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雨夜召唤
解剖台的冷光灯下,苏映雪第三次检查死者胃内容物。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锤击。她摘下手套,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墙上的挂钟显示凌晨1:37。
苏医生,又加班啊值班警员小张探头进来,刚结案的交通事故有什么问题吗
苏映雪用镊子夹起一片半消化的药片:死者血液酒精含量0.2%,但胃里只有半片佐匹克隆。一个醉到不省人事的人,为什么记得吃安眠药却只吃半片
小张张了张嘴,还没回答,苏映雪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程野。
这个时间她按下接听键,程野的声音裹挟着电流杂音传来:梧桐巷17号,马上过来。
现在苏映雪看向窗外如注的暴雨,什么案子这么急
第七起自杀案。程野顿了顿,现场有个月亮符号,和你姐姐案子里的一模一样。
苏映雪的手指瞬间冰凉。二十年来,那个未完成的血月亮一直烙印在她的噩梦里。她抓起外套冲向停车场,甚至忘了摘掉解剖用的口罩。
雨水像银针般刺入她的脖颈。梧桐巷的老宅区路灯稀疏,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像是某种巨兽的呜咽。17号门前没有警车,只有程野那辆没有警标的黑色SUV停在雨中。
老宅的门廊下,石雕鬼脸的嘴巴正好对着门锁位置。苏映雪伸手推门时,一滴水从鬼脸眼眶滴在她手腕上,冷得像死人的眼泪。
程队她的声音在空荡的门厅里产生轻微回声。
这里。
程野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苏映雪循声走去,皮鞋跟敲在老旧地板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吱呀声。客厅里,程野蹲在一具女尸旁边,黑色雨衣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个小水洼。
死者是个年轻女性,仰躺在波斯地毯上,左手腕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切口,右手紧握成拳。血迹呈喷射状洒在周围的维多利亚风格沙发上,像一幅诡异的抽象画。
林小曼,28岁,自由撰稿人。程野头也不抬地说,邻居听到尖叫报警是凌晨一点二十,赶到时人已经没气了。初步判断是自杀。
苏映雪蹲下身,法医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死者惨白的脸:你说这是第七起前六起我为什么不知道
分散在不同辖区,没人联系起来。程野递给她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张泛黄的纸条,直到我发现这个。
纸条上写着7月15日,老地方见,背面是用红墨水画的弯月,月牙处点缀着七颗星星。苏映雪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和她姐姐案件档案里那张纸条一模一样。
死亡时间她强迫自己专业起来。
体温下降速度异常快,尸僵刚开始。程野皱眉,但室温正常,不合常理。
苏映雪轻轻掰开死者右手,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飘出来。她瞳孔骤缩:程队,这不是自杀。
她指向死者指甲缝里的蓝色纤维:这是医用手套的材质。再看她脖子上的淤青,形状是标准的四指在前、拇指在后的扼痕。手电筒光移到死者左臂,这里,针孔被刻意用刀片刮过,但皮下出血还在。
程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是说有人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然后伪造自杀现场
而且凶手懂法医学。苏映雪指着尸斑,死者被移动过。你看髋关节处的尸斑呈现双重分布,说明死后至少被翻转了一次。
突然,楼上传来咯吱一声。两人同时抬头。
你搜查过二楼了苏映雪低声问。
程野摇头:我刚到十分钟。
苏映雪起身时,余光瞥见死者左手无名指有一圈白印——婚戒被摘掉了。她刚想告诉程野,整栋房子突然陷入黑暗。
停电了程野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苏映雪僵在原地。不是停电——她闻到了保险丝烧焦的味道。有人故意拉了电闸。
别动。程野压低声音,凶手可能还在屋里。
黑暗中,苏映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她慢慢蹲下,摸到刚才放在地上的证物袋。突然,楼梯方向传来木板受压的声响。
有人正在下楼。
苏映雪屏住呼吸,从医疗包里摸出解剖刀。脚步声停在了客厅入口,一道手电光扫过来。在光束即将照到她的瞬间,程野从侧面扑倒了来人。
打斗声中,苏映雪匍匐到窗边。借着闪电的光亮,她看见程野正把一个穿雨衣的人按在地上。那人挣扎时,雨帽滑落,露出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刑侦局副局长周正。
周局程野明显也愣住了,手上力道一松。
周正趁机一个肘击脱离控制,冲向大门。程野起身要追,却被苏映雪拉住:等等!你看!
地上躺着一枚钻戒——正是死者手上缺失的那枚。
周正和林小曼...程野恍然大悟,我马上叫人设卡。
他掏出对讲机时,苏映雪注意到他右手腕露出了一截纹身——蛇缠绕月亮的图案。二十年前的记忆如闪电劈开她的脑海:衣柜缝隙中,凶手左手持刀,右手腕上正是这样的纹身。
程队,苏映雪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能让我看看你的纹身吗
程野的动作顿住了。雨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2
血色记忆
雨水顺着苏映雪的发梢滴落,在证物袋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程野纹身的那条蛇在闪电中仿佛活了过来,月亮的弧度与她记忆中姐姐用血画出的那半轮完美吻合。
程队,苏映雪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你在哪里
程野缓缓站起身,黑色雨衣上的水珠滚落在地板上,声音清脆得像是某种倒计时。苏医生,他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微笑,你姐姐死的时候,是不是也下着这么大的雨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十岁的苏映雪蜷缩在衣柜里,透过百叶门缝看着姐姐苏明月倒在血泊中。那个戴着黑色手套的男人右手持刀,左手掐着姐姐的脖子,手腕上的蛇形纹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色。姐姐挣扎着用食指蘸血,在地板上画了半个扭曲的月亮,然后手指无力地垂下...
是你。苏映雪的手指摸到了解剖刀的金属柄,杀我姐姐的人是你。
程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老宅里回荡:聪明的小映雪,你比我想象的发现得更早。他的右手摸向腰间,可惜太早了。
苏映雪在他拔枪的瞬间扑向沙发后方。枪声与雷声同时炸响,子弹擦着她的耳廓飞过,在身后的油画上留下一个冒着烟的弹孔。她翻滚到茶几另一侧,撞翻了桌上的煤油灯,玻璃罩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尖锐。
你知道吗程野的声音在黑暗中移动,你姐姐是第七个,本该是最完美的祭品。可惜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又一声枪响,子弹穿透茶几,木屑飞溅到苏映雪脸上。
苏映雪屏住呼吸,数着程野的脚步声。三步、两步、一步...就在程野的影子笼罩在茶几上方的瞬间,她猛地将解剖刀刺向他的脚踝。
程野闷哼一声,手枪掉在地毯上。苏映雪趁机扑向武器,却被程野抓住脚踝拖回。两人在地板上翻滚扭打,撞翻了放着尸体的担架。林小曼苍白的手臂垂下来,指尖正好触到苏映雪的后颈,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你和你姐姐一样不听话。程野掐住她的脖子,蛇形纹身在闪电中忽明忽暗,本来你可以活到满月之夜的。
氧气迅速消耗,苏映雪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拼命挣扎,右手摸到了掉落的解剖刀,猛地刺入程野大腿。程野吃痛松手,她趁机滚开,抓起地上的警枪。
别动!苏映雪双手握枪对准程野的胸口,声音嘶哑,警察马上就到。
程野跪在地上,鲜血从大腿汩汩流出,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微笑: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满月将至,仪式必须完成。他突然伸手抓向掉落的手机,第七个——
苏映雪扣动扳机。子弹击中程野右肩,他的身体向后撞在壁炉上,发出一声闷响。手机滑到苏映雪脚边,屏幕亮起,锁屏是一轮满月,月面上用红笔标着七个日期。
警笛声由远及近。程野咳出一口血,突然笑了起来:你开枪打伤上级,怎么解释周局会相信谁
闭嘴。苏映雪用枪指着他,另一只手捡起手机。七个日期中,第一个赫然是姐姐遇害的日子,最后一个则是三天后。
密码是什么她厉声问。
程野的笑容扩大了:你姐姐死前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苏映雪的手指微微发抖。衣柜里,姐姐最后的眼神,嘴唇蠕动着说出的那个词...
光...她下意识喃喃道。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密码正确。程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破门而入的警察按倒在地。周正带着一队人马冲进来,手电筒的光束在房间里交错。
苏医生!你没事吧周正扶起她,眉头紧锁,我们追踪程野的手机信号过来的,他最近行为很可疑...
苏映雪正要开口,突然看见程野嘴角扭曲的笑容。她猛地意识到什么,大喊:小心!他有——
话未说完,程野突然挣脱控制,抢过一名警员的配枪。所有人都僵住了,枪口在房间里划过一个危险的弧线,最后却停在了程野自己的太阳穴上。
满月将至。他盯着苏映雪,轻声说,守门人已经准备好了。
枪声响起。
苏映雪呆立在原地,看着程野的身体缓缓倒下。周正立即上前检查脉搏,摇了摇头:死了。
他刚才说什么守门人周正皱眉问。
苏映雪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落在程野右手腕上——那个蛇缠月亮的纹身,此刻在灯光下清晰可见。蛇的眼睛是两颗细小的红宝石,在血泊中闪闪发光。
封锁现场。周正命令道,苏医生,你需要去医院。
我没事。苏映雪机械地回答,手指紧紧攥着程野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个加密相册,需要七位密码。
她尝试输入姐姐的忌日——错误。
我们先回局里。周正拍拍她的肩,这案子...比我们想的复杂。
离开老宅时,苏映雪回头看了一眼。林小曼的尸体正被抬出大门,苍白的手臂垂在担架边缘,无名指上的戒痕在闪光灯下格外刺眼。
雨已经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但月亮仍悬在西方的天空,苍白如死人的脸。苏映雪突然想起程野临死前的话——满月将至。
三天后就是月圆之夜。
回到警局,苏映雪直接去了法医办公室。她需要重新检查林小曼的尸体,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独处,好好研究程野手机里的内容。
林小曼的尸检报告显示,除了手腕的致命伤,她体内还含有大量戊巴比妥钠——一种强效镇静剂。针孔周围的皮肤被刻意刮花,显然是凶手试图掩盖注射痕迹。
凶手是专业人士。苏映雪喃喃自语,医生...或者法医。
她打开程野的手机,再次尝试破解相册密码。这次她输入程野警号后六位——仍然错误。正当她准备第三次尝试时,一条新短信突然弹出:
他知道你看见了纹身。下一个满月夜,老地方见。——S
苏映雪的手指僵住了。S...姐姐名字的首字母也是S。这不可能。
她立即回拨发信号码,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机械女声。短信本身也没有显示完整号码,只有一长串乱码。
苏医生技术科的小王探头进来,周局让我帮你提取手机数据。
苏映雪下意识把手机屏幕按灭: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小王挠挠头:可是程队的手机有特殊加密,需要专业设备...
那明天吧。苏映雪勉强笑了笑,我今天太累了。
等小王离开,苏映雪立即打开电脑,查询满月+守门人的关键词组合。搜索结果中,一个名为新月心理疗愈中心的网站引起了她的注意。首页是一轮被云层半掩的新月,下方写着:净化心灵,迎接新生。
她点开关于我们页面,创始人照片里的男人让她浑身一颤——祁卫,著名心理学教授,姐姐大学时的导师。照片中,祁卫微笑着伸出手腕,上面隐约可见一个新月形的疤痕。
苏映雪立即打开姐姐的遗物盒,翻出那本大学纪念册。在毕业合照中,祁卫站在后排中央,而他身旁那个模糊的身影...苏映雪用放大镜仔细查看,心跳骤然加速——那是年轻时的周正。
窗外,最后一缕月光被乌云吞噬。苏映雪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未知号码,没有来电显示。她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一个扭曲的、似曾相识的声音:
小映雪...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声音戛然而止。苏映雪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因为那个声音——分明是她死去了二十年的姐姐。
3
暗月档案
法医中心的灯光在凌晨四点显得格外惨白。苏映雪揉了揉太阳穴,咖啡杯里的液体早已冷透。程野手机里的加密相册像一把锁,将她隔绝在真相之外。七位密码,七起命案,七个满月。
苏医生,你还在啊档案室的老李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摞泛黄的案卷,你要的满月案资料,从仓库最里面翻出来的。
苏映雪接过那叠文件,灰尘扬起,在灯光下形成细小的漩涡。最上面的文件夹贴着姐姐苏明月的照片——23岁的大学生,笑容永远定格在那个雨夜。
老李,这些案子当年是谁负责的
最开始是刑侦二队,后来转给了特别调查组。老李压低声音,听说涉及某个秘密组织,上头压下来了。
苏映雪翻开第一本案卷。1999年7月15日,大学女生苏明月死于家中,现场被布置成自杀,但法医报告明确指出了他杀证据。照片里,姐姐躺在地板上的血泊中,右手食指延伸出一道半圆的血痕。
第二起案件在2005年,第三起2008年...每起间隔三到四年,死者都是年轻女性,现场都有那个诡异的月亮符号。而最近六起,全部集中在过去十个月内。
这不合理...苏映雪喃喃自语。如果程野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作案,为什么中间有长达数年的空白期
她的手指停在最新一起案件的照片上——林小曼手腕的伤口特写。切口边缘有细微的锯齿状痕迹,像是某种特殊刀具造成的。她突然想起什么,迅速翻回姐姐的尸检报告。
同一种凶器...两起案件相隔二十年,却使用了完全相同的刀具。
老李凑过来看了一眼:啊,这个切口特征很特殊。九十年代刑侦技术科做过分析,应该是定制的手术刀,刀刃有特殊纹路。
苏映雪的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小王发来消息:苏医生,程队手机的数据恢复了部分,有些东西你得亲自来看。
技术科的电脑屏幕上,小王调出一系列监控视频。这些都是从程队手机云端恢复的,每个视频文件名都是一个日期。
苏映雪立刻认出那些日期——正是程野锁屏上标记的七个满月日。第一个视频拍摄于二十年前,画质模糊,但能辨认出是一个女子在房间内走动的背影。
这是我姐姐...苏映雪的声音哽住了。视频中的苏明月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突然转头看向镜头,表情惊恐。画面戛然而止。
这些视频都是死者生前最后4时的监控。小王滑动鼠标,最奇怪的是这个——他点开最新一个视频,显示时间是三天前。
画面中,林小曼正在与一个人交谈。由于角度问题,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黑色风衣,右手腕隐约露出纹身。当那人转身时,视频突然出现干扰,只剩下一片雪花。
技术处理过苏映雪皱眉。
小王摇头:更像是某种信号屏蔽。但注意看这里——他放慢速度,在画面消失前的最后一帧,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向林小曼的咖啡杯。
下药...苏映雪握紧了拳头,能增强画面吗我想看那只手套的细节。
小王敲击键盘,图像逐渐清晰。手套腕部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凸起,像是缝着什么图案。
新月...苏映雪倒吸一口冷气,和疗愈中心标志一模一样。
她立即查询新月心理疗愈中心的注册信息。法人代表祁卫,成立时间2004年,正好介于第一起和第二起案件之间。更令她震惊的是,六名近期死者都曾是该中心的客户。
小王,能查查这个地址吗她指着中心所在的城西别墅区。
十分钟后,小王神色古怪地抬头:苏医生,这地方不简单。房产登记在新月基金会名下,而这个基金会的董事会名单里有...他转过屏幕,苏映雪看到了周正的名字。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周正本人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苏医生,局长要见你。关于程野的事。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反射出苏映雪疲惫的面容。局长张为民坐在对面,手指不停敲击桌面。
程野的尸检报告显示,他体内有致幻剂成分。张局长推过一份文件,你认为这能解释他的行为吗
苏映雪快速浏览报告:LSD这只能解释部分症状,但他对案件细节的了解...
我们怀疑程野长期吸毒导致精神失常。周正突然插话,他私自调查这些陈年旧案,可能产生了扭曲的联想。
苏映雪直视周正的眼睛:那为什么他手机里有死者生前监控为什么所有死者都去过新月疗愈中心为什么——
够了!张局长拍桌而起,苏医生,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参与这个案子。给你三天休假,这是命令。
走出警局时,阳光刺得苏映雪眼睛发痛。她坐进车里,发现雨刷下夹着一张纸条:
想知道真相,今天下午3点来青松公寓1704。关于你姐姐的事。——一个朋友
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但末尾的S字母带着熟悉的卷曲——和姐姐日记本里的签名一模一样。
青松公寓是城中的老式建筑,电梯嘎吱作响,仿佛随时会罢工。1704室的门虚掩着,苏映雪握紧口袋里的警用匕首,轻轻推开门。
有人吗
公寓里弥漫着陈旧的气息,窗帘紧闭,唯一的光源是餐桌上的一盏台灯。台灯下放着一本打开的相册,苏映雪走近,呼吸瞬间凝固——那是姐姐大学时期的照片,其中一张合影里,年轻的祁卫搂着姐姐的肩膀,两人手腕上都戴着新月形状的手链。
那是新月社的入会信物。
声音从背后传来,苏映雪猛地转身。一个瘦削的年轻女子站在阴影处,苍白的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疤痕。
陈玲,林小曼的朋友。女子没有靠近,我也是疗愈中心的幸存者。
你知道我姐姐的事苏映雪警惕地问。
陈玲苦笑:我知道很多事。比如你姐姐不是第一个,林小曼不会是最后一个。她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新月形疤痕,每个被选中的人都有这个标记。
被选中
满月祭品。陈玲的声音颤抖,新月社相信,七个纯洁的灵魂能在月圆之夜打开永生之门。你姐姐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陈玲脸色大变:他们找到这里了!她冲向窗户,如果你想知道全部真相,明晚十一点去码头9号仓库。带上程野的手机!
苏映雪追到窗边时,陈玲已经消失在外墙的消防梯上。桌上的相册被风翻动,最后一页贴着一张剪报:2004年大学心理系实验室失火,三名学生死亡。模糊的配图中,一个身影正从火场逃离——那人手腕上的蛇形纹身清晰可见。
苏映雪的手机再次响起,是陌生号码。她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机械处理过的声音:
苏医生,好奇心会害死猫。你姐姐的教训,还不够吗
电话挂断的瞬间,公寓门被猛地踹开。周正带着两名警员冲进来,枪口直指苏映雪。
放下武器!双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苏映雪缓缓举起手:周局,这是什么意思
周正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相册,瞳孔微缩:你从哪得到这个的
一个线人提供的。苏映雪盯着周正的手腕,他的袖口微微上滑,露出半截疤痕——不是纹身,而是被刻意灼烧过的新月形状。
你在调查禁案。周正收起枪,张局长明确命令你停职。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映雪反问,跟踪我
周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有人匿名举报这里藏有警局失窃的证物。他拿起相册,这个我要带走。
等等!苏映雪拦住他,你知道祁卫和新月社的事,对不对二十年前你就知道!
周正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苏映雪,有些真相比你想象的更危险。他压低声音,程野的死不是结束,只是开始。下一个满月夜...
周局!一名警员打断他,张局长电话。
周正接过对讲机,脸色越来越阴沉。挂断后,他冷冷地说:疗愈中心发生爆炸,祁卫失踪了。
回警局的路上,苏映雪透过后视镜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始终跟在后面。当她在红灯前停下时,那辆车缓缓并行,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戴着口罩的脸——是陈玲。她做了个口型:码头,然后扔过来一个小纸团。
纸团上只有一行字:守门人不止一个。小心周正。
苏映雪抬头时,黑色轿车已经消失在车流中。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程野手机,忽然感觉机身发烫,像是某种警告。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
密码提示:第七个月亮升起时,光会揭示真相。
下方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年轻的祁卫站在满月下,右手腕上的蛇形纹身清晰可见,而站在他身旁的人,赫然是年轻时的周正。
4
新月之谜
雨水顺着码头仓库的铁皮屋顶哗哗流淌,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打。苏映雪看了眼腕表——22:50,距离和陈玲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又检查了一次程野手机的录音功能。
9号仓库的门虚掩着,里面黑得像是被泼了墨。苏映雪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出地上杂乱的脚印。最近有人来过,而且不止一人。
陈玲她低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产生诡异的回音。
没有回应。只有雨水滴落在铁桶上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某种倒计时。苏映雪小心前进,手电光照到一个靠在墙边的身影——
data-faype=pay_tag>
陈玲!
女人瘫坐在地上,头歪向一侧,嘴角挂着已经干涸的血迹。苏映雪冲过去检查脉搏,触到的是冰冷的皮肤。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她轻轻拨开陈玲的衣领,锁骨下方的新月疤痕边缘有一圈细小的针孔,像是被某种仪器刺入过。
手电光扫到陈玲紧握的右手。苏映雪掰开僵硬的手指,里面是一枚微型U盘。她刚要把U盘收起,身后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
谁苏映雪迅速转身,手电光束划过黑暗,照到一个快速移动的黑影。
苏医生,你不该来这里。熟悉的声音让苏映雪浑身一颤——是周正。他从阴影中走出,手里握着的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你杀了她苏映雪的手指悄悄移向自己的配枪。
周正摇头: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他指了指陈玲脖子上的淤青,专业手法,捏碎喉结。是守门人的标记性杀人方式。
守门人到底是什么苏映雪直视周正的眼睛,还有,为什么你和祁卫的合影会出现在陈玲的相册里
周正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慢慢卷起左袖,露出那个被灼烧过的新月疤痕:二十年前,我是新月社的成员。后来我发现了他们的真面目,试图退出...
试图苏映雪冷笑,所以你手腕上的蛇形纹身是被迫纹的
周正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打断。子弹擦过苏映雪耳边,击中她身后的铁桶,火花四溅。周正一把将她拉到货堆后面。
狙击手!东北角!周正压低声音,他们有红外瞄准器,别露头。
苏映雪从口袋摸出小镜子,借着反射看到仓库二楼的钢架上,一个黑衣人正调整狙击枪角度。
祁卫的人她问。
周正点头:他们不会让陈玲掌握的证据流出去。他指了指苏映雪手中的U盘,那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还没来得及看。苏映雪看了眼陈玲的尸体,她说要告诉我真相...
又是一枪,这次击碎了苏映雪头顶的灯泡。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
我们必须分头走。周正塞给她一张纸条,去这个地址,明天上午十点。带上U盘和程野的手机。
我凭什么相信你
周正苦笑:因为你姐姐曾经救过我。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一个圆形疤痕,这是她留给我的...提醒。
子弹再次呼啸而来。周正推了苏映雪一把:走!从后门!我掩护你!
苏映雪犹豫了一秒,然后弯腰冲向仓库后部。身后传来激烈的交火声,接着是周正的喊叫:记住,不要相信任何手腕上有蛇形纹身的人!
雨水拍打在苏映雪脸上,冰冷刺骨。她钻进车里,颤抖着插入U盘。屏幕上跳出一个视频文件,日期显示是两周前。画面中,陈玲脸色惨白地对着镜头:
如果你看到这个,我已经死了。新月社的真相是...视频突然出现干扰,恢复时陈玲的表情变得惊恐,他们不只是杀人,他们在收集某种能量...通过七次满月献祭...啊!
镜头剧烈晃动,拍到一只戴黑手套的手伸向陈玲的后颈。视频戛然而止。
下一个文件是一份名单,列着七个名字,其中五个已经被划掉——包括苏明月和林小曼。剩下两个名字中,一个是陈玲自己,最后一个让苏映雪血液凝固:
苏映雪。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匿名短信:第七个月亮即将升起,你准备好了吗,祭品小姐
雨越下越大。苏映雪启动车子,后视镜里,一个黑影正站在仓库屋顶,手中的狙击枪反射着冰冷的光。
第二天早晨,法医中心的灯光下,U盘里的资料被完整解析出来。除了那段残缺的视频,还有大量新月社的内部文件——入会仪式照片、奇怪的星象图表,以及...一组脑电波记录。
这是什么技术科小王推了推眼镜,看起来像是某种催眠实验数据...
苏映雪放大图片。每张脑电波图下方都标注着日期和名字,最后一个赫然是林小曼,日期是她死亡前一天。图像显示,她的脑波在某个特定频率出现异常波动。
小王,能查查这个频率代表什么吗
几分钟后,小王脸色发白地抬头:这...这是深度催眠状态下的脑波,通常只在实验室条件下才能诱发。但最奇怪的是这个峰值——他指向图中一个尖锐的波形,这表示受试者正在接收某种特定指令。
苏映雪想起陈玲锁骨下的针孔疤痕。如果新月社在进行某种催眠控制...
她看了眼时间——9:45,距离和周正约定的见面还有十五分钟。地址是城郊的一个废弃教堂,地图上标记为圣玛利亚疗养院旧址。
教堂的彩绘玻璃大多已经破碎,阳光透过残缺的图案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苏映雪握紧口袋里的手枪,缓步走向祭坛。脚步声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像是有人在暗处同步模仿她的节奏。
周局
没有回应。祭坛上的十字架早已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刻满奇怪符号的石板。苏映雪走近查看,符号中反复出现新月和蛇的图案。石板中央有七个凹槽,其中六个填满暗红色的物质——是血。
你终于来了。
苏映雪猛地转身。周正从侧门走进来,脸色比昨天更加憔悴。他左臂缠着绷带,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褐色。
你受伤了苏映雪没有放松警惕。
狙击手的礼物。周正苦笑,不过他也付出了代价。他指了指石板,看到了吗六次献祭已经完成。明晚满月,祁卫会进行最后一次仪式。
为什么是我苏映雪直接问道,为什么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是我
周正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你姐姐。当年她不仅是祭品,还是钥匙。祁卫需要血脉相连的两代人完成仪式。
苏映雪想起视频中陈玲的话——他们在收集某种能量。荒谬的迷信,却让这么多人丧命。
程野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守门人。周正卷起右袖,露出那个被灼烧过的蛇形纹身,我们每个人都被分配了角色。程野负责筛选祭品,我负责善后...直到我发现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孩子
周正拿出手机,展示一张模糊的照片——十几个孩子排成一排,每人后颈都有新月形的印记。他们在孤儿院做实验,试图培育更纯净的祭品。
苏映雪感到一阵恶心:证据呢这些足够逮捕祁卫了吗
不够。周正摇头,祁卫有强大的保护伞。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亲自实施了谋杀。他指了指苏映雪的口袋,程野的手机里应该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苏映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手机:七位密码,我试过姐姐的忌日,不对。
试试满月日期加上祭品编号。周正说,比如你姐姐是第一个,就是199907151。
手机屏幕亮起——解锁成功。加密相册里是七段视频,每段都清晰地记录了祁卫给受害者注射药物的过程。最后一段是空白的,标注着明天的日期。
他打算直播杀我的过程苏映雪声音发抖。
周正关闭手机:现在我们有证据了。但必须小心,警局里还有他们的人。
张局长
周正没有直接回答:明天晚上,祁卫会在新月疗愈中心的地下室举行仪式。我已经布置好了人手,但需要你配合...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眼睛瞪大。苏映雪顺着他的视线转身,看到祭坛后方站着一个身影——祁卫。他穿着白色长袍,右手腕上的蛇形纹身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多么感人的重聚。祁卫的声音温和得可怕,周正,我亲爱的守门人,你背叛了我们的誓言。
周正拔出手枪:结束了,祁卫。我有足够证据送你上电椅。
祁卫微笑:你真的认为,我会毫无准备地来见一个叛徒吗他打了个响指。
苏映雪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祁卫的声音变得飘忽:苏映雪,看着我手腕上的纹身...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聚焦在那个蛇缠月亮的图案上。世界开始旋转,耳边响起姐姐的尖叫,混杂着程野临死前的话语满月将至...
苏映雪!周正的喊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别看他的纹身!那是催眠触发点!
但已经太迟了。苏映雪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下沉,如同坠入漆黑的深海。最后看到的,是祁卫满意的微笑和周正惊恐的脸。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5
纹身线索
黑暗中有滴水的声音。
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像针尖刺入苏映雪的太阳穴。她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重若千钧。四肢像是被浸泡在冰水泥浆里,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脑电波显示她正在恢复意识。一个陌生的男声说道,alpha波开始活跃。
再注射5ml戊巴比妥钠。这个声音苏映雪认得——祁卫。我们需要她保持足够的清醒度来完成仪式准备。
针头刺入皮肤的刺痛让苏映雪轻微抽搐。一股冰冷的液体流入血管,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古怪的清醒感——她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但身体仍然无法控制。
很好,现在测试基础反应。祁卫的声音靠近了,苏映雪,能听到我说话吗眨一下眼。
苏映雪拼命抗拒,但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眨动了一下。
完美。祁卫轻笑,二十年前种下的种子终于要开花了。
一只手掀开她的左眼皮,刺眼的白光直射瞳孔。模糊的视线中,祁卫的白大褂像裹尸布一样垂下来,右手腕上的蛇形纹身随着他的动作扭曲蠕动,仿佛活物。
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吗祁卫的声音带着某种催眠般的韵律,因为你姐姐是近百年来最完美的容器。而你的血脉中,流淌着她净化过的能量。
苏映雪想嘶吼,想撕碎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但药物让她的声带如同冻结。只有眼球能微微转动,瞥见自己被绑在一张金属台上,头顶是无影灯,四周墙壁上画满了新月和蛇的符号。
别担心周正,他暂时不会打扰我们。祁卫拿起一个奇怪的金属仪器,形状像是新月与蛇的结合体,那个叛徒以为烧掉纹身就能摆脱守门人的束缚,可笑。
仪器贴近苏映雪的太阳穴,发出高频的嗡鸣。剧痛如闪电般贯穿她的头颅,无数记忆碎片突然喷涌而出——
十岁那年躲在衣柜里,看到的不仅是姐姐被杀的场景。还有更早之前,姐姐被绑在同样的金属台上,祁卫站在旁边念诵奇怪的咒语...姐姐的眼神空洞,嘴角流着口水,像个被玩坏的木偶...
想起来了祁卫满意地观察她瞳孔的变化,你姐姐自愿成为第一个祭品,为了给你争取逃跑的时间。多么感人的姐妹情。
苏映雪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纯粹的生理反应。药物和仪器正在她的脑内掀起一场风暴。
时间不多了。祁卫对助手说,准备烙印。
滚烫的金属贴上苏映雪左肩胛骨的瞬间,她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皮肉烧焦的气味充斥鼻腔,疼痛像野火般蔓延全身。但比肉体痛苦更可怕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某部分意识正在被标记,如同被植入了一个无形的开关。
新月烙印是我们与祭品的契约。祁卫的声音变得飘渺,它会引导你的意识在满月之夜完全敞开,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助手递过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脑电波图形。博士,她的theta波出现预期波动,催眠锚点已经激活。
很好。祁卫摘下手套,带她去准备室,满月升起前完成所有准备工作。记得处理掉周正这个麻烦。
苏映雪感到自己被推出房间,天花板的荧光灯一盏接一盏掠过。经过某个转角时,她瞥见一间实验室,里面排列着六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一个人脑,连接着复杂的电极。罐体上贴着标签:苏明月、林小曼、陈玲...
意识再次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时,滴水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远处模糊的谈话声。苏映雪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准备室里,双手被特制的束缚带固定在身后。左肩胛骨的新月烙印火辣辣地疼,但至少身体恢复了部分控制力。
...周正闯入了西区走廊。一个男声说。
不必理会,他走不出迷宫。这是祁卫的声音,仪式将在三小时后开始,确保所有设备就位。
脚步声渐远。苏映雪艰难地坐起来,环顾四周。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门是厚重的金属门。墙上挂着一面镜子——太干净了,像是双向镜。
她低头检查自己,发现被换上了一件白色长袍,材质像是亚麻。左腕上戴着一个金属环,上面刻着新月符号。更奇怪的是,她的头发被精心梳理过,甚至还化了淡妆,仿佛真的要参加某种仪式。
镜子...苏映雪突然想起老李说过,大部分双向镜的安装都会留下细微的螺丝痕迹。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果然在镜子右下角发现了异常。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中成形。
祁卫!她对着镜子喊道,声音嘶哑,我知道你在看!你犯了个错误——周正拿走了程野的手机!
没有回应,但镜子左上角的红灯微微闪烁了一下——监控设备正在运作。
你以为手机里只有视频苏映雪继续道,同时悄悄用指甲刮擦束缚带的接缝处,程野还录下了你们的全部计划。关于永生之门其实是量子隧穿装置的真相!
这句话像触发了某种警报。不到一分钟,金属门滑开,祁卫大步走进来,脸色阴沉:你说什么量子装置
苏映雪露出虚弱的微笑:终于戳到你的痛处了什么古老仪式,根本是骗人的幌子。你们在研究意识转移,对吧那些罐子里的大脑——
祁卫突然掐住她的脖子:程野不可能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周正
苏映雪呼吸困难,但仍在微笑:你...手腕...纹身...
祁卫下意识松开手,看向自己的右手腕。就在这瞬间,苏映雪猛地用头撞向他的鼻子。骨裂声伴随着祁卫的惨叫,她趁机滚到一旁,用藏在指间的金属片——从束缚带上撬下来的——狠狠刺入祁卫的大腿。
来人!祁卫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大喊,阻止她!
苏映雪已经冲向那面镜子。她用全身重量撞向镜面,玻璃碎裂的声音如同爆炸。镜子后面果然是个监控室,此刻空无一人。控制台上,一个显示屏正播放着周正的画面——他浑身是血,正在迷宫般的走廊里跌跌撞撞地前进。
苏映雪迅速扫视控制台,找到了门禁开关。当她按下总解锁键时,整栋建筑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你以为逃得掉吗祁卫在身后冷笑,烙印已经激活,无论你跑到哪里,满月升起时,你的意识都会自动向仪式敞开!
苏映雪没有回头,从破碎的镜框上掰下一块尖锐的玻璃,冲出监控室。走廊灯光忽明忽暗,警报声掩盖了脚步声。根据刚才看到的监控画面,周正应该在西区...
拐角处突然闪出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苏映雪本能地蹲下,玻璃碎片划过第一个人的脚踝。惨叫声中,她抢过对方掉落的电击棒,狠狠捅在第二个人腹部。蓝光闪烁,那人抽搐着倒下。
西区走廊比想象中更复杂,墙壁上满是新月涂鸦,像是某种引导标记。转过一个急弯,苏映雪差点踩到一滩鲜血——新鲜的血迹延伸向右侧的储物间。
周局她小声呼唤,玻璃片紧握在手。
储物间的阴影里传来微弱的回应:苏...医生
周正靠在墙边,左腹有个可怕的枪伤,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衬衫。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手腕上那个被灼烧过的纹身处,此刻竟泛着诡异的蓝光。
他们...启动了召唤程序...周正喘息着说,祁卫不只是...想要你的命...他要利用你姐姐留在你意识里的...通道...
苏映雪撕下袖口布料,勉强为周正包扎:什么通道说清楚!
你十岁那年...看到的不是全部...周正痛苦地闭上眼,你姐姐...被选中是因为她的脑波频率...特殊...能稳定量子纠缠态...祁卫在她大脑里植入了纳米接收器...
记忆碎片再次涌现。苏映雪突然明白了那些玻璃罐里的大脑为何要连接电极——它们在维持某种量子态通讯。而姐姐死前画的血月亮,根本不是符号,而是一个未完成的方程图形!
第七个祭品不是要杀死我...苏映雪喃喃道,是要完成那个量子通道。
周正艰难地点头:程野...最后发现了真相...所以祁卫让他自杀...他突然抓住苏映雪的手,听好...你肩上的烙印是纳米级发射器...满月时地磁变化会激活它...
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时间不多了。
怎么阻止苏映雪急切地问。
两种方法...周正咳出一口血,摧毁主控室...或者...他抬起泛着蓝光的手腕,守门人可以暂时屏蔽信号...
怎么做
周正没有回答。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呆滞,右手腕的蓝光剧烈闪烁。苏映雪这才注意到,他手腕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不是纹身,而是某种植入体!
快...走...周正的声音突然变得机械,程序...启动了...
他的右手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力道大得指节发白。苏映雪试图拉开他的手,却看见更恐怖的一幕——周正的眼白逐渐被黑色侵染,像是墨水在清水中扩散。
跑...周正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个字。
苏映雪后退两步,转身冲进走廊。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声,然后是某种非人的嘶吼。她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奔跑,跟随墙上的新月标记——如果这些是引导祭品的路标,那么反着走应该能通向出口。
拐角处出现一个标有主控室的门。苏映雪犹豫了一秒,然后用电击棒砸开门锁。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环形装置,周围摆放着七个显示屏,每个屏幕上都跳动着不同的大脑图像。第六个屏幕上,林小曼的脸突然转向她,嘴角露出不属于死人的微笑。
苏...映雪...显示屏里的林小曼开口了,声音却是祁卫的,仪式...已经开始...
苏映雪没有犹豫,抓起椅子砸向主控台。火花四溅中,显示屏一个个熄灭。但最后一个屏幕上的林小曼仍在说话:没用的...量子纠缠...已经建立...
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苏映雪跌跌撞撞地冲出主控室,发现走廊尽头透出自然光——是出口!
就在她即将触到大门时,整面墙突然爆炸。冲击波将她掀翻在地,耳鸣中,她看见祁卫站在烟尘中,右手举着某种武器,左手里拿着...
那是周正的头颅。断裂的脖颈处不是血肉,而是闪烁着蓝光的金属纤维。
多么可惜。祁卫叹息,周正本可以成为最完美的守门人。他扔掉头颅,举起武器,不过没关系,你的价值远大于他。
苏映雪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感到左肩胛骨的烙印开始发烫。一种古怪的嗡鸣声在她脑中响起,视线边缘出现闪烁的光点。
感觉到了吗祁卫微笑,地磁变化开始了。满月正在升起。
苏映雪的视野突然分裂——一边是废墟中的祁卫,另一边却是个陌生的白色房间,七个玻璃罐排列成新月形,每个罐子里的大脑都发着诡异的蓝光。更可怕的是,她看见自己站在房间中央,穿着白色长袍,眼神空洞。
量子叠加态。这个词莫名浮现在脑海。祁卫没有说谎——仪式真的开始了,她的意识正在被撕扯进另一个空间!
姐姐...她无意识地呼唤,突然明白那些祭品死前为何都说着关于月亮的话。她们不是疯了,而是看到了两个世界的重叠。
祁卫举起了武器:别担心,死亡只是意识的转移。你将和你姐姐团聚,在永恒的量子海洋中...
枪声响起。
但倒下的不是苏映雪。祁卫右肩爆出一朵血花,武器当啷落地。苏映雪转头,看见门口站着浑身是血的周正——不,那不可能,她刚刚亲眼看见...
苏医生!跑!周正大喊,声音嘶哑得不似人类。他的右手腕完全变成了发光的蓝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
祁卫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狂喜:原来如此!你把自己变成了生物中继站!他大笑着扑向掉落的武器,但这样你也活不过十分钟!
苏映雪没有犹豫。她冲向出口,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周正——或者说曾经是周正的东西——正用非人的力量扼住祁卫的喉咙。两人手腕上的纹身都发着刺目的蓝光,像是某种诡异的对话。
最后一瞥中,苏映雪确信她看见周正对她做了个口型:密码。
然后世界倾斜了。她跌出建筑,滚下斜坡。夜空中的满月大得不自然,月光像实体般压在她身上。左肩的烙印灼烧般疼痛,脑中的嗡鸣变成了姐姐的呼唤:
小映雪...来陪我...
苏映雪拼命集中精神,回想程野手机的最后一条提示:第七个月亮升起时,光会揭示真相。光...LIGHT...姐姐临终说的也是光...
她颤抖着输入密码:L-I-G-H-T-7-1。
手机解锁了。屏幕上跳出一条视频,日期是二十年前。画面中,年轻的祁卫对着镜头说:第七次实验开始。受试者苏明月,量子接收器植入完成。如果成功,她的意识将在妹妹苏映雪脑中形成永久性量子纠缠。满月之夜,通道将自然开启...
视频突然切换,出现了姐姐的脸。她对着镜头急切地说:
小映雪,如果你看到这个,记住——光会切断连接!找最亮的光源!不要相信任何...
视频戛然而止。
苏映雪抬头看向满月,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挣扎着爬起来,向山坡下的变电所跑去。左肩的灼热感越来越强,耳边姐姐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来找我...小映雪...来月亮上找我...
变电所的铁门紧锁。苏映雪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电击棒砸向锁芯。一下,两下...锁开了。
主电闸前,她犹豫了一秒。如果这样做,可能会永久切断与姐姐的量子连接。但如果不做...
脑海中浮现出玻璃罐里那些大脑的画面。那不是死亡,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永恒囚禁。
对不起,姐姐。她拉下电闸。
十万伏特的电弧光如利剑刺破夜空,那一瞬间的亮度甚至盖过了满月。苏映雪感到左肩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疼痛,接着是某种东西断开的感觉——像是脑中有根紧绷多年的弦突然断了。
远处的新月研究中心传来爆炸声,蓝白色的量子火焰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一个短暂的新月形状,然后消散在月光中。
苏映雪瘫软在地,看着自己的左手——皮肤下隐约的蓝光正迅速消退。她不知道周正和祁卫怎么样了,不知道那些被囚禁的意识是否得到了解脱,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摆脱了控制。
只有一件事她很确定:手机解锁后自动发送的定位和视频,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张局长的收件箱。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苏映雪仰面躺在地上,看着渐渐西沉的满月。一滴眼泪滑落眼角,不是出于悲伤或恐惧,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失落——仿佛某个陪伴她多年的声音,终于永远地沉寂了。
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到姐姐的轻语:
谢谢你...让我安息...
6
双面警探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透明的膜,包裹着苏映雪的每一次呼吸。她盯着病房天花板的裂纹,那些蜿蜒的线条在晨曦中逐渐清晰,如同她脑海中正在拼凑的记忆碎片。
三天了。自从变电所那晚后,她在医院已经躺了整整三天。左肩胛骨的烙印被切除,留下一个丑陋的半月形伤疤。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取出了所有可疑金属物质——他们当然不会在报告里写纳米级量子发射器这种字眼。
苏医生,你醒了
张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他看上去老了十岁,眼袋沉重地垂在憔悴的脸上。
祁卫死了。他没有寒暄,直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实验室爆炸,尸体烧得只剩骨架。但DNA比对确认是他。
苏映雪慢慢坐起来,后背的伤口拉扯着疼痛:周正呢
没有找到。张局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文件,现场只发现了他的一些...组织碎片。
组织碎片。这个词让苏映雪胃部一阵抽搐。她最后看到的周正,那个右手完全蓝化、扼住祁卫喉咙的东西,还能被称为人类吗
程野手机里的视频已经作为证据封存。张局长继续说,包括你后来发送的那些。案件会重新调查,所有相关死者...
七个。苏映雪打断他,至少七个受害者。不包括那些罐子里的大脑。
张局长沉默了片刻,从文件中抽出一张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正在某个慈善晚宴上致辞。苏映雪摇头。
郑明远,著名神经科学家,新月基金会的实际控制人。张局长的声音压得更低,也是祁卫的博士导师。他在爆炸当晚失踪了。
苏映雪接过照片仔细查看。郑明远右手举着香槟,袖口微微上滑,露出手腕内侧的一小块皮肤——那里似乎有个模糊的疤痕,形状像是...
蛇形纹身她猛地抬头。
张局长微微点头:我们搜查了他的住所,发现一间密室。墙上画满了和你描述一致的符号,还有...他递过另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面奇怪的墙,上面钉着七张照片,从苏明月到林小曼,正好是七位死者。每张照片旁边都贴着一小袋头发,下方标注着日期和一组坐标。
满月日期和天文坐标。张局长说,包括三天后的那个。
苏映雪的指尖一阵发麻:还有下一个目标
不,这次标注的是回归。张局长神情复杂,我们怀疑郑明远可能是整个组织的真正首脑,祁卫只是执行者。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树枝上,歪头看着病房内的两人。苏映雪突然想起什么:程野手机的最后一条信息,说守门人不止一个。如果祁卫死了,郑明远失踪,那么...
第三个守门人还在某处。张局长替她说完,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他拿出一部新手机,你的个人物品都在证物室,先用这个。里面有我的私人号码,任何发现立刻联系我。
他起身准备离开,在门口又停下:对了,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但考虑到安全...
我会小心。苏映雪握紧手机,谢谢。
等张局长的脚步声远去,苏映雪立刻打开新手机。出乎意料的是,通讯录里已经存了几个号码——除了张局长的,还有技术科小王、档案室老李,甚至周正的号码也还在,只是标记为已停用。
她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小王的电话。
苏医生!小王的声音充满活力,我就知道你躺不住。需要什么
程野手机的完整数据恢复了吗
呃,这个...小王突然压低声音,出了点状况。证物室昨晚遭窃,程队的手机和备份硬盘都不见了。
苏映雪的血液瞬间变冷:什么时候的事
凌晨两点左右。奇怪的是,只有这个案子的证物被盗,而且入侵者绕过了所有警报系统。小王停顿了一下,就像...就像知道所有密码和摄像头死角一样。
内鬼。这个词像刀片般划过苏映雪的脑海。张局长知道她今天会问及手机数据,所以提前告知失窃的消息,是为了撇清自己吗
还有别的发现吗关于那些天文坐标
这个有意思了。小王的声音又活跃起来,我查了郑明远墙上那组最新坐标,指向南极的某个科研站。更诡异的是,那个坐标三天后将迎来连续72小时的极夜——也就是没有月亮的时期。
没有月亮。苏映雪皱起眉头。祁卫的仪式需要满月,郑明远却选择无月之时
挂断电话后,她尝试登录自己的云盘。账号还在,但满月案文件夹空空如也。所有备份都被清除了。正当她准备放弃时,一条新邮件提醒跳了出来。
发件人:S
主题:你遗漏的东西
没有正文,只有一个加密附件,密码提示:姐姐最爱的数字。
苏映雪输入姐姐的生日——错误。又尝试姐姐的学号——依然错误。她盯着提示,突然想起大学时姐姐总说幸运数字是21,因为那天她们父母相遇。
密码正确。附件是一段音频文件和几张扫描图。第一张图让苏映雪差点摔了手机——那是姐姐的日记页,日期正是遇害前一天:
祁卫今天终于向我展示了门。太美了,像液态的月光。他说选中我是因为我的脑波能与妹妹共振。小映雪才十岁,他们怎么能...我必须警告李教授...
第二张图是张老照片:年轻的祁卫和郑明远站在某个实验装置旁,两人手腕上都有蛇形纹身。但更引人注目的是站在郑明远身旁的第三人——虽然只有侧脸,但那轮廓分明是年轻时的张为民局长。
音频文件开始播放,先是沙沙的空白噪音,然后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第七阶段准备就绪。苏明月已经完成初步调谐,其妹妹的接收器植入将在下周进行。届时两个受试者将形成稳定的量子纠缠对,为我们提供首个跨代际意识通道...
声音突然变成杂音,接着是姐姐的尖叫和挣扎声:不!你们不能对小映雪...李教授!李教授救——
录音戛然而止。
苏映雪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从来不是偶然被卷入的。从出生起,她就是实验的一部分。而那个李教授,很可能是唯一试图阻止这一切的人。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护士推着药车进来:苏医生,该换药了。
苏映雪下意识按灭手机屏幕。护士动作麻利地拆开她后背的敷料,冰凉的消毒棉球触碰伤口引起一阵刺痛。
恢复得不错。护士微笑着说,再观察一晚,明天就能出院了。
当护士离开后,苏映雪立刻查看手机——音频文件竟然消失了,只剩下扫描图片。有人远程删除了它。
她翻身下床,忍着背痛走到窗前。医院花园里,几个病人在散步,远处停车场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走向一辆黑色轿车。那人抬头看了眼医院大楼,虽然距离很远,但苏映雪还是捕捉到了那个习惯性动作——整理左袖口的动作,和张局长一模一样。
黑色轿车驶离后,苏映雪注意到停车场另一侧有个人影快速闪过。那人戴着棒球帽,动作鬼祟,但转身的瞬间,阳光照亮了他的侧脸——
周正苏映雪倒吸一口冷气。
不可能。她亲眼看见周正的头颅被祁卫提在手中。除非...除非那晚她看到的都是量子叠加态的幻觉或者更可怕的可能性:周正和祁卫一样,已经不能用人类的生死标准来衡量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短信弹出:
他们给你植入的不只是发射器。检查你的枕骨下方。——K
苏映雪的手指颤抖着摸向脑后。起初什么都没感觉到,但当她用力按压时,指尖触到了一个微小的硬物,深埋在头皮之下。
一阵眩晕袭来。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现——五岁那年的一场小手术,姐姐坚持要陪在她身边;十岁生日前频繁的体检,每次都会抽很多血;还有姐姐遇害前一周,曾哭着对某人说她还只是个孩子...
她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拨开头发。在枕骨正上方的位置,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白色小疤,形状如同新月。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淌,苏映雪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这张脸,这个身体,有多少是真正属于她的那些她以为属于自己的记忆,有多少是真实的最可怕的问题是——现在思考这些的意识,真的是苏映雪本人吗
回到病床,她发现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这次来自张局长:
刚收到消息,郑明远名下的私人飞机一小时后起飞前往智利。目的地是南极最近的跳板。我需要你立刻行动。
紧接着是第二条:
带上程野的手机。我知道在你那里。
苏映雪愣住了。她确实没有程野的手机——那晚逃出研究中心前,她把手机留在了主控室。难道有人拿走了它
病房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是个快递员,递给她一个小包裹:加急件,指定您亲自签收。
包裹里是一部旧手机——正是程野那部。开机后,屏幕亮起,锁屏依然是那轮标记着七个日期的满月。但这次,第七个日期旁边多了一个闪烁的红点。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了一段录音,是程野的声音:
苏医生,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的预设程序被触发了。真相比你想象的更可怕。祁卫和郑明远只是执行者,真正的守门人是...
录音突然被刺耳的干扰音覆盖。手机屏幕闪烁了几下,跳出一张新照片:年轻的张局长站在一个奇怪的装置前,身旁是祁卫和郑明远。三人手腕上都有蛇形纹身。照片底部写着一行小字:
找到李教授。他知道如何关闭通道。
苏映雪翻遍手机,再没有其他信息。谁是李教授关闭什么通道更重要的是,谁给她寄的这部手机
窗外传来引擎声。一辆没有标识的黑色面包车停在医院后门,两个穿便装的男人快步走向住院部。虽然穿着便服,但他们走路的姿势和腰间若隐若现的枪套暴露了身份——是警察。
苏映雪迅速穿上外套,将手机塞进口袋。就在她准备离开病房时,洗手间的门缓缓打开了。
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站在那里,右手食指竖在唇前。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照亮了他手腕上那个被灼烧过的疤痕——是周正,或者说,曾经是周正的那个东西。
别出声。他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类,他们不是来保护你的,是来回收实验体的。
苏映雪后退一步:你到底是谁周正已经死了。
男人的嘴角扭曲出一个苦笑:周正死了,但守门人不会这么容易死。他拉起袖子,露出手腕——那个曾经泛着蓝光的纹身现在变成了灰白色,像是被抽干了能量,祁卫只告诉你一半真相。门不是用来转移意识的,是用来释放某种东西的。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男人一把抓住苏映雪的手:没时间解释了。如果你想救自己,也救这座城市,就跟我走。
他的手掌冰冷得不似活人,但力道大得惊人。苏映雪被拉着从应急通道快速下楼,背后伤口火辣辣地疼。通道尽头是锅炉房,穿过一道暗门后,他们来到了医院的地下管网。
黑暗中,周正——或者说这个有着周正外表的生物——的眼睛微微发着蓝光。他递给苏映雪一个小型手电:李教授在南极。郑明远不是去逃跑,是去完成二十年前中断的仪式。
什么仪式苏映雪紧握手电,光束在潮湿的管道壁上跳动。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你知道为什么选中你和你姐姐吗因为你们的脑波能形成完美的莫比乌斯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量子通道。祁卫想用这个通道实现永生,但他不知道通道另一端连着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有全部研究资料。去找张局长,但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用这个测试他——如果他手腕上的纹身对U盘里的音频有反应,就开枪打他的头。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杀死守门人。
远处传来水管的震动声。男人猛地转头:他们发现我们了。走!顺着这条管道直走,尽头有个维修井,上去就是停车场。
你呢苏映雪问。
男人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我去引开他们。记住,三天后极夜开始时,门会再次开启。这次没有满月能量的限制,通道会一直保持敞开状态。
他转身要走,苏映雪拉住他: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真的周正在哪
男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蓝光:周正死了,死在二十年前的新月社入会仪式上。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体和部分记忆。至于我是谁...他的声音突然变成多重回声,我是第一个被释放出来的。
管道深处传来金属碰撞声。男人一把推开苏映雪:跑!别回头!
苏映雪跌跌撞撞地在黑暗的管道中奔跑,手电光束剧烈晃动。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惨叫,然后是几声沉闷的枪响。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只是拼命向前跑,直到看见那束从维修井盖缝隙透下来的阳光。
推开井盖的瞬间,刺眼的阳光让她暂时失明。等视线恢复,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医院停车场边缘。不远处,那辆黑色面包车旁,张局长正在通电话,表情阴沉。
苏映雪悄悄躲到一辆车后,掏出程野的手机。屏幕上的红点还在闪烁,第七个日期旁边现在多了一行小字:
通道开启倒计时:71:58:33
她点开详情,地图显示南极某个坐标正在不断放大,最终定格在一个奇怪的建筑上——它呈完美的圆形,中央是个新月形的空洞,整体结构像是个巨大的门。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新消息弹出:
找到李教授。只有他知道你真正的身世。——S
苏映雪盯着那个S。是姐姐名字的首字母,还是某种代号更重要的是,这个发信人究竟是谁是敌是友
停车场另一端,张局长挂断电话,突然转向她藏身的方向,仿佛嗅到了什么。苏映雪屏住呼吸,慢慢后退。她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那个神秘的李教授。
但首先,她需要确认一件事——自己后脑那个植入物,到底是用来接收什么的而更可怕的问题是:现在思考这些的意识,真的是苏映雪本人吗还是说,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真正的苏映雪就已经和姐姐一起死去了,活着的只是一个被植入了记忆的容器
手机上的倒计时继续无情地跳动:71:53:22。
7
满月仪式
机场广播里,飞往蓬塔阿雷纳斯的航班最后一次催促登机。苏映雪压低鸭舌帽,将登机牌递给安检人员。对方扫了一眼她的护照照片,又看了看她被帽檐阴影遮住大半的脸。
苏小姐,请摘下帽子。
苏映雪缓缓抬头,直视安检员的眼睛。三小时前,她在医院厕所镜子里反复练习过这个表情——疲惫但平静,像个刚结束长途旅行的普通乘客。
安检员摆摆手放行。通过安检门时,金属探测器突然尖啸起来。
可能是我的发夹。苏映雪主动拨开头发,露出后脑那个新月形疤痕。安检员用金属探测棒扫过,仪器再次尖叫。
手术植入物。苏映雪递过张局长给她的医疗证明,颅骨修复钢板。
证明是伪造的,但公章和签名完美无缺。安检员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她通过了。
候机厅里,苏映雪选了个人少的角落,掏出程野的手机。倒计时显示:68:42:15。屏幕背景上的南极坐标图不断闪烁,那个新月形的门结构旁边多了行小字:能量蓄积37%。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
别登机。目标已发现你的行踪。——K
苏映雪的手指僵住了。K——和上次发来警告的是同一个人。她环顾四周,候机厅里人群熙攘,看不出任何异常。但直觉告诉她,危险正在逼近。
登机口开始排队。苏映雪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走向洗手间。她需要时间思考——如果张局长真是守门人之一,他为什么要帮她伪造证件如果这是个陷阱,目的是什么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她苍白的脸。三天没好好休息,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她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刷着手腕,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镜中,身后隔间的门无声打开。一个穿清洁工制服的女人走出来,低头推着清洁车。苏映雪通过镜子观察她——太干净了,制服像是刚熨过的,手套雪白,没有一丝污渍。
当清洁车经过身边时,苏映雪猛地转身,一把掀开车上的垃圾袋。下面藏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谁派你来的苏映雪扣住女人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皱眉。
女人突然笑了:聪明。但不够聪明。她的另一只手闪电般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喷雾,对准苏映雪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洗手间隔板爆裂开来,一个黑影撞向女人。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喷雾飞出去老远。苏映雪这才看清救她的人——是医院地下管道里那个自称不是周正的男人。
走!男人扼住女杀手的喉咙,登机口C17,找陈机长!
苏映雪冲出洗手间,身后传来打斗声和一声闷响。机场广播突然切换成紧急通知:请所有乘客注意,由于安全原因,飞往蓬塔阿雷纳斯的UA702航班暂停登机...
她逆着人流奔跑,鸭舌帽被挤掉了也顾不上捡。C17是货运通道,门口站着个穿制服的中年男子,正焦急地看表。
陈机长苏映雪气喘吁吁地问。
男人上下打量她:苏映雪见她点头,立刻拉开身后的小门,快上机,我们只有三分钟窗口期。
小型喷气机已经启动引擎。苏映雪刚系好安全带,飞机就开始滑行。透过舷窗,她看见一队保安冲进停机坪,但为时已晚——飞机已经加速升空。
十六小时航程。陈机长通过内部通讯说,后面有食物和水,还有给你的包裹。
包裹是个黑色金属箱,需要指纹和密码才能打开。苏映雪按下拇指,输入程野手机上的最后四位数字。箱盖弹开,里面是一把定制手枪、三个弹夹,以及一个让她血液凝固的东西——姐姐的日记本。
扉页上是姐姐熟悉的字迹:给小映雪,当你读到这些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但请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特别是关于你身世的那部分...
日记内容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专业术语和草图。苏映雪渐渐拼凑出真相:二十年前,祁卫和郑明远在南极发现了某种远古文明遗迹——那个新月形的门。他们相信那是连接平行宇宙的通道,但激活它需要特殊的钥匙——一对能产生量子纠缠的姐妹大脑。
我和妹妹被选中不是偶然。姐姐在最后一页写道,我们是守望者的后代,基因中自带量子共振能力。祁卫不知道的是,这种能力同时也是封印。如果仪式完成,不仅会打开通道,还会释放被囚禁在门另一侧的吞噬者...
日记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留下几个字:找到李教授,他知道如何——
飞机突然剧烈颠簸。苏映雪抓紧座椅,看到窗外乌云密布,闪电如蛛网般在云层中蔓延。
南极涡流!副驾驶喊道,不可能啊,这个季节不该有这种天气!
陈机长脸色铁青:不是自然现象...看雷达!
仪表盘上,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正以那个新月形建筑为中心扩散。苏映雪掏出手机——倒计时加速了,现在只剩12:07:33。能量蓄积显示89%。
我们必须返航!副驾驶大喊。
不行!苏映雪解开安全带冲进驾驶舱,那是伪装!真正的门在更下方,这个漩涡只是前兆!
陈机长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一道刺目的蓝光从云层下方迸射而出,正中飞机左翼。警报声刺破耳膜,机舱瞬间失压。
准备迫降!陈机长拼命控制操纵杆,苏小姐,穿上降落伞!货舱有雪地摩托和装备!
飞机旋转着下坠。苏映雪跌跌撞撞地冲向货舱,在剧烈颠簸中套上降落伞。货舱门被气压差撕开的瞬间,她看见了下方恐怖的景象——冰原上,那个新月形建筑正散发着诡异的蓝光,周围聚集着数十个黑色小点。而在建筑中央的门洞里,某种半透明的物质正在形成,像是一层颤动的膜。
苏映雪跳出机舱的刹那,飞机在她头顶爆炸。冲击波加速了她的下落,降落伞刚打开就挂上了燃烧的残骸。她急速下坠,眼看就要砸向冰面——
一道蓝光突然托住了她。下坠速度骤减,她像片羽毛般轻轻落在雪地上。不远处,一个穿白色防寒服的老者站在那里,右手戴着奇怪的金色手套,手套上的宝石正发着蓝光。
李教授苏映雪挣扎着站起来。
老者点头:时间不多了,苏映雪。门已经进入开启阶段。他指向新月建筑,郑明远和剩下的守门人正在里面举行最后仪式。
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苏映雪握紧手枪,为什么不直接关闭那个门
李教授的眼神复杂:因为只有钥匙才能关闭它。确切地说,只有你的意识频率能重新封印通道。他指了指她的后脑,你姐姐的量子印记在那里,你们两人的共振才能形成完整的莫比乌斯环。
远处传来引擎声。三辆雪地车正朝他们驶来。
没有时间解释了。李教授塞给她一个小装置,形状如同新月,到了中心控制室,按下这个。它会释放你姐姐的量子印记,形成临时封印。但真正的关闭需要...
枪声打断了他的话。李教授胸前绽开一朵血花。最前面的雪地车上,张局长放下狙击枪,冷酷地下令:抓住他们。要活的。
苏映雪拖着李教授躲到一块冰岩后。老人呼吸急促,但眼神依然清醒:听好...真正的关闭需要你进入通道。里面是被囚禁的吞噬者,它们会伪装成你熟悉的人...不要相信任何...
又一颗子弹击中冰岩,碎冰飞溅。
拿着这个。李教授摘下手套,它能保护你短暂抵抗吞噬者的精神攻击。记住,通道里的时间流速不同,你只有主观时间三分钟...
苏映雪戴上手套,宝石立刻发出温暖的蓝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涌上心头,仿佛姐姐正握着她的手。
我会拖住他们。李教授咳出一口血,去吧,守望者的血脉必须完成使命。
苏映雪吻了吻老人的额头,然后启动雪地摩托,全速冲向新月建筑。身后枪声大作,但她没有回头。
建筑入口无人看守——显然张局长没想到她能突破防线。内部结构像个巨大的螺旋,墙壁上刻满与程野手机里相似的符号。中央控制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郑明远的声音:
...第七阶段启动。能量蓄积98%,准备迎接黎明!
苏映雪踹开门,举枪瞄准。控制室里,郑明远站在一个环形控制台前,周围是七个穿白袍的人——每人手腕上都有蛇形纹身。控制台中央的全息投影显示,那个门里的半透明物质已经几乎完全成形。
苏映雪!郑明远转身,脸上带着狂喜,你来了!正好见证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时刻!
闭嘴。苏映雪扣动扳机,子弹击中郑明远肩膀。其他守门人立刻扑来,但她更快——三枪放倒三人,剩下的人退缩了。
没用的。郑明远捂着流血的肩膀大笑,仪式已经无法停止!门即将开启,而你将作为最后的钥匙,完成你姐姐未竟的使命!
苏映雪按下李教授给她的装置。一阵尖锐的音波席卷控制室,七个守门人同时捂住耳朵惨叫。与此同时,她后脑的植入物开始发热,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有另一个意识正在苏醒。
姐姐她轻声呼唤。
没有回答,但她的手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金色手套上的宝石迸发出刺目的蓝光。光束击中控制台,全息投影上的能量读数开始下降:97%...95%...93%...
不!郑明远扑向控制台,按下某个红色按钮。警报声响彻建筑,门里的半透明物质突然剧烈波动,一个模糊的人形正试图穿过。
苏映雪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拉扯着,仿佛要脱离肉体。金色手套变得滚烫,宝石开始出现裂纹。她明白过来——李教授说的进入通道不是比喻,是真的要走进那扇门。
没有犹豫,她冲向建筑中心的门。郑明远想阻拦,被她一枪托砸开。其他守门人要么倒地不起,要么蜷缩在角落发抖。
门前的平台上刻着一圈符号,中央是个新月形凹槽。苏映雪摘下金色手套,将其放入凹槽。平台突然亮起蓝光,形成一个保护罩将她笼罩。
门里的物质现在完全透明了,隐约可见另一侧的景象——一个扭曲的、非欧几里得几何构成的空间,无数半透明的人形在其中游荡。最靠近门的那个身影转过身,苏映雪的心脏几乎停跳——是姐姐的脸。
小映雪...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来陪我...
有那么一瞬间,苏映雪几乎要迈步向前。但李教授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不要相信任何...
她抬起手,看着金色手套最后的光芒:姐姐,如果你真的是你,告诉我小时候我们最爱的游戏是什么
姐姐的表情凝固了,然后扭曲成一个不属于人类的狰狞:聪明的容器...但太迟了!
半透明的人形突然扑来,却在接触到保护罩时发出刺耳尖叫。苏映雪趁机按下手套上的最后一块宝石——它爆发出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整个门开始剧烈震动。
不!郑明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会毁了所有可能性的连接!
苏映雪没有理会。她迈步走进门,身体瞬间被半透明物质包裹。里面的空间无法用常理解释——上下左右失去意义,时间忽快忽慢。无数吞噬者向她扑来,却在接触金色光芒时化为乌有。
三分钟...她默念着,在扭曲的空间中前进。某个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姐姐真正的意识体——一个小小的蓝色光点,被困在巨大的黑色网状结构中。
找到锚点了...苏映雪伸手触碰那张网,金色光芒顺着网络蔓延。黑色结构开始崩解,蓝色光点飘出来,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一股温暖的记忆洪流涌入脑海——五岁时姐姐教她骑自行车,十岁生日那天的奶油蛋糕,还有那个雨夜,姐姐将她塞进衣柜时的最后一吻...
再见,姐姐。苏映雪轻声说,然后按下了手套上的自毁按钮。
现实世界中,南极冰原剧烈震动。新月建筑迸发出耀眼的蓝光,然后像被无形巨手捏碎般坍塌。门里的半透明物质急速收缩,最终化为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当国际救援队三天后抵达时,只发现一片平坦的圆形冰面,仿佛那个建筑从未存在过。冰面中央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子,右手紧握着一只金色手套的残片。
女子被救醒后,自称对发生的一切毫无记忆。医疗检查显示,她后脑的植入物已经失效,脑部扫描显示出奇特的量子退相干痕迹。
而在她贴身口袋里,人们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小女孩在阳光下微笑,背后隐约可见一弯新月。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通道已闭,守望继续。——S
与此同时,在世界各地的七个不同地点,七个手腕上有蛇形纹身的人同时倒下,没有任何外伤迹象。法医检查发现,他们的脑部呈现出与南极幸存女子完全相反的量子态痕迹——仿佛某种连接被永久切断了。
三个月后,某精神病院接收了一位特殊患者。这位年轻女法医整天在病房墙上画复杂的量子方程,偶尔会突然停下来,对着空气说:
不,姐姐,这次我不会打开门。永远不会。
而每当月圆之夜,值班护士都会报告看到病房里闪烁着奇异的蓝光。但第二天检查时,除了墙上的方程多了一行外,一切如常。没人能解读那些方程的含义,除了一行被反复擦写的小字:
他们还在另一边等待。守望者必须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