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晦气当铺
我蹲在当铺柜台后头数铜板,门帘子突然被掀得哗啦响。抬头就瞅见法租界荣昌商行的陈老板杵在门口,脑门上汗珠子跟黄豆似的往下滚。
九如啊,快给掌掌眼!陈万金哆嗦着手摸出个绸布包,绿绸子都叫汗浸成了深色。我拿鸡毛掸子敲了敲柜台沿:陈老板,我们这儿可不当贼赃。
老头急得直跺脚,苏州腔都带出哭腔:天地良心!这是我家传了三代的宝贝!布包一抖,支翠绿烟斗滑出来,柜台上的阳光突然暗了三寸——那翡翠通体透亮,烟嘴上雕着五爪盘龙,龙眼嵌着两粒红宝石,活像要吃人。
我后脖颈子凉飕飕的,手指头刚碰到烟斗,外头突然炸响个破锣嗓子:李九如!你他娘又收黑货了巡警王大壮晃着警棍闯进来,制服扣子崩开三颗,肚皮把皮带压得直哼哼。
王警官明鉴。我把烟斗往他眼皮底下一送,您给瞧瞧,这龙纹可是僭越的罪过。烟嘴上的龙爪分明是五趾,在光绪年间就得砍头。陈老头突然扑上来抢,翡翠磕在铜秤上当啷一声,我分明看见烟斗肚子上闪过道暗纹。
王大壮揪着老头后领子往外拖:跟老子回局里说清楚!老头突然翻起白眼,喉咙里嗬嗬作响,手指头死死抠着门框。我抄起茶碗要给他灌水,他猛地一哆嗦,后脑勺咚地撞上门柱。
装死是吧王大壮拿警棍戳他腰眼。我蹲下一摸脖子,凉得跟腊月井水似的。老头右手蜷成个怪样,食指中指交叠着指向当铺后院。我抬头望天,日头刚过申时,梧桐树影子歪歪扭扭爬过青砖地。
真死透了王大壮肥脸唰地白了,他奶奶的,这月第三回了!警棍咣当掉地上,震得柜台缝里的蟑螂乱窜。我盯着老头僵直的手指头,突然想起烟斗上那道暗纹——像极了去年在城隍庙见的八卦符。
门外传来黄包车铃铛响,我猛回头,柜台上的翡翠烟斗不见了。
2
死人手指
我蹲在陈老头尸体旁边,闻着那股子骚臭味直犯恶心。这老东西临死前怕是尿了裤子,黄汤子顺着绸缎裤管往下滴,在青砖地上洇出个王八形状。
真他娘晦气!王大壮掏出手帕擦汗,肥脸上油光锃亮,这月绩效又泡汤了......
我盯着老头蜷成鸡爪的手,那两根指头硬得跟铁棍似的,戳的方向正对着我家后院那口枯井。三年前师父喝醉酒掉进去,捞上来时候脑袋像个摔烂的西瓜。
喂!发什么愣呢王大壮踹我一脚,赶紧把烟斗交出来,那可是证物!
我两手一摊:王警官,您可亲眼瞧见的,那玩意儿自己长腿跑了。话音刚落,柜台底下咣当一声,吓得我俩同时蹦起来。
王大壮警棍都拿反了,哆嗦着蹲下去看。我凑过去一瞧,乐了——那只翡翠烟斗好端端躺在地上,旁边蹲着只大黑耗子,绿豆眼直勾勾盯着我们。
他奶奶的......王大壮刚要伸手,耗子嗖地窜上他裤腿。两百斤的汉子顿时哭爹喊娘,在当铺里跳起了大神。我趁机捡起烟斗往袖子里一塞,冰凉冰凉的,跟攥着块冰似的。
外头突然响起哨子声。王大壮脸色一变:坏了,法国巡捕来了!他一把揪住我领子,九如,这事透着邪性,咱得......
门帘哗啦被挑开,三个蓝眼睛红头发的巡捕端着枪冲进来。领头的那个我认识,叫杜邦,会说两句洋泾浜中文:王!又死人!你!饭桶!
王大壮点头哈腰跟个鹌鹑似的。我趁机往后院溜,刚撩开布帘子,后脖颈突然一凉——杜邦那孙子不知什么时候把枪顶我后脑勺上了。
中国人,狡猾。他咧嘴一笑,金牙闪着光,东西,交出来。
我慢吞吞转身,突然指着门口大喊:陈老头诈尸啦!趁着洋鬼子回头那功夫,我抡起柜台上的铜秤就砸过去。咣的一声,杜邦的金牙带着血沫子飞出来,在地上蹦跶两下,滚进了地缝里。
王大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九如你他娘疯了!我顾不上理他,撒丫子往后院跑。刚踩上井沿,就听见前院砰砰两声枪响,瓦片哗啦啦往下掉。
井壁上全是青苔,我手脚并用往下爬,袖口里的烟斗突然发烫,烫得我差点松手。离井底还有三尺,我直接跳下去,落脚处咔嚓一声,像是踩断了什么东西。
月光从井口漏下来,我低头一看——师父那副白骨让我踩得七零八落,天灵盖上还留着当年摔出来的大窟窿。骷髅嘴里似乎咬着什么东西,我弯腰去掏,摸出半张发黄的纸。
突然井口传来王大壮的嚎叫:九如!快上来!杜邦要往井里扔手雷!我赶紧把纸片塞进怀里,抓着井绳往上爬。刚露头就看见杜邦举着个铁疙瘩要往井里扔,我抄起井边的破瓦罐砸过去,正中他裤裆。
趁着洋鬼子捂着裤裆跳踢踏舞,我翻墙就跑。身后枪声跟放鞭炮似的,子弹嗖嗖擦着我耳朵飞过去。拐过两条巷子,我钻进常去的狗肉铺子,老板老刘头正在剁骨头。
哟,李朝奉这是让鬼撵了老刘头刀尖挑着块肥肉冲我笑。我喘得跟风箱似的,从怀里掏出那半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八卦图,底下还有行小字:丙戌年七月初七,周家满门三十六口,血债血偿。
我手一抖,纸片飘进煮着狗肉的锅里。老刘头哎哟一声去捞,汤面上突然浮起层血沫子,咕嘟咕嘟直冒泡。
铺子外头传来皮靴声,我抓起烟斗就从后窗跳出去。刚落地,就听见杜邦在那吼:搜!翡翠烟斗!找到!枪毙!
我蹲在臭水沟里,突然发现烟斗上的龙眼睛在月光下红得瘆人。龙嘴里的烟道口隐约可见一道细缝,我用指甲一抠,咔嗒弹出个暗格——里头塞着卷头发,缠着根红线,发梢上还沾着黑褐色的血痂。
远处传来打更声,梆子敲了三下。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因为那头发丝突然无风自动,在我手指上绕了三圈,勒得生疼。
3
夜半梳头
我蹲在臭水沟里,那根头发丝越缠越紧,勒得我手指头跟灌了猪血似的发紫。远处打更的梆子声忽近忽远,活像催命鬼在敲丧钟。
他奶奶的......我掏出随身带的修表镊子,对着月光去夹那根头发。刚一碰着,镊子尖滋啦冒起股白烟,空气中顿时飘出股烧猪毛的焦糊味。
突然有人拍我肩膀,我吓得差点蹦进沟里。回头一看,王大壮那张胖脸在月光下泛着青,活像刚出锅的发糕。
你小子属耗子的钻这种地方!他警服扣子全崩开了,肚皮上挂着道血口子,杜邦那孙子放话说要拿你脑袋当夜壶!
我甩着被头发缠住的手:先别说这个,你瞧——话音未落,那根头发啪地断了,掉在地上扭得像条蚯蚓,转眼就钻进了砖缝里。
王大壮肥脸一哆嗦,掏出个银酒壶灌了两口:我就知道那烟斗有古怪!陈老头咽气前,我见他袖口里掉出张黄符......他忽然压低嗓门,上头画着个女人,梳着苏州髻,眼睛是两个血窟窿。
我后脊梁一阵发凉。二十年前苏州确实出过桩奇案,说是个绣娘被东家糟蹋了,吊死在织机前。后来那户人家接连暴毙,死的时候都攥着把梳子。
走!我拽起王大壮,去陈老头家瞅瞅!
我俩摸黑溜到法租界,陈宅大门上已经贴了封条。王大壮掏出把万能钥匙——其实就根铁丝——捅咕半天,咔嗒一声,门缝里突然飘出股胭脂香。
等等!我扯住要往里冲的王大壮,从兜里掏出个罗盘。指针跟抽风似的乱转,最后死死定在东南角。那地方黑得邪乎,月光照过去就像被吞了似的。
屋里静得吓人,我踩到个东西,捡起来一看是把牛角梳,齿缝里还缠着几根长发。梳背上刻着俩字:玉娘。
见鬼了......王大壮突然指着墙角。月光下,穿衣镜前分明坐着个人影,正慢悠悠地梳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我摸出烟斗当武器,突然发现龙眼睛的红宝石在发亮,照得镜面一片血红。镜子里哪有什么人影,只有把空荡荡的梳子摆在镜台上。
滴答。
一滴水落在我后颈上,冰凉刺骨。抬头一看,房梁上悬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往下渗水。王大壮举着警棍去捅,哗啦掉下来件湿透的绣花嫁衣,领口上别着根银簪子。
这他娘是......王大壮话音未落,二楼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推开老旧的木门。我俩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往上摸。
楼梯拐角处摆着个神龛,供着尊褪色的观音像。可仔细一瞧,那观音眼睛被人抠了,换成两颗红豆,正往外渗着血水。
九如......王大壮嗓子都变调了,咱还是撤吧......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楼下大门被人踹开。杜邦那破锣嗓子在喊:搜!翡翠!烟斗!我赶紧拽着王大壮躲进旁边厢房,屋里摆着张雕花拔步床,帐子放得严严实实。
王大壮这个缺心眼的,举着警棍就去挑床帐。帘子一掀,我俩同时倒吸凉气——床上整整齐齐躺着七个纸人,个个穿着寿衣,脸上点着朱砂痣。最吓人的是,纸人手里都攥着把梳子!
楼下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急中生智,掏出火镰点燃床帐。火苗呼地窜起来,纸人遇火就着,烧得噼啪作响。浓烟顿时灌满屋子,外头响起法国佬的怪叫:着火!快跑!
趁着乱劲儿,我俩从后窗翻出去。刚落地,王大壮突然嗷一嗓子——他警服后襟上不知什么时候别了根银簪子,正是刚才那件嫁衣上的!
远处传来打更声,这回敲了四下。我怀里的烟斗突然发烫,烫得我龇牙咧嘴。掏出来一看,龙嘴里的暗格又弹开了,这回里头躺着片指甲盖大小的黄纸,上头用血画着个古怪的符号。
王大壮凑过来一看,肥脸顿时煞白:这、这是我老家湘西的追魂符啊!
4
湘西邪符
王大壮捏着那张黄纸,手抖得跟筛糠似的,脑门上的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砸。
这玩意儿……不能碰!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我小时候在湘西见过,这叫‘七煞追魂符’,沾了谁的血,谁就得替画符的人死一回!
我头皮一麻:你他娘别吓唬人!
谁吓唬你了王大壮急得直跺脚,你看这符纸边上的锯齿,是咬出来的!画符的人得先咬破手指,用血画完,再塞进要索命的物件里……
我低头瞅了瞅烟斗,龙眼睛的红宝石这会儿暗了不少,可龙嘴里的暗格却渗出一丝血线,顺着烟斗纹路往下爬,活像条细小的红蛇。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紧接着是法国巡捕的哨子声。杜邦那孙子还没放弃搜捕。我赶紧把符纸塞回暗格,拽着王大壮往巷子深处钻。
现在咋办王大壮喘着粗气问。
我掂了掂手里的烟斗,冷笑一声:既然这玩意儿是索命的,那咱们就去找它真正的主人!
王大壮瞪圆了眼:你疯啦找死啊
废话!我踹了他一脚,不找死,难道等死
我俩摸黑溜到了城隍庙后街,这儿有个专收邪门玩意儿的老瞎子,人称阴货张。他铺子门口常年挂着盏白灯笼,风一吹,晃得人心里发毛。
我刚要敲门,王大壮突然扯住我:等等!你看——
门缝底下渗出一滩黑水,黏糊糊的,还泛着股腥臭味。我蹲下身,用根树枝蘸了蘸,那黑水居然像活物似的,顺着树枝往上爬!
操!我赶紧甩掉树枝,后退两步。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里头黑洞洞的,半点声儿都没有。
王大壮摸出火柴,嚓地划亮。火光一闪,照出张惨白的脸——老瞎子就贴在门后,眼窝深陷,嘴角却诡异地翘着,像是在笑。
李朝奉……他嗓子跟砂纸磨过似的,你终于来了。
我后背一凉:你等我
老瞎子没答话,转身往屋里走。他走路一点声都没有,活像个飘着的纸人。我和王大壮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跟进去。
屋里摆满了瓶瓶罐罐,泡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最瘆人的是墙角那口大缸,缸口蒙着张黄符,底下咕嘟咕嘟直冒泡,像是煮着什么东西。
老瞎子坐到太师椅上,伸出枯瘦的手指:烟斗给我看看。
我犹豫了下,还是递了过去。老瞎子一摸到烟斗,手指突然痉挛似的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
三十六年了……他喃喃道,这烟斗又回来了……
王大壮凑过来:啥意思
老瞎子猛地抬头,虽然没眼珠子,可我感觉他在死死盯着我:这烟斗,是当年苏州织造局周家的东西!周家三十六口,一夜之间全死了,就剩个闺女,叫玉娘……
我心头一跳——玉娘不就是梳子上刻的那个名字
老瞎子继续道:周家是给皇上绣龙袍的,有人眼红,栽赃他们私藏御用之物,满门抄斩。玉娘被糟蹋后吊死在织机前,死前咬破手指,在烟斗上画了这道符……
他说到这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竟吐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啪嗒掉在地上——是团头发!
王大壮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妈呀!
老瞎子擦了擦嘴,惨笑道:我也活不成了……这烟斗沾了谁的血,谁就得死。陈万金是第一个,接下来……
他话没说完,屋顶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道缝,月光直直照进来,正打在老瞎子脸上。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干瘪,最后哗啦一声,整个人碎成了一地黑灰!
我和王大壮魂儿都吓飞了,夺门而出。刚跑出两步,身后轰的一声,老瞎子的铺子塌了,火光冲天而起。
远处传来法国巡捕的哨声,可我已经顾不上躲了。我掏出烟斗,借着月光一看——龙眼睛的红宝石这会儿亮得吓人,而暗格里的符纸上,赫然多了一道新鲜的血纹!
王大壮面如死灰:完了……下一个轮到谁
我咬了咬牙:去找玉娘!
5
血绣地图
老瞎子的铺子烧得噼啪作响,热浪烤得我脸皮发紧。王大壮瘫在墙根底下,警服让汗浸得能拧出水来。
找玉娘他嗓子眼儿里挤出几声干笑,你他娘的上哪儿找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我从怀里掏出那半张从井底摸出来的黄纸,月光下八卦图的纹路泛着诡异的青光:老瞎子说烟斗是周家的,这纸上又写着周家满门血债血偿,八成是条线索。
王大壮凑过来一瞧,突然咦了一声:这八卦图怎么缺了一角
我心头一跳——对啊!寻常八卦都是完整的,这图右下角却像被火烧过似的缺了块。正琢磨着,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法国巡捕的灯笼光晃得巷子忽明忽暗。
先撤!我拽起王大壮往反方向跑。这货沉得像头死猪,没跑两步就喘得跟破风箱似的。拐过三条暗巷,我瞅见个挂着红灯笼的绣坊,牌匾上苏韵绣庄四个字已经褪了色。
王大壮突然刹住脚:等、等等!这绣坊......他肥脸上唰地没了血色,我当仵作那年来过,里头死过七个绣娘,都是半夜梳头时候突然......
话没说完,绣坊二楼吱呀一声开了半扇窗,飘飘荡荡垂下来一匹白绫,月光下跟吊死鬼的舌头似的。
我后脖颈汗毛倒竖,怀里的烟斗却突然发烫。掏出来一看,龙眼睛红得像要滴血,竟直直照着绣坊大门!
豁出去了!我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雕花门。霉味混着线香劈头盖脸涌出来,屋里摆设整整齐齐,绣架上还绷着未完成的绣品,就像主人刚刚离开。
王大壮突然怪叫一声。顺着他哆嗦的手指看去,正堂供桌上摆着七个牌位,最前面那个赫然写着周氏玉娘!牌位前供着把缠红线的剪刀,刀尖上沾着黑褐色的污渍。
我凑近绣架一看,绷着的白绸子上用红丝线绣着半幅地图——正是八卦图缺失的那一角!线脚走向活像血管脉络,某些地方还粘着干涸的血渍。
这他娘是用血绣的......我手指刚碰到绣线,整幅绣品突然无风自动,刺啦一声从中间裂开。裂缝里飘出几缕长发,眨眼间缠住我手腕!
王大壮抄起供桌上的蜡烛就烧,火苗碰到头发滋啦窜起三尺高。诡异的是,烧焦的头发居然发出女人惨叫般的尖啸!
烟斗这时烫得拿不住,暗格啪地弹开,那张黄符自己飘出来贴在绣架上。血绣地图上的红线突然开始蠕动,跟活蛇似的重新排列组合,最后拼出个完整的图案——苏州城外乱葬岗的方位!
滴答。
一滴水砸在我后颈上。抬头一看,房梁上不知何时悬了件湿漉漉的红嫁衣,衣摆还在往下滴水。更吓人的是,嫁衣袖子慢慢抬了起来,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正穿着它,朝我们伸出双臂......
王大壮这怂货直接跪下了:玉娘饶命啊!我们这就去给您报仇!
嫁衣突然哗啦掉在地上,里头滚出个东西——是只干瘪的人手,中指上套着个翡翠扳指!
我捡起来一看,扳指内侧刻着陈万金印四个小字。
见鬼......我猛然想起陈老头临死前扭曲的手指,这老王八蛋当年参与过抄家!
烟斗上的龙眼突然黯淡了一半,符纸上的血纹又多出一道。窗外传来打更声,这回敲了五下。
王大壮哭丧着脸:五更天了......再有两条人命,这符就......
我攥着血绣地图冷笑:走!去乱葬岗会会这位绣娘!
6
乱葬岗挖尸
天蒙蒙亮时,我和王大壮摸到了苏州城外乱葬岗。这地方邪性,大夏天的,地上结着层白霜,踩上去嘎吱响。
王大壮裤裆湿了一大片,边走边嘟囔:老子当巡警这些年,抓过江洋大盗,逮过飞檐走壁的贼,就没干过挖坟的勾当......
我没搭理他,掏出烟斗对着晨光一照——龙眼睛的红宝石已经暗得跟猪血似的,符纸上六道血纹张牙舞爪,就剩最后一道空着。
就是这儿。我对照血绣地图,停在一座无碑坟前。坟头土新得可疑,像是最近被人动过。
王大壮抡起铁锹刚要挖,突然嗷一嗓子蹦起来——坟堆里伸出只惨白的手,正攥着他脚脖子!我定睛一看,差点笑出声,哪是什么鬼手,分明是根长得像手的树根。
怂样!我夺过铁锹开始刨土。挖到三尺深时,铛地碰上硬物。扒开浮土,露出具薄皮棺材,棺盖上用朱砂画着道镇邪符。
撬开棺材那刻,腐臭味冲得我俩直干呕。棺里躺着个穿戏服的干尸,脸上画着旦角妆容,嘴角用红线缝着,针脚活像蜈蚣脚。最瘆人的是,尸体怀里抱着架小织机,上头绷着块血红色的绸子。
王大壮突然咦了一声:这戏服......是《牡丹亭》里杜丽娘的打扮!
我心头一跳。苏州城谁不知道,当年周家玉娘最爱唱《游园惊梦》。正要细看,烟斗突然自己跳起来,当地砸在干尸脑门上。缝嘴的红线啪地断了,尸体嘴角诡异地扬起来,露出嘴里含的东西——半块羊脂玉牌!
我刚把玉牌抠出来,棺材底突然咔嚓裂开个大洞。我和王大壮还没反应过来,就连人带棺材板一起掉了下去。
噗通!
落地时屁股差点摔成八瓣。睁眼一看,竟是条幽长的地道,墙上插着的火把噼啪燃烧,照得四壁血字忽明忽暗。那些字迹像是用指甲硬抠出来的,满墙都是冤、杀、恨。
王大壮突然拽我:你听!
地道深处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老旧的织机在运作。我们蹑手蹑脚摸过去,尽头是个石室,正中摆着架两人高的织机。
织机前坐着个背影,乌发垂地,正一梭一梭地织着血红绸缎。每织一针,就有血珠子从梭子里渗出来。
玉......玉娘王大壮声音抖得不成调。
那人影突然停手,缓缓转头——妆容精致的脸上,眼睛部位却是两个血窟窿!
三十六年了......女鬼的嗓音像生锈的剪刀,终于等到你们了......
她举起枯骨般的手,织机上的红绸突然展开,上面用金线绣着七个名字!我一眼就认出陈万金和杜邦——最后那个名字让我浑身发冷:李九如!
当年参与构陷周家的七家人......女鬼的头发无风自动,你们师父没告诉你他可是收了我家的翡翠烟斗当封口费......
我如遭雷击。难怪师父死前死死抓着那口枯井,他是要告诉我什么!
女鬼突然暴起,长发毒蛇般缠住我脖子:第六个!
窒息中,我拼命掏出那半块玉牌。女鬼突然惨叫,长发滋啦冒烟。玉牌上显出一个周字,背面刻着幅微雕——竟是周家灭门那夜的场景!
角落里突然传来鼓掌声。杜邦举着枪走出来,金牙闪着冷光:精彩!这出《倩女幽魂》演得真好!
他枪口对准女鬼:装神弄鬼二十年,该结束了!
7
金牙索命
杜邦的枪管在火光下泛着蓝光,我脖子还被女鬼头发缠着,眼前一阵阵发黑。王大壮这怂货倒是突然来了血性,抄起地上的棺材板就朝杜邦砸过去。
砰!
枪声在地道里炸得像炮仗,子弹擦着我耳朵过去,打在石壁上溅起一串火星子。女鬼的长发被火星子燎到,滋啦一声缩了回去。我趁机一个驴打滚,捡起掉在地上的烟斗就往杜邦脸上怼。
啊!杜邦捂着脸怪叫,金牙上突然冒起青烟。我这才发现烟斗龙眼睛的红宝石正正照在他金牙上,那颗金牙居然开始融化,金水顺着这孙子的手指缝往下滴!
女鬼突然发出夜猫子似的尖笑:好一个镀金的牙!你祖父当年私吞周家金条熔的假货,如今报应到你身上了!
杜邦疼得满地打滚,枪也甩飞了。王大壮扑过去按住他,肥屁股直接坐在这孙子腰眼上:说!你们洋人掺和周家案子图啥
杜邦满嘴血沫子,突然狞笑起来:你们......真以为她是玉娘
我心头猛地一跳。转头再看那女鬼,她正用长指甲慢慢抠着脸皮,刺啦一声撕下整张面皮——底下是张布满刀疤的老脸!
周家奶娘吴氏王大壮倒吸凉气,当年刽子手名册上明明有你名字!
老太婆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老身挨了三十六刀没死,就为等今天!她突然掀开织机下的暗格,掏出个黑漆匣子,玉娘真正的遗物在这儿!
匣子打开的瞬间,整个石室突然阴风大作。里头是块绣着龙凤呈祥的喜帕,上头用金线绣着首诗。我凑近一看,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哪是诗,分明是份名单!七个名字后头都跟着数额,最大一笔写着法兰西领事馆白银二十万两!
杜邦突然暴起,挣开王大壮就去抢匣子。老太婆一拐杖敲在他膝盖上,咔嚓一声脆响,法国佬跪在地上嚎得像杀猪。
当年你们七家分赃的账本,老太婆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老身今日就烧给地下的老爷小姐看!
火苗刚碰到喜帕,杜邦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不能烧!那上头有——
话没说完,烟斗突然从我手里飞出去,当地砸在杜邦天灵盖上。这孙子两眼一翻,直接挺尸了。更邪门的是,他嘴里融化的金牙居然蠕动着变成个小金人,五官活脱脱是个洋鬼子相貌!
老太婆盯着小金人突然老泪纵横:找到了......这就是当年那个法国领事的金像!玉娘临终前把融化的金水灌进他喉咙,咒他永世不得超生......
我捡起烟斗一看,龙眼睛彻底黯淡了,符纸上的第七道血纹正在慢慢成形。老太婆突然抓住我的手:后生,你师父是不是叫李三针
我头皮一麻:您怎么知道
他当年偷换了我给的砒霜,才让老身活下来......老太婆颤巍巍指向杜邦尸体,快看他口袋!
我从杜邦警服里摸出张发黄的纸,竟是当年法国领事亲笔签名的收据!上头明明白白写着用二十万两白银,买周家祖传的龙睛翡翠烟斗!
这烟斗根本不是周家的!老太婆的指甲掐进我胳膊,是乾隆爷赐给我家老爷的御品!你们师父拿命换来的赝品,就为保住真品里藏的密账......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爆炸声,土块簌簌往下掉。王大壮扯着嗓子喊:不好!法国佬炸地道了!
老太婆把匣子往我怀里一塞,猛地推开我们:走!老身替你们断后!
我们刚冲出石室,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气浪把我俩掀飞出去,落地时我看见烟斗暗格里的符纸突然自燃,烧成灰的纸上,最后一道血纹赫然拼成个井字!
8
枯井藏针
地道塌方的轰响还在耳朵里嗡嗡震,我和王大壮跟两只土耗子似的从废墟里爬出来。回头一瞅,整片乱葬岗陷下去个大坑,冒着的青烟活像坟头香。
王大壮呸呸吐着嘴里的泥:完犊子!老太婆和账本全埋里头了!
我摸出怀里的黑漆匣子——幸好逃命时没撒手。打开一瞧,喜帕烧得只剩一角,可那上头烫金的井字却亮得扎眼。烟斗暗格里飘出的灰烬在地上打了个旋,齐刷刷指向城北方向。
师父的井!我拽起王大壮就跑。这货边跑边嚎:还去那井里除了你师父的骨头,就剩......他突然噎住了,小眼睛瞪得溜圆,该不会真有宝贝吧
日头西斜时,我们踹开当铺后院摇摇欲坠的破门。枯井边上蹲着只黑猫,绿眼珠子在暮色里像两盏鬼火。见我们过来,它喵地一嗓子窜上井沿,尾巴扫过的地方,青砖缝里渗出了暗红色的水渍。
王大壮腿肚子直转筋:九如......这井他娘的在流血啊!
我捡块石头丢下去,等了半晌没听见水响,倒是传来声金属碰撞的叮当。烟斗突然在我怀里发烫,掏出来一看,龙眼睛的红宝石居然在慢慢恢复光泽!
下井!我往腰上系麻绳时,王大壮这怂货抱着井沿死活不撒手。最后我把他捆成个粽子,一脚踹下去当探路石。
井壁湿滑得跟抹了油似的,越往下爬越冷。离井底还有丈把高时,我突然瞅见个东西——师父的白骨堆里,有根东西在幽幽发亮!
落地才看清,是根三寸长的绣花针,针鼻子穿着半截红线,正插在我师父天灵盖的窟窿眼上。更邪门的是,井底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像是用针尖一点点划出来的。
王大壮举着火折子凑近,光一照,那些字突然渗出血珠!我眯眼细看,浑身的血都凉了——
咸丰十一年七月初七,余受周老爷托付,仿制烟斗藏密账。然赌债缠身,先后将七份假图卖与仇家,每卖一份,自吞一针赎罪......
字迹到这里突然变得歪歪扭扭:今吞第七针,料难活命。真品藏于......最后几个字被血污盖住了,只剩个梁字依稀可辨。
梁王大壮挠着肥下巴,房梁牌坊梁
我正琢磨着,井口突然传来杜邦破锣似的嗓子:中国人!上来!否则炸井!
这孙子居然没死!我和王大壮同时抬头,只见井口晃着几个黑影,有个东西哧溜滑下来——是根冒着烟的火绳!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扑向师父骸骨。白骨哗啦散架,露出底下个铁匣子。刚拽出来,头顶就轰地炸了,气浪把我和王大壮拍在井壁上。
睁开眼时,井口已经叫碎石堵严实了。王大壮哭得鼻涕冒泡:完犊子了!要变熏肉了!
我踹他一脚:嚎个屁!快找找有没有暗道!
摸遍井壁,终于在刻字的地方找到块松动的砖。掏出来一瞅,里头塞着个油纸包,展开是张地契——周家老宅的房梁构造图!图上标着个红圈,旁边小字写着:龙睛藏此,七针镇煞。
正看着,堵井口的碎石突然哗啦塌下来一截。月光漏进来,正照在铁匣子上。我这才发现匣子表面布满针眼大的孔,凑近一瞧,每个孔里都透着红光!
王大壮突然嗷地蹦起来:井水!井水上来了!
低头一看,原本干涸的井底果然在咕嘟咕嘟冒水,眨眼的功夫就淹到脚脖子。更吓人的是,水里浮着密密麻麻的头发丝,正往我们腿上缠!
开匣子!我吼着把铁匣往井壁上一磕。盖子啪地弹开,里头滚出七根绣花针,排成北斗七星状。针尖上的红线突然自己动起来,在水面上织成张网,把头发丝全兜住了。
水位开始下降,井壁上师父刻的字一个个亮起来,最后拼成条向上的箭头。抬头一看,堵井口的碎石间竟露出条窄缝!
我们踩着凸出的砖块往上爬,快到井口时,突然听见杜邦在惨叫。从缝隙往外瞅,只见这孙子跪在地上,双手掐着自己脖子,指缝里往外冒金水——那颗小金人正在他嘴里膨胀!
趁这功夫,我们钻出井口撒腿就跑。身后传来噗的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我没敢回头,但知道——第七道血纹,齐了。
9
梁上君子
杜邦的尸体在月光下冒着热气,那张洋脸已经塌陷得像个漏气的皮球。我蹲下去掰开他嘴巴,好家伙——整副牙床都让融化的金子糊住了,舌头变成个金疙瘩。
王大壮裤裆又湿了:这、这他娘比乱葬岗还邪性!
我从铁匣子里捏出根绣花针,针尖在月光下泛着蓝光。说来也怪,七根针的线头突然齐刷刷指向东南方——正是周家老宅的方向!
走!我拽起腿软的王大壮,趁天亮前把真品找出来!
周家老宅在城东,早成了野猫窝。我们翻墙进去时,惊起一院子蝙蝠。正屋的雕花门扇早就烂了,可房梁却新得可疑,像是有人定期上漆保养。
王大壮举着火折子往梁上照,突然嗷地一嗓子:九如!梁上蹲着个人!
我抬头一看,差点把绣花针戳自己眼里——哪是什么人,是个穿着官服的纸扎人!惨白的脸上画着猩红嘴唇,脖子上还套着圈麻绳。
晦气!我抄起半块砖砸过去。纸人哗啦散架,掉下来个油纸包。拆开一看,是把铜钥匙和半张地契,上头盖着苏州府的官印。
王大壮突然拽我衣角:你听!
房梁深处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机关在转动。我眯眼细看,主梁正中果然有道细缝!掏出七根绣花针往缝里一插,正好严丝合缝。
北斗镇煞......我念叨着师父井底刻的字,把针按星图方位一拧。梁木咔嚓裂开,露出个紫檀木匣。
木匣打开的瞬间,整间屋子突然阴风大作。里头躺着支通体碧绿的翡翠烟斗,龙睛是两颗黑曜石,在火光下像活物似的转了一圈。
真品!我刚要拿,王大壮突然惨叫。他的右手食指肿得像胡萝卜,指甲缝里钻出根红线,正飞快地往烟斗方向生长!
说时迟那时快,烟斗自己跳起来,啪地贴在我掌心。龙嘴里的暗格咔嗒弹开,掉出卷发黄的纸。展开一看,是三十六个人的画押供词,按着手印的地方都变成了暗褐色——这他娘是用血按的!
供词末尾还附着张名单,打头的赫然是现任江苏巡抚他爹!
突然,屋顶哗啦破了个大洞。月光像探照灯似的打在供词上,那些血手印一个个亮起来,最后拼成个杀字。
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火把光把窗户纸照得通红。王大壮扒着窗缝一看,脸都绿了:操!官兵!
我们刚要从后窗溜,房门砰地被踹开。领头的官差我认识,是苏州府快班头子赵五,腰间挂着巡抚衙门的铜牌。
李九如!赵五的刀尖指着我鼻子,私盗官产,该当何罪
我冷笑:赵头儿大半夜带兵抓贼,怎么还穿着官靴——这孙子靴筒上沾着乱葬岗的特产红土,摆明是跟踪我们来的!
赵五脸色一变,刚要动手,房梁上突然掉下来个东西——是那个纸扎人的脑袋!纸头在地上滚了两圈,嘴巴突然张开发出老太婆的声音:赵德柱!咸丰十一年七月,你爹在周家井里下毒,当老娘不记得
赵五跟见了鬼似的连退三步。我趁机掏出真品烟斗,龙眼睛的黑曜石突然射出两道乌光,正照在供词名单的第一个名字上。
说也奇怪,被照到的官差突然扔了刀,跪在地上直磕头:周老爷饶命啊!小的当年就放了个哨......
其他官差见状,纷纷丢下兵器夺门而逃。赵五刚要跑,王大壮一个恶狗扑食把他按在地上。这货从裤裆里掏出井底带来的麻绳,把赵五捆得跟粽子似的。
现在咋办王大壮喘着粗气问。
我掂了掂真品烟斗,突然发现龙嘴里飘出缕青烟,在空中凝成个箭头,直指巡抚衙门方向。
报仇!我把供词塞进赵五嘴里当嚼子,顺便领赏银去!
10
巡抚现形(大结局)
赵五这孙子被捆成个粽子,嘴里塞着他自己臭烘烘的袜子,在板车上哼哼唧唧。王大壮推着车,时不时踹他一脚:老实点!待会儿见了巡抚大人,有你好看的!
我揣着真品烟斗走在前面,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说来也怪,这烟斗越靠近巡抚衙门就越烫手,龙眼睛里的黑曜石跟活了似的滴溜溜转。
衙门后墙的狗洞还跟三年前一样——那会儿我给师爷送过礼。钻进去就是西花厅,隔着窗户听见里头在吵架。
......必须找到烟斗!一个沙哑声音在低吼,法国领事馆来函,说杜邦死前传回消息......
我捅破窗纸一瞧,江苏巡抚冯汝骥正对着个洋人点头哈腰。那洋人手里拿着份文书,上头盖着法兰西的火漆印。
大人放心。冯巡抚的鼠须一翘一翘,下官已经派人......
派你祖宗!我一脚踹开门,烟斗往桌上一拍。龙睛射出的乌光正打在冯巡抚脸上,这老小子顿时跟抽风似的抖起来,官帽都歪了。
洋人刚要掏枪,王大壮抡起板凳就砸。这货打架毫无章法,二百斤的肥肉直接坐那洋人脸上,压得他直翻白眼。
看看这个!我抖开血供词,咸丰十一年七月初七,你爹带着三十五条走狗,为二十万两白银灭周家满门!
冯巡抚突然不抖了,眯着三角眼冷笑:证据呢就凭这张破纸
我抄起烟斗往他官服上一按。龙嘴突然喷出股青烟,在空中凝成幅画面——周家祠堂里,冯巡抚他爹正从玉娘手里抢烟斗,一刀捅进姑娘心窝!
妖、妖术!冯巡抚瘫在地上往后蹭。
我揪着他衣领拽到窗前。晨光中,衙门院子里站着三十六个模糊人影,有老有少,个个脖颈上一道红线。领头的姑娘抬起头——正是梳着苏州髻的玉娘!
还认得他们吗我掰着冯巡抚的脑袋让他看仔细,周家三十六口,等了二十年就为今天!
冯巡抚裤裆湿了一片,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朝我刺来。我侧身一躲,烟斗脱手飞出,当地砸在花瓶上。
哗啦一声,花瓶里淌出来的不是水,是黑红色的血!血泊中浮着个金灿灿的东西——正是杜邦嘴里吐出来的那个小金人!
冯巡抚见鬼似的尖叫起来:不可能!这东西明明埋在......
话没说完,小金人突然裂成两半,里头滚出颗珍珠。王大壮捡起来一瞅,乐了:哟,冯大人,这不是令尊的假牙吗
珍珠上赫然刻着冯字!
院里的冤魂突然齐刷刷抬手,三十六道红线飞进来,缠住冯巡抚脖子。这老小子被吊上半空,手脚乱蹬,舌头吐出三寸长。
且慢!我大喊一声,留他条狗命送官府!
玉娘的幻影冲我摇摇头,红线猛地收紧。咔嚓一声,冯巡抚的脑袋歪成诡异角度,跟当年吊死的玉娘一模一样。
晨钟突然敲响,冤魂们像晨雾般消散。只剩那把银簪子当啷掉在地上,簪头的周字亮得刺眼。
三个月后,我和王大壮蹲在周家祠堂门口数银票——朝廷平反冤案,赏了我们五百两。
九如啊,王大壮嘬着牙花子,你说玉娘她们投胎了没
我摸出真品烟斗叼上。说来也怪,自从案子了结,这玩意儿再也没冒过邪气,倒是能吐出正经烟圈了。
管他呢。我吐出个烟圈,正好套在祠堂新供的牌位上——周氏玉娘之位。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在阳光下散成三十六道金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