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红烛泪在鎏金烛台上凝结成珠,沈清欢垂眸望着龙凤呈祥的盖头流苏,耳畔是更露绵长的滴答声。喜房内龙涎香缭绕,却掩不住窗棂外飘来的合欢花香——那是她特意命人在东宫种下的。暮春的夜风裹挟着细碎的花瓣,透过雕花木格在青砖上投下婆娑暗影,像无数窥探的鬼手。
脚步声在青玉砖上响起,玄色蟠龙纹锦袍的下摆映入眼帘。沈清欢屏住呼吸,指尖无意识绞紧嫁衣上金线绣的百子千孙纹。可那双云纹皂靴在距床榻三步处戛然而止,珠帘晃动声里,她听见茶盏与檀木案几相碰的轻响。
孤还有些奏折要看。萧景珩的声音如碎玉投冰,裹着初春夜雨的寒意。沈清欢透过薄纱望去,年轻的太子侧影映在雕花屏风上,狼毫笔尖游走奏章的沙沙声里,竟带着几分慌乱的急促。
寅时三刻,最后一支红烛噼啪爆出灯花。沈清欢忽然掀了盖头,珠翠步摇撞出清越声响。正在假寐的萧景珩猛然睁眼,正对上她明澈如秋水的眸子。
殿下可知民间嫁娶的规矩沈清欢指尖抚过鸳鸯锦被上并蒂莲纹,新妇的盖头若是由夫君亲手揭开,便能得百年好合的彩头。
萧景珩广袖下的手指骤然收紧,羊脂玉佩上的螭龙纹硌得掌心生疼。眼前人分明噙着笑,可那笑意比御案前镇着的冰鉴还冷。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太医院撞见的场景——素衣少女踮脚为林若瑶拭去额角药渍,杏黄宫绦拂过青玉捣药杵,惊起一室清苦药香。
孤......
可臣妾觉得这规矩无趣得紧。沈清欢径自拔下九凤衔珠钗,乌发如瀑散落肩头。她从枕下抽出一卷明黄绢帛展开,烛火将婚书二字镀上金边:不如与殿下做个交易
萧景珩瞳孔微缩。婚书末尾朱笔勾勒的条款墨迹未干:大婚三年,帝后相敬;新帝登基,自请废后。
沈太傅之女果然名不虚传。他嗤笑一声抓过狼毫,却在落笔时瞥见沈清欢颈间红痕——凤冠璎珞在她瓷白的肌肤上勒出淡淡血印,像雪地里折断的红梅枝。
朱砂笔尖悬在绢帛上方,一滴殷红落在废后二字上,泅开触目惊心的痕迹。
二
晨光穿透茜纱窗时,沈清欢正将银针没入合谷穴。昨夜积郁的寒气顺着经络游走,在针尾凝成细小的霜花。菱花镜中映出她褪去嫁衣的身影,素白中衣上金线绣的凤尾纹若隐若现,宛如困在雪地里的火鸟。
娘娘,林医女来请平安脉了。
铜镜忽然映出个碧色身影,沈清欢指尖微颤,银针在皮肉间游出半寸血痕。她将染血的帕子塞进妆奁底层,转身时已换上端方笑意:听闻林姑娘师承药王谷
林若瑶捧着乌木诊箱盈盈下拜,腕间翡翠镯撞在青砖上发出清响。沈清欢盯着她发间白玉兰簪——那分明是太子冠礼时西域进贡的珍品。
民女拙技,不及娘娘家学渊源。林若瑶忽然抬眸,眼尾泪痣在晨光中艳得惊心,听闻沈太傅当年为治太后头风症,曾三日不眠翻遍太医署典籍
沈清欢袖中的银针袋突然变得滚烫。三年前父亲蒙冤入狱时,确实有本《金匮要略》的手抄本不翼而飞。她状似无意地抚过林若瑶的翡翠镯,北疆图腾的凸起纹路硌在指腹:林姑娘这镯子倒是别致。
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咚。萧景珩掀帘而入的刹那,林若瑶的银针匣不慎打翻在地。沈清欢冷眼看着太子俯身去捡,玄色龙纹广袖与碧色裙裾交叠如纠缠的水草。
殿下,沈清欢忽然将染血的帕子掷在药箱上,臣妾今早咳血了。
萧景珩伸向林若瑶的手僵在半空。沈清欢清楚地看到他喉结滚动,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正在晨风中舒展,血色浸透永结同心的绣字。
传张院判......不必。沈清欢截断太子的话头,葱白指尖点上自己咽喉,殿下若肯为臣妾揉散淤血,比什么太医都管用。
林若瑶的银针突然扎进指腹。沈清欢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忽然想起昨夜在书房暗格里看到的信笺——瑶妹亲启四个字,用的是太子私印才可调用的金粟笺。
萧景珩的掌心贴上来时,沈清欢嗅到他袖间若有似无的沉水香。这是帝王专供的香料,却混着药杵捣碎白芷的苦味。她突然剧烈咳嗽,将提前含在舌下的朱砂血喷在太子前襟。
娘娘!林若瑶惊呼着要来把脉。
沈清欢借势抓住萧景珩的玉带,染血的唇擦过他耳际:殿下现在推开我,明日御史台就会参奏太子宠妾灭妻。她感受着掌下骤然绷紧的肌肉,您猜那些老臣看到林姑娘的翡翠镯,会不会想起北疆细作身上的图腾
萧景珩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节。沈清欢却在笑,她看见铜镜里映出林若瑶怨毒的眼神——和当年在诏狱外匆匆一瞥的身影重合。
都退下。太子的声音裹着雷霆将至的压抑。
当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珠帘外,沈清欢立刻松开染血的指尖。她从容地拭去唇角残红,从枕下抽出昨夜签好的婚书:殿下现在有两个选择。
要么立刻杀我灭口,明日沈氏女暴毙的消息就会随着信鸽飞出皇城。她将婚书拍在妆台,琉璃镜面映出窗外合欢树影,要么陪我演三年鹣鲽情深,待您龙椅坐稳之日,我自会带着林姑娘的秘密葬身火海。
萧景珩忽然掐住她下颌,拇指狠狠碾过她染血的唇:沈清欢,你当真以为孤不敢动沈家
沈家早在三年前就死了。她笑着咽下喉间腥甜,如今站在这里的,是殿下亲手雕琢的玉观音——泥胎裹着金身,内里早被蛀空了。
一滴血落在太子手背,烫得他猛地松手。沈清欢顺势跌坐在妆奁前,铜镜映出她凌乱衣襟下斑驳红痕。她忽然想起及笄那年,父亲握着她的手在《女诫》上批注:世间枷锁,皆是自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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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惊雷炸响,初夏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沈清欢望着太子拂袖而去的背影,伸手接住从窗缝漏进的雨丝。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烛火下,萧景珩签字时颤抖的睫毛——像困在蛛网里的凤尾蝶。
三
暴雨裹着合欢花拍在茜纱窗上时,沈清欢正在拆解九连环。鎏金铜锁碰撞声里,她听见檐角铁马发出异响——是沈家暗卫特有的三短一长叩击声。
娘娘,药熬好了。大宫女捧着青瓷碗进来,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几点猩红。
沈清欢指尖银针在烛火上淬过,忽然刺入宫女虎口。药碗坠地的脆响中,她捻起未化的朱砂丸冷笑:告诉林若瑶,下次下毒记得换掉太医院的甘草。
子夜时分,沈清欢裹着素锦斗篷出现在角楼。五日前她便发现此处能望见东宫马厩,每当月晦之夜,总有个跛脚马夫往林若瑶的药庐送紫檀木匣。
《广陵散》的杀伐之音在雨幕中铮鸣,沈清欢的指甲突然崩断在第七根琴弦。她看着从暗处走来的萧景珩,玄色大氅上金线绣的螭龙在闪电中张牙舞爪。
孤竟不知皇后通晓音律。萧景珩的剑尖挑开她斗篷系带,露出锁骨处未愈的针痕,或者说,该称你三年前那个蒙面医女
沈清欢按住震颤的琴弦,腕间白玉镯与桐木琴身相撞。那夜在悬崖边为太子缝合伤口的记忆汹涌而来,金蚕丝穿透血肉的触感仿佛还缠在指尖。她忽然轻笑:殿
下若是来兴师问罪,不妨先看看东南角的槐树林
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萧景珩看见林若瑶的婢女正将竹筒塞进树洞。雨水冲刷着她们袖口的昙花纹样,那分明是北疆暗桩专用的联络标记。
你以为孤会信......寒光乍现。沈清欢突然扯断琴弦缠住萧景珩脖颈,金蚕丝瞬间勒出血痕:三年前你昏迷前抓着我的玉佩说瑶瑶别怕,如今我倒想问问——她将染血的螭龙佩拍在他胸口,殿下究竟透过我在看谁
暴雨冲刷着角楼青砖,两道身影在琴台边僵持。萧景珩忽然嗅到她袖间昙花香,记忆如利箭穿透颅脑。那夜悬崖下的蒙面女子为他渡药时,发间便是这淬了血的冷香。你......
宫墙外忽然传来骚动。沈清欢趁机将太子推入阴影,自己却迎着箭雨跃上飞檐。三支淬毒弩箭擦着耳际飞过,她反手甩出琴弦银针,暗处顿时传来重物坠地声。
保护殿下!禁军的呼喝声响起时,沈清欢正将染毒的银针藏进发髻。她看着被侍卫团团围住的萧景珩,忽然想起婚书上那滴晕开的朱砂——像极了悬崖之夜,少年太子攥着她衣角渗出的血。
三更鼓响,沈清欢回到寝殿便呕出黑血。她颤抖着点燃冷宫带来的昙花香,却在青烟中看见铜镜映出林若瑶的身影。
师姐别来无恙林若瑶把玩着药王谷掌门令,当年你为救太子叛出师门时,可想过蛊毒发作的滋味
沈清欢将银针刺入百会穴,剧痛让她勉强维持清明:师父的头骨可还嵌在你药庐的镇魂鼎上
窗外惊雷炸响,林若瑶的笑容在电光中扭曲。她突然掀开沈清欢的后襟,血色昙花胎记在烛火下妖冶绽放:你以为萧景珩真会信你他书房暗格里的画像......是你在药王谷偷走的拓本。沈清欢反手扣住她命门,就想你偷走我给太子的解毒方,换成蚀心散。
暴雨拍打窗棂的声音忽然变得密集,沈清欢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逼近。她猛地将林若瑶按在妆台,金簪抵住对方咽喉:嘘——你的情郎来了。
萧景珩破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沈清欢披发执簪的癫狂模样。林若瑶颈间血痕刺目,却含着泪笑叹:殿下,师姐身上的昙花香......便是蚀心蛊发作的征兆啊。
沈清欢在太子剑锋指来的瞬间,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蜿蜒的缝合疤痕如蜈蚣盘踞,那是三年前为萧景珩试毒留下的印记。她抓起妆奁里的婚书按在伤口,鲜血瞬间染透废后二字。
殿下可要再刺深些她握着剑刃往前送,看看这具身子还能榨出几分利用价值。萧景珩的剑尖突然剧烈颤抖。他看见沈清欢背后的铜镜里,林若瑶正无声做着口型——那分明是北疆暗语中的杀字。
烛火轰然爆裂,沈清欢在黑暗中将银针没入太子枕后穴。她贴着僵立的人耳语:东南槐树林第三株树洞,有殿下想要的答案。转身时却将解药塞进他袖袋,此毒名唤长相守,倒是应景。
寅时初刻,沈清欢站在暴雨里看禁军包围药庐。她摩挲着刚从树洞取出的密信,忽将信纸吞入腹中。火漆印上的北疆狼图腾划过喉管时,她想起父亲临刑前夜隔着铁栏的呢喃:欢儿,要活着看真相大白。
四
霜降这日,围场白桦林里漫起猩红雾瘴。沈清欢抚过束胸内侧未干的朱砂,冰凉的绸缎贴着心口那道陈年疤痕。三日前萧景珩扔给她的金丝软甲正压在箱底,取而代之的是浸过鹤顶红的素纱——若真有人要她死在秋猎场,这毒便是最好的嫁衣。
娘娘,该更衣了。宫人捧着绯色骑装跪在帐外。
沈清欢忽然将银簪刺入左臂,鲜血滴入妆台暗格时,机关转动声惊飞了帐外寒鸦。暗格里《四海志》金匮泛着幽蓝光泽,这是今晨从猎场地宫挖出的铁盒,锁孔形状竟与她背上昙花胎记分毫不差。
号角长鸣划破天际,沈清欢策马掠过太子銮驾时,听见林若瑶娇笑着往萧景珩杯中斟酒。白玉杯沿浮动的金线蛊虫让她瞳孔骤缩——那是药王谷禁术牵机引。
围场东南有白虎踪迹!哨兵惊呼突然炸开。
萧景珩的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沈清欢却注意到他握缰绳的手泛着不正常的青紫。昨夜潜入太子营帐时,她亲眼看见林若瑶将蛊虫卵藏进他的护心镜。
白虎的咆哮声震落松枝积雪,沈清欢的箭矢抢先破空而出。她故意射偏三寸,箭簇擦过虎耳钉入古槐树干的瞬间,树皮裂开露出里面精铁机关——这是父亲当年为防蛮族入侵设下的伏弩阵。
护驾!林若瑶的尖叫与机械转动声同时响起。沈清欢在电光石火间掷出腕间玉镯,翡翠碎片撞偏第一波箭雨。她纵马撞向太子坐骑时,嗅到萧景珩衣襟里飘出的昙花香——与她体内蛊毒共鸣的香气。
东南巽位,三步一杀。她在马背倾覆的刹那咬住萧景珩耳垂,殿下若还记得三年前幽州突围......
第二波毒箭贴着她脊背掠过,束胸系带应声而断。沈清欢反手抽出太子佩剑劈开箭阵,羊皮地图从她撕裂的衣襟飘出——正是用经血标注的伏弩机关图。
萧景珩揽住她腰肢滚入陷坑时,掌心触到她后背的昙花胎记。记忆如潮水冲破闸门:三年前幽州雪夜,蒙面女子为他引开追兵时,后肩也有这般灼热的纹路。
是你......他指尖深深陷进她伤口。沈清欢却将沾血的唇印上他脖颈:现在杀我,毒箭会认定你是下一个目标。她突然扯开太子前襟,护心镜里沉睡的蛊虫卵正在苏醒,林若瑶没告诉你牵机引见光则狂。
阳光穿透树冠的刹那,沈清欢捏碎藏在齿间的鹤顶红。剧毒血液滴在蛊虫卵上,腾起的黑雾中浮现出林若瑶扭曲的脸:师姐竟舍得用同归于尽的法子
咳咳...沈清欢将毒血咳在萧景珩心口,三年前你盗我身份接近太子时,就该想到今日。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白虎从雾瘴中扑出。沈清欢在虎口咬住太子披风的瞬间,摸到他怀中的冷硬物件——正是当年她留给蒙面少年的药王谷令牌。
抱紧我!她突然迎着虎爪跃起,束胸彻底散开的刹那,染血的婚书飘落在萧景珩眼前。泛黄的宣纸上除了朱砂条款,竟还有先帝私印的压纹。
白虎的利齿刺入肩头时,沈清欢在萧景珩惊骇的目光中笑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当太子看清婚书上沈氏女永为萧氏妇的隐藏笔迹时,林若瑶精心编织的谎言蛛网便开始崩解。
五
白虎獠牙刺入肩胛的瞬间,沈清欢突然含住骨哨。凄厉哨音惊起林间寒鸦,萧景珩怀中婚书突然无风自动,泛黄纸页遇血显出水墨山河——那竟是药王谷的舆图。
阿珩!沈清欢在剧痛中喊出这个称谓时,萧景珩如遭雷击。记忆如碎玉迸溅:七岁那年坠马,有个粉衣小姑娘也是这样边哭边往他伤口抹蜂蜜。彼时春深,她发间昙花簪首的明珠滚落山涧,与此刻白虎眼窝里的幽光如出一辙。
原来是你......萧景珩徒手掰开虎口,鲜血顺着腕骨浸透沈清欢的束胸。星象图与白虎瞳孔纹路重叠的刹那,猎场地底传来轰鸣,尘封的《四海志》金匮破土而出。
林若瑶的毒箭就在这时破空而来。沈清欢翻身将太子压在身下,箭矢穿透琵琶骨时,她借着剧痛咬破舌尖:东南...震三...坤五...
萧景珩突然想起这是儿时沈太傅教的奇门遁甲诀。他挥剑斩断白虎颈间锁链,铁环坠地露出里面北疆文字的烙痕——正是三年前构陷沈家通敌的罪证。
殿下小心!沈清欢用尽最后气力抛出骨哨。哨身撞上林若瑶的弓弩时,藏在其中的金蚕丝突然展开,赫然是沈太傅笔迹的《陈情表》。墨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那是唯有北疆皇室才用的孔雀胆颜料。
不可能!林若瑶撕碎帛书,沈家逆党早就......早就该在流放路上病逝沈清欢咳着血沫轻笑,指尖挑开束胸夹层。染血的鲛绡上,先帝朱批刺破迷雾:沈氏清欢,永为萧妇。此约既成,山河为鉴。
地动山摇间,金匮机关轰然开启。沈清欢挣扎着将夜明珠按进凹槽,珠光穿透冰层映出地宫壁画——画中先皇后怀抱的婴孩肩头,赫然是药王谷的昙花印记。
殿下可知......沈清欢的鲜血渗入壁画缝隙,林若瑶颈后的刺青......才是北疆王族的狼图腾......
萧景珩的剑锋倏然转向林若瑶。他想起三年前沈清欢跪在雪地里求他重审沈家案时,林若瑶正用沾着孔雀胆的银针为他解毒。记忆的裂痕愈扩愈大,最终崩碎成锋利的真相。
你骗我。剑尖挑开林若瑶的衣领,狼头刺青在暮色中狰狞,三年前的蒙面医女......是你亲手推开她的!
林若瑶突然癫狂大笑,扯断翡翠镯掷向沈清欢,你以为蚀心蛊为何独独对她发作每次你们肌肤相亲,都是在要她的命!
沈清欢腕间的白玉镯应声碎裂。萧景珩看着蛊虫从玉镯夹层涌出,忽然将沈清欢浸入冰潭。刺骨寒水中,他颤抖的唇贴上她后颈昙花胎记:当年悬崖边的昙花香......是不是你
不重要了......沈清欢将金匮钥匙塞进他掌心,朱雀门第三块砖......有你想要的真相......林若瑶的袖箭却在此时齐发。沈清欢推开萧景珩的瞬间,三支毒箭贯穿胸膛。她跌坐在《四海志》金匮前,用最后的血在冰面画出星轨:荧惑守心......才是真正的......弑君局......
暴雪突至,沈清欢在萧景珩怀中渐冷。他疯了一样去堵她心口的血窟窿,却摸到束胸暗袋里干枯的昙花——正是儿时他别在小姑娘鬓角的那朵。
沈清欢!你不许......怀中人突然剧烈抽搐。沈清欢用染血指尖勾勒太子眉骨,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契约......第三条......她将废后诏书撕碎吞下,我要你......长命百岁......孤家......寡人......
风雪吞没了尾音。萧景珩抱着逐渐僵硬的躯体,突然发现她脊背星象图在月光下移动——北斗指向皇宫观星台,那里藏着沈太傅临终前夜观天象的手札。
来人!封锁猎场!太子的嘶吼惊飞夜枭,给孤挖开观星台地宫!
林若瑶的冷笑混在风雪中:你永远找不到......话音未落,她突然七窍流血——沈清欢临死前弹入她口中的骨哨碎片,此刻正带着蛊虫钻向心脏。
子夜时分,萧景珩在观星台废墟里找到水晶匣。冰魄中封存的不是星象图,而是半块龙凤玉佩——与他贴身佩戴的正好合成完璧。玉佩内壁刻着褪色的婚书:萧氏景珩,永聘沈妇。
暴君就是在这时诞生的。当禁军找到太子时,他正跪在冰棺前为沈清欢描眉。九重冕旒遮住猩红眼眸,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滴着血:把林氏做成人彘,吊在玄武门示众。可是娘娘的遗体......她没死。萧景珩将合卺酒倒入冰棺,不过是在等孤抓够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萤火虫——她说过的,等萤火虫把黑夜烫穿,就跟我回家看昙花。
三年后新帝血洗北疆,班师回朝那夜,观星台冰棺不翼而飞。有人在江南见到撑伞的女子,腕间缠着浸过鹤顶红的金蚕丝。而她落脚药庐的院中,种满用帝王血浇灌的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