁话,老子不听了。

    我的世界就剩俩事儿:写字,还有林小满那双贼亮的眼睛。

    我写的东西,好像真有点变样了。

    还是那股土腥味儿,但没那么硌人了,像河滩上被水冲过的石头,滑溜了点儿。

    开始知道哪儿该收着点,哪儿该空着,怎么用个小细节戳人心窝子。

    跟林小满之间,好像也有点默契了。

    她还是那么严,但偶尔会嘴角翘一下,蹦出句有进步。

    这感觉,不光是师生了,更像是一条壕沟里的战友,枪口一致对外。

    她又把改得密密麻麻的稿子推过来,笔尖敲了敲其中一段。

    这里,再磨磨。明天早上给我。

    5.

    很快,复赛来了。

    这次的题目——都市夜归人。

    这五个字砸下来,我心口咚地一声。

    多少个晚上,我蹬着那破电驴,跟个鬼影似的在这城里钻来钻去,见过多少大半夜还不着家的人。

    那个在冷风里抖抖索索等末班地铁的小姑娘,耳机放着震天响的歌,脸上却是一片死寂的累。

    那个趴在24小时便利店柜台睡着的小哥,旁边摊着本翻烂了的考研英语。

    那个半夜三更蹲在医院大门口猛嘬烟的中年汉子,眼圈红得吓人,听说他老婆在ICU里。

    还有我自己,记不清多少次,顶着瓢泼大雨送完最后一单,缩回那个漏风的桥洞。

    这些影子,这些破事儿,哗啦一下全涌进了脑子里。

    我抓起笔——哦不,是戴上那脑波输入器。

    几乎没过脑子,就把那个憋了不知道多久的故事给敲了出来。

    主角,跟我一样,送外卖的。

    一个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晚上,他接了个去医院的单子。

    备注写着:给ICU

    3床的爸爸,他想吃碗热汤面。麻烦快点,谢谢!

    我写他怎么在狂风暴雨里玩儿命蹬车,雨水糊了满脸,风跟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

    我写他死死护着外卖箱里那碗面,自己背后那点旧伤冻得钻心疼,衣服湿得能拧出水来也顾不上。

    我写他好不容易冲到医院,却看见ICU门口,那个下单的小姑娘,抱着膝盖,哭得没声儿。

    旁边护士轻轻告诉他,3床的病人,刚走了。

    我写他一声没吭,把那碗还冒着点热气的面,轻轻放在姑娘脚边,扭头又扎进了外面那片黑沉沉的雨里。

    他的外卖箱,在黑地里一闪一闪,那点光,微弱,但就是不灭。

    文章末尾,我敲下:这城真大,大得好像啥都能塞进去;这城也真他妈小,小得连个夜里回家的人做个暖和梦的地儿都抠搜。但总有些不肯灭的亮光,在瓢泼大雨里死扛着,比如这破外卖箱,比如那颗还没凉透的心。

    这篇,我叫它——

    《暴雨中永不熄灭的外卖箱》。

    提交作品,心里头,怪平静的。

    轮到我上场,演播厅灯光一暗,全息投影搞出个下大雨的景儿。

    我的字,混着哗哗的雨声,一行行出现在大屏幕上。

    全场鸦雀无声,就剩雨声和我那破锣嗓子念的画外音。

    故事完了,灯啪地亮起来。

    我看见评委席上,有几位的眼圈是红的。

    那个之前喷我太low的陈铎,脸绷得像块铁板。

    他旁边的顾明羽,脸上那惯常的笑也没了,瞅着我,那感觉……有点嫉妒还有点被打蒙了

    AI评分器开始跑分。

    数字蹦跶了一阵,最后停在——7.5分!

    这分数,跟顾明羽他们动不动就飙9分以上的比,还是不够看。

    但对我来说,是从0.1到7.5,天壤之别!

    更关键的是,观众席上,没人笑了,也没人叽叽喳喳嘲讽了。

    好多人就那么沉默着,表情挺复杂。

    弹幕上,骂的还有,但风向明显变了:

    我艹……好像被戳了一下。

    土是土了点,但……妈的,哭了。

    想起我爸住院那会儿……

    这送外卖的好像真有点东西

    评委席最边上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作家。

    他抖着手拿起话筒,嗓子有点哽:好,好啊……我好多年,没读到过这样……这样有人味儿的东西了。年轻人,谢谢你。

    我杵在舞台正中间,聚光灯照着,头一回觉得没那么晃眼。

    我看见导师席上的林小满,她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算不上什么大胜仗,离真翻身还远着呢。

    但这一回,我用我的破字儿,实打实地,给了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一巴掌。

    虽然不响亮,但肯定让他们疼了一下。

    憋在心口窝里那股子火气和委屈,总算找到个口子,往外喷了点。

    我攥紧了拳头,抬头,迎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眼神。

    马千里,过来一下。

    6.

    刚出录制棚,气还没喘匀,就被节目组一个挂着耳麦的工作人员给截住了。

    那哥们儿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死样子,领着我七拐八拐进了一条黑黢黢的走廊。

    走廊那头是总导演的临时办公室,门留着条缝,里面烟熏火燎的。

    陈铎也在,大爷似的陷在沙发里翘着腿,旁边站着顾明羽,脸上挂着那种标准的假笑。

    总导演是个胖秃顶,看见我,脸上肌肉扯了扯,算是笑了,指指对面的小破凳子。

    坐。

    我杵那儿没动。

    这屋里气氛冷得能冻死狗。

    陈铎慢条斯理喷了个烟圈,拿眼缝夹我:马千里复赛行啊,挺让人想不到。

    这话阴阳怪气的,膈应人。

    总导演立马跟上:是啊,想不到。不过呢,做节目嘛,光想不到不行,还得能……持续。

    他手指头在桌上笃笃敲着。

    数据我们看了,你那个外卖箱,是有点意思,但话题度、商业变现能力,跟顾老师这边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顾明羽赶紧表演谦虚:导演您太客气了,千里兄的文字也很有劲儿。

    他瞟我那一下,跟猫看耗子似的。

    所以呢,总导演身子往前探,脸上那点笑彻底没了,后面的比赛,我们希望你……换个路子写。

    他推过来一个文件夹。

    这里头是我们给你准备的,嗯,更贴合市场的选题模板,还有些爆款元素参考。

    我低头随便翻了翻。

    什么霸总的小逃妻、重生之我是兵王、仙帝归来打脸逆袭……

    一水的油腻套路货。

    你的生活经历是本钱,但老写那些底层玩意儿,格局太小。陈铎掸掸烟灰,那口气好像天王老子。

    观众要看爽,要看梦,要看够不着的生活。你得学着点,迎合市场。

    我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都快掐进肉里。这他妈哪是给建议,这是要我把魂儿抽出来卖了。

    要是我不呢我嗓子有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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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导演脸拉了下来。

    陈铎呵地一声:不马千里,你谁啊没星辉这台子,你算个屁。林小满能保你一回,还能回回保你这行当水多深,淹死你,比踩死只蚂蚁都容易。

    心里那火苗子噌就窜起来了。

    但我忍住了,知道现在炸毛没用,牙得自个儿往肚子里咽。

    我考虑考虑。我硬邦邦顶回去。

    行,给你一天。想通了,找你的编导。总导演摆摆手,跟撵要饭的似的。

    哦对了,他好像刚想起来,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你自己也注意点。节目组可不想沾上负面。

    我跟游魂似的飘出那办公室,后背冰凉一片,冷风一激,打了个寒噤。

    摸出手机划开。

    果然,新一轮的脏水已经劈头盖脸浇过来了。

    实锤!马千里作品是枪手写的!

    深度开扒:外卖哥人设崩塌,私生活不堪入目

    知情人爆料:马千里为上位,对导师林小满死缠烂打!

    捕风捉影,配上几张不知道哪儿偷拍的糊图,编得比真的还真。

    投票通道里,我的票数跟老牛拉破车似的,甚至开始往下掉。

    评论区更是炸了锅,什么难听话都有。

    早说了,送外卖的能写个啥!

    林小满是瞎了眼吧,保这种垃圾!

    滚出节目!抵制劣迹咖!

    我靠着冰凉的墙壁,脑袋嗡嗡响,天旋地转。

    他们不光要堵死我的路,这是要把我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这是真要往死里整我啊!

    7.

    别看了。林小满突然站到我旁边。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过来的,手里两瓶冰水,递过来一瓶。

    我没伸手,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字。

    那些骂人的,P图的,编故事的,像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看得人犯恶心。

    她叹了口气,把水瓶塞我手里。冰凉的触感激得我一个哆嗦。

    越是这样,越说明你戳到他们肺管子了。

    她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敲在我心上。

    你的东西,让他们害怕了。

    她眼睛扫过那些黑料,没有一丝波动。

    这些事我来处理。她接着说,已经联系了几个朋友,正在查源头。

    冰水瓶贴着手心,心里的火气稍微压下去一点。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我还是没忍住问。

    因为你动了他们的蛋糕。林小满看着远处城市的灯光,像在看一个巨大的、虚假的舞台。

    这个行业被资本裹挟太久了。习惯了流水线,习惯了流量套路。你这种带着真东西闯进来的,对他们来说就是异类,是威胁。

    她转过头看我,眼神亮得吓人。

    他们必须把你摁死,才能维持那个虚假的繁荣。

    马千里,现在不是泄气的时候。她声音里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他们越打压,你越要写。写得更狠,写得更真。

    用你的笔,把他们那层画皮撕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跟趟雷似的。

    节目组果然开始给我穿小鞋。创作时间最短,设备不是卡顿就是出声。

    还有一场临时的加赛,考验即兴。

    陈铎亲自给我出题——论顶级私人会所的奢华体验。

    全场哄堂大笑,都等着看我笑话。

    我去过个屁的顶级会所!

    我站在台上,脑子里嗡地一下。陈铎那张幸灾乐祸的肥脸,顾明羽那假惺惺的同情,像两把火,点燃了我心里的邪火。

    去你妈的奢华体验!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神冷了下来。

    我没写镶钻马桶,没写几十万的酒。

    我写了一个替老板送文件去会所的外卖员。

    写他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口被保安拦下,盘问了半天,像审贼。

    写他缩着脖子,踩着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板,小心翼翼躲着那些穿着光鲜、满身酒气的人,生怕碰脏了人家衣服。

    写他透过包厢门缝,看里面的人怎么挥金如土,一掷千金。而他口袋里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还得盘算下顿饭。

    写他送完文件出来,站在寒风里,看着会所里透出的暖光,点燃一根劣质烟。

    烟雾里,他脸上是嘲讽又麻木的笑。

    奢华我在结尾敲下,不过是一群用金钱砌起堡垒,在里面假装自己是上帝的可怜虫罢了。真正的奢华,是能在这样的夜里,安心睡个好觉,兜里有钱给娃买明天早上的肉包子。

    写完,全场死寂。

    AI评分不高,刚过及格线。

    但观众席,有几个人眼神复杂,甚至有人轻轻鼓掌。

    弹幕上也出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卧槽,这角度绝了!

    黑色幽默有点意思。

    妈的,虽然没去过会所,但感觉被内涵到了。

    这哥们儿是真敢写啊!

    陈铎的脸彻底黑了,抓起桌上的笔,啪地摔地上。

    这算一次小反击吧

    没扭转大局,但至少,我没怂。用我的方式,扇了他们一耳光!

    决赛越来越近。

    顾明羽那边,宣传铺天盖地,天才作家、商业文学新标杆,吹得震天响。

    我这边,还是黑料缠身,节目组几乎当我是透明人。

    林小满的处境也越来越难。

    听说她为了我,跟总导演、陈铎拍了好几次桌子。甚至动用了她那个神秘的背景。

    有好几次,看见她从高层办公室出来,脸色苍白,眼圈红着。

    我知道,她为了我,顶了多大的雷。

    无助,愤怒,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真东西就得被踩在脚底下那些垃圾就能被捧上天

    把自己关宿舍里,看着窗外那片虚假的霓虹。

    我知道,决赛,最后的机会。

    要么,用我的笔,杀出一条血路。

    要么,彻底被这潭脏水淹死。

    没有退路了。

    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有点热乎气。

    行,那就干吧。

    拿起林小满给我的那沓稿纸,开始写。

    写那些我看到的,听到的,经历过的。

    写那些在阴沟里挣扎,却依然仰望星空的人。

    写他妈的,这操蛋的生活,和这操蛋生活里,那一点点不肯熄灭的光。

    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暴雨前的低语。

    8.

    决赛夜。

    外面暴雨下得跟不要钱似的,舞台中央全息投影亮得刺眼,晃得人眼疼。

    十二架4K摄像机像十二只巨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评委席。

    星辉总编陈铎那张脸笑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冲着内定冠军顾明羽一个劲儿鼓掌,嘴里嚷嚷:这才是商业文学格局!

    我杵在淘汰席阴影里,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忘的垃圾袋。

    湿透衬衫冰凉贴着后背那块还没好利索的外卖烫伤,又痒又疼。

    我望着大屏幕顾明羽的作品,星际战神,云端宫殿,搞得跟好莱坞大片似的特效拉满。

    AI评分器跳出个9.8分,全场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

    现在公布观众投票。主持人声音发紧。

    像提前知道结果,等着念我死刑判决书。

    马千里选手最终得票……

    等一下!

    林小满突然一下扯掉耳麦,从导师席站起来。

    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愣住。

    导师席冷光打在她脸上,显得眼睛特别亮。

    这姑娘平时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此刻攥着个平板电脑,手背青筋爆出来。

    导播室瞬间乱作一团,总导演监视器后头疯狂比划切断直播。

    林小满已经冲出来,举着手里平板,那是我的终稿,节目组之前收上去扣押的。

    那些写在外卖小票背面、便利店收银单上字迹,在暴雨特效中,被强行放大,投射到舞台中央巨大屏幕。

    你们不敢读,我来读!

    她声音带着颤音,像块破碎玻璃,划拉着所有人耳朵。

    念出第一句时,我看见评委席上,陈铎手里咖啡杯一下炸裂在地。

    黑乎乎咖啡溅得到处都是。

    他们说我该写神仙打架,但我想写神仙脚下跪着的人。

    她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稳。

    全息投影不受控扭曲,顾明羽那酷炫星际战神像进了病毒,画面闪烁,崩塌。

    AI系统突然切换成我从未见过深蓝界面,发出刺耳警报声。

    我的文字,那些写在便利店收银单上段落,化作无数光斑,硬生生刺破虚拟云层。

    外卖箱在二十八层空调外机上结冰,骑手热气在玻璃窗呵出个月亮。客户说汤洒了要投诉,他不知道有人刚用最后半份炒饭,喂活了桥洞下流浪歌手。

    林小满珍珠耳环随着身体晃动。她一脚踢开碍事自动提词器,抓着手里那叠论文厚批注笔记,嘶喊。

    看看这段环境描写——‘暴雨把霓虹灯泡成廉价糖水,我们在下水道口捞月亮。捞上来一把碎玻璃,才发现那是写字楼掉下来星星。’

    导播间数据屏飙红,像要爆炸。

    四十台服务器同时过载,巨大轰鸣。

    八百万观众......不,可能更多。

    他们正在通过屏幕,见证AI评分器像得了羊癫疯一样闪烁,顾明羽那不可一世的星际战神在数据流中彻底崩塌成一堆乱码。

    最绝的是人物塑造!林小满甩开冲上来想拉扯她安保人员,高跟鞋咔一声卡进舞台缝隙。

    她干脆一咬牙,直接赤脚冲到我面前。

    将手里那张写着终章白板举向镜头。

    上面是我手写字迹,潦草,每一个字都像烧着火。

    老周在殡仪馆守夜时总带着手稿,他说死人比活人会讲故事。有天,下葬是无名作家,他偷偷往棺材里塞了包芙蓉王——‘兄弟,那边要是稿费高,托梦教我写爽文’。

    总导演惊恐发现,本该锁死观众投票通道,不知道怎么回事,重新开启了!

    那些之前被资本操控得死气沉沉数据洪流,此刻被无数个亮起马千里ID撞出裂痕——

    送餐间隙打的字骑手,ICU门口码字的家属,凌晨蹲便利店改稿的枪手……

    他们投票,像潮水一样涌进来。

    这他妈才是文学!林小满一把将评委席鎏金桌布扯落在地。

    镶钻话筒滚到我脚边,冰凉的。

    她指着贵宾席上面色铁青的高层们,眼泪混着舞台上的雨幕往下砸。

    你们用二十年造了个楚门世界,但他用送外卖保温箱,把所有人真心运进来了!

    9.

    AI系统在此刻轰然巨响,像野兽咆哮。

    情感共鸣模块突破阈值,彻底失控。

    我的文字化作实体光影——那个暴雨中的外卖箱,舞台上空燃烧,每一团火焰里都浮现出观众上传真实故事,那些最普通、最渺小、最不被看见人生,此刻像千万只涅槃萤火虫,照亮整个演播厅。

    保安终于冲上来,粗暴掐断电源。

    舞台陷入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

    但在黑暗里,人们听见林小满破碎哭喊声,带着绝望不甘,却无比坚定地回荡。

    给他笔!让他写!这世界总要留条缝给真东西……

    我站在黑暗里,耳边是保安拉扯声,是林小满的哭喊,观众席的骚动。

    但我感觉不到冷,胸口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摸索着塞什么东西在我手里。

    是纸,还有一支笔。

    黑暗中,一个低沉声音:写!小哥,写下去!

    更多手伸过来,递来纸,递来笔,还有鼓励的话语。

    陈铎他们在贵宾席气得发疯,他们世界崩塌了,他们的计划泡汤了。

    但我知道,他们还没输,他们手里还有钱,还有权。

    他们会像疯狗一样反扑。

    可那又怎样

    我手里有笔,有纸。

    黑暗里,我摸索着,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

    那声音很小,却像划破夜空的一道微光。

    我不知道写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直到应急灯啪地亮起,刺得我眼睛生疼。

    保安冲了过来,粗暴地想抢走我手里的纸笔。

    观众席骚动起来。

    不准动他!

    让他写完!

    我们看着呢!

    有人开始用手机录像,闪光灯晃得人眼花。

    就在这时,演播厅的大门被撞开,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神色严肃的人。

    全部停下!接到报警,这里发生恶意中断直播、非法拘禁事件,请配合调查!为首的警察声音洪亮。

    陈铎那帮人傻眼了。

    保安也愣住了。

    我看见林小满被人扶着,站在警察身后,眼睛红肿,但眼神倔强得像头小犟驴。

    她冲我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

    像是在说:别怕。

    10.

    事情闹大了。

    决赛夜的直播事故,像一颗炸弹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那段掐断前混乱的视频,不知道被哪位好汉传到了网上,一夜之间,点击量破了亿。

    林小满赤脚站在台上,撕心裂肺地念我的稿子。

    AI系统失控,评分器乱闪。

    顾明羽那堆砌起来的星际垃圾瞬间崩塌。

    黑暗中,她那句这世界总要留条缝给真东西的哭喊,还有观众自发给我递纸笔的画面……

    每一个片段都像巴掌,狠狠扇在星辉和那些资本大佬的脸上。

    文字造梦师黑幕、外卖哥绝地反击、林小免为真情呐喊、寻找城市萤火虫……这些词条轮番霸占热搜。

    网上的评论炸了锅,风向彻底变了。

    卧槽!这他妈才是真正的文学!ZQSG!听得老子鸡皮疙瘩掉一地!

    之前骂马千里的,脸疼不人家写的是生活,是血肉!

    林小免导师牛逼!粉了粉了!这才是编辑该有的骨气!YYDS

    星辉滚出来挨打!资本操控吃相太难看!

    顾明羽那什么玩意儿AI都看不下去了哈哈哈哈!

    寻找城市萤火虫

    行动算我一个!妈的,老子一个开出租的,也想写写我们这行的故事!

    无数人涌进我的个人主页,粉丝数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涨。

    评论区不再是谩骂和质疑,而是铺天盖地的支持和道歉。

    很多人开始分享自己的故事,在外卖订单备注里,在社交平台评论区,用朴实的文字记录下那些不被看见的挣扎和微光。

    星辉的股价,开盘就一路狂跌,几个小时内直接跌停。

    赞助商吓破了胆,纷纷打电话要求解约,撇清关系。

    陈铎他们成了过街老鼠,电话被打爆,家门口被记者堵得水泄不通。

    我被警察带走问话,林小满也去了。

    我们作为受害者,把节目组怎么威逼利诱,怎么恶意剪辑,怎么打压排挤,怎么操控投票,一五一十全说了。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暴雨停了,空气里有股泥土的腥味儿,但也干净了不少。

    林小满站在警局门口等我,眼圈还是红的,但脸上带着一种雨过天晴的轻松。

    她递给我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

    先垫垫肚子。她声音有点哑。

    我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差点烫着嘴。

    热气腾腾的馅儿,香得人想哭。

    谢谢。我含糊不清地说。

    谢什么。她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是你自己争气。

    正说着,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我们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儒雅但带着几分疲惫的中年男人的脸。

    林小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有些复杂。爸。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被家族放逐的星辉创始人林小满的爹

    中年男人看了看林小满,又把目光转向我。

    你就是马千里

    我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是。

    上车说吧。

    11.

    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林小满的父亲,林正德,给我和林小满各倒了一杯热茶。

    小满,这些年,委屈你了。他看着林小满,眼神里带着愧疚。

    林小满别过头,没说话,但眼圈又红了。

    林正德叹了口气,转向我。

    马千里,你的作品我看过,很好。比现在网站上那些流水线的东西,好太多了。

    谢谢林先生。

    这次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他放下茶杯,脸色沉了下来。

    陈铎那帮人,不止是利欲熏心,他们背后还有人。

    果然。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是林家的旁支,林正华。林正德语气冰冷,他一直觊觎星辉,想把这里变成他们捞钱的工具。陈铎,就是他安插进来的棋子。这次的选秀,本来是他们彻底掌控星辉,清洗掉我们这些‘老顽固’的计划。

    他顿了顿,看向林小满:小满,你之所以一直被压制,也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他们怕你。

    林小满猛地抬起头,眼里全是震惊和愤怒。

    他们利用顾明羽,打造一个完全符合资本审美的‘文学偶像’,再用黑幕把真正有才华、不听话的人踩下去,比如你,马千里。林正德看着我,你和你的文字,是他们计划里最大的变数。所以他们才不遗余力地打压你,抹黑你。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陈铎他们那么恨我,原来我挡了人家吞并公司的大计。

    妈的,老子一个送外卖的,无意中卷进了亿万家产的豪门内斗

    这剧本也太狗血了吧!

    他们没想到,林正德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这颗钉子这么硬,更没想到,小满会为了你,不顾一切。

    他看着林小满,眼神复杂:小满,你做得对。爸当年就是太软弱,才会被他们逼走。星辉是我一手创办的,不能毁在那些唯利是图的人手里。

    爸……林小满声音哽咽。

    现在,是时候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了。

    林正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舆论在我们这边,警察也介入了。我会动用所有资源,把林正华和陈铎他们的勾当,全部捅出来!

    我看着这对父女,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林小满背负着这么多。

    她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她父亲,为了她心里那份对文学的坚持,在跟整个腐朽的体系对抗。

    林先生,林小满,我深吸一口气,算我一个。虽然我没什么能耐,但这条命是你们救回来的。要干什么,说一声,我跟着干!

    林正德赞许地点点头。

    好!我们需要你的力量。你的文字,就是我们最有力的武器。

    12.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比送外卖还忙。

    林正德果然不是吃素的。

    他联合了公司里一些还坚持理想的老人,加上手里的证据,开始绝地反击。

    一场名为为真情写作的线上运动,在星辉的平台上发起了。

    我和林小满成了这场运动的代言人。

    我写了一篇长文,讲述了我从一个外卖员到站上舞台,再到被打压、被抹黑的全部经历,呼吁所有热爱文字、热爱生活的人,拿起笔,写下自己的故事,对抗资本的虚假和傲慢。

    他们可以用钱买流量,买热搜,但他们买不走我们心里的真情实感!他们可以用套路堆砌虚假的繁荣,但他们堵不住我们渴望真实的呐喊!今天,我们这些‘萤火虫’,就要用自己的微光,汇聚成火炬,烧掉那些肮脏的黑幕!

    这篇文章像一颗信号弹,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无数的萤火虫涌现出来。

    开网约车的司机大哥,写深夜接客的奇葩遭遇;在ICU门口守着亲人的大姐,写生死边缘的脆弱和坚韧;通宵改稿的枪手小弟,写梦想被现实反复摩擦的辛酸;还有菜市场卖菜的大妈,流水线上拧螺丝的厂妹……

    他们的文字或许不华丽,甚至有错别字,但每一个字都带着生活的温度和泥土的芬芳。

    这些故事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不可忽视的力量。

    星辉的服务器几乎被挤爆,后台收到的稿件堆积如山。

    萤火虫不再只是一个比喻,它成了一种象征,代表着所有在底层挣扎、却依然心怀希望、渴望表达的普通人。

    媒体开始深入报道这场运动,称之为一场由外卖员引发的文学复兴。

    专家学者也纷纷发声,讨论真实文学的力量和网络文学未来的走向。

    林正德那边。他掌握的证据,加上警方调查的结果,像一把把重锤,砸向林正华和陈铎的资本联盟。

    偷税漏税、财务造假、商业贿赂、恶意操纵市场……一桩桩罪行被公之于众。

    陈铎第一个扛不住,被警方带走调查。

    他在镜头前痛哭流涕,试图把责任都推给林正华,那副狼狈样,跟他当初在办公室里训斥我时判若两人。

    看着电视里他那张肥脸,我心里只有一个字——

    该!

    顾明羽的日子更不好过。他那些所谓的作品,被扒出来大量抄袭、套用模板,甚至连获奖经历都是花钱买的。

    他那个天才作家的人设彻底崩塌,成了全网群嘲的对象。

    赞助商纷纷解约,出版社要求退款,他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被彻底封杀。

    听说他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出门就被扔臭鸡蛋。

    真是报应不爽!

    最大的幕后黑手林正华,也没能逃脱。

    林正德联合了其他股东,在董事会上发难,揭露了他的阴谋和罪证。

    最终,林正华被逐出星辉,他苦心经营多年的资本网络也土崩瓦解,还面临着牢狱之灾。

    这场仗,我们赢了。

    赢得干净利落,赢得大快人心!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以为能用资本操控一切的人,最终都被人民的口水和法律的铁锤砸得粉身碎骨!

    13.

    《文字造梦师》节目组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不得不重新组织了一场线上颁奖典礼。

    没有绚烂的全息投影,没有虚假的客套吹捧。

    只有一个简单的直播间,由林正德亲自主持。

    他宣布,经过对决赛夜真实投票数据的恢复和统计,以及新的评委会的重新审议,本届《文字造梦师》的总冠军是——

    马千里!

    当我的名字被念出来时,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全是实至名归、马老师牛逼、萤火虫的胜利。

    我坐在镜头前,看着屏幕上滚动的祝福,心里反而很平静。

    这个冠军,迟到了,但终究还是来了。

    它不光属于我,也属于林小满,属于林正德,属于千千万万个和我一样,在黑暗里默默发光的萤火虫。

    颁奖典礼后,我的作品《暴雨中永不熄灭的外卖箱》正式在星辉发布,一天之内打破了网站所有的订阅记录和打赏记录。

    出版社抢着要出版我的书,影视公司挥舞着支票想买改编权。

    我成了名人。

    走在路上会被人认出来,要签名,要合影。

    媒体采访不断,各种活动邀约也纷至沓来。

    但我没飘。

    我还是那个马千里,只不过不用再穿着湿透的衣服去送外卖了。

    我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就在林小满给我找的一个安静的小区里。

    我每天还是会去街上走走,去菜市场转转,跟那些摆摊的大爷大妈聊天,听他们讲家长里短。

    生活是我写作的根,我不能忘了本。

    文学界因为我的出现,也引发了一场关于什么才是好文学的大讨论。

    有人说我的文字粗粝,难登大雅之堂;但更多的人认为,我的作品打破了网络文学的套路化困境,让文学重新回归了对现实的关照和对人性的挖掘。

    星辉在林正德的带领下,也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砍掉了许多纯粹迎合市场的流水线项目,重新扶持那些有深度、有真情的作品。

    林小满也终于回到了她热爱的编辑岗位,成了网站的主编之一,每天忙着发掘和培养像我一样的新人。

    14.

    忙碌的工作之余,我和林小满的关系也越来越近。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从最初的伯乐与千里马,到后来的战友,再到现在……

    好像有些东西,在并肩作战的日子里,悄悄变了味儿。

    那天晚上,我们俩在我的工作室加班,整理读者的来信。

    那些信件来自全国各地,写满了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看着看着,林小满突然放下手里的信,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马千里,你知道吗你真的改变了很多东西。

    我挠了挠头:我就是写了点自己想写的东西。

    不止是写。

    她凑近了些,身上有股淡淡的墨水香气。

    是你让很多人相信,就算生活再操蛋,我们也有权利呐喊,也有权利被看见。你给了他们希望!

    她的眼神很认真,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慌。

    其实,我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你也给了我希望。没有你,我可能早就被淹死了。

    她脸颊微微泛红,别开了目光。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工作室里很安静,只剩下我们俩的呼吸声。

    灯光暖黄,照在她脸上,显得特别温柔。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但很软。

    她身子僵了一下,没有抽回。

    林小满,我喉咙有点干,我……我喜欢你。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惊讶,有羞涩,还有一点点藏不住的笑意。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但我听见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

    但此刻,我觉得最亮的光,不在外面,而在我身边,在我心里。

    暴雨已经停了很久,天边好像真的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彩虹。

    这个世界或许依旧不完美,依旧有各种各样的算计和不堪。

    但没关系,总有人在坚持,总有人在发光。

    就像林小满说的,总要留条缝给真东西。

    而我们,就是那道透过缝隙,努力照亮黑暗的光。

    我们这些萤火虫,虽然微小,但只要聚在一起,就能把这操蛋的夜空,烧出一个窟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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