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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八岁那年,师傅把我从军营中带回了家。

    教我读书写字,如何自爱。

    十六岁那年,他却又亲手将我送回了军营。

    在营里充当军妓,任人采撷。

    一年过后的生辰那天,师傅重新将我接回将军府。

    被接回去后,我整日疯疯癫癫,躲在寝房的角落里不肯出来。

    只要他一靠近,我便扯着嗓子哭喊:对不起,我错了!求您别碰我!师傅当场愣住。

    雏儿,你不认识我了吗?1今天是我十六岁生辰,在将军府过的第八个生辰。

    和以往不一样,今日府内既没有高挂红灯,也无人与我道贺。

    我还没来得及疑惑,忽有一丫鬟来到我寝房之中。

    她瞧着有些眼生,我先前并未见过她。

    丫鬟过来之时,先是轻蔑地瞧了我一眼,随后淡淡道:听闻今日是姑娘生辰?我有些惊喜地瞧着她:你是如何得知?夫人宽厚,特意打听了姑娘的生日。

    现下在绿茵阁给姑娘准备了生辰礼,姑娘可千万别拂了我家夫人的好意,快去瞧瞧吧。

    我心中有些感激。

    但也觉着有些奇怪。

    这个丫鬟嘴里说的夫人便是刚嫁给师傅的宰相嫡女白瑜。

    她刚嫁进将军府里来的时候,我是很欢喜的。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每每与她相见,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尖锐,说话也像是带着刺一般。

    久而久之,我觉着不舒服,便于她疏远了。

    没想到今日,她居然还能记得我的生辰。

    到了绿茵阁之后,还没来得及同白瑜说话,我却看见师傅正坐在厅内的主座上。

    我面上一喜:师跪下!我倏地抬头,看着师傅脸上明显的愠怒之色,有些愣神。

    我跪坐在地,有些慌张道:师傅,雏儿犯了什么错?雏儿不知,请师傅明示。

    师傅面色铁青,和身旁的下人比了一个手势,随后下人便将一个香囊递到了师傅的面前。

    下一秒,香囊就被师傅大力地甩到了我的脸上。

    我微微抬起手抚着面颊,神色空白。

    师傅狠戾道:这种卑鄙之物是不是你送给夫人的?没想到我收养你这么多年,精心栽培你,你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还变得如此恶毒!你不配继续待在顾府!一旁的白瑜故作震惊地瞧着我,但眼底的一抹得意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她身边的丫鬟附和道:小姐真是好狠的心!我们夫人这才嫁进来多久,小姐就费尽心思地在香囊中放了麝香,要不是发现得早,夫人这辈子都无法为将军生儿育女了。

    夫人这么好心,今日本还想送你生辰礼说完这些,她后怕地抽泣着。

    我颤抖着手拿起香囊,上面绣着一只凤雏,确是我绣的。

    但我从未送过白瑜香囊,更别说在里头放上害她不孕的麝香,只可能是有人故意偷走借此用来诬陷我。

    于是我道:师傅明鉴!雏儿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一定是有人从我房中偷啪!我话还没说完,面上忽而变得火辣辣的。

    是师傅打了我。

    我捂着脸抬眸瞧着他,他居高临下地瞧着我,面上尽是阴霾。

    只有今日,我竟是觉得他如此陌生。

    他道:可怜瑜儿还念着你过生辰,我们当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你。

    如此这般,我顾府再也无法容下你。

    当日我既将你从战场上救回来,便再送你回去。

    来人,备车!不日就将顾雏送回军营。

    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我哆哆嗦嗦就要起身再说些什么,但那些下人飞快地拦下我捂住了我的口鼻。

    将我像一个囚犯一样架住,抬不起头来。

    泪水忽而涌入眼眶。

    我不明白,今日明明是我的生辰,那些事情我根本没有做,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般模样。

    更不明白,向来对我温和的师傅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顾泽武最后看了我一眼,眼中漠然至极。

    这是你应得的。

    2顾泽武虽然只说是送回军营,但剩下的含义我再清楚不过了。

    军营中只有将士、杂扫仆役、还有军妓。

    仆役大多是官品高的将士从自己府里带过去的得力助手。

    像我这般既无身份,也无人靠着的及笄女子,大多数去了便只有一个下场——沦为军妓。

    小的时候,我本是和父母生活在边境那一带。

    那一带战事实在吃紧,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便意外死去了。

    我只能一个人在边境各处乞讨为生。

    直到那一天,我流落到了边境军营那一处。

    我这才知道,这些保家卫国的士兵,不一定是冬日暖阳般的救赎,有的时候甚至是嗜人的野兽。

    在知道我的身世是孤儿之后,那些士兵不怀好意打量的目光几乎要将我吞噬。

    这模样长得不错,带回去养养吧,以后说不定能伺候好几个。

    你别说,现在这身段也未尝不可啊。

    我虽年幼听不懂这些本质的意思,但我能懂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所以当这些士兵要将我抓住时,我拼了命地反抗。

    他们力气很大,我的挣扎不过是小打小闹。

    在被捉进去的最后一秒,顾泽武出现了。

    你们在做什么?他一出现,那些士兵就像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人一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威严,俊逸。

    这是八岁的我对于师傅的第一印象。

    从那之后,顾泽武就将我带回了将军府,为我改了姓,住进了偌大的府中。

    他说:你不过也就比我小八岁,若是以父女相称未免过于奇怪,若是兄妹相称也不行。

    不如你拜我为师吧,你换我一声师傅,我便好好教你,如何自爱自保。

    那时的我喜极而泣,拜下去的时候眼泪鼻涕糊了一地。

    事后他还嘲笑我,没出息。

    对我来说,他已然是我生命中最亲近的亲人,是救赎我的师傅,更是可靠的兄长。

    而如今,他却要将我送回那个曾经救我出来的深渊。

    只是因为那个莫须有的罪名。

    我的解释,在他们眼里都是在说谎。

    那我又该如何呢?被那些下人架上马车时,我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在这一刻爆发。

    面上眼泪汩汩地流,我回头看着顾泽武,撕心裂肺道:师傅,雏儿真的错了,我认错,求您不要将我送到军营中去,如果去了那里,我,我顾泽武冷哼一声。

    果然是你做的,不可理喻。

    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就这样流着泪瞧着他,剩下的所有话语突然堵在了喉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直到马车的帘子遮住了外头的最后一点亮光。

    我眼前的世界才完全漆黑了下来。

    在最后一刻,我看见了冲着我笑得万分明媚的白瑜。

    她比着口型,对我说:送给你的生辰礼,喜欢吗?3到了军营之后,他们的目光比上次更露骨些。

    尤其是在知道我是由顾泽武退回回来的时候,那些士兵的鄙夷和迫不及待就更不加掩饰了。

    我又见到了八岁那年见到的两个士兵。

    一见到我,其中有一个络腮胡的便是直接将手不安分地放在了我的锁骨上。

    他啧啧道:我说这小妞长大之后出落的定是水灵灵的,被顾将军救回去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退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看向身后那些士兵。

    这姑娘定是个雏儿呢,今晚谁想先来?那些士兵不约而同地对我投来了目光。

    我只觉脑中一片混沌,巨大的恐慌淹没了我的全身,要叫我喘不过气来。

    现在,我只是个被将军退回任人宰割的军妓。

    我不能反抗,更没有能力反抗。

    其中一个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年长些,兴许是有个一职半位的将士走到了我的跟前,淫笑着直接将我给扛在了肩上。

    我吓的惊呼出声。

    但下一秒,我下意识地翻身骑在了他的身后,脚上一用力,他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说来也好笑,这是顾泽武教我的自卫方法。

    竟是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那个将士滑稽地倒在了地上,再回头时,面上尽是愠怒。

    一个小小军妓竟然敢对本将如此无礼,反了你了!说完,他快速起身。

    随手拿过一旁的剑柄就要对着我的脸抽过来。

    我闭上了眼睛。

    心里有些悲哀地想着,即使我现下都侥幸地躲过去了这些伤害,那之后便更无法自处了。

    这就是军妓的命运。

    早在顾泽武决心要送我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清楚了。

    然而心里预料的疼痛并没有落在我的脸上。

    我睁开眼,就见有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将士替我挡住了这一击。

    老吴,若要论军衔的话,她的头一晚还是由我来吧。

    窗外天光映着他的侧脸,轮廓清晰,五官俊朗。

    但我觉着,他似乎是有些眼熟。

    4他告诉我,他叫林毅。

    我这才想起,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个邻家哥哥也叫这个名字。

    他告诉我,他十岁开始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

    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个一官半职,保一个我下来不是问题。

    我缄默着,双手揪着灰扑扑的衣裙。

    林毅又问我:你呢?这么多年,我本想去找你,但找遍了整个边疆都没找到你,你去哪里了?我听他们说,你是被顾将军退回来的,这么多年你一直待在将军府?我点了点头。

    他凝眸仔细瞧了我几瞬,似乎是看见了我面上隐隐的难堪,喟叹了一声。

    你放心,既然我救你一回,我们之间又有幼时的情谊。

    以后只要我在,我便会护着你。

    听到这些话,我的心脏难以言喻地剧烈跳动着。

    好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其实这一次,我不该再相信的。

    上一次,顾泽武便是同我这么说,将我接回去悉心照顾着。

    可到头来,还不是又将我狼狈地送了回来。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再相信这种话。

    但我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

    这一晚,我睡在他军营的床榻上,他委身于地。

    我们相隔甚远,且无交流。

    我心里确是出乎预料地踏实。

    ……林毅承诺我的确实做到了。

    一开始,他每天夜里都把我叫去他的房间,让其他那些士兵无机可乘。

    等那些士兵慢慢忘却我的存在之后,他在他附近的营帐中给我找了杂役做做。

    只要这样,我就很知足了。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因为瞧见林毅今日面露疲色,我就去厨房那里特意亲手熬了一碗蹄花汤准备给林毅送过去。

    却在林毅的营帐外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顾泽武。

    他竟是也到边疆军营里来了!在他准备回头的那一瞬间,我惊慌失措地转身想跑,但还是被他轻易抓住了。

    他攥着我的衣袖,眯起眼睛看我:顾雏?……不对,陈雏?一股难言的惊恐遍布了我的全身。

    彼时,林毅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他瞧见了我被顾泽武抓住的这番情形,面上先是有些错愕,随即赶忙道:将军,您送来的这个女妓甚是讨末将欢心,所以末将便将她记为了末将营帐中的杂役,应该……如此这般,本将也想体验一下。

    我惊愕地抬眸看他。

    林毅被打断话语之后似是直接愣在了原地,他脱口问出:什么?顾泽武的表情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玩味。

    在这朝夕相处的八年间,我将他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最信任不过的兄长。

    他于我而言,胜过血缘至亲。

    平日里,他对我向来是尊重且亲近的,大多时候甚至会摆着一副长辈的姿态教导我做事。

    然而现在,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笑说:愣着作甚?本将说,既然你说这女妓很讨人欢心,那本将尝试一番又未尝不可?5我从未觉得夜晚竟是如此煎熬。

    顾泽武看着我哆哆嗦嗦的模样,面上露出了不耐:这么多时日想必已经伺候了很多人吧?还在本将面前装什么呢?趁早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小心思,你与我之间,根本无可能。

    当年你是孤儿,后来不过是我收养来的一条狗,怎敢在奢望其他?夜里的营帐很寂静。

    寂静到,我能清晰地听到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原来,一开始将我救出深渊这件事,在顾泽武的眼中无非就是多养了一条狗。

    八年来的情谊,只是被旁人挑拨了些许,他便是认定我生出了爱慕之意转而害了他心心念念的夫人。

    可我明明从未有过。

    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把他当作无可替代的至亲。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出声。

    他的动作很粗鲁,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一般。

    我能感觉到身下涌出了不少的鲜血,疼痛叫我难捱不已,我只能拼了命地咬住嘴唇。

    眼泪也无声地划过面颊。

    曾经救我的人,现下却不顾一切地将我再次拉入深渊,对我做着最为残忍的事情。

    顾泽武兴许是感受到了什么,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一瞬。

    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恶狠狠道:是那个副将林毅护下了你对吧?原本你是不是打算为他守身如玉,最后双宿双飞?我缄默着,没说话,只有眼泪一个劲地淌。

    他嗤笑一声。

    陈雏,你还真是贱,想的倒挺美。

    本将说要把你送过来,那你就得一辈子做妓。

    你那相好林毅,你也不看看,他敢拦着我吗?更别说你自己了,根本没能力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待你好时,你是将军府的一份子。

    我不要你时,你便任人宰割,无力反抗。

    说完这些,他的动作愈发凶狠了些。

    我双眸无神地瞧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眼泪像是流干了一般,酸涩不已。

    原本我以为顾泽武和他们不一样。

    现在我才知道,都一样。

    不是所有保家卫国甚至身处高位的人都心地善良。

    有些时候,他们往往会借着自己的权力来满足自己的一切愿望,视普通人于草芥一般。

    而我,就是这个草芥。

    从顾泽武营帐中出来的时候,他将我的外袍撕碎扔掉了。

    所以我只能穿着单薄的中衣回到军妓应该待的营帐之中。

    我在黑夜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躲在一棵树下哭的泣不成声。

    有人将外袍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抬眸看去,是林毅。

    他的面上尽是悔恨:……对不起,我食言了,即便是这样,我也护不住你。

    我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这些本就与你毫无干系。

    你愿意庇护我这么多日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怎会怪你。

    他没有说话,只凝眸看着我裸露在外的脖子和锁骨。

    我意识到他在看什么,慌慌张张地就要把那些痕迹遮挡住。

    林毅抱住了我。

    突然道:我带你走。

    我惊愕,抬眸看他。

    这一刻,周围静谧无声,整个世界都像是只剩下我的心跳声一般。

    哪怕沦为逃兵,我也会带你走。

    天涯海角,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他的目光柔和,却又坚毅。

    我愣愣地瞧着他,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日,和林毅一直朝夕相处,他总是温和至极,愿意忤逆所有人的看法护下我。

    甚至我被人冤枉偷东西时,他也毫不犹豫地相信我。

    这些,我甘之如饴。

    所以我不可避免地对他产生了男女之情。

    我心里很清楚,这和我之前对顾泽武的感情不一样。

    我回拥住了他,双臂因为用力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好,带我走吧。

    6我甚至都没等到林毅来与我商讨离开的日程。

    第二日,他突然被顾泽武调去了战事前线,命令他带领人马攻下敌国城池。

    第三日,他的尸体就被血淋淋地带回来了。

    顾泽武面上没什么表情:也算是精忠报国死得其所了。

    查探一下林副将家中还有何人,问候过后重赏。

    说完这些话,他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因为极度的愤怒和背戚,我神色僵硬表情空白,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毅的尸体是后背中箭,神色惊疑,死不瞑目。

    一个统领千万兵马的将士,怎会轻易讲自己的后背展露出来?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和顾泽武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他对我露出了很细微的笑容。

    我心中笃定,绝对是他做的。

    他亲手救我,又再毁了我还不够,还要把我最后唯一的希望也给抹去。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在他眼里竟是如此罪大恶极?林毅是被我害死的。

    若是没有我,他原本可以在副将的位置上安然无恙地度过一生。

    我垂放在衣裙旁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时至今日,我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我才是那个倒霉的扫把星,所有真正对我好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幼时父母是这样,如今林毅也是这样。

    我这辈子,都不配拥有真正的幸福。

    顾泽武走到了我的跟前,挡住了我眼前的日光。

    我缓缓抬起了头。

    他道:林副将这一死倒是忠烈,只是可怜了你,既要承受此等痛苦,到头来又没落得个名分,享受不了给他家里的赏赐。

    说到这里,他面上挂起了淡淡的笑容。

    本将早就说过。

    你没能力逃出本将的手掌心。

    我没说话。

    酸涩之意涌入我的眼中,我眼前一片氤氲。

    下一秒,我像是疯了一般,拔过手中的簪子,就要狠狠刺向顾泽武的脖子。

    周围一片惊呼。

    我当然不可能行刺成功的。

    顾泽武虽是世袭将军之位,但自幼习武所以武艺精湛,我这一击他轻轻松松便能拦了下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疯了?你知道谋害当朝一品官员是什么罪吗?眼泪夺眶而出,我撕心裂肺地对他吼:明明是你故意害死的林毅,你为什么还能冠冕堂皇地说出这些话来?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你如此折磨!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啊!我根本没害白瑜,也从未对你生情!我恨你——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嗓音染上了哭腔,听着万分悲戚。

    如若这般,当日又为何救我?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从未救过我。

    不知是情绪过于激动还是其他,说完这些话之后,我忽而觉着头晕目眩,天地都在旋转,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直至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心中还是对林毅的无尽忏悔。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顾泽武的脸色白了几分。

    甚至在我晕倒之时,他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此时此刻,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

    只要梦醒了过后,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不知我醒来已经是几日之后了。

    只知道醒过来之后,我的精神开始变得错乱。

    我记不得很多人的名字,却只记得一个林毅,但也不记得其他事情,只记得要和他说对不起。

    甚至精神开始变得疯颠,如若有身形高大的男人靠近我,我便会无法控制地嘶吼:别碰我!对不起!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刚醒过来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是顾泽武的人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他走到我床前,唤我雏儿。

    我却飞快缩进床脚。

    抬眼看他的时候,眼中尽是恐惧。

    你,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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