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重生之血色玉坠
我从溺水的窒息感中猛然惊醒,大口喘息着,双手本能地抓向自己的脖颈。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件——那枚血色玉坠,此刻正静静躺在我的锁骨之间。
姑娘!姑娘怎么了丫鬟青荷慌张地掀开车帘,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我怔怔地看着她年轻了十岁的脸庞,又低头看向自己纤细白皙的双手——没有常年执笔的茧子,没有那一道为情自残的疤痕。窗外,春雨淅沥,马车正行驶在泥泞的官道上。
这不是梦。我,姜璃,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青荷笑了笑,到哪儿了
快到苏城了,姑娘。老爷说今晚就能到老宅。
我轻轻点头,靠回车厢,闭眼整理思绪。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被贬官,全家迁回祖籍苏城;我在那里遇见一个书生,情窦初开却因家族反对无果而终;后来父亲起复回京,我被许配给兵部侍郎之子,却在成亲前夜投湖自尽......
颈间的玉坠隐隐发烫。这是我前世死后魂魄所寄之物,如今竟随我一同重生。我摩挲着玉坠上的纹路,暗自发誓: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苏城老宅多年无人居住,虽提前派了仆人打扫,仍显得破败萧条。父亲面色阴沉地指挥下人安置行李,母亲则忙着安排起居。作为嫡长女,我主动请缨整理书房——那里有我前世最美好的回忆。
姑娘,隔壁周家派人送了乔迁贺礼来,夫人让您过去一趟。青荷在门外轻唤。
周家我手中的书册差点滑落。苏城周氏,盐商世家,在前世我离开苏城后才迅速崛起,后来甚至掌控了半个江南的盐业。记忆中,我与周家并无交集。
正厅里,母亲正与一位年轻公子寒暄。我低头行礼,抬眼时却如遭雷击——那张脸,剑眉星目,唇边含笑,与我前世暗恋的书生何其相似!
这是周家三公子,周砚。母亲介绍道,周公子,这是小女姜璃。
久闻姜小姐才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他拱手行礼,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我强自镇定地回礼,心跳却乱了节奏。太像了,不只是容貌,连那微微上扬的语调都如出一辙。前世那个只与我见过三面的书生,连名字都未曾留下,却让我魂牵梦萦多年。
周公子客气了。我们初来乍到,承蒙周家关照。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周砚微微一笑,目光在我颈间的玉坠上停留了一瞬:家父说了,邻里之间理应互相照应。姜小姐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他告辞后,我以赏花为由独自来到后园,需要时间理清思绪。海棠树下,我抚摸着玉坠,前世记忆纷至沓来——书生为我念诗时的温柔眼神,离别时他塞给我的那枚玉佩,还有听闻我定亲后他绝望的神情......
姜小姐也喜欢海棠
我惊转身,周砚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之外,手中拿着一卷书。
周公子不是已经告辞了吗我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歉意地笑了笑:方才发现落了一卷书在正厅,回来取时见园门未关,冒昧进来了。
阳光透过海棠花间隙洒在他身上,恍如前世初见时的场景。我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问题——我们是否曾经相识
但理智让我咽下了这句话。前世那场情缘始于偶然,却终成悲剧。这一世,我必须先弄清楚,这个与书生如此相似的周砚,究竟是谁
这是《山海经》我瞥见他手中的书卷,故意问道。
周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姜小姐好眼力。莫非也对奇闻异事感兴趣
略知一二。我微微一笑,尤其喜欢其中关于转生轮回的传说。
说这话时,我紧盯着他的眼睛。周砚的瞳孔微微一缩,但转瞬即逝:巧了,我也最喜那些篇章。姜小姐若有兴趣,改日可一同探讨。
荣幸之至。我颔首,心中疑云更浓——他的反应,太过微妙了。
海棠花随风飘落,隔世重逢的我们各怀心思。这一世,我绝不会再做那个为情所困的傻女子。周砚,不管你与前世那个书生有何关联,我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2
瘟疫谜局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我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将昨夜整理的名单小心折好,藏入袖中。这份名单是根据我前世的记忆,列出的苏城权贵关系网,其中周家的位置被我用红笔圈出。
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门外传来青荷的声音。
我迅速调整表情:知道了。
母亲正在正厅与管家核对家用账目,见我到来,她放下手中的账册:璃儿,周家送来帖子,邀请我们参加明日举办的春熙诗会。你父亲认为,我们初来乍到,应当与当地士绅交好。
我接过烫金请帖,指尖在周家的徽记上轻轻摩挲:女儿明白。不知父亲是否也会一同前往
你父亲公务繁忙,这次就由你代表姜家出席。母亲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听说周家三公子特意提到了你的才学。
心跳微微加速,我低头掩饰眼中的波动:女儿定不负父亲所托。
回到闺房,我从袖中取出那份名单,细细研究。前世我对周家知之甚少,只记得他们在我离开苏城后迅速崛起。如今看来,一个盐商世家能在短短数年间掌控半壁江南盐业,背后必有朝廷势力支持。
青荷,去打听打听,周家与朝中哪些大人有往来。我取出一支银簪递给她,小心些,别让人知道是姜家在问。
青荷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贴身丫鬟,前世为我而死,这一世我定要护她周全。
待青荷离去,我打开妆匣暗格,取出一本小册子。这是重生以来我暗中记录的前世记忆,每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和事件。翻到苏城一节,我添上了周砚的名字,在旁边画了一个问号。
他与前世那个书生实在太像了。若真是同一人,为何前世自称寒门书生,今生却成了盐商之子若不是同一人,这相似从何而来
傍晚,青荷带回消息:姑娘,周家表面是做盐业生意,实则与京城杜大人关系密切。听说周家三公子常为杜大人办事,连知府大人都对他礼让三分。
我手中的茶杯差点跌落。杜大人——当朝首辅杜如嗨,正是前世导致父亲被贬的幕后黑手!
还有,青荷压低声音,周家三公子并非周老爷亲生,是十年前从京城带回来的养子。
养子京城来的我的心跳骤然加速。难道周砚真是前世那个书生若真如此,他接近我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这事还有谁知道我急切地问。
周家下人嘴严,我是从一个周家老仆醉酒后的话里拼凑出来的。听说周公子来时已经十二三岁,带着伤,手里紧握着一枚玉佩不撒手。
玉佩!前世离别时,书生确实塞给我一枚玉佩,可惜后来被父亲发现没收了。我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去准备明日诗会的衣裳,要那件天水碧的罗裙。
若周砚真是前世那人,明日诗会便是试探他的好机会。若不是……我也要弄清楚周家与杜大人的关系,绝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次日清晨,我特意梳了一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前世与书生初见时,我便是这般打扮。
周家宅院比姜家老宅气派许多,亭台楼阁间处处彰显富贵。诗会设在临水轩,我到时已有不少才子佳人在座。
姜小姐。周砚从人群中走来,今日他一身月白色长衫,腰间悬着一枚青玉坠子,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气度,唯有那双眼睛,依然带着记忆中书生的温柔。
我鞠躬致意:周公子。
久闻姜小姐才华横溢,今日终于有幸相见。他引领我入座,声音恰到好处,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不知姜小姐是否擅长诗词
周围投来几道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我微微一笑:略知一二,不敢在诸位面前班门弄斧。
姜小姐过谦了。一位身着绛色纱裙的小姐笑道,听说京城来的小姐们都精通琴棋书画,不如让我们见识一下
我认出她是苏城通判之女林月如,前世在苏城时曾与我有过一些交往。
周砚适时递上一把题有春字的折扇:今日诗会以‘春’为题,姜小姐请。
我接过折扇,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前世这场诗会我因病未能参加,但后来听说了所有题目和佳作。深吸一口气,我轻摇折扇:既然以春为题,不如作一首《春熙》——‘东风拂柳绿初匀,燕子归来认旧邻。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席间一片寂静。这首诗是前世诗会上拔得头筹之作,出自一位隐居苏城的老翰林之手,如今被我提前创作出来。
周砚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鼓掌赞叹:好一个‘最是一年春好处’!姜小姐果然才华出众。
林月如等人也纷纷称赞,唯有角落处一道目光如针刺来。我转头看去,是我的庶妹姜珍。她今日竟也来了,想必是跟着其他小姐混进来的。
诗会继续进行,我凭借前世记忆轻松应对各种题目,很快成为全场焦点。周砚始终站在我身侧,每当有人提出刁难的问题,他总能巧妙化解。
姜小姐对《楚辞》可有研究一位身着靛蓝长袍的男子突然问道。他是苏城有名的才子张谦,前世以刁难人著称。
我正欲回答,周砚却先开口:张兄此问不妥。《楚辞》多哀怨之思,与今日春光明媚之景不合。不如请姜小姐即景作一首新词
张谦尴尬地退下。我感激地看了周砚一眼,心中却更加警惕——他为何如此维护我
既然周公子提议,不如我们联句如何我故意试探,我出上句,周公子接下句。
周砚目光微动:恭敬不如从命。
我望向远处青山,缓缓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
这是前世书生最爱吟诵的诗句。我紧盯着周砚的反应,只见他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腰间玉佩。
除却巫山不是云。他低声接道,声音微微发颤。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这句诗,正是前世离别时,书生在我耳边轻吟的!
好诗!众人喝彩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咒。周砚迅速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诗会接近尾声时,丫鬟端上茶点。我刚要接过茶杯,姜珍突然从侧面撞来,眼看热茶就要泼在我身上,周砚闪电般伸手一挡,茶水全洒在了他的袖子上。
姐姐恕罪,妹妹不是故意的。姜珍假意道歉,眼中却满是恶意。
前世我对这个庶妹多有忍让,直到她在我茶中下药,害我差点毁容。如今看来,她的敌意比我想象的更深。
无妨。我淡淡一笑,转向周砚,周公子可有烫伤
他摇摇头,目光在我和姜珍之间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诗会结束后,周砚亲自送我出门。行至回廊拐角处,他突然低声道:姜小姐今日诗才,不似十六岁闺秀所能及。
我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周公子过奖了。不过是平日爱读书罢了。
是吗他停下脚步,直视我的眼睛,那首《春熙》,意境之高,连当世大家也未必能及。尤其是‘绝胜烟柳满皇都’一句,若非亲眼见过京城春色,如何能写得出来
我暗叫不好。前世那位老翰林确实曾在京城为官,而我今生从未去过京城!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勉强笑道,读万卷书,不就如行万里路么
周砚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临别时,他突然说道:姜小姐若有兴趣,明日未时,我在城西的听雨轩备了好茶,那里有不少珍本古籍。
这是约我单独相见我犹豫片刻,点头应下。无论他是否前世那个书生,周砚身上显然藏着许多秘密。而秘密,正是我最需要挖掘的。
回到姜府,我立刻命青荷去查听雨轩的底细。若周砚真与杜大人有关,这次会面很可能是个陷阱。
夜深人静时,我取出小册子,在周砚的名字旁写下:疑有前世记忆知我未去过京城。明日听雨轩之约,危险与机遇并存。
窗外,一弯新月挂在树梢。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前世那个书生,站在月下对我微笑。周砚,你究竟是谁是前世负我之人,还是今生助我之人
无论如何,明日之约,我必赴无疑。
3
听雨轩秘会
听雨轩隐匿于城西一隅的幽静院落,白墙黑瓦与翠竹相映成趣。我伫立门前,指尖轻颤。今日的会面,或许能揭开周砚身份的谜团。
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青荷不安地扯了扯我的衣袖,这个地方太偏僻了,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无碍。我整理了一下帷帽,你在门外守候,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去找巡城的张捕快,他欠姜家一个人情。
推开雕花木门,茶香扑鼻而来。周砚独自坐在窗边,面前的茶炉正冒着咕嘟咕嘟的热气。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姜小姐果然准时。他起身迎接,衣袖带起一阵微风,请坐。
我选择了离门最近的位置坐下,随时准备离开。周砚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戒备,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点破。
听说姜小姐精通医理他斟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
我心头一紧。虽然前世我确实研究过医术,但今生我尚未展示过这方面的才能。周公子听谁说的
猜的。他轻啜一口茶,昨日诗会上,姜小姐手腕上沾了些许当归粉末。若非熟悉药材,闺阁小姐怎会接触这个
低头一看,手腕内侧果然还有一点淡黄色痕迹。我暗自懊恼,昨日配药后竟然忘了彻底洗净。
略知一二。我谨慎地回答,家中老仆患有风湿,偶尔帮他配些药膏。
周砚从案几下取出一个锦盒:正好,我这里有些上好的川乌,治疗风湿效果极佳。
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块黑褐色的药材,品相极佳。这种品质的川乌在苏城极为罕见,价值不菲。他为何对一个下人的病情如此关心
周公子也懂医术我试探性地问。
家学渊源。他含糊其辞,转而指向墙上悬挂的一幅地图,姜小姐可知道,最近城南出现了几例怪病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是一张精细的苏城布局图,上面标注了几个红点,集中在城南的贫民区。我的心猛然一震——这正是前世那场大瘟疫的起点!
前世此时,苏城爆发了瘟疫,死者成千上万。我虽然幸免于难,但青荷却因照顾我而逝去。记忆中的惨状历历在目:满街哀嚎,药铺被抢购一空,最终官府不得不焚烧整个城南以遏制疫情的蔓延...
什么症状我强作镇定,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高烧不退,咳血,皮肤出现紫斑。周砚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已有七人发病,三人死亡。
这正是前世瘟疫的症状!根据记忆,疫情将在三日后大规模爆发。我必须在灾难来临前做好准备。
周公子为何告诉我这些
他放下茶杯,直视我的眼睛:因为我觉得,姜小姐或许有办法。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他究竟知道了什么为何认定我能解决连官府都束手无策的瘟疫
我只是一介女流……
姜小姐不必谦虚。周砚打断我,昨日那首《春熙》,实际上是三十年前翰林院侍讲方大人的作品。方大人退休后隐居苏城,去年才去世。姜小姐如何能‘创作’出他的未传之作
我背后冷汗涔涔。他竟然调查得如此细致!
还有,他继续道,姜小姐对《楚辞》的见解,与国子监李祭酒的观点一字不差。而李祭酒的《楚辞新解》,上月才在京城刊印,尚未流传到苏城。
茶香在唇齿间变得苦涩,我放下茶杯,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周公子究竟想说什么
他忽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姜璃,你是否也……也相信前世今生
这一问如同惊雷,我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也他说也难道周砚真的……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这决定性的瞬间。
公子!门外传来小厮焦急的声音,城南又发现五例怪病,知府大人请您立刻过去!
周砚眉头紧锁,迅速起身:告诉知府,我随后就到。转向我时,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姜小姐,此事关乎全城百姓性命。若你有任何办法...
给我一天时间。我听见自己说,明日此时,我会带来药方。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点头离去。我瘫坐在椅子上,心跳如鼓。周砚不仅怀疑我的重生身份,他自己很可能也带着前世记忆!但他究竟是友是敌前世那个书生与他有何关联
回到姜府,我立刻闭门不出,凭记忆写下前世瘟疫的药方。当时一位游方郎中的药救了不少人,我曾重金求来配方。写着写着,一滴泪水落在纸上——这药方,本可以救青荷的命...
姑娘,您要的药材买来了。青荷推门而入,抱着几个药包,不过城里的黄芩已经涨价了,那些黑心商人...
无妨。我清点药材,发现还缺几味关键的,去我妆匣取那对金镯子,到周氏药行问问有没有这几味药。
青荷瞪大眼睛:那可是夫人给您的及笄礼!
快去!我厉声道,随即又软下语气,人命关天。
待青荷离去,我取出珍藏的血色玉坠贴在额头,默念道:若你真有灵性,请保佑这一世不再重蹈覆辙。
次日清晨,我带着配好的药前往听雨轩,却在半路被一群衙役拦住。
城南封路了!有瘟疫!行人惊慌奔走。
情况比预计的更快恶化。我咬牙转向周府,却见周砚正骑马疾驰而来,官服上沾满尘土。
姜小姐!他勒马停在我面前,面色凝重,疫情爆发,已有三十多人发病。知府下令封锁城南,但为时已晚。
我从袖中取出药方:按此方配药,可治瘟疫。但需尽快,否则...
周砚接过药方快速浏览,眼中闪过惊讶:这配方...非同寻常。他抬头看我,有几味药材城中紧缺。
我准备了部分。我示意青荷递上药包,但还差...
我有。周砚斩钉截铁地说,周家药库里有储备。我这就命人去取。
他转身吩咐随从,然后对我伸出手:姜小姐可愿与我一同前往疫区知府已设医棚,但缺乏懂医之人。
我毫不犹豫地搭上他的手,借力上了马背。青荷在下面急得直跳脚:姑娘!太危险了!
回去告诉老爷夫人,我去帮周公子救治百姓,晚些回来。我吩咐道,随即压低声音,若我三日内未归,把床头暗格里的信交给老爷。
马儿疾驰,我不得不抓紧周砚的衣襟。他的后背宽阔温暖,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你就不怕死风中,他的声音传来。
怕。我诚实地说,但我更怕见死不救。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前世这场瘟疫,死了多少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果然也是重生者!上千人。我低声回答,包括我的丫鬟青荷。
周砚的身体僵了一下:这一世不会了。
医棚设在城南一处空旷地带,十几个病人躺在简陋的草席上,呻吟声不绝于耳。几名大夫忙得团团转,却收效甚微。
周砚迅速接管了指挥权,派人架起大锅熬药,又组织衙役疏散健康百姓。我则负责检查病人,按症状轻重分类。
这位小姐,求您救救我娘!一个满脸污垢的小男孩拉住我的衣角,眼中含泪。
跟随他来到角落,我看到一位老妇人已经气若游丝,皮肤上布满紫斑。这正是瘟疫晚期的症状,前世几乎无救。
别怕。我柔声安慰,迅速取出银针,凭记忆刺入几个关键穴位。这是前世那位游方郎中最后教我的绝技,据说能吊住一口气等药生效。
周砚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手中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你还会针灸他眼中满是惊讶。
现学现卖。我勉强一笑,接过药碗小心喂给老妇人。
连续三天三夜,我们夜以继日地救治着病人。得益于周砚源源不断的药材供应,我的药方发挥了显著效果,轻症患者逐渐康复,重症患者的死亡率也显著下降。知府大人亲自前来慰问,称赞我们为苏城的守护者。
到了第三天傍晚,我终于体力不支,眼前一黑,向前倒去。预期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够了,你需要休息。周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他将我抱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亲自端来热水和干净的布巾。你的医术...非常人所能及。他一边帮我擦手一边说,尤其是那套针法,即便是太医院的老御医也未必能有此造诣。
我太累了,无力再隐藏:我曾跟随一位高人学习过。
那位高人,是不是姓顾周砚突然问道。
我浑身一震。前世教我针法的游方郎中确实自称顾先生,但这件事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
你到底是谁我直视他的眼睛,声音颤抖。
周砚放下布巾,从怀中取出一物——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夜枭。
朝廷密探我倒吸一口冷气。夜枭卫,那是直属于皇帝的密探组织,权力极大。
夜枭卫指挥使,周砚。他苦笑一声,或者,应该说是前生的夜枭卫指挥使。
帐篷外雨声渐起,打在帆布上噼啪作响。我蜷缩在毯子里,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前世导致我家破人亡的,正是朝廷权贵的阴谋。而眼前这个男人,竟是皇帝的心腹密探!
所以,前世接近我,也是任务的一部分我声音干涩。
周砚的眼神复杂难辨:起初是。
这个回答如同一把利刃刺入我的心。原来前世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我猛地站起,却因头晕目眩又跌坐回去。
姜璃!他伸手扶我,被我狠狠甩开。
别碰我!我咬牙切齿,周大人好手段,前世骗取我的感情,今生还想故技重施
不是这样的!他罕见地提高了声音,前世我确实是奉命调查姜家与杜大人的关系,但后来...话到嘴边,他却突然停住了。
后来怎样我逼问。
后来我动了真情。他低声说,可惜为时已晚。
晚什么意思
周砚深吸一口气:前世你投湖自尽后,我亲手杀了杜如嗨,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随你而去。
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前世我死后,他竟为我报仇并殉情这怎么可能
证明给我看。我颤抖着说,告诉我一件只有那个书生才知道的事。
帐篷外雷声隆隆,雨势越来越大。周砚的目光落在我的颈间:那枚血色玉坠,是我前世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内侧刻着‘璃心砚魄,生死不离’。
我下意识捂住玉坠。这句话确实刻在玉坠内侧,除了我无人知晓!
还有,他继续道,前世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苏城外的断桥边,你给了我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我给了你一枚青玉扳指。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枚扳指后来被父亲发现,成了我不守妇道的罪证,被当场砸碎。而眼前这个男人,竟能准确说出这些细节...
为什么我泪眼朦胧,为什么前世不早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夜枭卫见不得光。他痛苦地说,何况当时我已发现杜如嗨要对你家下手,若暴露身份,只会让你们死得更快。
帐篷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人!周大人!一个衙役慌张地掀开帐篷帘子,知府大人请您立刻过去,京城来人了!
周砚迅速恢复了冷静:告诉知府,我马上到。转向我时,眼中满是恳求,姜璃,请你相信我。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我沉默不语。前世的恩怨情仇岂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去的但眼下疫情尚未平息,百姓还需要我们。
先去处理公务吧。我最终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他欲言又止,最终点头离去。我独自坐在帐篷里,摩挲着颈间的玉坠,心乱如麻。若他所言属实,前世他确实为我而死;但若这又是另一个谎言呢
帐篷外的雨声渐歇,一缕夕阳透过帆布缝隙照进来,落在我的掌心。这光芒,既像希望,又像警示。周砚,我该相信你吗
4
花灯夜探
瘟疫平息后的第七日,知府大人携谢礼来访,父亲难得地对我投以赞许的目光。我站在正厅,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的花纹,耳边传来父亲与知府的客套寒暄。
姜小姐的医术实在高明,苏城的百姓真是有福了。知府面带微笑,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
小女只是略懂医理,多亏了周公子及时供应药材。父亲谦逊地说,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我明白他的心思——姜家初到苏城,正需要像周家这样的地头蛇支持。
说起周公子,知府压低声音,他虽是商贾之子,但在京城却有着深厚的背景。听说杜大人对他颇为赏识...
我的手指突然紧握。杜如嗨——那个在前世导致姜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如果周砚真的与杜如嗨关系密切,那么他前世的表白,今生的帮助,是否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知府离开后,父亲唤我至书房:璃儿,周家送来请帖,邀你明日过府赏花。你意下如何
我接过烫金请帖,上面是周砚工整的字迹:闻府上海棠盛开,诚邀姜小姐共赏。若兴致盎然,可携琴而来。
携琴前世我与书生的初遇,正是因一曲《凤求凰》。周砚此举,是巧合还是有意的试探
女儿遵从父亲的安排。我低头掩饰眼中的波动。
父亲捋着胡须沉吟道:周家虽为商贾,但在苏城的势力不容小觑。你已到了适婚年龄,是时候考虑婚事了...
心中一震。前世父亲也是这般,将我作为政治交易的筹码。不同的是,这次的目标换成了周家。
女儿明白了。我屈膝行礼,退出书房。
回到闺房,我取出珍藏的古琴轻轻擦拭。这张名为松风的琴,是前世书生赠予我的定情信物,今生竟在姜家库房中被我意外发现。琴底刻着璃心砚魄,生死不离的字样,与玉坠上的字迹如出一辙。这绝非偶然。
小姐真的要去赴约吗青荷一边为我梳头一边问,周公子固然不错,但那周家...
周家怎么了我敏感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犹豫。
青荷四下张望,低声说:我听说周家老爷手段狠辣,为了生意害死了不少人。而且...周公子并非他亲生,是十年前从京城带回来的。
又是这个传闻。我若有所思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柳叶眉,杏核眼,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前世书生最爱我这副装扮。
把那支白玉簪拿来。我指向妆匣,另外,去打听一下周家老爷最近的行踪。
如果周砚真的与杜如嗨有关,我必须格外小心。但如果他真的是前世那个为我而死的书生...
次日清晨,我抱着琴匣来到周府。丫鬟引我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临水的亭台。周砚早已在此等候,一袭月白色长衫,恍如前世初见时的模样。
姜小姐。他迎上前,目光落在我的琴匣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这琴...
这是家传之物,不足挂齿。我故作轻描淡写,暗中观察他的反应。
他接过琴匣时,指尖微颤:好琴。不知姜小姐擅长演奏哪一曲
略懂《凤求凰》。我直视他的眼睛。
周砚的瞳孔突然收缩,但很快恢复平静:巧了,我最近也在研习这首曲子。
我在琴案前坐下,手指轻抚琴弦。这张琴的音色我再熟悉不过——前世不知弹过多少遍。深吸一口气,我开始弹奏那首特别的《凤求凰》,这是前世我与书生共同改编的版本,中间加入了一段独特的变调。
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周砚站在一旁,身体微微紧绷。当我弹到那段特别的变调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大腿上轻轻敲击节拍。
更令人震惊的是,当我故意漏掉一个小节时,他不自觉地哼出了那个旋律!
琴声戛然而止。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迸溅。
周公子怎会知道这个改编版本我轻声问道,这段变调,应该是我...独创的才对。。
他神色复杂,沉默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或许是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我几乎要冷笑出声。这段变调明明是前世我们共同创作的,他竟想用这种借口搪塞过去!
周公子可会下棋我突然转变话题,听闻苏城文人雅士都好此道。
他似乎松了口气:略知一二。姜小姐若有兴趣,不如对弈一局
丫鬟迅速摆上棋盘。周砚执黑,我执白。开局几步都是常规走法,但我故意走出一个前世书生常用的奇特布局——七星聚会。
周砚执棋的手悬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这个布局极为罕见,前世书生曾说是他自创。
姜小姐这步棋...别出心裁。他缓缓落子,恰好是前世书生应对的方式。
跟一位故人学的。我轻声道,故意走了一步前世我曾走错的棋。
周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就像前世书生那样——他走了一步看似平常的棋,却恰好为我留出了补救的余地。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这种默契,这种棋路,不可能是巧合!周砚绝对就是前世那个书生!
周公子棋艺高超,我认输了。我故意推秤认负,想看他如何反应。
不,这局还有转机。他指着棋盘,若白子走这里,再转这里,可反败为胜。
这正是前世书生教我破解此局的方法!
正当我准备进一步试探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公子,老爷回来了,说要立刻见您!
周砚面色一沉:告诉老爷,我有客人在,稍后便去。
老爷说...说是急事,关于京城杜大人的。小厮压低声音,却故意让我听见。
杜大人我心头一紧。果然,周砚与杜如嗨有联系!
姜小姐,失礼了。周砚歉然道,家父有急事相召,我去去就回。请随意游览园中景致。
他匆匆离去后,我假装欣赏园景,实则留意四周。亭台不远处有一间书房,窗扉半掩。我轻手轻脚地靠近,透过缝隙向内望去。
周砚正与一位华服老者交谈,想必就是周老爷。我屏息凝神,断断续续听到他们的对话。
...杜大人来信...姜家那边...周老爷声音低沉。
...不可轻举妄动...姜小姐已经起疑...周砚的回应。
...任务要紧...别忘了你的身份...
一阵风吹来,窗扉轻响。我急忙退回亭中,心跳如鼓。任务身份周砚接近我果然是别有用心!
不多时,周砚返回,面带歉意:家父有些生意上的急事,让姜小姐久等了。
无妨。我强作镇定,周公子与杜大人相熟
他明显一怔,随即笑道:家父与杜大人有些生意往来。姜小姐如何得知
方才小厮提到杜大人,我猜的。我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问道,听闻周公子并非周老爷亲生
周砚的表情瞬间凝固:姜小姐听谁说的
苏城说大不大,有些传闻总会飘进耳朵。我直视他的眼睛,周公子从京城来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轻触我的玉坠:这枚玉坠,姜小姐从何处得来
家传之物。我迅速后退一步,周公子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角力。最终,他轻叹一声:我确实来自京城,十二岁那年被周老爷收养。至于其他...恕我暂时不便相告。
包括你与杜如嗨的关系我紧追不舍。
周砚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姜璃,有些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请你...相信我。
相信你我几乎要冷笑出声。前世姜家灭门,杜如嗨是主谋。若周砚真是他的心腹,我怎能相信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我抱起琴匣,转身欲走。
等等。周砚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山海经》中关于前世今生传说的篇章,或许...对姜小姐有所启发。
我迟疑地接过竹简。他为何突然给我这个是暗示他知道我的重生身份还是另有所图
回到姜府,我立刻展开竹简研读。这是一篇关于灵魂转世的古老记载,其中一段被朱砂特意标出:两世魂魄,若以血玉为媒,可记前尘往事。
血玉我猛地抓住颈间的玉坠。这枚血色玉佩,正是前世死后我的魂魄所寄之物!难道周砚也知道这个秘密
正当我沉思之际,青荷慌张跑来:姑娘!不好了!老爷被御史弹劾贪腐,官府来人搜查了!
我手中的竹简啪嗒落地。前世正是这个事件,导致父亲被贬岭南,姜家开始走向衰败!
快步来到前院,只见几名衙役正在翻箱倒柜,父亲面色铁青地站在一旁。领头的是个瘦高男子,正高举一叠银票厉声道:姜大人,这些赃银从你书房暗格搜出,还有何话说
我一眼认出此人——杜如嗨的心腹赵师爷!前世就是他带人抄了姜家。
父亲怒道:荒唐!本官从未见过这些银票!分明是有人栽赃!
人赃俱获,还敢狡辩赵师爷冷笑,来人,把姜大人带走!
且慢!我上前一步,这位大人,敢问这些银票是何年何月发行的
赵师爷一愣:自然是今年新钞。
我拿起一张银票仔细查看,然后转向领头的衙役:差爷请看,这银票上的编号是‘天字三百二十五号’,而今年新钞才发到‘地字系列’。这些分明是假钞!
前世这个案子我曾详细研究过,正是这个细节被所有人忽略,导致父亲含冤。
衙役接过银票查看,面色一变:确实如此。天字号是去年发行的。
赵师爷脸色铁青:这...这一定是姜大人故意用假钞掩饰!
荒谬!我冷笑,若家父真贪腐,何不直接用真钞何必多此一举造假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正当僵持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本官可以作证,这些银票绝非姜大人所有。
周砚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一名官服男子。知府大人已查明,近日苏城确有伪造银票流通。姜大人乃受害者,非罪犯。
知府连连点头:周公子所言极是。姜大人,此事本府定会彻查,还您清白。
赵师爷还想争辩,周砚一个眼神,两名衙役便请他出去了。父亲惊魂未定,连连向周砚和知府道谢。
我站在一旁,心中波澜起伏。周砚为何出手相助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所图他刚才自称本官,难道他还有官职在身
送走知府后,周砚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今夜子时,听雨轩见。事关姜家存亡,务必前来。
我攥紧纸条,心乱如麻。去,还是不去这个神秘的男人,究竟是前世的挚爱,还是今生的仇敌
夜幕降临,我换上便于行动的衣裙,将玉坠贴身藏好。青荷已经睡下,我轻手轻脚地来到后门,却见一个黑影立在月光下——是我的庶妹姜珍!
姐姐深夜出门,是要去见周公子吗她甜腻的声音里藏着刀锋。
我心头一紧:妹妹看错了,我只是去花园散步。
是吗她轻笑,那妹妹陪姐姐一起吧,正好有些体己话要说...
5
婚约背后的阴谋
妹妹想表达什么我停下脚步,月光下的姜珍面容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她凑近一步,身上浓郁的茉莉香扑鼻而来:姐姐与周公子走得很近呢。父亲若知道你们私下相会...
我们只是讨论医术。我冷声打断,倒是妹妹,深夜不睡在后门徘徊,所为何事
姜珍轻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物——那是我昨夜写了一半的重生笔记!姐姐的字真有趣,周砚疑有前世记忆,杜如嗨与姜家仇怨...这些是什么意思呀
血液瞬间凝固。这页纸明明锁在妆匣暗格,她如何得到
还给我。我伸手去夺,姜珍却灵巧地退后两步。
若我把这个给父亲看,姐姐猜会怎样她歪着头,一派天真模样,不过...若姐姐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当没看见过。
什么事
带我一起去见周公子。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就今晚。
我审视着她娇美的脸庞,突然意识到——姜珍对周砚有意!前世她也是如此,总爱抢我看中的东西,从首饰到恋人。
好。我假意应允,心中已有计较,但你要发誓不告诉任何人。
姜珍喜形于色,当即发了个毒誓。我转身向后门走去,趁她不备,猛地回身一记手刀劈在她颈侧——这是前世学的防身术。她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我将笔记收回,把姜珍拖到假山后藏好,又取走她腰间的手帕塞入袖中。若她醒来告状,我便说是她偷拿我的手帕被我发现,争执中不慎跌倒。
处理完这个意外,我匆匆赶往听雨轩。子时已过,不知周砚是否还在等候。
听雨轩内一片漆黑,唯有二楼窗缝透出微光。我轻叩三下门,停顿,再叩两下——这是前世我与书生的暗号。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周砚站在阴影中,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你来了。
我妹妹发现了我的笔记,耽搁了些时间。我直入主题,你说事关姜家存亡
他示意我上楼,我警惕地保持距离。二楼书房点着一盏孤灯,墙上挂满了各种地图和文书,正中是一张苏城布局图,上面标注了许多红点。
这是...
杜如嗨在苏城的势力分布。周砚的声音冰冷,他准备对姜家下手了。
我走近细看,倒吸一口冷气。图上标注的不仅是官府衙门,还有各大商号、码头,甚至几家看似普通的茶楼——前世姜家被抄前,父亲曾去过其中一家。
为何告诉我这些我转身直视周砚,你与杜如嗨不是一伙的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一开始是。前世我确实是奉他之命接近姜家,调查盐税案。
终于承认了!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所以前世那段情,全是演戏
不!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又立即松开,最初是任务,但后来...我是真心的。姜璃,前世你死后,我亲手杀了杜如嗨为你报仇。
我冷笑:证据呢
周砚沉默片刻,突然解开衣襟,露出左胸一道狰狞的伤疤:这是杀杜如嗨时留下的。我本可以躲开,但宁愿受这一剑也要取他性命。
月光下,那道伤疤泛着诡异的银光。我认得这种伤痕——是淬过毒的剑所伤,中者必死无疑。
你如何活下来的
我没活下来。他苦笑,那一世,我随你而去了。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若他所言属实,前世他确实为我殉情。但若这又是另一个谎言...
证明给我看。我咬牙道,告诉我一件只有那个书生才知道的秘密。
周砚的目光落在我的右手腕:你那里有一道疤,是十四岁那年为我挡刀留下的。前世你说,留个记号,下辈子好相认。
我如遭雷击,下意识捂住右手腕——那里确实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今生无人知晓!
还有,他继续道,前世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断桥边,你穿了一件杏黄色的衫子,上面绣着折枝梅。那天下着小雨,你的头发上沾了水珠...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我确实穿了那件衫子,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之后我便被父亲禁足,直到被迫定亲...
够了。我打断他,声音发抖,就算你记得前世,又如何解释今生你仍是杜如嗨的人
周砚重新系好衣襟:为了查清真相。杜如嗨背后还有人,一个比首辅权力更大的幕后黑手。前世姜家的悲剧,今生赵师爷的栽赃,都是那人一手策划。
是谁
我还在查。他递给我一封信,但可以确定的是,三日后花灯节,他们会对你父亲下手。
我展开信件,上面详细记载了一个阴谋——花灯节当晚,有人计划在姜父的茶中下药,诱使他说出大逆不道之言,当场将其拿下。
这字迹...
是杜如嗨的。周砚点头,但我怀疑他也不过是棋子。
我仔细折好信件藏入袖中:为何帮我
烛光下,他的眼神复杂难辨:因为这一世,我发誓要护你周全。
离开听雨轩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周砚坚持送我回府,我们一前一后走着,各自沉默。前世种种在脑海中闪回——书生的温柔笑语,离别时的泪眼,还有听闻我死讯后他的绝望...
若周砚所言属实,前世他并非负心,而是身不由己。但今生呢他仍是杜如嗨的人,至少表面如此。我该相信他吗
三日转瞬即逝。花灯节这天,苏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我早早提醒父亲注意饮食,又让青荷暗中替换了所有茶水。父亲虽不明就里,但瘟疫一事让他对我的判断多了几分信任。
傍晚时分,周砚如约而至,送来了两盏精致的莲花灯。姜珍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我故意忽略她嫉恨的目光。
姜小姐可愿一同赏灯周砚彬彬有礼地邀请。
父亲捋须微笑:去吧,多带几个下人跟着。
我换上那件杏黄色衫子——与前世最后一次见面时相同——又故意在右手腕系了一条浅色丝带。若周砚注意到这个细节,便证明他真的记得一切。
周府马车载着我们来到最繁华的南大街。街上人潮涌动,各色花灯将夜空映得如同白昼。周砚始终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又不显得疏远。
姜小姐可听说过花灯节的传说走在人群中,他突然问道。
什么传说
若两个有缘人同放一盏灯,灯芯燃尽时同时许愿,来世必会重逢。
我心头一颤。前世书生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周公子相信来世之说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信。因为我已经找到了要重逢的人。
我们四目相对,周遭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就在这时,一群嬉闹的孩童从我们中间穿过,等回过神来,周砚已被人潮挤到了几步之外。
姜璃!他伸手想抓住我,却被更多行人隔开。
我在前面桥上等你!我高声喊道,随即被人流裹挟着向前走去。
独自走在人群中,我警惕地观察四周。若有人要对父亲不利,或许也会对我下手。转过一个街角,突然有三个地痞模样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小娘子一个人啊为首者满口酒气,伸手就要摸我的脸。
我后退一步,右手已摸向藏在袖中的银簪。前世自尽未遂后,我曾苦练防身术,今生虽力量不足,但技巧仍在。
滚开。我冷声道。
哟,还挺辣!三人哈哈大笑,包围上来。
看准时机,我一脚踢中最近那人的膝盖,同时银簪刺向第二人的手腕。第三人扑来时,我侧身一闪,借力使力将他摔在地上。
臭娘们!为首者怒吼着拔出匕首。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周砚如鬼魅般出现,三下五除二将地痞们打倒在地。
滚。他声音不大,却令人不寒而栗。地痞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转身看我时,周砚眼中满是震惊:你的身手...
家父请师傅教的。我迅速整理凌乱的衣衫,暗自懊恼暴露了不该有的能力。
周砚若有所思,却没再追问。我们沉默地走向河边,那里已有许多人正在放灯。
河边柳树下,周砚取出那两盏莲花灯:写个愿望吧。
他递给我一支笔,我犹豫片刻,在灯上写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是前世书生最爱吟诵的诗句。我偷瞄周砚的灯,只见上面写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又是这两句!前世离别时,他就在我耳边轻吟过。我强装镇定,但心跳如鼓,几乎要冲出胸腔。
两盏花灯顺流而下,渐渐远去。就在这时,一滴雨落在我的鼻尖,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要下雨了。周砚抬头望向天空,我们回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大雨便倾盆而下。周砚迅速脱下外袍,撑在我头顶上方,我们冒着雨奔向最近的茶楼。他的手臂紧紧护在我身侧,透过薄薄的衣衫,我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这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茶楼里已经挤满了避雨的人群,我们只能站在屋檐下。周砚的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但他仍将大部分的衣袍遮在我这边。
你会着凉的。我试图将衣袍分给他一些。
无妨。他微微一笑,倒是你,穿得这么单薄。
雨幕如同织成的帘子,将我们与外界隔绝,仿佛创造了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小世界。周砚的发梢滴着水,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他就站得那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你的手帕。他突然说道。
什么
那天地痞袭击时,你用的手帕,上面绣着珍字,不是你妹妹的吗
我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竟然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你观察力真好。
职业习惯。他轻声说,随即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补充道,商人总要观察入微。
雨势逐渐减弱,我们共撑一把伞返回姜府。刚进门,就看到父亲面色铁青地站在厅中,姜珍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跪下!父亲厉声命令。
我缓缓跪下:女儿不知犯了何错
私会男子,败坏门风!父亲将一物掷在地上——是我故意留给姜珍的那条手帕,珍儿都告诉我了!你与周砚暗中往来多时,今日更是当众...当众...
父亲明鉴。我冷静地说,女儿与周公子光明正大同游花灯节,许多人都看见了。至于这手帕,是妹妹前日偷拿我的,今日被我撞见,她才编出这等谎言。
姜珍脸色大变:你胡说!明明是你...
够了!父亲怒拍桌案,璃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从今日起禁足闺中,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就在这时,门房匆匆来报:老爷!周家三公子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父亲一愣,勉强压住怒火:让他进来。
周砚大步走入,衣衫已经换过,显得格外庄重。他先向父亲行礼,然后直起身,声音清晰而坚定:姜大人,晚辈今日前来,是正式向姜小姐提亲。
满堂寂静。我跪在地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提亲父亲皱眉,周公子,你我两家门第有别...
家父已备好聘礼清单。周砚从容地取出一卷红纸,除常规聘礼外,另有盐引三十张,绸缎庄两间,以及京城宅邸一座。
父亲接过清单,眼睛越瞪越大。这些聘礼远超常规,甚至比许多官宦人家的嫁妆还要丰厚。
这...
此外,周砚继续道,家父已托杜大人向吏部递了折子,推荐姜大人出任两淮盐运使司知事。
父亲手中的清单啪嗒落地。两淮盐运使司知事虽只是六品,却是个油水丰厚的实缺,远比他现在被贬的闲职强得多。
周公子厚爱,但小女...
姜大人,周砚忽然压低声音,令爱才貌双全,更难得的是心地善良。瘟疫期间,她不顾自身安危救治百姓,这份仁心,苏城上下有目共睹。若能娶她为妻,是周某三生有幸。
他转向我,眼神真挚:更何况,我与姜小姐两情相悦,还望姜大人成全。
两情相悦我瞪大眼睛。这人撒谎都不眨眼的!
父亲看看我,又看看周砚,态度明显软化: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周公子先请回吧,待我与内子商议后再作答复。
周砚深深一揖:晚辈静候佳音。临走时,他悄悄对我眨了眨眼。
待周砚离去,父亲长叹一声:璃儿,你与周公子...当真两情相悦
我低头掩饰眼中的复杂情绪:女儿...确实对周公子有好感。
罢了。父亲摆手,周家虽是商贾,但财力雄厚,在朝中也有人脉。若你真有意,为父也不阻拦。
姜珍在一旁急得直跺脚:父亲!姐姐她...
住口!父亲厉声呵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从今日起,你也禁足反省!
回到闺房,我瘫坐在床边,心中一片混乱。周砚今日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他提亲是为了保护我,还是另有所图
窗外,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我轻抚着右手腕上的疤痕,回忆起他说来世必会重逢时的眼神...
周砚,你究竟是谁是前世辜负我的人,还是今生拯救我的恩人我应该相信你吗
6
夜枭之谜
定亲后的第三日,周家送来了正式聘书。我坐在闺房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烫金的纸页,阳光透过窗棂,在纸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姑娘,周家又送东西来了。青荷捧着一个锦盒走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说是给姑娘添妆用的。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成展翅欲飞的夜莺。心头猛地一颤——前世书生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正是这样一支簪子!
周公子人呢我强作镇定地问。
留下东西就走了,说是要出城办事,三五日才回。青荷帮我试戴玉簪,周公子对姑娘真上心,这簪子跟姑娘多配啊。
镜中的我面色苍白,唯有那支玉簪莹莹生光。周砚这是什么意思刻意模仿前世书生的一举一动,是想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是另有所图
青荷,去打听打听周公子去了哪里,做什么生意。
青荷面露难色:周家下人口风紧得很,上次为了打听...
我取下一对金耳坠塞给她:想办法。
青荷离去后,我从枕下取出那本重生笔记,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周砚的一言一行:
熟悉顾氏针法知道玉坠刻字记得前世最后一次见面的细节花灯节写下曾经沧海诗句
每一项证据都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周砚确实拥有前世记忆,很可能就是那个书生。但若真如此,他为何仍与杜如嗨往来为何不直接相认
傍晚,青荷带回消息:姑娘,打听到了!周公子不是去做生意,而是去了城外的清虚观,说是拜访一位道长。
清虚观前世我曾与书生同游此地,那里有一株千年银杏,我们在树下互许终身。周砚此去,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备马车,我要出门。
现在天都快黑了!青荷瞪大眼睛,老爷知道了...
就说我去买绣线,很快就回。我换上简便衣裙,将玉簪藏入袖中。
马车行至清虚观山脚下,我让车夫等候,独自沿着石阶上山。暮色四合,道观已闭门谢客,唯有一角偏殿亮着灯。
我绕到后院墙外,那里有棵老槐树,前世曾借它翻墙入内。攀上树干,院中景象一览无余——周砚正与一位白发道长对弈,两人神情严肃,不似寻常消遣。
借着渐浓的夜色,我悄悄翻墙入院,躲在一丛翠竹后。夜风送来断续的对话声:
...消息可靠周砚的声音。
千真万确。道长落下一子,杜如嗨背后确是太子。这次盐税案,针对的不止姜家,还有...
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掩盖了后半句话。太子前世姜家败落时,太子已薨,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对弈结束,周砚起身告辞。我急忙躲到暗处,看着他大步走向观门。犹豫片刻,我决定跟踪他——若他回城,我便下山乘车;若他去别处...
周砚没有回城,而是沿着山间小路向更深的山中走去。我提起裙摆,远远跟在后面。山路越来越窄,树林越来越密,好几次我差点跟丢,全靠他手中的灯笼指引。
一个时辰后,密林深处出现一座隐蔽的宅院。周砚在门前有节奏地叩了三下,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我等了片刻,确认安全后,绕到宅院侧面。一株古松斜倚墙边,正好借力攀上墙头。院内只有正屋亮着灯,我轻手轻脚地靠近,透过窗缝向内望去。
屋内的景象让我如遭雷击——墙上挂满了各种地图和文书,正中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姜家的名字赫然在列!周砚站在桌前,几名黑衣人单膝跪地,正在汇报什么。
...姜家那边已安排妥当。其中一人道,姜大人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继续监视。周砚的声音冰冷而威严,与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尤其是姜二小姐,她与杜府有联系。
大人,姜大小姐那边...
我亲自处理。周砚打断道,盐税案证据收集得如何
另一人递上一卷竹简:已查明,当年贪墨的确实是杜如嗨,但他将罪名转嫁给姜大人,导致姜家被贬。
我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原来如此!前世父亲被诬陷贪腐,竟是杜如嗨一手策划!但周砚在此事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夜枭大人,又一人问道,若姜小姐发现您的身份...
夜枭我心头一震。夜枭卫是朝廷最神秘的密探组织,直属皇帝,专查大案要案。周砚竟是夜枭首领
她不会发现。周砚的声音有一丝波动,至少在尘埃落定前。
黑衣人陆续退下。周砚独自站在灯前,从怀中取出一物——竟是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前世临别时,我亲手绣给他的信物!
他轻抚手帕,低声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声音中满是痛楚。
我正看得出神,突然脚下一滑,踩断了一根树枝。
谁周砚厉喝一声,吹灭灯火。
我慌忙后退,却撞上一个坚硬的身躯。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嘴。
别出声。是周砚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畔,你怎么在这里
他松开手,我转身怒视:这话该我问你!夜枭大人!
月光下,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你...听到了多少
足够多了。我冷笑,原来周公子不仅是商贾之子,还是朝廷密探头子,专门调查我姜家!
姜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伸手想拉我,被我闪开。
那是怎样我声音发抖,前世你接近我是为了查案,今生又是如此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来世重逢’,全是演戏
不!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前世确实是任务开始,但后来我是真心的。今生我更是一开始就...
就什么继续骗我利用我泪水模糊了视线,你明知我全家前世因杜如嗨而亡,却仍与他虚与委蛇!你明知我有多痛苦,却一直隐瞒真相!
周砚沉默片刻,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跟我来。
他拉着我进入宅院,点亮灯火,从暗格中取出一卷密档:看完这个,你就明白了。
我颤抖着展开密档,上面详细记载了十年前一桩大案——两淮盐税贪墨案。杜如嗨勾结太子贪墨官银数百万两,却栽赃给几位清流官员,姜父正是其中之一。
所以...前世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是。周砚点头,我奉皇命调查此案,发现杜如嗨背后还有太子。前世我刚拿到证据,就被杜如嗨察觉,他抢先一步对你家下手...
那我呢我直视他的眼睛,我的死也是杜如嗨所为
周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你...是投湖自尽。
为什么
因为你以为我负心。他痛苦地说,杜如嗨伪造了我变心的证据,又派人监视你,让你无法与外界联系。你绝望之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定亲前夕,我确实收到过一封信,上面说书生已另娶他人。当时我万念俱灰,才...
今生呢你为何不早告诉我真相
时机未到。周砚轻抚密档,杜如嗨背后势力庞大,若打草惊蛇,历史恐会重演。我必须收集足够证据,一举扳倒他和太子党羽。
我沉默良久,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你也是重生者
周砚的眼神复杂难辨:是。前世你死后,我杀了杜如嗨,然后...他指了指左胸的伤疤,随你而去。
那为何记得前世
因为这个。他从颈间取出一枚玉佩,与我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墨黑的,前世死后,我的魂魄附于此玉。重生后,它随我一同来到今生。
我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玉坠,心中翻江倒海。周砚所言若是真的,那前世种种悲剧,都是杜如嗨一手策划;若是假的...
证明给我看。我咬牙道,告诉我一件只有那个书生才知道的事。
周砚深深看着我的眼睛:你右腿内侧有一枚蝴蝶状胎记。前世你说,那是前世爱人留下的记号,好让你今生能找到他。
我如遭雷击。这个秘密,我从未告诉任何人!
还有,他继续道,前世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断桥边,你穿了一件杏黄色衫子,发间簪了一支木芙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细雨蒙蒙,他紧紧抱着我,说三日内必回来接我。而我等啊等,等来的却是他另娶他人的消息...
姜璃,周砚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这一世我发誓要护你周全。但为了不重蹈覆辙,我必须先扳倒杜如嗨和太子。这需要时间,需要谋划...
也包括向我提亲吗我冷笑,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是出于保护。他纠正道,有了婚约,杜如嗨就不敢轻易对你下手。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想光明正大地守护在你身边。他轻声说,前世未能实现的,这一生我一定要做到。
我转身走向门口,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我需要回去。
我送你。
不必。我冷冷拒绝,周大人公务繁忙,不敢劳烦。
回到姜府已是深夜。青荷急得团团转:姑娘你去哪儿了老爷派人找了好几遍!
就说头疼,去了医馆。我打发走青荷,独自坐在灯前,脑海中回放着今晚所见所闻。
如果周砚所言属实,前世的种种悲剧都是杜如嗨一手策划;如果他仍在撒谎...不,那些只有书生才知道的秘密,他不可能凭空捏造。
但即便他是真心,我们之间仍横亘着太多障碍——他的密探身份,我的家族仇恨,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太子...
窗外,一弯新月挂在树梢。我取出那支夜莺玉簪,在灯下细细端详。玉质温润,雕工精细,夜莺的翅膀微微展开,仿佛下一刻就会振翅高飞。
周砚,我该信任你吗
三日后,周砚回城,第一时间来姜府拜访。父亲设宴款待,我作为未婚妻作陪。席间,周砚谈笑风生,与那晚密探首领的形象截然不同。
听说周公子前几日去了清虚观我故作随意地问。
他筷子微微一顿:是的,拜访一位故友。
那位白发道长
姜小姐记性真好。他微笑,正是玄清道长,家父的旧交。
我们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一丝警告。我明白他的意思——密探之事不可外泄。
宴席散后,周砚借口赏月,邀我去后园散步。父亲欣然应允,只命两个丫鬟远远跟随。
那晚的事...走到无人处,他低声道。
我谁也没告诉。我打断他,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参与调查。我直视他的眼睛,杜如嗨害我全家,我有权知道真相。
周砚眉头紧锁:太危险了。
比被蒙在鼓里任人宰割更危险吗我冷笑,周大人,我不是前世那个天真无知的小姑娘了。
月光下,他的眼神复杂难辨:如果你坚持如此...只能让你知道部分情报,而且必须完全听从我的安排。
成交。我勉强同意,但如果你有所隐瞒...
不会的。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辜负你。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我却感到一丝寒意。周砚,你究竟有多少秘密你对我说的,又有几分是真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维持着表面的婚约,暗地里却各自谋划。周砚每晚会送来密报,我也通过自己的渠道收集情报。姜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总是用阴冷的眼神盯着我。
一日深夜,我趁府中众人熟睡,悄悄潜入父亲书房,翻找与盐税案有关的文件。在一个暗格中,我发现了一封泛黄的信件,上面的内容令我毛骨悚然——信中明确提到,姜家与周家本是世交,十年前因一场误会反目成仇。而这场误会,正是杜如嗨一手策划!
信末的署名让我浑身冰凉——那是我已故生母的名字!
原来如此!杜如嗨不仅害我全家,还挑拨了姜周两家的关系!而周砚知道这一切吗
我决定试探他。次日见面时,我故意提到母亲生前喜欢银杏。周砚的反应极其微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胸前,那里正挂着那枚墨玉。
家母也是。他轻声道,她说银杏是千年灵树,能见证人间真情。
周公子的母亲还健在吗
去世多年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在我被周家收养前。
我故意叹息:真巧,我母亲也喜欢银杏。听说她与周夫人曾是好友
周砚的茶杯差点打翻:你...知道
知道什么我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迅速恢复镇定:没什么。只是听说两位夫人确实相识。
谎言!他显然知道得更多!愤怒在我胸中燃烧,但我强忍着。周砚,你果然还有事情瞒着我!
当晚,我决定潜入周府的书房,寻找更多证据。借助夜色的掩护,我翻墙进入周府,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在前世,我曾多次夜访书生的住处,对这类布局了如指掌。
书房内空无一人。我迅速翻找,在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发现了惊天秘密——一份关于我前世死亡的详细调查报告,上面明确记载:我的投湖并非自愿,而是被杜如嗨派人推下水,伪装成自尽!
更令人震惊的是,报告末尾附着一份名单——重生者疑似名单。我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标注着确认二字。而名单上还有另外三个名字,其中两个已被划掉,最后一个竟是...太子!
我浑身颤抖,几乎拿不稳纸张。太子也是重生者那他知道前世自己会被杜如嗨连累致死,今生必定会...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慌忙将文件放回原处,躲到书架后。门开了,周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黑衣人。
计划有变。周砚的声音冰冷,太子已察觉我们的行动,提前发动了。姜家危在旦夕。
大人,那姜小姐...
我会亲自保护。周砚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按原计划行事,三日后子时,务必控制住杜府。
那太子那边...
自有圣上处置。周砚的声音透着杀意,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黑衣人领命而去。周砚独自站在灯前,从怀中取出那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轻轻贴在脸颊。
璃儿,他低声自语,这一世,我定护你周全。
我躲在暗处,泪流满面。周砚,你究竟是我的仇人,还是我的爱人我该相信你,还是该逃离你
7
暗夜夺命
黎明前的周府静得出奇。我藏身于书房的暗处,目睹周砚将那方绣有并蒂莲的手帕仔细收好,随后吹灭灯火,悄然离去。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散,我才敢挪动早已麻木的双腿。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我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桌,重新打开那个上锁的抽屉。那份关于我前世死亡的报告依旧在,但旁边的重生者名单却不见了——周砚刚刚取走了它!
我迅速翻阅其他文件,在最底层发现了一封密信,火漆上印有龙纹印玺——这显然是御用密旨!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中的内容让我震惊:
夜枭听令:太子谋逆事泄,已命杜如嗨清除异己。姜、周两家恐在诛杀之列。卿务必保全证据,必要时可牺牲棋子...
信末附有三家名单,姜家赫然在列,我的名字旁还画了个红圈。而周家的名字上打了个问号,旁边批注可用则用,不可用则弃。
棋子牺牲难道这就是我在皇帝眼中的角色那么在周砚眼中呢
将信件放回原处,我悄无声息地退出书房。刚翻过后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我躲在一棵老槐树后,看见一队黑衣骑士疾驰而来,包围了周府。
奉旨查抄周府!所有人不得出入!为首的骑士高声宣布。
查抄周府我紧紧捂住嘴巴,以免自己惊叫出声。这难道就是密信中所说的清除异己杜如嗨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黑衣骑士破门而入,周府内顿时陷入混乱。我焦急地望向周砚书房的方向,却不见他的踪影。就在这时,后墙的一处暗门悄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周砚!
他换上夜行衣,背上负着一个长条包袱,正借助树木的掩护向我这边退来。我应该现身还是继续躲藏如果他真的是奉皇命监视姜家的密探,此刻相见恐怕凶多吉少;但如果他真心待我...
在我做出决定之前,周砚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如幽灵般闪到树后,一把匕首抵住了我的咽喉。
是...我。我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匕首瞬间撤开。在月光下,周砚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姜璃你怎么在这里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他我夜探他的书房发现了所有秘密
周砚没有追问,而是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快走,这里不安全!
他拉着我穿过一条隐蔽的小巷,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一间不起眼的民宅前。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一个白发老者开了门,警惕地打量了我一眼。
自己人。周砚简洁地说,拉着我走进内室。
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床。周砚点亮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神情显得疲惫而凝重。
你都看到了他直接问道。
我咬了咬唇,决定坦白:看到了朝廷查抄周府,还有...你书房里的文件。
周砚的眼神一凛:哪些文件
关于我前世死亡的调查报告。还有...我深吸一口气,那份重生者名单。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胸前的墨玉:所以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知道前世的相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周砚,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油灯噼啪作响,在墙上投下我们扭曲的影子。周砚沉默了许久,突然从怀中取出那份重生者名单,推到我面前。
看最后一个名字。
我低头看去,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是杜如嗨,旁边标注着确认二字。
杜大人也是重生者我震惊地抬头。
没错。周砚的声音冷冽,而且他记得前世的一切——包括是我杀了他。
这个消息如同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如果杜如嗨记得前世,那么他这一生必定会报复周砚,连带报复我和姜家!
所以查抄周府...
是他的手笔。周砚冷笑,借太子谋逆之名,清除异己。前世他就这么做过。
我脑海中灵光一现:那姜家...
也在名单上。周砚沉重地点头,我本打算暗中收集证据,赶在他动手前扳倒他,没想到...
没想到他先发制人。我接过他的话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关键问题,等等,你说前世他这么干过,但前世太子早逝,杜如嗨后来...
后来被我杀了。周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这一世他有了防备,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我站起身,在狭小的室内来回踱步。太多信息需要消化:周砚的密探身份,杜如嗨的重生记忆,即将降临到姜家的危险...
你书房里还有一封密旨。我停下脚步,上面说必要时可以牺牲棋子,我的名字就在名单上。
周砚猛地站起来:那不是皇上的意思!是杜如嗨篡改了旨意!他抓住我的肩膀,姜璃,我发誓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皇上。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如两团燃烧的火焰,炽热而真诚。我想相信他,但前世的伤痛和今生的欺骗像一堵高墙横亘在我们之间。
证明给我看。我轻声说,证明你不是在利用我。
周砚松开我,从背上取下那个长条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把古琴,琴身斑驳,弦已不全,却依然能看出曾经的精致。
认得它吗
我摇头。
这是前世我送你的松风琴。他轻抚琴身,你死后,我把它从湖底捞出来,一直带在身边。重生后,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找到它。
我凑近细看,琴底果然刻着那句璃心砚魄,生死不离。但这能证明什么也许他只是找到了前世的书生遗物。
还有这个。周砚从琴腹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你投湖前写的绝笔。
我颤抖着接过信纸,上面是与我前世一模一样的字迹:
砚哥哥:闻君另娶,肝肠寸断。此生无缘,愿来世...
泪水模糊了视线。这确实是我前世的笔迹,但这封信从未送出,一直藏在我的妆匣里,周砚如何得到
我从杜府密室找到的。周砚仿佛读出了我的疑问,杜如嗨派人模仿我的笔迹给你写信,又截获了你的回信。他就是要让我们互相误会,自相残杀!
我跌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片混乱。若周砚所言属实,前世所有悲剧都是杜如嗨一手策划;若他仍在骗我...
姜璃。周砚单膝跪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相信我。但眼下杜如嗨已经动手,姜家危在旦夕。求你,暂时相信我,先确保家人安全。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掌心有一道熟悉的疤痕——前世为我挡刀留下的。我望着他焦急的眼睛,突然意识到,无论真相如何,此刻我们确实面临共同危险。
我该怎么做
周砚明显松了一口气:先通知姜大人,让他立刻销毁所有与盐税案有关的文件,然后找个借口离开苏城。
父亲不会轻易相信的。
告诉他...周砚犹豫片刻,告诉他银杏树下,故人来访。
这是什么意思
你只需转告,他会明白。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周老爷呢他被抓了吗
周砚的表情变得复杂:是。但他...早有准备。
什么意思
周家与杜如嗨的恩怨,比你想象的更久远。周砚站起身,现在没时间细说。我先送你回姜府,天亮前必须离开苏城!
我们刚走到门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周砚迅速吹灭油灯,将我拉到窗边。
夜枭大人,皇上有令,请您即刻回京!一个声音在门外喊道。
周砚的身体紧绷如弓:告诉他们我稍后自会回京复命。
杜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声音陡然转冷,您若抗旨,休怪我等无情!
周砚转向我,声音压得极低:后窗出去,沿着小巷直走到尽头,左转就是姜府后门。记住,告诉你父亲银杏树下,故人来访,然后立刻离开苏城!
你呢
我引开他们。他拔出腰间佩剑,放心,我自有脱身之法。
我正欲开口,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撞击声。周砚迅速推开后窗,将我推了出去:快走!
我刚一落地,便听到前门被撞开的巨响。犹豫了片刻,我咬紧牙关,沿着小巷疾速奔跑。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但我始终不敢回头。
姜府的后门静悄悄的,我轻手轻脚地翻墙而入,直奔父亲的书房。出乎意料的是,书房里竟然亮着灯。我推门而入,发现父亲正伏案疾书,见到我闯入,他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父亲!周府被抄家了,我们...
我知道了。父亲平静地放下笔,周砚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我
我愣了一下:他说...银杏树下,故人来访。
父亲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果然如此。他起身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一封信,带着这个去找城南青柳巷的顾大夫,他会安排你离开。
父亲不一起走吗
我若离开,你们谁也走不了。父亲苦笑,杜如嗨想要的是姜家的盐引,他不会立刻杀我。但如果你被抓...
门外突然传来喧闹声和丫鬟的尖叫声。父亲脸色骤变,一把将我推向窗口:快走!记住,那封信只能交给周砚或顾大夫!
我刚翻出窗外,就听到前院传来破门声。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咬紧牙关,向城南跑去。青柳巷是贫民区,狭窄而肮脏,我提着裙子在泥泞中艰难前行,终于找到了挂着顾氏医馆牌匾的小店。
推门而入,店内空无一人。正当我疑惑之际,后帘被掀起,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清虚观那位白发道长!
姜小姐来得正是时候。他神色凝重,周砚呢
被朝廷的人围住了。我急切地说,父亲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我取出那封信。
道长迅速浏览信件,脸色越来越阴沉:果然如此。杜如嗨这个老狐狸!
道长,这到底是...
没时间解释了。他打断我,你先去地下室躲着,我去接应周砚。
他带我来到药柜后的一处暗门,里面是一间简陋的地下室。我刚踏进去,突然感到颈后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把椅子上,身处一间陌生的石室。对面坐着一个人——杜如嗨!
他大约五十岁左右,面容清瘦,一双三角眼透着阴冷的光芒,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姜小姐,久仰大名。他声音沙哑,如同毒蛇吐信,前世匆匆一面,未能深谈,实在遗憾。
我强忍着恐惧,直视他的眼睛:杜大人这是何意
别装了。他冷笑,我知道你也是重生者。周砚那个蠢货,前世为我所用,今生却背叛了我。他凑近我,他是不是告诉你,前世是我害死了你全家
我沉默不语。
有趣。杜如嗨站起身,踱到墙边的一幅地图前,那你可知道,前世下令抄斩姜家的不是别人,正是周砚的父亲周鸿昌
什么我失声惊呼。
周家与姜家本是世交,却因一场误会反目成仇。杜如嗨转身看着我,周鸿昌一直以为是你父亲出卖了他,导致他长子惨死。前世复仇,今生亦然。
我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周砚知道这件事吗他接近我,是为了复仇还是...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杜如嗨突然变脸,重要的是,你会成为诱捕周砚的完美诱饵。
他拍了拍手,两个黑衣人推门而入:准备好了吗
回大人,一切就绪。只等夜枭自投罗网。
杜如嗨满意地点头,转向我:姜小姐,前世你死在冰冷的湖水里,今生...他狞笑着举起匕首,我让你尝尝火烧的滋味。
黑衣人架起我,拖出石室。外面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堆满了干草和木料。他们将我绑在一根柱子上,四周洒满了火油。
周砚若在一刻钟内不现身,你就变成烤全羊了。杜如嗨大笑着离去,只留下两个黑衣人看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火油刺鼻的气味让我头晕目眩。就在我以为周砚不会来时,仓库顶部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谁黑衣人警觉地抬头。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寒光闪过,两个黑衣人无声倒地。周砚!他浑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受了重伤。
姜璃!他割断绳索,将我扶起,能走吗
我点点头,突然看见他身后闪过一道人影:小心!
周砚迅速转身,剑光如虹,偷袭者应声倒地。但更多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走!周砚拉着我向侧门冲去。
刚跑出几步,一支火箭呼啸而至,点燃了地上的火油。烈焰瞬间腾起,封死了所有出口。
该死!周砚咬牙切齿,迅速脱下外袍裹住我,跟紧我!
我们冲向火势相对较弱的一处,周砚挥剑劈开燃烧的木板,硬生生地开辟出一条逃生之路。热浪扑面而来,我的头发和眉毛都被烤焦了。就在即将冲出火海的那一刻,一根燃烧的横梁突然砸下!
周砚猛地将我推开,自己却被横梁砸中后背。他发出一声闷哼,跪倒在地。
周砚!我尖叫着试图拉起他。
走!他咬紧牙关站起,推着我向前,别管我!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出仓库,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刚跑出不远,周砚就重重地栽倒在地,后背一片焦黑。
不!不要!我撕下衣袖,拼命扑打他背上的火苗。
周砚虚弱地睁开眼睛:姜璃...听我说...杜如嗨背后是太子...他们企图...
别说了!我泪流满面,我带你去找大夫!
来不及了...他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绢布,这是...杜如嗨勾结太子的证据...交给皇上...
我接过绢布,发现是一份密谋造反的名单,上面盖着杜如嗨的私印。
还有...周砚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我...从未骗过你...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只爱过你一人...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缓缓闭上。我抱着他嚎啕大哭,绝望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抬头望去,是那位白发道长带领一队官兵赶来!
快!救人!道长跳下马,检查周砚的伤势,还有呼吸!快送回医馆!
官兵们小心翼翼地将周砚抬上担架。道长转向我:姜小姐可有受伤
我摇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流:他...他会死吗
有我在,死不了。道长自信地说,随即压低声音,那份名单呢
我将染血的绢布递给他。道长快速浏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足够了。杜如嗨这次插翅难逃!
道长究竟是谁
顾清远,太医院前任院判,夜枭卫创始人。他微微一笑,也是周砚的师父。
我如遭雷击。原来如此!难怪周砚精通医术,难怪他...
走吧。顾道长翻身上马,这场戏,该收场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燃烧的仓库,又看了看担架上奄奄一息的周砚,擦干眼泪,翻身上马。杜如嗨,这一世,我要亲眼看着你下地狱!
8
生死线
在顾氏医馆的内室,浓重的药味弥漫。我坐在周砚的床前,用湿布轻柔地擦拭他滚烫的额头。三天了,他依旧昏迷不醒,高烧反复,后背的烧伤溃烂发炎,每次换药都如同在剜我的心。
姑娘,您休息一下吧。青荷端着新熬的药进来,眼睛红红的,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放下吧。我没有抬头,继续为周砚擦手。他的手指修长,掌心有一道熟悉的疤痕——那是前世为我挡刀留下的。如今这道疤痕还在,只是更深更狰狞了。
青荷叹了口气,放下药碗,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室内又只剩下我们两人,和周砚微弱的呼吸声。
你这个骗子...我低声说,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不是说夜枭卫首领武功高强吗怎么会被一根木头砸成这样...
窗外雨声淅沥,像极了前世离别那天的天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书生的温柔笑语,断桥边的誓言,还有那方绣着并蒂莲却永远没能送出去的手帕...
我取出贴身收藏的血色玉坠,轻轻放在周砚胸前,与他的墨玉并列。两块玉佩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烫。
你说过这玉能连通魂魄。我握住他的手,若你真如所言...爱我两世,就醒过来证明给我看。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雨打窗棂的声响。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迅速收起玉坠,只见顾道长匆匆进来,面色凝重。
姜小姐,周老爷...去世了。
我猛地站起:什么
狱中传来消息,周老爷被人下毒,临死前留下话要见周砚最后一面...可惜...道长看了一眼昏迷的周砚,摇摇头。
我双腿发软,跌坐回椅子上。周父死了虽然素未谋面,但他毕竟是周砚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还有更糟的。道长压低声音,杜如嗨已向皇上递了奏折,指控周砚勾结太子谋反。海捕文书已经下发。
我倒吸一口冷气:可有回旋的余地
除非拿到杜如嗨与太子勾结的铁证,否则...道长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看向昏迷中的周砚,突然下定决心:道长,能否安排我见周老爷...最后一面
周府灵堂阴冷肃穆。因是罪臣,灵柩不能摆在正厅,只在一间偏室简单设了灵位。我披着斗篷,跟随道长从后门潜入,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分。
只有一刻钟。道长低声提醒,我去外面守着。
我点点头,独自走向灵柩。周鸿昌的遗体已经整理过,面容安详,与周砚有七分相似。我焚香三炷,正要跪下磕头,突然发现灵柩旁跪着一个白发老仆,正低声啜泣。
老人家...
老仆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姜大小姐老奴周安,等候多时了。
等我
老爷临终前嘱咐,若姜家有人来,务必将此物交予。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说是银杏之约的信物。
银杏之约这不正是周砚让我转告父亲的那句话吗我接过锦囊,里面是一块残缺的玉佩和一封泛黄的信。
老爷还说...老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姜周两家本是世交,所有恩怨皆因杜如嗨挑拨而起。十年前那场大火,不是意外...
什么大火
老仆正欲回答,外面突然传来道长的咳嗽声——有人来了!
快走!老仆推我向后门,去祠堂找族谱,一切自明!
我刚闪身躲入后巷,前门就传来官兵的呼喝声。顾道长在巷口等我,我们悄然离开周府,绕了好几个圈子确保无人跟踪后,才回到医馆。
周砚依然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我点亮灯,小心展开那封信。信纸已经脆黄,字迹却依然清晰:
鸿昌兄:杜如嗨设局陷害,令郎之死实乃我所累,愧对兄之信任。今杜贼又欲加害姜周两家,兄切莫中计。银杏树下,埋有证据...
落款是姜远,我父亲的名字!而日期是十年前,正是盐税案发前夕!
我的手不住颤抖。难道真如老仆所言,姜周两家本是盟友,所有恩怨都是杜如嗨挑拨那前世...
姜小姐!顾道长的惊呼打断了我的思绪,周砚醒了!
我几乎是扑到床前。周砚的眼睛微微睁开,目光涣散,但确实醒了!
水...他嘶哑地说。
顾道长连忙扶起他,喂了几口水。周砚的视线渐渐聚焦,最后落在我脸上。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让我心尖发颤——惊喜、愧疚、担忧,还有...爱意。
杜如嗨...他艰难地开口,我父亲...
周老爷...去世了。我轻声说,被人下毒。
周砚闭上眼睛,喉结滚动,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杜如嗨...
周公子切勿激动!顾道长按住他,伤口会裂开的。
周砚却挣扎着要起身:证据...我父亲留下的...
在这里。我拿出锦囊,还有一封信。
看到那块残玉,周砚的瞳孔猛地收缩:果然如此...
什么意思我急切地问。
周砚示意顾道长扶他坐起,每动一下都疼得冷汗直流:这块玉...是姜周两家结盟的信物,一分为二,你家一块,我家一块...
可老仆说两家本是世交...
是,直到十年前那场大火。周砚咬牙道,我亲生父亲...是周鸿昌的兄长周鸿盛。那场大火夺走了他的性命,而周鸿昌一直以为是姜家出卖了我父亲的行踪...
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父亲书房里那封母亲的信,提到过那场误会!原来如此!杜如嗨挑拨姜周两家反目,又设计陷害父亲,一箭双雕!
所以前世...
前世杜如嗨利用了两家的仇恨。周砚虚弱地说,他让周鸿昌相信姜家是仇人,又让姜家相信周家是幕后黑手...
顾道长突然插话:两位不妨看看这个。他从药箱底层取出一本册子,周老爷临终前托人送来的。
是一本族谱!翻到最新一页,上面记载着周鸿盛有一子,名周砚,过继给周鸿昌;而周鸿盛的妻子竟是...姜远的妹妹姜婉!
这...这意味着...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表兄妹。周砚苦笑,姜大人是我舅舅。
脑中轰然作响。前世所有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周砚接近我既是任务也是寻亲;杜如嗨挑拨两家关系是为控制盐业;甚至我的死,也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杜如嗨...我咬牙切齿,这个畜生!
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周砚挣扎着要下床,我们必须拿到银杏树下的证据,赶在杜如嗨之前...
你这样子能去哪我按住他,告诉我地点,我去!
太危险...
比被杜如嗨一网打尽更危险吗我反问,周砚,这一世我不会再坐以待毙!
我们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妥协:清虚观后山,第三棵银杏,树下三尺...
我这就去。我转向顾道长,劳烦您照顾他。
等等。周砚抓住我的手腕,若遇危险,立刻撤退。杜如嗨很可能已经派人监视那里...
我点点头,轻轻挣脱他的手。转身时,周砚突然说:姜璃...小心。
这两个字里包含的关切让我心头一热。我没有回头,怕他看到我眼中的泪水。
清虚观后山幽静阴森。夜雨刚停,山路湿滑难行。我提着灯笼,数到第三棵银杏——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参天古木。
四下无人,我取出随身带的小铲,开始挖掘树根处。挖到约三尺深时,铲子碰到了硬物——一个铁盒!
刚取出铁盒,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我迅速熄灯,躲到树后。
...大人说就在这附近...
分头找!那东西绝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是杜如嗨的人!我屏住呼吸,紧紧抱住铁盒。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火把的光亮照了过来...
什么人!一声厉喝。
我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山路湿滑,我几次险些跌倒,但死死抱住铁盒不放。追兵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追上,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我拉入一个山洞!
嘘...熟悉的沉香味传来,是周砚!他脸色惨白,显然强撑着伤体前来。
你怎么...
担心你。他简短地说,示意我安静。
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洞外经过,渐渐远去。我们屏息等待,直到彻底安静下来。
不要命了我低声责备,伤口裂开怎么办
周砚却笑了:担心我
谁担心你!我恼羞成怒,把铁盒塞给他,拿着!
借着洞口的微光,周砚打开铁盒。里面是一本账册和几封信。匆匆浏览后,他眼中精光闪烁:果然如此!这是杜如嗨勾结太子贪墨盐税的铁证!还有...他设计害死我生父的证据!
现在怎么办
去京城,面见皇上。周砚合上铁盒,但杜如嗨在朝中势力庞大,我们需从长计议...
夜深人静时分,我们终于返回了医馆。顾道长见到我们安然无恙,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们三人连夜翻阅铁盒中的文件,逐步揭开了事情的全貌:
十年前,为了掌握两淮盐业的控制权,杜如嗨设计害死了清流派的领袖周鸿盛,并挑拨离间姜周两家,导致他们反目成仇。盐税案正是他精心策划的阴谋,旨在铲除所有反对他的势力。在前世,他更是利用周砚对我的感情布下陷阱,导致姜家的灭亡和周砚的殉情...
恶棍!顾道长愤怒地拍打着桌案,若不除去此人,天理何在!
但杜如嗨权势滔天,皇上对他更是信任有加...我满心忧虑。
周砚沉思片刻,忽然开口:我有一个计划,但需要姜璃的协助。
说来听听。
杜如嗨已经知道你是重生者,他肯定也猜到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周砚目光坚定,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他详细地解释了计划:我假装背叛周砚,向杜如嗨投诚,声称能够预知未来以获得他的信任;而周砚则暗中联络其他受害家族和清流派官员;等到杜如嗨六十大寿,群臣聚集之时,我们将在众人面前揭露他的罪行。
太危险了!顾道长表示反对,如果杜如嗨起了疑心...
他不会。我冷静地分析,杜如嗨本性多疑且自负,加上他知道我是重生者,必定会想利用我的‘预知’能力...
周砚凝视着我:你确定吗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了。
我望向桌上的族谱和铁盒,又回忆起前世冰冷的湖水和周砚胸前的伤痕。这一生,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我确定。我紧握周砚的手,这一生,我们要一起对抗他。
周砚的手温暖而有力,掌心那道疤痕紧贴着我的皮肤,仿佛是一个无言的誓言。我们相视而笑,默契如同前世初遇时。
顾道长看了看我们,突然从药箱中取出一瓶药酒:既然如此,老朽敬两位一杯,预祝成功!
我们三人举杯共饮。烈酒入喉,如同烈火般炽热。窗外,东方已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杜如嗨,这一世,轮到我们反击了!
9
重生之约
在杜府后花园的凉亭中,我静立沉思,手指不自觉地在袖中抚摸着那枚血色玉坠。自一个月前我投奔杜如嗨以来,我每天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姜小姐。身后传来杜如嗨沙哑的声音,听说你昨天又‘预见’了一起江南水患
我转身行礼,强压下厌恶,挤出一丝微笑:是的,大人。根据我前世的记忆,三日后将有暴雨冲垮钱塘江堤坝,导致数千人死伤。
杜如嗨眯起三角眼,审视着我: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为了表达我的忠诚。我低头掩饰眼中的恨意,大人明鉴,前世种种皆因周砚的欺骗和利用,如今我已经看透了他的真面目。与其与一个将死之人同归于尽,不如投靠大人,谋个更好的未来。
杜如嗨冷笑一声,缓步绕着我踱步:你恨他
恨之入骨。我咬牙切齿地说,他利用我的感情,导致我家破人亡。这个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这句话倒是不假,只是恨的对象并非周砚。
杜如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那你为何会夜会顾清远
心跳骤然加速,袖中的玉坠似乎变得更烫。我强作镇定:顾道长精通医术,我想向他求一副毒药……我抬起泪眼,亲手了结周砚。
杜如嗨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判断真伪。半晌,他松开手,大笑起来:好!很好!正好三日后是我六十大寿,周砚若敢出现,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多谢大人成全!我屈膝行礼,心中暗喜——计划已成功了一半!
离开杜府后,我绕了好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才悄悄来到城西一处偏僻的民宅。轻叩三长两短,门无声地打开了。
怎么样周砚一把将我拉入内室,眼中满是担忧。他的伤势已好了七八分,但脸色仍有些苍白。
上钩了。我从发髻中取出一张叠成小块的纸条,这是寿宴宾客名单,大半朝臣都会到场。
周砚迅速浏览名单,眉头舒展:太好了!皇上也会亲临,这正是揭露杜如嗨罪行的最佳时机!
但戒备森严。我忧心忡忡,杜如嗨已起疑,寿宴当天必有重兵把守。
周砚从暗格中取出一套图纸:杜府布局图,我已经安排人手混入仆役。到时你只需在适当的时候发难,其余的交给我。
我仔细研究图纸,突然指着一处侧门:这里守卫最弱,但直通正厅。
聪明。周砚赞赏地看着我,我会带人从这里突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们头碰头地完善计划,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沉香味。一个月来,我们只能在深夜短暂相见,每次相聚都小心翼翼,生怕被杜如嗨的眼线发现。
周砚……我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如果计划失败……
不会失败。他坚定地说,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玉坠,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我望着他坚毅的侧脸,突然想起前世临别时,他也是这般神情对我说三日内必回。命运弄人,那一别竟成永诀……
怎么了周砚察觉到我的异样。
没什么。我勉强一笑,只是……明日之后,一切就该结束了。
他沉默片刻,突然将我拉入怀中:结束后,你想去哪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浑身僵硬。一个月来,我们为了计划日夜筹谋,却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他的心跳透过衣衫传来,稳健而有力。
江南吧。我渐渐放松,靠在他胸前,前世一直想去,却没能成行。
那就去江南。他轻抚我的长发,我们在湖边买座小院,你种药草,我开私塾……
这个美好的愿景让我鼻尖发酸。曾几何时,书生也这样描绘过我们的未来……
周砚。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如果这次我们能活下来,你愿意……娶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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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瞳孔骤然扩大,随即俯身吻住我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带着十年的等待与两世的思念。分开时,他额头抵着我的:不是愿意,是求之不得。
三日后,杜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我穿着一袭嫣红罗裙,扮作歌姬混在乐班中。杜如嗨特意安排我靠近主桌,以便预知助他讨好皇上。
大厅正中,杜如嗨一身华服,正向皇上敬酒。他虽已六十,却精神矍铄,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皇上则面容疲惫,对杜如嗨的谄媚略显不耐。
陛下。杜如嗨高声道,老臣特意准备了一支新曲,恭祝陛下龙体安康,国泰民安!
皇上微微颔首。乐声响起,我随着其他歌姬翩然入场。舞至主桌前,我故意一个旋身,袖中暗藏的香囊不慎掉落,正好滚到皇上脚边。
奴婢该死!我慌忙跪下。
皇上却摆摆手,亲自拾起香囊:好精致的绣工。这并蒂莲……栩栩如生。
回陛下,这是奴婢家乡的绣法。我怯生生地说,传说中,并蒂莲能照见人心善恶……
杜如嗨脸色微变,显然认出了这绣法与前世我送给周砚的手帕相同。他急忙打断:陛下,这等粗鄙之物……
朕倒觉得有趣。皇上饶有兴致地打量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姓姜,名璃。
姜皇上眉头一皱,与日前被抄的姜家...
正是家父。我抬头直视皇上,不再掩饰,陛下,奴婢有惊天冤情要禀报!
杜如嗨霍然起身:大胆!来人,把这疯女子拖下去!
侍卫冲上前来,我迅速从发间拔下一支金簪抵住喉咙:谁敢上前,我立刻血溅当场!陛下难道不想知道杜大人与太子的秘密吗
皇上抬手制止侍卫:让她说。
谢陛下。我放下金簪,从贴身处取出那本账册,这是杜如嗨十年来贪墨盐税、陷害忠良的铁证!其中还包括他设计害死夜枭卫前首领周鸿盛的详细记录!
满堂哗然。杜如嗨面如土色,突然厉喝:妖女胡言!陛下明鉴,此女与逆贼周砚勾结,意图不轨!
周砚已死!我冷笑,不正是杜大人亲口所说吗
你!杜如嗨气急败坏,竟从侍卫腰间拔出佩剑向我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周砚如天神降临,一剑格开杜如嗨的攻击!与此同时,侧门冲入十余黑衣人,迅速控制了大厅。
夜枭卫指挥使周砚,参见陛下!周砚单膝跪地,臣奉密旨调查杜如嗨谋逆一案,现已证据确凿,请陛下过目!
他从怀中取出一叠信件,正是杜如嗨与太子密谋造反的铁证!皇上接过细看,脸色越来越阴沉。
杜如嗨见大势已去,突然狂笑起来:不错!都是我干的!周鸿盛、姜远,还有前世那些蠢货,都该死!他凶狠地瞪着我,可惜没能再杀你一次!
这番话等于承认了一切。皇上震怒,当场下令将杜如嗨收监,彻查此案。
侍卫押走杜如嗨时,他仍不甘心地嘶吼:周砚!你以为赢了吗你永远不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哈哈哈...
笑声渐远,大厅一片死寂。皇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周爱卿,此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至于姜家...即刻释放姜远,官复原职。
谢陛下!我和周砚同时叩首。
待皇上起驾回宫,宾客散去,我才瘫坐在地,浑身冷汗淋漓。周砚连忙扶住我:没事了,都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我回想起杜如嗨临走的疯话,他说还有幕后黑手...
周砚摇摇头:垂死挣扎罢了。走吧,我送你回府。
一个月后,杜如嗨被问斩,太子被废为庶人。姜家平反,父亲官复原职;周家也洗清了谋反罪名,周鸿昌被追封为忠勇伯。皇上下令重查十年前盐税案,为受害官员平反昭雪。
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和周砚来到周父墓前祭拜。香烛袅袅中,周砚轻声道:父亲,孩儿已为您和伯父讨回公道。姜周两家世交之谊,孩儿也会延续下去。
他说着,牵起我的手。阳光下,我腕上的玉镯与他腰间玉佩交相辉映——这是皇上亲赐的订婚信物。
离开墓地,我们来到城外断桥边——前世诀别的地方。桥下流水潺潺,岸边芦花如雪。
前世就是在这里,我答应三日必回。周砚望着河水,神情黯然,没想到杜如嗨派人拦截,又伪造我变心的信件...
我靠在他肩头:都过去了。这一世,我们不会再错过。
十月初八,良辰吉日。姜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父亲亲手为我盖上红盖头,声音哽咽:璃儿,为父亏欠你太多...
父亲别这么说。我握住他的手,这一世,我们都会好好的。
喜乐声中,周砚牵着红绸将我迎入花轿。街坊邻里争相围观,都说这是苏城十年来最盛大的婚礼。
婚后第三日,我们辞别父母,乘船南下。站在船头,看苏城渐渐远去,我心中没有不舍,只有对新生活的期待。
在想什么周砚从身后环住我的腰。
在想...重生一世,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我靠在他胸前,不是复仇,不是平反,而是...
而是有机会改正错误,珍惜眼前人。他接过我的话,轻轻扳过我的身子,姜璃,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辜负你。
夕阳西下,晚霞如火。我颈间的血色玉坠和周砚的墨玉在余晖中交相辉映,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仿佛在祝福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
船行江上,水天一色。我们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