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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缩在宿舍阳台角落,手机贴耳发烫。

    妈妈的声音像根细钢丝:湿巾用来擦什么上周寄的蓝布长霉了

    洗手台边,粉色包装的湿巾正被风掀起边角,室友念念的多肉在阳光下舒展叶片。

    手机震个不停,火锅局的消息弹成小红点,而我盯着抽屉里叠成豆腐块的蓝布,指甲掐进掌心

    ——

    这是我第

    17

    次谎话通关。

    1

    湿巾风波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刚弹出的消费提醒,手心里的汗把手机壳都攥滑了。

    余惠惠,你买了包湿巾电话里,我妈的声音像根细钢丝,学校厕所没纸还是你又想偷偷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低头看了眼宿舍洗手台上的湿巾

    ——

    粉色包装,压在室友念念送的多肉旁边。那盆多肉是上周我帮她搬书的谢礼,当时我妈在视频里盯着那盆植物,说宿舍放活物招虫子,但念念塞到我手里时,我还是没敢退。

    妈,是擦桌子的。我把手机贴在耳边,缩在阳台角落。四月的风穿堂而过,吹得晾衣绳上的白衬衫晃来晃去,那是我妈寄来的,她说大学生就要穿得干净体面,可我总觉得领口勒得慌。

    擦桌子用抹布!她的声音拔高了两度,上个月刚给你寄了三条蓝布,你当我买着玩的

    我望着洗手台下方的抽屉

    ——

    三条蓝布还叠得整整齐齐,边角压着我妈用红笔写的惠惠专用。其实我早试过用蓝布擦桌子,可那布料硬得像砂纸,擦完桌面全是毛絮,念念还开玩笑说你妈是不是批发的劳保用品。

    知道了。我低头踢了踢脚边的拖鞋,那是念念从超市顺的

    ——

    她非说第二双半价不买亏死,可我付款时手都抖,生怕亲密付弹出的瞬间我妈又打电话过来。

    手机突然震动,是念念在群里发消息:今晚火锅局!老地方二楼,AA

    制,来不来

    我盯着AA

    制三个字,喉咙发紧。上周念念生日,我点了份

    28

    块的奶茶,我妈半小时内打了三通电话,最后直接发消息:下次再喝奶茶,生活费扣一百。

    惠惠我妈在电话里喊,发什么呆说话!

    没,在听。我捏着湿巾包装上的褶皱,妈,我室友喊我去吃饭……

    吃什么饭她的声音立刻冷下来,食堂的饭养不活人你现在一个月生活费一千五,够你顿顿吃两荤一素。

    我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新抽的嫩芽在风里晃。念念她们昨天还说,二楼火锅的牛肉卷特别嫩,锅底是老板娘自己炒的。可我知道,就算我去了,结账时扫付款码的瞬间,我妈手机里会弹出XX

    火锅店

    56

    元,然后她的电话会在五分钟内打过来,问和谁吃的几个男生有没有喝酒

    我不去了。我对着手机说,她们可能只是随便问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我妈突然放软声音:惠惠,妈妈是怕你学坏。你看新闻里那些女大学生,被社会上的人骗钱骗色……

    知道了。我打断她,指甲掐进掌心,我保证不跟乱七八糟的人玩。

    挂断电话时,念念的消息又弹出来:惠惠快来!老板娘说今天牛肉卷买一送一!

    我望着屏幕上的对话框,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看到的《被讨厌的勇气》。书里说,自由就是不再寻求他人的认可,可我连拒绝一顿火锅的自由都没有

    ——

    或者说,我连选择是否拒绝的自由都没有。

    手机又震,是亲密付到账提醒:妈妈已为你支付

    1500

    元生活费。

    我盯着那串数字,突然笑了。原来我妈不是不给我钱,她是在用钱给我织笼子,每根铁丝都刻着我是为你好。

    阳台外传来念念的笑声,她们说说笑笑往楼下走,念念的粉色外套在阳光里晃得刺眼。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衬衫

    ——

    我妈买的,她说粉色太招摇。

    那天晚上,我蹲在阳台给我妈发消息:今天没乱花钱,在宿舍吃泡面。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我摸出藏在床垫下的小本子,翻到新一页,用铅笔重重写:我要攒钱,我要搬出去。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搬出去三个字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影子,像极了我妈每次查岗时,从视频里投过来的目光。

    (钩子:床垫下的小本子藏着秘密计划,搬出去的决心初现,后续如何实施)

    2

    兼职秘密

    三天后,我在食堂看见贴在公告栏的兼职广告。

    图书馆勤工俭学,时薪

    12

    元,每天两小时。

    我盯着那张泛黄的纸,心跳快得耳朵嗡嗡响。12

    块一小时,每天两小时就是

    24

    块,一个月能攒

    720

    块

    ——

    足够我付半个月的校外合租费了。

    惠惠

    我猛地转身,撞翻了身后的餐盘。番茄炒蛋泼在牛仔裤上,烫得我倒抽冷气。

    对不起对不起!是隔壁班的林晓,她手忙脚乱抽纸巾,我看你盯着公告栏发呆,想喊你一声……

    我蹲下去捡纸巾,余光瞥见公告栏上的兼职广告被番茄汁染湿了一角。林晓的手突然顿住,她盯着我膝盖上的污渍,轻声说:你这条裤子……

    是你妈买的吧

    我抬头看她,她指了指裤脚

    ——

    那里有一圈细密的针脚,是我妈上周发现裤脚磨破后,连夜视频指导我缝的。女孩子的衣服不能破,破了就要补,不能随便买新的。她当时说。

    嗯。我低头擦裤子,她总说缝补比买新的划算。

    林晓没说话,帮我擦完后突然说:其实我也被我妈管得严。她连我内衣颜色都要管,说粉色太骚气,必须穿白色。

    我抬头看她,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找到了同类。

    真的我脱口而出,我妈连我买湿巾都要问……

    话没说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摸出来,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刺得眼睛疼。

    喂

    余惠惠,你现在在哪我妈的声音带着压迫感,我看亲密付显示你在食堂花了

    8

    块

    5,吃的什么

    我望着眼前的残羹冷炙,番茄汁在不锈钢餐盘里凝成暗红的块。番茄炒蛋盖饭。

    蛋白质呢她的声音立刻拔高,我不是说过要吃鸡腿或者鱼番茄炒蛋能有多少蛋白质

    我捏着手机,指甲几乎要戳进肉里:今天窗口没鸡腿。

    那你不会换个窗口她像机关枪似的,食堂三层楼,总有卖荤菜的。你是不是又省钱省钱省出病来怎么办

    林晓在对面安静地收拾餐盘,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和朋友的聊天框,背景图是她和妈妈的合照

    ——

    两个人都举着冰淇淋,笑得很灿烂。

    知道了。我对着手机说,下次换窗口。

    挂断电话时,林晓已经走了。公告栏上的兼职广告还在滴番茄汁,把勤工俭学的俭字染成了血红色。

    那天晚上,我在图书馆二楼的角落翻到一本《家庭心理学》。书里说,过度控制型父母往往将子女视为自我延伸,通过控制子女来缓解自身的焦虑。

    我盯着这句话,突然想起上周我妈视频时红着的眼睛。她当时说:你爸走了,妈妈只有你了。你要是再不听话……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我知道

    ——

    她会像小时候那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直到我拿着写满妈妈我错了的检讨去敲门。

    合上书时,书页间掉出一张纸条,是前一个读者写的:逃离的前提是经济独立,而经济独立的第一步是

    ——

    别让父母知道你在攒钱。

    我把纸条塞进钱包夹层,那里还躺着念念给的火锅优惠券,有效期到月底。

    第二天清晨,我在晨读时给图书馆管理员发了兼职申请。发送邮件的瞬间,手机弹出我妈的消息:今天记得把白衬衫洗了,别用洗衣机,手洗不伤布料。

    我望着邮箱里的已发送提示,突然笑了。

    3

    图书馆邂逅

    图书馆勤工俭学的第一天,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下午两点,我站在文学区的梯子上整理图书,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照进来,在书脊上投下金红色的光斑。管理员王老师交代的任务是把新到的《百年孤独》摆到第三排,可我踮着脚够了三次,指尖还是差两厘米。

    我帮你

    头顶突然响起男声。我吓了一跳,差点从梯子上摔下去。抬头看见个穿白

    T

    恤的男生,正伸手够我手里的书,手腕上戴着串木质手串,有股淡淡的松香味。

    谢、谢谢。我慌忙下来,退到梯子边。

    他把书摆好,转身时我瞥见他胸前的校牌

    ——新闻系

    王晨。

    你是新来的勤工俭学他歪头笑,我常来文学区,没见过你。

    我攥着抹布点头,心跳快得离谱。不是因为他,是因为口袋里的手机

    ——

    虽然调了静音,但每过十分钟,我都要摸一下,生怕错过我妈的电话。

    三点整,手机准时震动。我借口去卫生间,躲进隔间接电话。

    余惠惠,你在哪我妈的声音像根冰锥,定位显示你在图书馆,不是说今天没课

    我盯着隔间门上的水渍,那形状像极了我妈上次视频时皱起的眉头。图书馆自习。

    自习她冷笑,你上周刚说借了《会计学原理》,怎么又去图书馆

    我喉咙发紧。那本《会计学原理》是我妈要求买的,她说会计专业的学生就得把课本翻烂,可我根本没兴趣,早偷偷塞在宿舍床底了。

    我……

    看课外书。我硬着头皮说。

    什么课外书她立刻追问,是不是又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大学要以专业为重……

    隔间外传来脚步声,我慌忙挂断电话。抬头看镜子,自己脸色发白,像刚生了场病。

    回到文学区时,王晨正蹲在地上整理被读者翻乱的书堆。他抬头看见我,举了举手里的《局外人》:你也喜欢加缪我上周刚看完。

    我盯着那本书的封面

    ——

    深蓝色底,烫金的字。我妈说过外国都是闲书,浪费时间,可我在二手平台偷偷买过电子版,躲在被窝里看过三遍。

    嗯。我低头擦书架,挺……

    挺有意思的。

    王晨没接话,过了会儿突然说:你是不是很怕你妈

    我手一抖,抹布掉在地上。

    他蹲下来帮我捡,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我刚才听见你接电话,语气特别紧张。我高中室友也这样,他妈妈每天打三通电话查岗,后来他高考故意考去了新疆。

    我望着他手里的抹布,突然说:我也想考远一点。

    那为什么没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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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张了张嘴,没说话。高考填志愿那天,我发着烧被我妈拽到网吧,她坐在我旁边,鼠标点得啪啪响:本地财经大学会计系,就业稳定,离家近。

    我妈说……

    离家近好。我低头看自己的鞋,那是我妈买的白色板鞋,她说运动鞋要选素色,别学那些女生穿花里胡哨的。

    王晨没再追问,把抹布递给我时轻声说:要是需要帮忙,比如……

    撒谎躲电话,我可以帮你打掩护。

    我抬头看他,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片小扇子。

    那天傍晚,我数着兼职赚的

    24

    块钱,藏进床垫下的铁盒里。铁盒是念念送的,她说攒钱要有仪式感,可我每次打开都心跳如擂鼓,生怕我妈突然推门进来。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我妈的视频邀请。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惠惠,把房间转一圈。她的脸占满屏幕,我看你今天在图书馆待了三小时,是不是又偷懒

    我举着手机转了一圈,镜头扫过整洁的书桌

    ——

    上面摆着我妈寄来的《会计学原理》,书脊挺得笔直。

    没偷懒,在自习。我挤出个笑。

    她盯着屏幕里的书架,突然皱眉:那盆多肉怎么还在我不是说过宿舍不能放活物

    我看向窗台,念念送的多肉正舒展着胖嘟嘟的叶子。念念说这是防辐射的,对眼睛好。

    防辐射她冷笑,那是商家的噱头!明天就扔了,听见没

    我望着多肉,喉咙发紧。上周念念说这盆叫桃蛋,养好了会变粉,可我妈只看得到活物招虫子。

    知道了。我轻声说。

    挂断视频后,我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手机

    ——

    那是部二手旧手机,专门用来登写作比赛的账号。我参加了全市大学生写作比赛,笔名塔窗,写的是《被锁住的春天》,讲一个女孩在母亲的控制下,通过写日记偷偷生长的故事。

    屏幕上显示复赛通过,我盯着那行字,手都在抖。奖金五千块,够我付三个月的房租了。

    窗外传来念念的笑声,她和林晓抱着奶茶回来,念念举着奶茶冲我晃:惠惠,喝不喝第二杯半价!

    我望着她们手里的奶茶

    ——

    粉色杯子,印着小兔子,和我妈禁止的花里胡哨一模一样。

    不了。我低头收拾书桌,我妈说奶茶不健康。

    念念和林晓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那天晚上,我在旧手机上写比赛终稿:她把春天锁在玻璃罐里,以为这样春天就不会逃跑。可她不知道,春天会从罐口的细缝里钻出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一棵树。

    床垫下的铁盒里,24

    块钱的纸币被压出折痕,像道小小的伤疤。

    (钩子:写作比赛复赛通过,旧手机藏着秘密,母亲的控制即将与主角的反抗正面碰撞,后续如何应对)

    4

    冲突爆发

    冲突来得比我想象中快。

    周五下午,我在图书馆整理期刊,王晨突然碰了碰我胳膊:你妈在门口。

    我手里的《读者》啪地掉在地上。抬头透过玻璃门,看见我妈穿着米色风衣,正皱着眉看图书馆的指引牌,手里攥着我的课程表

    ——

    那是她上周让辅导员拍给她的。

    她怎么知道我在这我声音发颤。

    王晨扫了眼我的手机:你手机定位开着吧她可能查了定位。

    我摸出手机,果然,定位服务显示已开启。我妈上个月以怕你走丢为由,强制我开了定位,我以为只是偶尔查岗,没想到……

    快躲!王晨拽着我往仓库跑,王老师在仓库整理旧书,你先避避。

    仓库门刚关上,就听见我妈的声音:请问,余惠惠在吗

    王老师的声音有点发懵:余惠惠我们这的勤工俭学

    我脑子嗡地一声

    ——

    完了,王老师说漏嘴了。

    勤工俭学我妈的声音像炸雷,她不是说在自习吗

    仓库门被推开的瞬间,我几乎要晕过去。我妈站在门口,脸色白得像张纸,眼睛里燃着我熟悉的怒火。

    余惠惠!她冲过来拽我胳膊,你骗我说在自习,其实是来打工

    王老师慌忙解释:同学,勤工俭学是学校鼓励的……

    不用你管!我妈甩开她的手,我女儿不需要打工!

    仓库里的旧书堆落了一地,王晨蹲下去帮忙捡,我妈却拽着我往外走,指甲掐进我胳膊里,疼得我眼眶发酸。

    妈,松手!我挣扎,我没骗你,我就是想……

    想什么她吼,想脱离我控制你才多大,知道社会有多危险吗

    图书馆里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学生掏出手机拍照。我望着王晨,他正站在仓库门口,手里捧着本《局外人》,眼神里全是担忧。

    妈,求你别闹了。我声音哽咽,我就是想赚点零花钱……

    零花钱她冷笑,我每个月给你一千五不够你要多少两千三千

    不是钱的问题!我喊出声,我就是想自己……

    自己什么她打断我,自己乱花钱自己学坏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响,我听见有人说这妈也太恐怖了,有人说那女生好可怜。我望着玻璃门外的阳光,突然觉得那光刺得眼睛疼

    ——

    原来自由的光,是会让人疼的。

    回到宿舍时,我妈把我的床垫掀了个底朝天。铁盒掉在地上,24

    块钱的纸币散了一地,还有念念送的火锅优惠券,和那张写着逃离的前提是经济独立的纸条。

    这是什么她举着纸条,你想逃离我

    我望着地上的钱,突然笑了。对,我想逃离你。我想自己决定吃不吃火锅,穿不穿粉色衣服,看什么书,交什么朋友!

    她的脸瞬间涨红,抬手要打我,手悬在半空抖了半天,最后重重摔在我书桌上。你知道我为什么管你吗你爸走了,我只有你了!你要是再这样,我……

    我就去死!

    我盯着她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小时候她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我想养只流浪猫,她站在阳台说你要养猫我就跳下去,我哭着把猫送走了。

    你总是用死威胁我。我轻声说,可你知道吗我也想过死。高中时我站在阳台,想跳下去,这样就不用再听你说为我好了。

    她愣住,手慢慢垂下来。

    惠惠……她声音发抖,妈妈不是故意的……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钱,一张一张放进铁盒。妈,我不是要离开你,我是要长大。

    她没说话,转身时我看见她的肩膀在抖。

    那天晚上,她发了条很长的消息:惠惠,妈妈错了。明天我来学校,我们好好谈谈。

    我盯着手机,突然想起写作比赛的终稿还没提交。旧手机在枕头下震动,是王晨发来的消息:你没事吧需要帮忙改稿子吗

    我摸出旧手机,打开文档,把结局改成:春天终于从玻璃罐里钻出来了。她没有长成树,她长成了自己。

    窗外的月光洒在铁盒上,24

    块钱的纸币泛着温柔的光,像道小小的、却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

    5

    退赛风波

    周六上午十点,我在学校南门的咖啡馆见到了我妈。

    她穿了件淡蓝色针织衫,头发仔细盘成低马尾,耳坠是我去年生日送她的珍珠耳钉

    ——

    那是我用攒了三个月的早饭钱买的,她当时说浪费钱,但今天特意戴上了。

    惠惠,坐。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桌上摆着我最爱的杨枝甘露,吸管还没拆。

    我坐下时手在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请我喝奶茶,以前她总说糖分太高会变笨。

    昨天是妈妈不对。她把杨枝甘露推过来,不该在图书馆闹,让你难堪了。

    我盯着吸管上的小兔子贴纸,喉咙发紧。妈,我也不该说那些气话……

    不用道歉。她打断我,伸手摸我胳膊,你瘦了。最近吃饭规律吗有没有按时睡觉

    我鼻子一酸。她的手还是暖的,和小时候哄我睡觉的温度一样。

    规律。我吸了口杨枝甘露,椰果在嘴里甜得发腻,食堂的菜挺好的。

    她笑了,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桶:我熬了排骨藕汤,你尝尝。

    掀开盖子的瞬间,藕香混着排骨的肉香涌出来。我突然想起高中住校时,她每周三都会坐两小时公交来送汤,风雨无阻。有次下暴雨,她的伞翻了,汤洒了半桶,可她还是笑着说够喝。

    妈,你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她盛了碗汤递过来,你小时候就爱喝这个。

    我喝了一口,汤里的藕粉粉的,是她挑的九孔藕。眼泪突然砸进碗里,溅起小水花。

    惠惠她慌了,抽纸巾给我擦脸,怎么哭了汤太烫

    不是。我吸了吸鼻子,就是……

    觉得你对我真好。

    她笑了,眼角的细纹堆成小扇子:傻丫头,妈妈不对你好对谁好

    那一刻,我几乎要相信,我们真的和好了。

    直到她的手机响了。

    喂她接电话,脸色突然变了,什么你确定

    她挂了电话,抬头看我,眼神又变得像以前那样锋利:惠惠,你参加了写作比赛

    我手里的汤碗当啷掉在桌上,汤水溅在她的针织衫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污渍。

    谁告诉你的我声音发颤。

    辅导员。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比赛官网的截图,《被锁住的春天》,作者塔窗

    ——

    是你吧

    我望着那张截图,终于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她根本不是来和解的,她是来探底的。

    妈,我……

    你写我是把春天锁在玻璃罐里的人她打断我,声音发抖,你觉得我是巫婆是暴君

    周围的顾客纷纷看过来,服务员举着菜单站在旁边,进退两难。

    不是的。我慌忙解释,那是,虚构的……

    虚构她冷笑,你在里写妈妈把我的日记撕成碎片,写妈妈用定位软件监控我——

    这些都是假的

    我望着她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上周整理旧物时翻到的日记本。那本被她撕掉的日记,碎片还夹在《会计学原理》里,像堆灰白色的雪。

    妈,我只是……

    你只是想控诉我她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知不知道这个比赛要公示作者信息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我攥着桌布,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那是我的作品,我有权……

    有权什么她吼,有权让所有人看我笑话

    服务员终于过来,轻声说:女士,这里是公共场合……

    关你什么事!她甩开服务员的手,我女儿我教育!

    我望着周围人同情的目光,突然觉得可笑。以前我总怕她在公共场合闹,现在才明白,她根本不怕丢人,她怕的是我脱离她的掌控。

    妈,你要是觉得丢人,我退赛。我轻声说。

    她愣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你……

    你说什么

    我退赛。我重复,只要你别再闹了。

    她坐回椅子上,手还在抖:惠惠,妈妈是为你好。写作能当饭吃吗你学会计,以后找个稳定工作……

    我知道。我打断她,我听你的。

    她终于笑了,像个打赢了的孩子:这就对了。妈妈明天就联系组委会,帮你退赛。

    我望着她手机里的比赛截图,突然想起王晨昨天说的话:你的故事值得被看见。

    可现在,我连被看见的勇气都没有。

    那天下午,我跟着我妈回了宿舍。她把我的旧手机翻出来,删掉了写作比赛的账号,清空了所有文档。

    这样才对。她满意地把手机还给我,以后别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望着屏幕上的已注销提示,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

    晚上,王晨发消息:终稿提交了吗我帮你看了,结尾特别好。

    我盯着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最后回:退赛了。

    他秒回:为什么

    我望着窗外的晚霞,那颜色像极了杨枝甘露里的西柚,甜中带苦。我妈说,写作不能当饭吃。

    他没再回。

    我摸出床垫下的铁盒,里面躺着这半个月兼职赚的

    360

    块钱。铁盒最底下,压着那张写作比赛的复赛通知,边角已经卷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站在高塔上,手里攥着根用长发编成的绳索。塔下是我妈,她仰着头喊:下来,妈妈接你。

    可我知道,只要我下去,她就会把绳索剪断,把我重新锁进塔里。

    (钩子:主角被迫退赛,王晨的反应成谜,铁盒里的钱和复赛通知暗示后续反转,母亲的控制是否真的胜利)

    6

    重新出发

    退赛一周后,我在图书馆遇到了王晨。

    他站在文学区的梯子上,正往顶层摆《百年孤独》。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背上,把白

    T

    恤晒得暖融融的。

    需要帮忙吗我走过去。

    他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很快暗下去:不用,我自己来。

    我望着他手里的书,喉咙发紧:那天……

    对不起,我退赛了。

    他没说话,把书摆好后跳下来:你知道吗《局外人》里说,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清楚。

    我抬头看他,他眼睛里有团火在烧:默尔索被审判,不是因为他杀了人,是因为他没在妈妈葬礼上哭。人们总要用自己的标准,去审判别人的人生。

    我突然明白他想说什么。

    王晨,我……

    你不用解释。他打断我,我只是觉得,你明明有翅膀,不该自己剪掉。

    他转身要走,我慌忙拽住他袖子:我没剪掉!我只是……

    只是怕你妈他回头,你怕她生气,怕她哭,怕她寻死

    ——

    可你什么时候怕过自己

    我望着他,眼泪突然涌出来。他说中了,我最怕的从来不是我妈,是我自己。怕自己反抗后,她真的会崩溃;怕自己独立后,根本活不下去;怕自己所谓的长大,不过是另一场失败。

    我妈说,写作不能当饭吃。我小声说。

    那我问你。他掏出手机,打开比赛官网,你知道《被锁住的春天》现在多少量吗两万八。有读者留言说我也是被锁在罐子里的春天,还有出版社联系组委会,想出单行本。

    我盯着屏幕,手开始发抖。

    你看。他翻到评论区,有人说作者一定是个很勇敢的女孩,有人说我要把这本书送给我妈。

    我望着那些评论,突然想起高中时躲在被窝里写日记的自己。那时我以为,我的感受永远不会被人看见,可现在,它们被两万八个人读过,被理解,被共鸣。

    王晨,我……

    你还有机会。他说,组委会说,退赛申请还没通过。你现在去官网改个笔名,还能重新提交。

    我望着他,突然笑了。好。

    那天傍晚,我在旧手机上重新提交了稿子,笔名改成春天自己。

    提交完成时,手机弹出我妈的消息:今晚视频,记得穿白衬衫。

    我望着衣柜里的白衬衫,转身从念念的衣柜里借了件粉色卫衣。那是她去年买的,她说粉色是春天的颜色。

    视频接通时,我妈盯着我的卫衣皱眉:这衣服哪来的颜色太艳了。

    念念借的。我扯了扯衣角,她说粉色显白。

    她刚要说话,我抢先说:妈,我想继续参加写作比赛。

    她愣住:惠惠,你不是说……

    我后悔了。我打断她,那是我的故事,我想让更多人看见。

    她的脸瞬间冷下来:你要是敢,我就停掉你的生活费。

    我有兼职。我摸出铁盒,把

    360

    块钱摊在桌上,我还拿了图书馆的优秀勤工俭学奖,有五百块奖金。

    她的手在屏幕里发抖:你……

    你翅膀硬了

    不是翅膀硬了。我轻声说,是我终于知道,我不是你的翅膀,我是只鸟。

    她没说话,视频突然挂断了。

    那天晚上,我收到出版社的邮件:《被锁住的春天》我们很感兴趣,希望能和您进一步沟通。

    我盯着那行字,眼泪砸在键盘上。原来被看见的感觉,是暖的,是烫的,是能让人长出新骨头的。

    凌晨两点,我妈发来了消息:明天来我家吃饭,我熬了你爱喝的排骨藕汤。

    我望着消息,突然想起梦里的高塔。这次,我不会再往下跳了。

    7

    母亲的反击

    冲突来得比我预想的更猛。

    周三下午,我正在图书馆整理期刊,手机突然炸了

    ——

    王晨连打三通电话,声音急得发抖:惠惠,你妈去出版社了!她拿着你高中的日记本,说你精神有问题,让他们别出你的书!

    我手里的《十月》杂志哗啦散了一地。上个月整理旧物时,我妈翻出我高中的日记本,当时我以为她烧了,没想到……

    地址发我!我抓起包往外跑,心跳快得要跳出喉咙。

    出版社在市中心的写字楼,我坐了半小时公交,冲进大厅时,前台小妹正拦着我妈。她手里举着本硬壳日记本,封皮被翻得卷了边,封脊贴着我用修正液写的秘密。

    那是我女儿的日记!她喊,她有被迫害妄想症,写的都是胡话!你们要是敢出书,我就告你们诽谤!

    前台小妹脸色发白:女士,我们已经联系作者了……

    我冲过去拽她胳膊:妈,你够了!

    她转身,眼里全是红血丝:余惠惠,你还有脸来你看看你写的什么!

    她翻开日记本,一页页摊在我面前。纸页上是我高中时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妈妈又翻我抽屉了,她把沈悦送我的星星糖扔了,说垃圾食品。今天体育课跑八百米,我故意跑最后一名,这样妈妈就不会骂我疯疯癫癫了。我恨她,我真的恨她。

    周围的人围过来,有编辑,有实习生,还有扛摄像机的

    ——

    不知道谁报了新闻热线。

    看到了吗她举着日记本对镜头,这就是你们要捧的天才作家心理扭曲,满口胡言!

    我望着镜头里的自己,脸色白得像张纸。原来被当众撕开伤疤的感觉,不是疼,是麻,是冷,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妈,求你……我去抢日记本,她猛地往后退,撞翻了前台的绿植。

    你还知道求我她吼,你当初写这些的时候,怎么不求我

    日记本掉在地上,纸页散了一地。我蹲下去捡,指尖碰到一页被茶水晕开的字迹:妈妈今天发烧了,我给她煮了粥。她喝着喝着哭了,说念念,妈妈只有你了。

    那是高二冬天的日记。那天她发着

    39

    度的烧,还坚持给我织围巾,针戳破了手指,血滴在围巾上,像朵小红花。

    够了!

    一声大喊从电梯口传来。王晨跑过来,把我拉进怀里。他的白

    T

    恤被汗浸透了,手腕上的木手串撞在我背上,有点疼。

    阿姨,他盯着我妈,你看过《被锁住的春天》吗里面写妈妈的爱像冬天的毛衣,裹得太紧会喘不过气,但脱下来又会冷。惠惠没有恨你,她只是……

    只是什么我妈冷笑,只是想踩着我出名

    人群里突然传来个女声:我看过那篇。

    是出版社的编辑李姐,她挤过来,手里拿着打印好的稿子,里面写妈妈给女儿织围巾,血滴在毛线里;写妈妈凌晨三点起来熬藕汤,手被锅沿烫出泡;写妈妈把女儿的错题本抄了三遍,指甲都翻了

    ——

    这些,是胡话吗

    我妈愣住,盯着李姐手里的稿子,眼泪突然掉下来。

    阿姨,李姐轻声说,这不是控诉,是和解。惠惠在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也在等你和她和解。

    我望着我妈,她的眼泪砸在散了一地的日记上,把我恨她三个字泡得模糊。

    那天傍晚,我和我妈坐在出版社楼下的奶茶店。她捧着我买的杨枝甘露,吸管咬得变了形。

    你高中写的那篇,说我扔了星星糖……她突然开口,其实我没扔。我收在抽屉里,后来搬家时弄丢了。

    我抬头看她,她眼睛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小时候,我妈把我最爱的布娃娃扔了,说大姑娘玩娃娃丢人。我蹲在垃圾桶边哭了一下午,从那以后,我就告诉自己,以后有了女儿,我绝不扔她的东西。

    可你还是扔了沈悦的星星糖。我轻声说。

    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怕你学坏。沈悦的成绩不好,我怕她带偏你;星星糖是垃圾食品,我怕你蛀牙;你写的……

    我怕你走弯路,像我当年想当记者,被你外婆撕了录取通知书一样。

    我突然想起父亲说过,我妈当年的高考分数够上北京的新闻系,可外婆说女孩子离家远不安全,硬逼她填了本地的师范。

    妈,我握住她的手,我不是你。我不会走弯路,就算走了,我也能自己走回来。

    她望着我们交握的手,眼泪又掉下来:我知道。可我就是……

    控制不住。

    那天晚上,我在旧手机上修改结局:春天终于从玻璃罐里钻出来了。罐子没有碎,它只是被搬到了窗台上。阳光透过玻璃,把春天的影子投在妈妈脸上

    ——

    那是她年轻时的样子,眼里有光。

    (钩子:母亲的童年创伤揭露,主角与母亲的关系出现转机,但写作出版仍有阻碍,下一段将迎来出版签约与家庭和解的双重考验!)

    8

    和解之春

    签约仪式定在周末。

    我站在出版社的会议室里,看着桌上的合同,手心里全是汗。封面上印着《被锁住的春天》,作者栏是春天自己——

    我坚持用这个笔名,王晨说像在和过去的自己击掌。

    门被推开时,我以为是编辑,抬头却看见我妈。她穿了件淡紫色连衣裙,头发卷成小波浪,耳坠是我送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妈我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她递给我个布包,打开是串木质手串,和王晨的很像,有股淡淡的松香味:你李姨说,签合同要戴点吉利的东西。我去庙里求的,说是保平安。

    我望着手串,喉咙发紧。上周她还在出版社闹,今天却来送护身符。

    谢谢。我戴上手串,松香味裹着体温,暖融融的。

    她在我旁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合同边缘:我能看看稿子吗

    我把样书递给她。她翻到中间章节,突然笑了:这段写熬藕汤,你把我烫到手的细节都写进去了

    嗯。我点头,你当时说不疼,可我看见你躲在厨房用冷水冲手。

    她没说话,翻到最后一页,盯着结局看了很久。

    写得好。她合上书,比你高中的日记强多了。

    我笑了,眼泪掉在合同上,晕开个小水洼。

    签约仪式开始时,王晨举着相机在角落拍照。念念和林晓坐在观众席,念念举着应援牌,上面写惠惠冲鸭!,林晓在抹眼泪

    ——

    她上周刚和妈妈和解,说看你的比看十场心理医生都管用。

    轮到我发言时,我望着台下的我妈,突然说:这本书要送给我妈妈。她不是巫婆,她是个被爱困住的小女孩,和我一样。

    我妈在台下哭了,妆都花了。王晨的相机咔嚓一声,记录下她抹眼泪的样子。

    仪式结束后,我妈拉着我去买奶茶。她举着粉色杯子说:老板,加双倍西柚!我女儿爱喝。

    服务员笑着点头,我望着她脸上的笑纹,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带我去公园,也是这样,把我举得高高的,说看,风筝在追云呢。

    那天晚上,我妈发消息:明天来我家吃饭,我熬了排骨藕汤。对了,念念送的多肉别扔,我买了个新花盆。

    我盯着消息,笑出了声。

    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桌上,《被锁住的春天》的样书泛着暖黄的光。床垫下的铁盒还在,里面的钱已经攒到了两千块

    ——

    不过现在,它有了新用途:下个月和我妈去北京旅游,她一直想去看故宫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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