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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我手里紧紧抓着焦黑的芭比娃娃在浓烟中睁开眼睛拼命的寻找,鼻腔里灌满皮肉烧灼的腐臭,耳边还残留着女儿最后的哭喊。

    火焰舔舐天花板的爆裂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我低头看向女儿怀中的玩偶——前世粉色纱裙黏在碳化的塑料肢体上,扭曲的面容和肢体,像极了朵朵穿着公主裙被火焰吞噬的模样,想到这些我的心便一阵阵的抽痛。

    妈妈稚嫩的童声让我浑身剧震。

    六岁的女儿正蹲在飘窗边,完好无损的小手摆弄着芭比的金色卷发。晨光透过纱帘洒在她头顶的发卡上,那是我上个月用加班费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我发疯似的扑过去拿手机,不小心打翻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冰水浸透睡裙才确认这不是幻觉。

    手机屏幕显示2023年5月12日,距离那场煤气爆炸还有七小时十二分钟。

    朵朵今天要穿公主裙吗婆婆端着餐盘推门而入,围裙沾着可疑的油渍。

    她浑浊的眼珠扫过我怀里的玩偶,嘴角耷拉成刻薄的弧度:又买新玩具花多少钱这都够买多少斤排骨了。

    我死死掐住掌心,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前世她就是用这副表情,在火场外死死按住要冲进去救人的邻居:一个赔钱货有什么好救的告诉你,死在里头,我们家可不会赔钱的。

    妈妈,奶奶给我做的便当。朵朵举起个塑料饭盒,小脸皱巴巴的,似乎很是苦恼,饭盒里是发黄烂菜叶炒的菜,很明显有些变质的猪肉以及闻的出来带着酸涩味道的豆浆!

    我胃部一阵抽搐,突然想起法医报告里胃内容物含大量黄曲霉素的结论。

    婆婆突然伸手来扯芭比娃娃:这裙子布料能给强子纳双鞋垫...我条件反射地挥开她,老东西踉跄着撞到门框,浑浊的眼珠瞬间爬满血丝。

    反了你了!她扬起巴掌的瞬间,我伸手狠狠抓住,反手将人推到了一边。

    前世这一巴掌让我撞碎了玄关镜,玻璃碴在锁骨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痕,要不是为了处理这道伤痕,我也不会让女儿和这老妖婆一起留在家里。

    厨房传来煤气阀嘶嘶的漏气声,在我脑子里轰的炸开了,瞬间联想起了前世的爆炸。

    我急忙冲过去拧紧了阀门,身体一瞬间的脱力瘫倒在地。

    妈从废品站淘的,才八块钱!记忆里丈夫的辩解伴着燃气灶的蓝焰炸响。

    我颤抖着摸向铜制阀门的位置,指尖触到生锈的铁管接口,液化石油气的恶臭正从裂缝里汩汩渗出。

    朵朵的咳嗽声惊醒了我。转身看见婆婆正把变质的饭菜往孩子嘴里塞,指甲缝里还嵌着捡废品沾的污垢。

    我抄起案板上的擀面杖砸向餐桌,瓷盘碎裂时飞溅的豆浆在地砖上滋滋冒泡。

    你疯了!婆婆尖叫着去捡未摔破的碗,这盘子值五毛钱呢!

    我抱起女儿冲进卧室反锁房门,后背抵着门板,心跳砰砰作响。

    前世为了家庭的和睦和女儿能有个完整的家庭健康成长,我对婆婆一忍再忍,不管她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我都选择忍耐。

    离婚的念头一次次想起又被我打消,没想到一次次的忍耐换来的却是女儿被活活烧死这样的结果!

    梳妆台镜面映出床头挂着的婚纱照,丈夫搂着我的姿势是那样的亲密,而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结婚时的甜蜜,只有这些年被柴米油盐和一次次争吵折磨的心力憔悴。

    前世爆炸发生时,老公正躲在网吧打游戏冲段位,美其名曰临时加班。

    安抚好受到惊吓的女儿,我从衣柜底层翻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帆布包,里面杂七杂八的广告单里藏着一张离婚律师的名片——这是我上辈子准备了一年都没勇气拨通的号码。

    妈妈,生日蛋糕...女儿指着窗外,对面蛋糕店的霓虹灯牌正在晨雾中闪烁。

    我将女儿搂进怀里,吻着她发顶,女儿身上带着一股小孩儿才有的奶香,这股味道让我心安。

    提起蛋糕,这让我不由得想起前世火场找到的焦黑蜡烛。前世婆婆坚持要用祭祖剩下的白蜡烛,只因为蛋糕店的蜡烛要多收两块钱。

    前世想着只是小孩子的生日,老人家节俭惯了,为这点小事起争执不至于,现在想想,她是真舍不得这两个钱还是故意恶心我们娘俩,还真不好说。

    经历前世种种,我早已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割裂空气,来电显示是强子。

    我接通电话的瞬间,听见背景音里熟悉的机械键盘敲击声。

    老婆,我今天要加班,就晚点回去了。妈说家里煤气好像有个啥问题...他顿了顿,你把那个...那个什么阀拍个照,妈说能找厂家索赔。

    手机里传来机械键盘急促的脆响和男人敷衍的话语,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回响,让我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自己忍耐到了极限。

    我望着梳妆镜里自己扭曲的倒影,忽然想起去年除夕——朵朵高烧40度,我抱着孩子在急诊室输液,而他在网吧用年终奖抽着游戏皮肤。

    这样的男人配为一个父亲吗为了给孩子一个表面完整的家,忍受这样一个不堪的男人值得吗孩子需要这样一个父亲吗

    我在心里不断的质问自己,想要离婚的心愈发坚定——对孩子来说,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张永强,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强忍着愤怒开口道,你现在挂电话去五金店买煤气阀,我还能当你是个人。

    键盘声骤然停止,听筒里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大早上的发什么疯妈都说那个阀门就是接口有点锈,拿胶带缠两圈......

    缠两圈

    我盯着门缝外婆婆撅着屁股捡瓷片的背影,指甲几乎掐进手机壳里,去年你表弟结婚,你妈给的红包是用冥币糊的;朵朵肺炎住院,她偷换医生开的进口药;现在连煤气阀都要从废品站捡——

    够了!男人陡然拔高的声调震得耳膜发疼,妈拉扯我长大容易吗她省吃俭用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呵呵,原来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对于一个妈宝男来说,自然妈妈做什么都是对的,早就知道的事,我还要自取其辱的说些什么难道还指望从他嘴里说出什么批判他妈的话吗我到底还对他抱什么希望

    朵朵怯生生地扯着我衣角,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总是敏感的。

    没关系的,也许早点摆脱这个男人,摆脱这个恶心的家庭才是对的,我的朵朵就应该快快乐乐的成长,而不是小心、敏感、自卑,没了这个所谓的爸爸、奶奶,她一定会更加的健康快乐!

    我将女儿小心的搂在怀里,明显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我只觉得一阵心酸,眼泪也不自觉的在眼眶里打转——只有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才会活得那么小心谨慎,可恨我前世只专心于工作,想要给女儿更好的物质生活,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你所谓的省吃俭用,是让朵朵吃馊饭喝变质豆浆我将女儿搂在怀里无声的安慰,你知不知道那些变质食物里含有的黄曲霉素是强致癌的,真这么节省,你妈怎么自己不吃......

    又开始了!他刻意提高音量的呵斥打断我的话,每次都说妈要害朵朵,证据呢监控呢我妈大老远的从乡下过来照顾我们,还照顾出错了来,是吧我看你就是产后抑郁还没好,被害妄想症发作了是吧

    电脑主机嗡鸣的背景音里,突然传来年轻男声的嬉笑:强哥快复活,对面推高地了!

    这声音我死都不会认错——是他表弟王浩宇,那个婚礼上收到冥币红包的新郎官。

    原来王浩宇也在啊。我抚摸女儿后背的手突然顿住,不如让他说说,他结婚的时候有没有收到过包着冥币的红包

    听筒里传来椅子翻倒的巨响,紧接着是杂乱的电流声。

    等我再听见他粗重的喘息时,那声音已经裹着暴怒的腥气:你有完没完呀非要毁了这个家才甘心是不是妈在废品站翻多久才找到那个阀门,你知不知道她手上被铁皮划了多少口子,妈为了省点钱容易吗你不体谅她的辛苦就罢了,居然还这么恶毒的揣测她,就因为她不是你亲妈,你就这么想她吗

    我也不想忍了,直接就怼了回去。

    是啊,多伟大的母爱。我摸索着床头抽屉里的结婚证,塑料封皮被眼泪泡得发胀,省下煤气阀的钱,可以给她的宝贝儿子多做几顿饭;烂菜叶子喂亲孙女,毒死了还能向保险公司要一笔赔偿金——

    你他妈疯了!他的咆哮震得手机嗡嗡作响,不想过就离婚!带着你的赔钱货滚出去!

    玻璃碎裂声突然从客厅传来,婆婆的咒骂穿透门板:该死的贱货!摔盘子还敢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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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儿,孩子正把芭比的金发绕在指间,很明显是紧张焦虑的表现,显然是被吓到了。

    下午两点民政局见。我挂断电话的瞬间,只觉得如释重负,这么多年的压抑隐忍好像瞬间解脱了。

    和一个完整的家相比,安全、幸福的环境对于一个孩子成长才更重要!

    2

    事不宜迟,我转头就在房间里简单收拾了几件自己的衣物,将家里的现金,和我这几年的存款都带上。

    索性这些年我虽然想极力维持这个家的和平,但终归没有脑子糊涂到松口将家里的财政大权全部交给婆婆。

    张永强那份工资我管不着,但我自己的那份还有婚前的财产我一直牢牢的攥在手里,这也是我敢于提出离婚的底气。

    果然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候,手里握着钱才能够不被人拿捏。

    带上这些东西,我打开房门,转头又去了朵朵的房间收拾她的衣服,全然不顾那个老太婆的叫嚣。

    收拾完一切,我抱着女儿,拎着行李箱就走出了家门,走前狠狠关上门了一下门,出了一口郁气。

    我带着朵朵离开了这个窒息的家,去蛋糕店买了她心心念念的生日蛋糕。

    看着女儿眼里掩饰不住的欣喜,我欣慰的同时不由得感觉一阵心酸。

    我都有多久没有这样陪过孩子了

    我承认我对孩子的关心并没有那么到位,起码没有到无微不至的地步,不然也不至于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婆婆对女儿的虐待以及丈夫的不作为。

    可笑我一直天真的以为虎毒不食子,张永强怎么着都是孩子的父亲,刘美君是孩子的奶奶,就算他们重男轻女,一直不满朵朵是个女孩,怎么着也不至于苛待她。

    我全身心的投入工作,早出晚归,被这对母子假模假样的关心蒙住了双眼,竟全然没有意识到孩子这几个月愈发的消瘦,性子竟然变得有些怯弱、自卑,明明她以前是那么开朗的一个姑娘!

    我带着孩子去公园的草坪上庆祝生日,朵朵笑得格外灿烂,那是我许久未见的纯粹快乐。

    我们一起吹蜡烛,吃蛋糕,朵朵一扫刚才的阴霾,抱着我的胳膊撒娇,我们母女俩许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朵朵,跟妈妈说一说好不好奶奶是不是一直给你吃那些坏掉的饭菜为什么不跟妈妈讲呢爸爸知不知道呀

    我的语气尽量的和缓,不想吓到孩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让孩子对我不够信任,受这么大的委屈竟然也不找我。

    朵朵点了点头,把小小的脑袋也埋了下去,我……我不敢和妈妈说,奶奶讲挑食是坏孩子,要是被妈妈知道了,妈妈就会不喜欢朵朵了。而且妈妈工作很累的,朵朵不可以打扰妈妈,妈妈会不喜欢朵朵的。

    听着孩子小小年纪被这些话术蛊惑,我只觉得心痛的要滴血,对这个老妖婆的恨更加深了几分。

    那爸爸呢爸爸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家里吗他就是偶尔接一些兼职的单子,应该有很长的时间陪朵朵才对,怎么也不跟爸爸讲呀

    我强忍着内心的怒火,一步步的引导孩子。

    却没想到孩子瑟缩了一下,却是再也不敢开口。

    我只能将孩子抱在怀里不断的安慰,在我的鼓励下,朵朵终于开口了,爸爸不允许我说奶奶的坏话,我跟爸爸讲奶奶做的饭有一股怪味,爸爸就说我小孩子嘴刁的很,贱丫头挑三拣四的,还用衣架打我的屁股和手……

    说着说着,朵朵就哭了起来,爸爸……爸爸坏……他都不理朵朵,打朵朵,他不让朵朵跟妈妈讲,说讲了妈妈就不会不要朵朵了,妈妈不喜欢烦人的小孩……呜呜……

    说着说着朵朵便趴我怀里哭了起来,像是压抑这么久的情绪终于宣泄了出来,我只能搂着女儿不断的哄着,内心的愤怒更是到了极点!

    张永强失业在家已经快一年了,靠些零零散散的兼职单子维持着他男人的尊严。

    虽然我觉得他专心在家做个家庭主夫也挺好,他却最忌讳别人说他吃软饭,但凡别人流露出那么点儿意思,他都会大发雷霆。

    明明没什么能力,却又偏偏敏感又自尊,狂妄又自大,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瞎了眼,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可刚开始时分明不是这样的,他也会逗我开心哄我笑,抱着女儿说这是他的小公主。

    可如果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我只能说他这些年隐藏的真好!

    我偏偏被这些往年的美好所欺骗,蒙蔽了双眼,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婚姻里,忽视了女儿的苦苦挣扎。

    幸好老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一定会带着女儿远离这无德的父亲和恶毒奶奶!

    3

    第二天,丈夫得知我是认真的想要离婚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想尽办法找到了我和朵朵暂时居住的酒店,开始各种手段求和,可他的这种做派只让我觉得恶心。

    他挽回的是这段婚姻,是我跟朵朵吗

    不!

    他挽回的是我这个免费的饭票!是这个看似美满的家庭和他在外人面前的脸面!

    他哭着说知道错了,又是下跪,又是自扇巴掌,我竟不知道一个男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他这是在挽回婚姻吗不!分明就是在道德绑架!

    这一套骗骗小姑娘还行,如今我带着女儿离开的心坚定异常,不可能为这些小手段所动摇。

    他这般的丑态,只会让我更加的瞧不起他,愈加觉得当年的自己怎能如此的眼瞎

    一个为了达到目的,随时随地能抛弃自尊的男人,多么的可怕!

    起码的自尊自爱都没有,还指望他会有多么的爱别人,尊重别人吗这种人就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他一口一句我错了,甚至信誓旦旦的给出承诺,会让婆婆离开,会好好照顾我们母女,这更让我看清了他背后凉薄自私的一面。

    他为了达到目的让我们回心转意,连自己口口声声说着要好好孝顺的亲妈都能轻易舍弃,将来遇到他眼中觉得更重要的,必然会轻而易举的舍弃我们母女!

    我毫不犹豫的关了门,打电话给了酒店的前台,叫来保安将他轰了出去。

    见我态度坚决,求和无果,他也变得更加无底线,几十个电话连番轰炸,我接通后想要听听他还想放什么狗屁,没想到他竟提出要和我争夺女儿的抚养权。

    他说我一个女人没能力给朵朵好的生活,只有跟着他才会幸福。

    现在摆出一副好爸爸的姿态给谁看

    之前朵朵在身边的时候照顾不好她,要离婚了来抢抚养权

    不过就是想让我为了女儿妥协罢了!

    真是可笑,他凭什么以为女儿的抚养权一定会归他

    现在我才是这个家庭的经济顶梁柱,而且女儿要明显更亲近我,我想要拿到抚养权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现在这副态度,想要我和平离婚估计是没戏了。

    我冷笑一声,决定走法律起诉道路。

    4

    我一向是个果决的人,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再拖延。

    挂断张永强的电话,我转头就找起了之前留的律师的名片,毫不犹豫的拨了过去。

    陈律师,您好,我想咨询一下离婚的事情……

    林女士您请说。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关于离婚诉求,您最核心的需求是

    我站在窗边,望着酒店窗帘缝隙透进的晨光,像是我新生的曙光一样。

    朵朵正在床上用蜡笔画全家福,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孩儿端坐在画纸中央,应该是她自己,旁边大一点,牵着她手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这样宁静幸福的一幕,这样简单的快乐,我希望我的女儿一直拥有。

    我要女儿的绝对抚养权,以及让那对母子永远远离我们。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给朵朵吃变质食物,克扣孩子的伙食费,婆婆使用劣质的煤气阀,全然不顾安全隐患,我怀疑这是蓄意谋杀。

    键盘敲击声突然停顿,听筒里的呼吸声变得凝重:您有保留相关证据吗比如医疗记录、监控视频或实物样本

    儿童医院应该有朵朵上个月食物中毒的诊疗记录,婆婆往豆浆里掺不明物质的视频在我旧手机里,不过......我瞥见朵朵画里奶奶头顶的黑色尖角,当时以为是老人家的卫生习惯问题。

    根据《反家庭暴力法》第二十条,这些都可以作为虐待证据。

    打印机运作声混着法律条文背诵,但您需要系统取证——现在请打开手机录音,我需要确认几个关键问题。

    我快步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水流声掩盖了接下来的残酷问答,有些话还是不方便让孩子听到。

    对方是否实施过肢体暴力

    婆婆用衣架抽打过朵朵手心,我有撞见过,当时虽然心疼,但只是以为老人家在教育孩子。之前我和婆婆起过争执,她有向我动手过,但我没让她得手。

    经济控制情况

    我工资卡一直被丈夫拿去保管,但三年前就以母亲重病为由另开了账户,现在我的钱大部分都在我自己手里。

    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律师语气突然加重,您是否做好承受亲情绑架的准备男方很可能会发动亲友轮番劝说,甚至到您单位闹事。

    朵朵的笑声穿透水声,小孩子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而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她能永远这么快乐。

    我按下冲水键:昨天他表弟发来六十秒语音,说哪个女人不带孩子挨婆婆几句骂。

    录音保存好,这都是精神虐待的佐证。

    键盘声再度响起,现在您需要做三件事:第一,到公证处备份所有电子证据;第二,带女儿做全面体检;第三——

    浴室镜突然映出婆婆扭曲的脸,我惊喘着转身,却发现是水蒸气凝成的幻影。

    这段时间高度的精神紧绷,让我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第三,联系燃气公司出具安全隐患报告。

    律师似乎察觉到我的颤抖,别担心,您已经比90%的家暴受害者清醒——很多人直到孩子重伤都不敢取证。

    5

    跟律师沟通好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起了证据。

    为了更好的搜集证据,我并没有搬出来,而是在两天后又选择了回到家里,只是一直同他们冷战,没有怎么说话。

    可笑那对母子还以为我妥协了,只是想找个台阶下,渐渐又恢复起了那副趾高气扬的态度。

    陈律师,这是我整理的证据清单。

    我把平板电脑转向办公桌对面,监控视频在云存储,实物证据存放在银行保险箱。

    戴着金丝眼镜的女律师滑动屏幕,晨光在她珍珠耳钉上折射出冷光。

    她忽然停住手指:这段视频时间点是今天上午

    画面里婆婆正往豆浆机倒白色粉末,发霉的滤网在操作台投下蛛网状阴影。

    我握紧咖啡杯:今早送朵朵去幼儿园后,我借口忘带文件折返回家安装的摄像头。

    您比我想象的果断。

    陈律师调出诊疗记录,儿童医院的呕吐物检测报告、幼儿园老师证言,加上这些实时影像,已经构成虐待儿童的完整证据链。

    我的指甲在杯沿磕出轻响。

    三天前在这间办公室,这位专攻婚姻家事的律师听完陈述后,递来的纸巾盒上印着女性庇护所的烫金logo。

    她诚恳向我提出建议,诉讼期间建议分居。

    她当时用红笔圈出日历,根据《反家庭暴力法》,我们可以向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此刻打印机吞吐着立案材料,簌簌声响中,陈律师忽然抬头:这些变质食品检测需要更权威的报告,黄曲霉素含量至少要达到...

    昨天我带着样品去了三家机构。我点开手机里的电子报告,最迟今天下午,SGS的检测结果就会传到您邮箱。

    陈律师的动作顿了一顿,她取下眼镜擦拭:林女士,您准备之充分不像临时起意。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没人能懂我想要带着女儿迫切离开的决心,我和这对母子之间还隔着前世杀女之仇的仇恨!

    6

    出庭前,陈律师摘下珍珠耳钉放进证物袋时,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体温。

    这是她执业十年养成的仪式——每当要为受暴女性出庭,就会取下所有首饰。

    离开庭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再最后复盘一遍证据。

    这是您要求调取的幼儿园监控。她把平板转向我,四月十七日午餐时间,能看到朵朵偷偷把饭盒倒进垃圾桶。

    视频里六岁的小女孩左右张望,飞快地将发霉菜叶倒进彩色塑料桶。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直到温热触感忽然覆上手背。

    我第一次代理家暴案时,把委托人的淤青照片贴在镜子上。

    陈律师的蓝宝石袖扣在桌面投下星芒,后来我才发现,真正的勇气不是盯着伤口,而是学会在荆棘里摘花。

    她从档案袋抽出一张泛黄画纸。蜡笔画里穿律师袍的女人手持光剑,脚下踩着喷火恶龙。右下角歪歪扭扭写着送给陈阿姨。

    八年前的小委托人画的。她指尖抚过蜡笔划破的纸痕,现在她在法学院读大三。

    朵朵突然从等候室跑进来,发卡别在歪扭的马尾上。

    陈律师变魔术似的从公文包掏出棒棒糖,蹲下身时职业装的凌厉线条瞬间柔软:小公主今天做证时要记住,害怕的时候就看妈妈的眼睛,妈妈会永远保护你,陈阿姨也是。

    7

    第七法庭的空调发出嗡鸣,我隔着原告席抚摸女儿后背,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太为难她了。

    反对!被告律师扯松领带,视频存在剪辑篡改可能!

    陈律师将U盘推过桌面:原始文件经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验证,每帧都有数字水印。她转身向法庭微微欠身,鉴于被告方质疑,申请当庭播放完整监控记录。

    2013年5月12日8:07:33,满屏雪花忽然变得清晰。画面里婆婆佝偻着腰拉开橱柜,霉斑在滤网织成蛛网,她往豆浆机倒入的白色粉末在特写镜头下泛起诡异蓝光。

    这是今早送检样品的检测报告。陈律师将文件递给书记员,主要成分是次氯酸钠,也就是84消毒液的主要原料。

    旁听席响起惊呼,法警不得不敲响法槌。婆婆突然扑向证人席,腕间佛珠崩裂四溅:那是我捡的碱面!洗豆浆机用的!

    肃静!审判长扶了扶眼镜,根据刑诉法司法解释,视听资料经鉴定无疑点即可作为定案依据。

    我握紧女儿颤抖的小手。

    被告席上的张永强正疯狂点击手机,游戏特效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他居然在庭审间隙登录了《王者荣耀》。

    请被告注意法庭纪律!审判长严厉警告,继续举证。

    陈律师按下遥控器,投影幕布亮起社区超市监控。画面里婆婆正将鲜肉柜台的精肋排装进保鲜盒,标签打印时间是本案立案次日。

    2023年5月15日,被告消费记录显示购入有机蔬菜与进口牛排。她将POS单复印件分发给合议庭,而同一时期,朵朵在幼儿园的体检报告显示轻度营养不良。

    审判长翻阅体检报告的手指突然顿住,老花镜片上反射着血红蛋白指标处的红色箭头。旁听席传来压抑的抽气声——那是朵朵幼儿园的班主任王老师,此刻正死死捂住嘴。

    申请传唤证人李美娟。陈律师的声音依旧沉着冷静,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决。

    侧门开启的瞬间,张永强的手机砰地砸在地上。

    走进来的燃气公司检修员穿着褪色工装,胸牌上还沾着油污。

    婆婆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嚎叫,像是被踩到痛脚一样,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淡定。

    2023年5月12日上午9点,我接到张永强先生报修电话。李美娟举起布满老茧的手,但在检修时发现,煤气阀螺纹被人为用砂纸打磨过。

    投影幕切换成特写照片,生锈接口处隐约可见规则的摩擦痕迹。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前世爆炸后,消防员举着变形的阀门说这简直像定时炸弹。

    被告母亲当时说...检修员翻开工作日志,别换新阀门,用胶带缠紧就行,省下的钱给你买烟。

    张永强突然暴起,猩红着眼眶嘶吼:你收了这婊子多少钱!

    两名法警瞬间将他反剪按在桌面,他扭曲的脸挤压在离婚协议复印件上,财产分割条款正硌着他的眼球。

    请注意!陈律师突然提高声调,黑色高跟鞋踩过满地佛珠,被告手机仍在游戏直播界面——系统显示过去三个月充值记录达八万七千元。

    全场哗然中,审判长助理将iPad呈上法庭。

    屏幕里永强哥的ID正在抽奖界面疯狂点击,648元礼包的特效光映亮张永强惨白的脸。

    弹幕还在滚动:老板大气给孩子众筹个妈。

    比对原告提交的儿童医院账单。陈律师将两张表格重叠举起,朵朵的治疗费正好与被告5月20日的游戏充值金额相同,都是1314元,真是讽刺的很啊!

    陈律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以客观冷静的角度去陈述,说话时也不由得夹枪带棒的,掺杂一些个人情绪。

    这个讽刺的数字让旁听席炸开声浪。

    婆婆突然挣脱束缚扑向证人席,镶金假牙咬住检测报告就要吞咽。

    法警擒住她下巴时,制止她这一系列有种发疯的举动。

    看到她如此破防,我只觉得痛快!

    证据链已经闭合。陈律师斩钉截铁的说着,自信昂扬。

    审判长敲响法槌的瞬间,朵朵突然举起蜡笔盒。

    彩色铅笔哗啦倾倒在原告席,她从最底下抽出一张折叠的画纸——画面里戴佛珠的老太婆正在往彩虹里倒黑色粉末,云端坐着个穿律师袍的天使。

    这是朵朵在儿童心理咨询室画的。陈律师的声音终于泄露一丝颤抖,请法庭注意,被告在孩子的认知中,已经成为污染美好的存在。

    当法槌最终落下时,我接住的不是判决书,而是女儿滚烫的眼泪。

    我终于改变了这一切,我的女儿一定会一直好好的,健康幸福的长大!

    民政局钢印落下的瞬间,玻璃窗外的梧桐树正飘落最后一片枯叶。

    我将离婚证举向阳光,塑封膜上跃动的光斑像极了前世火场里纷飞的火星。

    妈妈,蝴蝶!朵朵忽然指着调解室角落。一只蓝斑凤蝶正从她卫衣口袋探出翅膀——那是陈律师别在判决书上的丝绸书签,此刻正随着穿堂风轻轻翕动。

    8

    刑事审判庭的青铜门把手上凝结着冰霜,我替朵朵系好围巾时,发现她藏在手套里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戴手铐的恶龙。

    被告人刘美君涉嫌故意杀人罪一案,现在开庭!

    法槌敲响时,陈律师将珍珠耳钉放进证物托盘。

    这是朵朵近三年的毛发检测报告。

    陈律师将色谱分析图推向法官席,砷、铅等重金属含量超标47倍,与被告人长期投放的劣质净水剂成分完全吻合。

    旁听席响起压抑的啜泣。

    我转头看见旁观席的那些姐妹们感同身受般抹着眼泪,或许弱势群体之间格外能够共情。

    婆婆突然扯断囚服纽扣,癫狂地大笑:毒死赔钱货是替天行道!

    她如同困兽一般做着最后的挣扎,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毫不掩饰的展现自己的恶毒,我只觉得一阵心寒——那是她的亲孙女啊!

    ——

    最终宣判那天,我抱着女儿和陈律师一起走出法院的大门,只觉得天空格外的晴朗。

    妈妈你看!朵朵忽然指向电子公告屏。

    滚动播放的刑事判决书下方,正跳出张永强在监狱猝死的快讯——尸检报告显示他血液里检出过量兴奋剂,那是他通宵打游戏时注射的违禁药物。

    我叹了一口气,只觉世事无常,或许都是报应吧。

    女儿太小,也许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过不重要了,有这样一个父亲,对他来说或许才是伤害吧。

    她以后有我,一个会竭尽全力爱她的妈妈。

    ——

    三年后,我在儿童之家生日会上切蛋糕时,朵朵带领的女声合唱团正在排练新歌。

    林主任,有新委托人。实习生递来的档案袋沾着海棠花香。

    翻开首页的瞬间,我瞥见照片里女人锁骨上的蜈蚣状疤痕——那是被烟头烫出的求救信号。

    窗外飘来蓝斑凤蝶,轻轻落在案头未写完的提案上。标题栏关于家庭隐性暴力取证的司法解释下方,朵朵用彩笔画了朵燃烧的玫瑰,每一片花瓣都是不同字迹的姐姐我在。

    朵朵,妈妈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和小朋友们继续努力哦。

    朵朵在台上看着我笑着说,妈妈也要努力哦,妈妈是我的超级英雄,也会成为别的姐姐的超级英雄的,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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