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章断桥悬玉
我蜷在祠堂供桌下数佛珠时,铁链断裂的锐响刺穿了整座城池。
丙辰七号链——断!
祖父的吼声裹着血腥气撞进窗棂,我透过桌布缝隙看见他玄甲上的蟒纹泛着冷光。
十二道铁索吊桥正在他刀下逐一崩裂,碎铁坠入护城河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黏稠到发黑的血浆。
阿微!母亲的尖叫比刀刃更利,她撞开祠堂门的瞬间,我闻到了焦糊的嫁衣味。
那件绣了三年才完工的百子千孙袍正在她手中撕裂,金线崩断时像极了垂死金蛇的嘶鸣。
一条断线突然缠上我脚踝,冰凉刺骨。
别动。母亲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我小腿,这金线浸过火油,是你爹大婚时——
轰隆!
吊桥彻底塌陷的巨响淹没了她的话。
我透过残破的窗纸,看见最后一道铁索带着丙辰七的铜牌沉入血河。
对岸马蹄声如雷,北狄狼旗已卷到城门下。
带女眷进地窖!祖父的副将冲进来抓人。
母亲突然将我推进供案深处,自己抓起烛台刺向小腹——却在最后一刻调转方向捅穿了副将咽喉。
挽夜你!祖父的刀尖从门外探入半寸。
公爹怕什么母亲舔着溅到唇边的血,将尸体踹向香炉,三年前您用沉水香毒杀太子时,这招玩得更漂亮呢。
我死死咬住腕上佛珠。
原来父亲出征前夜,祖父书房飘出的异香是这个意思。
祖母就是这时候闯进来的。
她发髻散乱,怀里抱着块通体赤红的玉佩,裂纹里渗出的血丝正沿着萧字纹路蜿蜒。
当北狄人的火箭射中门楂时,她突然把玉佩按在我眉心。
灼痛让我几乎尖叫。
透过朦胧泪眼,我看见玉佩裂痕在月光下重组,竟拼出个残缺的蕭字。
记住这个纹路。祖母的声音比玉佩更冷,她拽着我穿过火海,将玉佩挂在妓院朱门上,从今夜起,这是你的命盘。
妓院门楣轰然倒塌的瞬间,我脚踝上的金线突然绷直。
母亲在火中大笑,她手中攥着的嫁衣碎片正引燃整条回廊:公爹看好了!这金线里缠的可是西疆火蚕丝——
一支流箭擦过我耳畔,将琥珀耳坠击得粉碎。
有砂砾大小的东西滚进我领口,借着火光,我瞧见那是半片刻着丙辰二字的玉屑。
马蹄声近在咫尺。
祖母突然掰开我的嘴塞进颗药丸,苦腥味炸开的刹那,我听见她贴着耳骨的冷笑:咽下去,这是你皇祖父咽气前含着的龙涎香。
剧痛撕裂五脏六腑时,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玉佩裂纹里那个蕭字正在吸食我的血——它背后分明还藏着半枚染血的龙纹。
第2章
算珠染红
我是在妓院地窖的霉味里学会算数的。
七根算筹插进青砖缝时,头顶木板的震动正好停了七下。
第三十六个嫖客提着裤腰带出去时,我蘸着唾沫在墙砖上划下第三道血痕——这人的靴底沾着火药碎屑,碾过青砖时留下硫磺味的黑印。
北疆雷火营的。我数着那人腰牌上的狼头纹,后颈突然贴上冰冷的刀刃。
祖母的翡翠护甲刮着我耳垂:记住,数到七十七那天,你要把算筹插进他的天灵盖。
我数着嫖客们腰间的玉佩,突然被浓烈的腐臭味打断。
母亲拖着具尸体从暗门进来,肠子在地窖台阶上拖出黏腻的湿痕。
她踢开我面前的算筹堆,将尸体塞进井口:小棺材瓤子,过来搭把手。
井水溅到我手腕时,指尖突然触到凹凸的刻痕。
借着母亲举的火折子,我看见青苔覆盖的井壁上密密麻麻刻着丙辰年溺毙宫女三十——水波晃动时,那些字迹竟像活过来的蜈蚣在扭动。
三十个宫女怀了龙种。母亲突然掐住我后颈往井口按,你猜她们的肚皮是谁剖开的
我的额头撞在井沿,血珠滴进水面时,突然映出祖父年轻时的脸。
他手里提着把剔骨刀,刀尖还挂着半截脐带。
当啷!
井底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母亲猛地拽回绳索,拉上来的尸体心口插着半截断箭——箭簇上赫然刻着父亲的名字。
惊喜吗母亲拔出断箭在我裙摆上擦拭,三年前你爹用这支箭射杀了太子,现在它插在礼部尚书的裤裆里。
我盯着箭尾的狼毛,突然想起昨夜那个北疆客商。
他靴底的火药味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子时的梆子声传来时,祖母正在二楼弹《破阵曲》。
我抱着染血的床单经过她房门,第三根琴弦突然崩断,弦丝像毒蛇般缠上我手腕。
这是先帝的龙筋弦。祖母的护甲划开我掌心,血珠渗进琴弦时竟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等凑齐七根,就能勒断你祖父的脖子。
我缩在回廊阴影里数算筹,突然发现少了两根。
楼下传来堂姐的尖叫,我冲进柴房时看见她正被北疆客商按在草垛上——那人手里握着的,正是我的算筹。
七十七根肋骨。客商喘着粗气撕开堂姐的衣襟,小娘子猜猜我要断你第几根
我抓起火钳捅进他后腰时,闻到了熟悉的硫磺味。
血溅到堂姐锁骨处的莲花胎记时,那朵花突然开始蠕动——竟爬出只通体血红的蛊虫。
丙辰年生的丫头果然有趣。
客商临死前死死盯着我,告诉你祖母,萧阙大人问她要的布防图......
他的话被母亲砸下的石杵截断。
她踩碎客商头颅时,脑浆溅到我的算筹上,那些暗红液体竟自动排列成北疆文字——是雷火营的密令。
擦干净。母亲扔给我染血的帕子,明日有贵客要来,你祖母要弹《安魂曲》。
我蹲在井边洗帕子时,水面突然浮现父亲的脸。
他盔甲上沾着堂姐的生辰玉佩,背后是燃着大火的皇宫——等等,那宫殿梁柱上缠着的,不正是昨夜祖母挂上的血玉佩
第3章
初七血谶
我是在卯时三刻咳出第一口蛊血的。
猩红的液体喷在铜盆里,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滋滋声。
堂姐的咳血声从隔壁传来,带着诡异的韵律,像极了祖母弹错的《破阵曲》调子。
喝。母亲踹开门,将冒着绿泡的药汤掼在桌上。
碗底沉着半片琥珀,正是那日北疆客商耳坠的残骸。
我捏着鼻子灌下药汤时,喉管里突然钻出十几条透明蠕虫,疯狂啃食着碗沿的釉彩。
丙辰年生的丫头,连血都是上好的蛊引。母亲用银簪挑起我嘴角血丝,在窗纸上画出扭曲的符咒。
晨光透进来时,那些血符竟投影出模糊的山川轮廓——是北疆雷火营的布防图。
戌时的脂粉味漫进阁楼时,我正给醉酒的嫖客描眉。
他耳后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蘸着朱砂的笔尖刚触到鬓角,那处皮肉突然翻开,露出靛青色的皇室暗卫印记——盘龙的眼睛正在渗血。
萧阙大人...问姑娘安。
嫖客突然攥住我执笔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腕骨。
他呼出的酒气里混着龙涎香,与那日祖母塞进我喉中的药丸味道一模一样。
我假意失手打翻胭脂盒,藏在袖中的银剪猛地刺向他颈侧。
刀刃撞上硬物的瞬间,嫖客耳后的盘龙纹突然裂开,掉出半片带血的琥珀——上面刻着丙辰七。
小心肝的见面礼真别致。母亲幽灵般出现在身后,染着鹤顶红的指甲划过嫖客脖颈,当年你爹剖开第三十七个宫女肚子时,也喜欢送人琥珀当贺礼。
子时的梆子声传来时,井边已经堆了七具尸体。
我蹲在回廊阴影里清洗银剪,突然发现所有死者耳后都有盘龙纹开裂的痕迹。
堂姐提着灯笼过来时,火光映出她锁骨处的血莲胎记——那朵花里竟嵌着颗琥珀珠子。
母亲给的解药。
堂姐递来乌木药盒,盒盖开启的刹那,我腕间的琴弦突然绷直。
盒中躺着枚银铃,铃芯处沾着的琥珀碎屑正发出萤火般的微光。
脚踝传来冰凉的触感,母亲不知何时跪坐在青砖上,将银铃重新系回我赤裸的足腕。
铃舌划过皮肤时,我听见微不可察的机括声——铃铛内层刻着父亲的名字,字迹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脐带血。
寅时三刻,把药渣倒进护城河。
母亲往我掌心塞了把青铜钥匙,钥匙齿痕组成龙鳞图案,记得对着丙辰七铁索的位置倒。
我捧着药渣篓穿过暗门时,祖母的琴声突然变了调。
那些沾着女眷们蛊血的药渣竟在篓中自行蠕动,透过竹篾缝隙看去,血渍正拼凑出完整的皇宫水道图。
而图纸上标记着火药库的位置,赫然是父亲的书房。
护城河的水汽扑面而来时,我怀中的琥珀残片突然发烫。
月光照在丙辰七铁索残骸上,锈迹斑斑的铜牌背面竟显出血字——三十七龙子埋骨处。
药渣入水的瞬间,河面突然沸腾。
数百条透明蛊虫从血沫中跃出,疯狂啃食着对岸的城墙砖石。
在砖灰簌簌剥落处,渐渐显露出用胎儿骸骨拼成的八个字:
萧阙弑父,丙辰当归。
第4章
胭脂雷
我攥着发霉的麻袋蹲在地窖时,终于明白母亲为何要我带着算筹来清点胭脂。
那些暗红块状物在指尖碾开时,分明是干涸的经血。
丙辰年七月的。
母亲踢开脚边陶罐,涌出的血水浸透我裙摆,你皇祖母殡天那日,三十七个宫女的月事带全在这儿。
火折子突然爆出绿焰,照亮窖顶密密麻麻悬挂的布条。
褪色的血渍在布条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我抽下最中央那条时,整片布帛突然坠落——竟是幅用经血绘制的火炮设计图,弹道轨迹正对着祖父的帅帐。
小心!堂姐的尖叫从头顶传来。
我慌忙后退撞翻陶罐,成群的蛊虫尸骸从裂缝涌出,每只虫壳上都烙着丙辰印记。
脚底青砖突然塌陷,我抓着火炮图坠入密室时,后腰撞上成排的药瓶。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数千个丙辰年制的瓷瓶。
最近的瓶口探出半截婴儿指骨,骨节上套着与我脚踝相同的银铃。
三十七龙子的洗澡水。祖母的声音在背后炸响。
她仅着素纱中衣,腰间渗血的旧伤在铜镜前蜿蜒,竟用血画出半朵并蒂莲,闻闻看,是不是有你父亲的味道
我颤抖着拔开木塞,腐臭味中混着龙涎香。
液体里浮沉着细小的琥珀碎屑,拼出萧字残影。
那些碎屑突然开始蠕动,顺着瓶壁爬上我手腕。
别动!祖母的翡翠护甲割开我掌心,血滴入瓶中的刹那,所有蛊虫尸骸突然立起,朝着北方做出跪拜姿势。
她沾着我的血补全铜镜上的莲花:当年先帝用肋骨做成钥匙,就藏在这道伤里。
阁楼突然传来床榻倾覆的巨响。
祖母猛地将我按进药瓶堆,她腰间伤口崩裂,半截森白骨钥顶破皮肉探出来。
我眼睁睁看着那截人骨插入墙壁裂缝,整面墙轰然翻转,露出后面锈迹斑斑的火炮。
胭脂泪,埋骨香。
祖母抚摸着炮身上的血手印,那掌纹竟与母亲的一模一样,你娘怀你七个月时,用胎血浇铸了这尊炮。
我突然想起护城河底的骸骨字迹。
炮口指着的方向,正是丙辰七铁索沉没处。
当我想摸炮膛内的刻痕时,祖母突然用骨钥刺穿我掌心。
该还债了。
她将我流血的手按在炮身上,那些蛊虫尸骸突然尖叫着化为灰烬。
炮管内部渐渐显出血字诏书,开头赫然是传位于三十七皇子萧阙。
地窖入口突然传来刀剑碰撞声。
母亲拖着具尸体滚下来,她手中攥着的正是我昨日丢失的算筹。
尸体心口插着半截琥珀,刻着丙辰年换婴录。
北狄人摸进来了!母亲将火折子抛向药瓶堆,小棺材瓤子,去点引线!
我抓着火炮图扑向引信口时,发现导火索竟是浸过经血的麻绳。
火焰顺着血渍窜向炮膛的瞬间,整尊火炮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后坐力将我掀翻在药瓶堆里时,我看到炮口喷出的不是铁弹,而是上百个琥珀包裹的胎儿骸骨。
那些骸骨砸在对岸城墙上,拼出完整的血诏。
最后一块琥珀裂开时,掉出半片龙纹玉佩——与祖母那枚刚好能拼成完整的萧阙印。
这才是真正的胭脂雷。
祖母扯开渗血的腰封,她的伤口里竟嵌着另半截骨钥,当年你祖父剖开我胞宫取走的,现在该用炮火还给他了。
第5章
错针局
我捏着绣花针的手在发抖,婶娘绣绷上那只翠鸟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那是用火蚕丝绣的瞳孔,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蓝。
第七根尾羽要缀银线。
婶娘突然抓住我手腕,针尖刺破指尖的瞬间,血珠滚落在翠鸟翅膀上。
原本绣着祥云的绸面突然显出血色脉络,分明是北疆粮仓的河道分布图。
阁楼传来琵琶声时,我正给北狄商人梳头。
他的发髻里缠着硫磺味的引线,象牙梳划过第三下时,簪头的珍珠突然崩开,掉出半截箭簇——上面江寄山三个字还沾着陈年血痂。
江大将军的穿云箭
商人反手扣住我咽喉,羊皮手套上的倒刺扎进皮肤,难怪萧阙大人说妓院藏着好东......
他的话被破窗而入的冷箭截断。
箭矢穿透他太阳穴的瞬间,我认出这是父亲营中特制的狼牙箭。
尸体栽进铜盆时,井水突然泛起油花,浮起的火油膜映出母亲扭曲的倒影。
火蛟龙饿了。她踩着尸体捞起飘浮的箭簇,突然捅进我梳妆台缝隙。
机关转动的咔嗒声里,暗格弹出一卷羊皮——是雷火营的布防图,标注处全用绣线颜色加密。
我攥着染血的梳子退到门边,突然发现所有翠鸟绣品的眼睛都转向我。
婶娘依旧垂首刺绣,可她的影子在烛光里分明举着匕首。
当我摸向藏着算筹的腰带时,她突然开口:第七粮仓的米,掺了人骨粉才防潮。
地窖方向传来爆炸闷响,整座妓院突然倾斜。
我撞翻烛台时,火苗舔上绣品,烧焦的丝绸散发出腐肉味。
烟雾中浮现出用人油绘制的路线图,终点正是父亲的中军帐。
该喂龙了!母亲的尖叫从井底传来。
我扒着井沿往下看,火油正从暗河入口汹涌而入,水面上漂浮的丙辰年药瓶相互碰撞,发出催命符般的脆响。
突然有只手将我拽离井口。
北狄商人竟然捂着太阳穴的箭伤站起来,撕开人皮面具露出萧阙亲卫的刺青:告诉老妖婆,换婴录在......
婶娘的绣花针穿透他喉结时,针尾的银线正勾着火折子。
尸体栽进井口的刹那,火光冲天而起,井水沸腾成一条火龙。
我藏在袖中的算筹突然发烫,低头看见筹面上浮现出父亲的字迹:
丙辰年亥时,屠真龙三十七
第6章
双生铃碎
我数到第七个嫖客的喘息声时,父亲的马鞭抽碎了厢房木门。
贱人!他铠甲上还沾着堂姐的生辰玉佩,靴底碾着母亲散落的银铃,三年不见,娼妇倒是学会用蛊了
母亲赤足踩在碎瓷片上,脚链铃舌突然弹出一根毒针。
父亲擒住她脚踝的瞬间,我听见银铃内胆碎裂的脆响——两只通体血红的蛊虫顺着他指缝钻入伤口,在皮肤下游出交尾的轨迹。
三日欢好,骨肉成灰。
母亲的笑声混着血沫,将军当年洞房夜说过的话,妾身原样奉还。
我缩在屏风后记录嫖客进出时辰,突然发现父亲闯入的时间精准卡在戌时三刻——正是叛军换防的口令更替间隙。
沾着血渍的算筹在青砖上投出阴影,拼出丙辰亥时的密码规律。
子时的梆子声传来时,祖母正用朱砂笔描摹嫖客后背的火焰纹。
我蘸着胭脂临摹胎记边缘,那人皮肤突然翻卷,露出底下靛青色的盘龙图腾——与萧阙腰间玉佩的纹路如出一辙。
三十七龙子的印记。
祖母的翡翠护甲突然刺入嫖客脊椎,当年先帝给每个皇子都烙了这种......
嫖客的惨叫声被母亲房内的动静打断。
父亲撕开母亲的中衣,她腰间赫然有道与祖母相同的旧伤。
当父亲的手指探入伤口时,我听见机关转动的咔嗒声——母亲肋骨间竟弹出半截龙纹钥匙。
还给我!母亲突然咬住父亲耳垂,生生扯下半块血肉。
他暴怒着掐住母亲脖颈时,我袖中的算筹突然发烫,筹面上浮现出父亲盔甲的内衬图——那上面用胎发绣着丙辰年亥时屠龙的血书。
祖母突然将嫖客的尸体推向我:剥下整张人皮,胎记要完整。
我握着薄刃刀颤抖时,尸体后背的火焰纹突然开始蠕动。
龙眼处裂开小口,掉出半片琥珀,内里冻着婴孩的脐带——系带上绣着萧阙二字。
时辰到了。祖母突然拽着我冲向井口。
沸腾的火油河里漂浮着数百个琥珀婴尸,它们的眼睛齐刷刷转向西方——父亲军营的方向。
母亲凄厉的尖笑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她将银铃碎片塞进父亲伤口:将军可听过双生蛊您体内这只闻到血腥味就会......
父亲突然撕开铠甲,心口处暴突的血管正拼出丙辰二字。
他挥刀斩向母亲时,刀锋却被我掷出的铜筹卡住——铜筹插入青砖的瞬间,整座妓院的地板开始倾斜。
火蛟龙醒了!堂姐抱着血淋淋的绣品撞进来,绸面上翠鸟的眼睛正在淌血。
我扶住香炉才站稳,却发现炉灰里埋着父亲的字迹:
亥时三刻,屠尽萧氏三十七龙
第7章
合欢烬
我含着满嘴血腥味醒来时,父亲正用合卺杯碎片剜自己的心口肉。
瓷片边缘刻着丙辰亥时的字样,每剜一次就渗出荧绿色的蛊液。
挽夜...你好狠......他掐着母亲脖颈按在鸳鸯帐上,断裂的杯脚刺穿两人手掌钉入床柱。
血顺着红纱流到床沿时,竟在脚踏板上汇成我的生辰八字。
暴雨撞碎窗棂时,我听见地底传来石碑开裂的轰鸣。
母亲突然挣断发间银链,染血的珍珠滚进父亲伤口:将军可还记得,洞房夜合卺酒里泡着的龙胎
父亲瞳孔骤缩的刹那,整座胭脂铺轰然塌陷。
暴雨冲刷着裸露的先帝碑文,我咳出的血溅在石碑上,朱砂色的字迹渐渐浮凸:
朕萧氏三十七子阙,托于江门,丙辰劫后当承大统…
阙儿......父亲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他撕开铠甲内衬,露出用胎发绣的弑君录,发丝末端系着三十七枚乳牙——每颗都刻着死亡时辰。
我踉跄着扑向石碑时,琥珀耳坠突然灼穿耳垂。
坠子落入血洼的瞬间,北疆地形图从血水中浮起,雷火营的位置钉着三十七枚银针——正是母亲每日给我刺穴用的那套。
时辰刚好。
母亲掰开父亲嘴塞进合卺杯残片,瓷片上的生辰纹路突然发光,将军当年用龙胎炼蛊,可想过会被蛊虫啃出个真龙天子
地底传来锁链断裂声,我扒开碎石堆,看见石碑底部连着精铁镣铐——正锁着一具幼童骸骨。
骸骨心口插着半截断箭,箭羽处系着褪色的合欢结。
父亲突然暴起撞向石碑,碑文溅起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北疆地图。
当他的血掌印上雷火营坐标时,所有银针突然倒飞,扎进我周身大穴。
剧痛让我视线模糊,恍惚看见母亲拾起我的琥珀耳坠。
她将染血的耳坠按在石碑阙字上,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冰封的琥珀棺——棺中少年与萧阙眉眼如出一辙,心口嵌着父亲箭簇。
这才是你的合卺酒。
母亲将父亲的头按进冰棺,棺中渗出荧绿液体,当年你喂我喝的龙胎血,现在该还给你了......
第8章
弦上血
祖母的琴弦割破叛军参将咽喉时,我正在用算筹丈量他脖颈的宽度。
血珠顺着七根琴弦滚落,在青砖上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丙辰年冬月廿七。
祖母扯动琴弦调整尸体角度,你祖父用这个姿势勒死先帝暗卫时,血也是这样滴了七颗。
我盯着尸体腰间的铁索钥匙,突然想起护城河底那些丙辰七铜牌。
算筹插入青砖裂缝时,地面突然显出十二处凹痕——水位下降后的河床裂口,正对着妓院地窖的火药埋点。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母亲哼唱的摇篮曲飘来。
我蘸着琴弦上的血在墙砖上计算,突然发现音调走势与河床裂缝完全重合。
摸出怀里的西洋镜对准声源,镜面反射的烛光里,母亲的口型在倒放:
亥时三刻江寄山弑君,三十七龙血浸丙辰
尸体突然剧烈抽搐,缠在颈间的琴弦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祖母用翡翠护甲挑起半凝固的血块,在尸体后背画出雷火营布防图:该让护城河洗洗眼睛了。
我们拖着尸体穿过密道时,井水正以诡异的速度消退。
裸露的河床上,十二个青铜兽首从淤泥里探出,每个兽嘴都叼着火药引线。
我数着兽首眼珠的数目,突然发现与母亲每日刺我的银针数相同。
点火。
祖母将染血的琴弦缠在我腕上。
我握着火折子蹲在龙首前,却看见兽牙上刻着父亲的名字,齿缝里还卡着半片合卺杯瓷片。
轰隆!
爆炸声从对岸传来,气浪掀飞我的襦裙。
护城河水突然倒灌,冲开兽首机关,数百具琥珀婴尸顺着水流涌向父亲军营。
我趴在被震裂的青砖上,看见每具婴尸的瞳孔都映着雷火营的布防图。
这才是真正的《破阵曲》。
祖母拨动琴弦操控尸体四肢,悬在铁索上的参将突然摆出弯弓射箭的姿势。
弦上凝血的弓矢自动调转方向,正对着祖母心口。
萧阙......
她突然扯断琴弦,七根龙筋弦在空中自发编织成北疆地图。
当最后根弦丝扣进我腕间伤口时,整张地图突然燃起幽蓝火焰,烧焦处显出血诏残文:
朕以江山托沉璧,丙辰劫尽焚逆臣
第9章
错刃宴
我踩着《破阵曲》的鼓点旋转时,腰间的软剑正贴着北地使者的命门。
他佩剑上的狼头宝石泛着蛊虫特有的荧绿,剑穗里缠着的分明是雷火营火药引线。
献丑了。
我假意踉跄撞向使者席案,袖中薄刃挑断他剑鞘暗扣。
当副将张崇山举杯祝酒时,那柄淬毒的弯刀已经滑进他手中。
寒光乍现的瞬间,我甩出水袖缠住祖父的酒杯。
毒剑贯穿张崇山咽喉时,剑柄镶嵌的琥珀突然裂开,蛊虫卵液溅进酒坛——正是三年前毒杀太子的同种蛊毒。
丙辰年的味道。
父亲突然捏碎酒盏,瓷片扎进掌心时,他盔甲内衬的胎发突然暴长,缠住想要逃窜的使者,萧阙的狗也配用我江家蛊术
我伏在地上拾取碎瓷,故意让丙辰七字样的瓶底割破指尖。
血珠滚落时,地砖缝隙突然窜出无数蛊虫,沿着血迹爬满使者全身。
他在惨叫中抓破自己的脸,人皮面具下赫然是当年太子近卫的刺青。
亥时三刻到了。
祖母敲响编钟。
我借着钟声掩护掀开舞衣,腰间绑着的十二个药瓶齐齐坠地。
父亲冲过来擒我手腕时,我故意让碎瓷划破他掌心——蛊虫卵液渗入伤口的刹那,他盔甲下的胎发突然燃起幽蓝火焰。
井口突然传来爆响,母亲绣着挽夜二字的肚兜裹着火药引线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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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出那半截引线的打结手法,分明与三年前吊桥铁索的断口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
祖父挥刀斩向母亲。
她笑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龙纹烙印——与冰棺少年身上的印记完全重合。
当刀锋触及皮肤的瞬间,井中突然射出淬毒弩箭,箭尾系着的正是当年吊桥丙辰七铜牌。
我扑向庭中石柱时,算筹从袖袋震落。
那些染血的木棍自动排列成护城河水位图,显示此刻河床裂缝正对着父亲军营的火药库。
而母亲肚兜上的火药引线,此刻正沿着地缝向军营疯狂蔓延。
好戏开场。
祖母拽动琴弦操控张崇山的尸体,他僵直的手指突然指向我。
尸体喉管里爬出的蛊虫在空中聚成箭头形状,直指我后颈的火焰胎记。
父亲突然发出非人的咆哮,他撕开燃烧的铠甲,心口处的丙辰烙印正在融化。
蛊虫卵液混合着胎发烧成的灰烬,在他皮肤上流淌出北疆文字:
子时焚城,三十七龙归位
第10章
血莲绽
我眉心的灼痛炸开时,父亲正用长枪挑着大姐的乳牙炫耀。
那颗牙磕在城墙砖上迸出火星,映出牙根处丙辰年三月初七的刻痕——正是大姐被祖父亲手掐死的日子。
江家的女儿,骨血里都带着火药味。
父亲用枪尖划开铠甲内衬,三十七颗乳牙串成的项链叮当作响。
每颗牙的刻痕在月光下渗出荧绿液体,滴落处竟腐蚀出微型北疆地图。
祖母突然攥住我淌血的眉心,蘸着朱砂莲血在城墙画爪印。
第五笔落下时,整段城墙突然震颤,砖缝里渗出先帝御用的龙涎香。
我盯着自己映在血爪印中的倒影,突然发现额间莲花里嵌着半块玉玺残片。
这才是真正的开国玉玺。
祖母的翡翠护甲抠进我伤口,你祖父当年剖开先帝肚子,却漏了这枚莲心印。
妓院灯笼在此时集体自燃,火舌舔舐出的黑烟在空中凝成三日屠城密令。
我借着火光数灯笼骨架,突然发现三十七根竹条全是人骨——每根骨节处都刻着丙辰编号。
阿微!
母亲的尖叫混着琵琶断弦声刺来。
我转身看见她撕开父亲铠甲,内衬里缝着的不仅是乳牙,还有我们姐妹的脐带。
当最后截脐带被火点燃时,所有灯笼骨架突然暴长,刺穿嫖客们的天灵盖。
父亲暴怒着掐住我脖颈:孽种就该......
他的话被眉心莲血打断。
那滴血珠顺着铠甲缝隙滚入乳牙串,三十七颗牙齿突然开始念诵往生咒。
音波震碎城墙砖的刹那,我窥见夹层里封着的琥珀棺——棺中三十七具龙子遗骸的眉心,全都绽着血莲花。
亥时三刻到了。
祖母突然掰断我腕骨,用涌出的血在城墙补全龙爪。
整座城池的地基开始塌陷,护城河倒灌进裂缝,冲刷出先帝御笔的血诏:
丙辰劫尽,莲生真龙
父亲的长枪在此刻刺穿我肩胛,枪头挑着的乳牙项链突然缠住他咽喉。
我借着血莲灼光看清枪杆上的刻痕——正是母亲当年失踪的银铃纹样。
当最后颗乳牙嵌入他喉结时,妓院地窖传来惊天爆炸声。
冲天火光中,我看见自己的血在城墙汇成完整诏书。
那些字迹边缘爬满蛊虫,正用身体拼出最后三个字:
萧见微
第11章
银笼锁
我卡死算筹操纵杆的瞬间,整座祖宅发出骨骼错位般的呻吟。
墙壁在眼前裂成无数铜钱大小的方块,每个方块上都刻着丙辰编号,暴雨般砸向叛军精锐的头颅。
这才是真正的银笼锁!
母亲撕下嫁衣前襟塞进父亲嘶吼的嘴,金线刺绣的百子图勒进他牙龈,将军当年造的机关,可想过会锁住自己的魂
我后背撞在移位的影壁上,后颈胎记突然灼如烙铁。
萧阙的奏折从父亲怀中滑出,火漆印上盘龙的第三爪正泛着与我胎记相同的青光。
当血珠溅到奏折空白处时,墨字突然显形:
亥时三刻,迎三十七公主归位
原来你才是钥匙......
父亲目眦尽裂,被金线割破的舌尖喷出血雾。
血珠悬浮在空中,竟自动排列成祖宅机关的剖面图——我的每条血管走向都与机关脉络完全重合。
井口突然炸开,火油裹着琥珀婴尸喷涌而出。
那些婴尸的眼珠在油火中融化,凝成三十七面水镜,每面都映着我不同年龄的模样。
母亲拽断我束发的银链,链坠刺入她腕间旧伤:该让龙血洗洗这腌臜地了!
我后仰躲开飞旋的墙砖时,后颈胎记突然吸附住火漆印。
整面西墙轰然倒塌,露出尘封的先帝祭坛。
祭坛中央的玉玺凹槽形状,竟与我眉心的血莲完全契合。
拦住她!
祖父的刀风劈开雨幕。
我翻滚着撞上祭坛石阶,齿间溢出的血渗进地砖缝隙。
所有移动的墙体突然定格,砖缝里伸出无数缠着脐带的婴儿手臂,精准扣住叛军们的关节。
母亲点燃嫁衣碎片抛向井口,火油化作蓝龙直扑祖父面门。
他在烈焰中撕开铠甲,内衬里缝着的竟然是我们姐妹的乳牙模具。
当最后颗模具被火舌舔舐时,祭坛突然射出三十七道金光。
我攀着婴尸手臂爬上祭坛顶,后颈胎记与玉玺凹槽接触的刹那,整座城池的地面开始翻转。
护城河水倒灌进祖宅裂缝,冲刷出用胎儿颅骨铺就的密道。
水纹中浮现的血色箭头,全部指向我心脏的位置。
萧阙的奏折突然自燃,灰烬里浮出枚琥珀钥匙。
我握着钥匙插入祭坛锁孔时,听见自己脊椎传来机关咬合的脆响——整条脊骨正在玉玺凹槽中重组,暴露出内里篆刻的传位诏全文。
父亲在火中发出最后声咆哮,他的心脏在胸腔炸开,碎肉粘上移动的墙砖,竟拼出我周岁时的抓周图。
画面里我抓着的不是玉佩,而是半截染血的脐带。
丙辰年欠你的。
母亲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她腕间的银链与我胎记锁死,现在,该让真龙归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