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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魔尊的心头血,能救你的白月光

    我冷笑着一刀刺入他胸膛,嫁衣被血浸得暗红。

    他闷哼一声,染血的手指却温柔擦过我眼尾:沈若璃...你为他剜我心,可顾明轩连你最爱梨花都记不得。

    身后传来急促的传音:若璃!快取血!

    魔尊的血顺着匕首滴落,在嫁衣上洇出暗红的花——像极了父亲遗体上那件被毒血浸透的玄袍。

    记忆里最后的温暖,是他临行前按在我发顶的手:若璃,这株九心莲能解百毒...等我回来。

    那时,我穿梭在药田间,灵植的香气在鼻尖萦绕。

    母亲的手轻抚过我的发梢,她的声音如春日暖风:

    若璃,这九心莲性寒,不可轻摘。

    父亲站在一旁,指尖仙光流转,灵植在他的掌下蓬勃生长。

    我抬头,只见他眼中满是宠溺。

    爹,这灵植为何如此神奇我好奇地凑近,却被母亲轻轻拦住。她微微一笑,轻声道:灵植如人,需用心去悟。

    母亲的声音犹在耳边,

    可我那时不懂,有些根一旦扎错土壤,再多的呵护也开不出纯净的花。

    若璃,修仙之路,需心如止水。

    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似是提醒,又似是预言。

    灵植的香气缠绕指尖,

    我微微点头,

    只是,

    那时我还不知,有些美好如朝露,日出便会消散

    爹,娘,我会记住的。

    我的声音轻如蚊蝇,

    月色如水,洒在庭院的灵植上,

    一切看似平静,却不知这平静之下,已暗藏杀机。

    那年我八岁,青岚宗的风带着几分肃杀。

    山门大开,弟子们列队而行,踏上历练之路。

    父亲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高大,

    他回头,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轻声道:

    若璃,等我回来。

    我咬着唇,点头,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未曾想,他转身时衣角带起的风,成了我记忆里最后一道暖意。

    母亲站在一旁,强装镇定,可那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心。

    数日后,我蹲在父亲临行前交付的灵植旁,指尖轻触那嫩绿的叶片,仿佛能感受到父亲的温度。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位弟子神色凝重地走进小院。

    我抬起头,只见他们的眼神中满是不忍。

    沈夫人,沈姑娘。

    为首的弟子声音低沉,似是压着千钧重量,

    沈长老他……

    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我手中的水壶哐当一声落地,

    碎成几瓣,水珠四溅。

    我呆立原地,

    耳边嗡嗡作响,

    只听那弟子继续道:

    沈长老在历练途中,遭遇妖邪突袭,他为护同伴,身中剧毒,当场身亡。

    母亲跌坐在地,双手紧紧捂住脸,肩头微微颤抖。

    我却像是被冻住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灵植的香气依旧,却再也闻不到父亲的味道。

    直至很久以后,我才明白

    仙门高悬的明月,照不亮人心最暗的角落。

    爹……

    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却像是从心底撕扯出来的。

    小院里一片死寂,

    只有灵植在风中轻轻摇曳,

    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曾经的欢声笑语,

    如今只剩下这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我跪在灵植旁,

    泪水无声地滑落,

    滴在泥土里,

    与那些嫩绿的叶片融为一体。

    父亲的离世,

    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将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彻底摧毁。

    那几日,我整日守在小院,不愿面对任何人。

    母亲也沉默寡言,只是偶尔会轻轻握住我的手,传递一丝温暖。

    然而,命运似乎从未打算放过我们。

    不过数日,

    青岚宗的公告石上,

    一纸布告如寒霜般刺目。

    母亲的名字被狠狠钉在耻辱的柱子上,

    旁人窃窃私语,

    眼神里满是鄙夷与幸灾乐祸。

    我站在人群后,

    指尖攥紧,指甲刺进掌心,

    却不敢上前,

    只能眼睁睁看着长老们气势汹汹地闯入我们的住所。

    沈若璃,你且退下。

    长老们的声音如山岳压顶,不容置疑。

    我被强行推到一旁,跌坐在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面对那群人的围攻。

    你们这是何意!

    母亲的声音清冷而坚定,

    可面对那伪造的信件和虚假的证人,

    她的辩解显得那么无力。

    长老们手中的信件,

    纸张泛黄,字迹歪歪扭扭,

    却像是握住了母亲的生死符。

    沈夫人,这信是你亲手所写,证据确凿。

    为首的长老冷笑一声,将信件狠狠摔在母亲面前,

    你与人苟合,害死沈长老,罪无可恕!

    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颤抖着手去捡那信件,

    却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退。

    她跪倒在地,抬起头,

    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这信……绝非我所写!

    哼,事到如今,还敢狡辩!

    长老们不给母亲任何解释的机会,

    直接宣布将其从家族除名。

    而后,一道道仙光从天而降,

    直直落在母亲身上。

    母亲的身体剧烈颤抖,

    她的修为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原本灵动的双眸也渐渐失去了光芒。

    娘——

    我惊恐地大叫,泪水夺眶而出,可却无法阻止这一切。

    空气中弥漫着再也掩盖不住这满室的血腥与冤屈。

    母亲转头看向我,

    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歉意:

    若璃,娘没用,娘……

    够了!长老们打断母亲的话,

    将她强行带离。

    我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只听见那长老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沈若璃,你娘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小小的我指甲掐进掌心,

    我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残害于我,

    直至那日看着记录着这一切的幻影,心中无比的厌恶

    所谓的正道,不过是把除魔卫道刻在剑刃,却把卑鄙无耻藏在剑鞘。

    失去一切的母亲,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变得形容憔悴。

    她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那扇木门厚重而冰冷,

    仿佛隔绝了世间的一切温情。

    我站在门外,轻轻敲门,

    声音在空旷的小院里回荡,带着一丝颤抖:

    娘,是我,若璃。

    门吱呀一声打开,母亲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的眼眶红肿,头发凌乱,

    往日的骄傲与自信早已荡然无存。

    她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

    若璃,娘只剩下你了,你是娘唯一的希望……

    她的声音哽咽,像是被风折断的芦苇,脆弱而无力。

    我紧紧抱住母亲,泪水也止不住地流。

    可这样的温馨时刻总是短暂,

    母亲突然猛地推开我,眼神里满是怨恨: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娘才会落到这般田地!你这个祸根!

    她的话如利刃般刺入我的心脏,

    我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

    娘,我……

    我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可母亲却像是根本没听见,

    她转身回到房间,

    重重地关上门,

    留下我一个人在门外,

    面对着那扇冰冷的木门。

    在青岚宗,

    我因母亲之事饱受同宗门人的冷眼与欺凌。

    灵植培育堂中,同学们的嘲笑声不绝于耳,老师也对我区别对待,

    哈哈,看看她,连个简单的法术都施展不好!

    沈若璃,你还是离我们远点吧。

    直至那日,我在花园角落独自发呆,

    几颗小石子嗖嗖地飞来,我下意识地躲避,

    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够了。

    顾明轩站在不远处,眼神冷冽,仿佛带着一丝威严。

    那些原本嬉笑的同学瞬间安静下来,纷纷退开。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沈若璃,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的审视。

    他却突然从袖中拿出一块灵力糕点,递到我面前:

    拿着,吃了会好些。

    我愣了一下,伸手接过糕点,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没有回应,只是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心中却泛起一丝暖意。

    久经岁月洗礼的我回首那时的糕点

    不由嗤笑

    【他递来的哪里是糕点

    分明是溺水之人抓住的稻草,以至于后来,

    明知终将断裂,却甘愿为此粉身碎骨】

    【只是,一点甜味就让我甘愿饮鸩止渴,多可笑。】

    此后,顾明轩偶尔会在修炼场教我法术。

    他的态度依旧高傲,话语不多,却字字珠玑。

    沈若璃,你的法术根基太弱,重新来过。

    他站在一旁,看着我施展法术,语气冷冽。

    我咬紧牙关,重新调整呼吸,再次施展法术。

    法术依旧有些生涩,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笨。

    他冷哼一声,却还是耐心地指导我,

    灵力要顺着经脉流动,不可强求。

    我抬起头,看着他清冷的面容,

    沈若璃,别让我失望。

    他的话语冷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顾师兄,我会更努力的……下次

    【下次,能不能多看我一眼】

    可,他原来有喜欢的人啊,

    我以为

    他只对我特殊,

    原来,他喜欢的是她

    那日,灵犀山谷的风带着一丝寒意,

    青岚宗的比试即将开始。

    分组名单公布时,

    我面上平静,却早已激动不已,我和他在一个组的。

    然而,准备阶段的氛围却让我如坠冰窟。

    顾明轩全程围绕着苏瑶,

    帮她整理法宝,叮嘱比试要点,

    眼神里满是关切。

    他偶尔扫过我,却只是冷淡地点头,

    对我主动搭话置若罔闻。

    顾师兄,这法宝的灵力怎么调得这么弱

    苏瑶语气里带着一丝娇嗔。

    顾明轩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

    这法宝的灵力需要顺着经脉运转,不可强求。瑶儿,你试试这样……

    我站在一旁,默默握紧拳头,

    他看她的眼神满是笑意和激动,

    竟与以往截然不同

    可这苏瑶却当真是像一株淬了毒的仙兰

    ——所有人都赞她清丽绝俗,

    只有被扎过的人才知道,那花瓣底下藏着怎样锋利的刺。

    初次见面,她便仗着自己的身份,与身边的小姐妹们对我指指点点,

    故意大声谈论我母亲的往事,言语中满是嘲讽。

    你们听说了吗沈若璃的母亲,那个被逐出家族的女人,居然还敢回来。

    苏瑶的声音清脆而尖锐,像是在故意刺痛我的耳膜,真是不知羞耻。

    她的小姐妹们纷纷附和,笑声里满是幸灾乐祸:

    就是啊,沈若璃也真是可怜,跟着这样的母亲,还能有什么出息。

    那时的我只会低下头,手中的法宝微微颤抖。

    母亲的往事,

    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我紧紧束缚。

    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低声说道:

    苏师姐,比试在即,还是多关注自己的法宝吧。

    苏瑶冷笑一声,高傲、自信而张扬。

    好一个根骨绝佳的天之骄女,

    我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一阵烦躁

    沈若璃,别太在意她们的话。

    顾明轩的声音突然传来,

    站在不远处,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比试时,小心些。

    我抬起头,看着他清冷的面容,那点烦躁如沐春风般散了

    顾师兄,你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我微微一笑,坚定地回望着他。

    灵犀山谷的雾气如轻纱般弥漫,将整个山谷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山谷中,灵植机关和妖兽不断涌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力波动。

    我小心翼翼地前行,指尖轻轻触碰着身边的灵植,

    凭借对它们的了解,巧妙地避开了几处普通的灵植陷阱。

    然而,当一片淡紫色的雾气悄然弥漫开来时,

    这是幻影灵藤的迷幻雾气,千万要小心。

    我心中警觉,却还是晚了一步。

    顾明轩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但我已经陷入了幻觉之中。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雾气中,父母的身影渐渐浮现。

    父亲温柔地笑着,母亲的手轻轻抚过我的头发,

    熟悉的温暖让我忍不住向前走去。

    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璃,别怕,我们一直都在。

    我停下脚步,心中涌起一丝酸涩。

    父母的影像渐渐模糊,

    却又清晰如初,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这迷幻的雾气,

    但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真实。

    远处,我隐隐约约听到一声惊呼

    瑶儿,小心那只魔狼!

    顾明轩的声音,

    我被幻象撕扯着,恍惚地向前看去

    似有一只魔狼从雾气中冲出,

    直扑苏瑶。

    苏瑶手中的法宝突然光芒黯淡,

    灵力出现短暂紊乱,她惊慌失措,险些被魔狼扑倒。

    小心!顾明轩飞身而起,一掌击中魔狼的头部,将其震退。

    苏瑶惊魂未定,顾明轩却已经将她护在身后,两人迅速消失在雾气深处。

    而雾气中,灵植的香气愈发浓郁,

    若璃,别被幻象迷惑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猛地甩了甩头,眼前的幻象终于彻底消散,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灵犀山谷的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浓稠如墨,

    四周静得可怕,连灵植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顾师兄苏师姐我试探着呼唤,声音在雾气中荡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

    只见一只足有两人高的狂暴灵熊从雾中冲出,

    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我。

    它的皮毛上缠绕着诡异的黑气,显然已经达到了高阶,远非我能应付。

    冰凝术!我慌忙掐诀,指尖凝聚出一道微弱的冰芒。

    灵熊被击中前爪,却只是晃了晃脑袋,反而被彻底激怒。

    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熊掌裹挟着腥风朝我拍来。

    啊——!我侧身闪躲,左臂仍被利爪扫到。

    剧痛瞬间炸开,三道血痕中渗出诡异的紫黑色——是剧毒!

    我腿一软跪倒在地,视野开始发黑。

    灵熊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要结束了吗...爹,娘...

    孽畜敢尔!一道清冽如寒泉的声音骤然划破雾气。

    冰蓝色的光芒如流星般坠落,精准刺入灵熊的眼睛。

    那畜生吃痛狂吼,转身扑向新出现的敌人。

    冰刃折射的光晃了我的眼,恍惚间只见那人袖口翻飞如鹤羽,

    一招一式都带着不属于凡间的凛冽。

    当灵熊暴怒冲撞时,他单手结印,瞬间筑起晶莹剔透的冰盾。

    咔嚓一声,冰盾碎裂的瞬间,少年突然化作数道残影,真身已闪现至灵熊背后。

    破!冰刃贯穿灵熊后心的刹那,整片雾气都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我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栽去,却落入一个带着松雪气息的怀抱。

    沈姑娘他声音里透着罕见的焦急。

    温润的灵力从后背涌入,如春风化雪般抚过伤口。

    我隐约看见他摘下腰间玉瓶,将一枚丹药塞入我的口中,

    微凉的唇瓣贴上我的额头,丹药化作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松雪气息扑面而来,这味道莫名熟悉,

    像是很久以前,有人曾为我挡过漫天风雪。

    若这是梦......

    我昏沉中攥住他一片衣角,喃喃低语别让我醒。

    我是在一阵熟悉的药香中醒来的。

    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我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映出顾明轩的身影。

    他正坐在我身旁,眉头微蹙,

    指尖凝聚着一缕淡青色的灵力,缓缓渡入我的经脉。

    顾师兄……我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可他还是立刻察觉到了。

    醒了他收回灵力,神色依旧冷淡,可那双眼睛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度,你中了灵熊的毒,好在处理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怔怔地望着他,

    脑海中浮现出昏迷前那个模糊的白影——

    冰蓝色的仙力、凌厉的剑光、还有那枚被渡入口中的丹药……是他救了我

    多谢顾师兄相救。

    我撑起身子,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剩下隐隐的刺痛。

    顾明轩神色微顿,似乎想说什么,

    却又沉默了一瞬,最终只是淡淡道:举手之劳。

    他的态度依旧疏离,可此刻在我眼里,

    却莫名多了几分温柔。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跳微微加快。

    原来,他并非真的对我漠不关心……

    明轩师兄!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我抬头,只见苏瑶提着裙摆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可当她看清我和顾明轩靠得极近时,

    眼底闪过一丝暗色,笑容也僵了一瞬。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温婉可人的模样,亲昵地挽住顾明轩的胳膊。

    我找了你好久,怎么在这儿她声音柔软,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我,沈师妹受伤了

    嗯,遇到灵熊,受了点伤。顾明轩简短地解释。

    苏瑶闻言,立刻露出关切的神情,走到我身边蹲下,柔声道:沈师妹,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回去休息

    她的语气温柔,可眼底却藏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仿佛在说——你这样的弱者,怎么配和明轩师兄站在一起

    我抿了抿唇,勉强扯出一抹笑:多谢苏师姐关心,我没事。

    那就好。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随即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挽住顾明轩的胳膊,明轩师兄,我们该回去了,长老们还在等我们汇报比试情况呢。

    顾明轩点了点头,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终究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和苏瑶一同离开。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苏瑶依偎在顾明轩身边,时不时仰头对他笑,两人看起来那么般配,仿佛天生就该并肩而行。而我……只是一个被顺手救下的累赘罢了。

    可即便如此,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悸动着。

    ——原来,他也会为我担心。

    我低下头,指尖轻轻抚过手臂上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一丝陌生的灵力气息,冰凉而纯净,像是冬日初雪。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救我的人……不该是这样的温度。

    可如果不是顾明轩,又会是谁

    我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而远处,苏瑶回头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青岚宗的山门大开,晨雾缭绕间,众弟子列队下山。此次任务,是铲除一群盘踞在凡间的妖邪,它们擅长操控毒雾,已害了不少无辜百姓。

    我站在队伍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锁灵手链——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银色的链子冰凉如初,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沈若璃,发什么呆顾明轩的声音冷不丁从身侧传来。

    我猛地回神,抬头对上他那双清冷的眸子,心跳顿时漏了半拍。自从上次灵熊一事,我对他的感情愈发难以自控,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他。

    没、没什么。我慌乱地低下头,耳尖微微发烫。

    他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苏瑶的娇笑声打断。

    明轩师兄,我们该出发了。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眼角余光却冷冷地扫过我,带着一丝警告。

    我攥紧衣袖,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酸涩,却又夹杂着一丝执念——

    他明明也关心我的,不是吗

    妖邪盘踞的荒村阴森可怖,腐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我们小心翼翼地前行,忽然,一阵诡异的沙沙声从四周传来。

    小心!是毒雾!顾明轩厉声喝道。

    刹那间,浓稠的紫黑色雾气从地底翻涌而出,瞬间将众人笼罩。我屏住呼吸,迅速掐诀施展护体灵光,可还是慢了一步,一缕毒雾顺着袖口钻了进来,皮肤顿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啊!我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

    顾明轩眸光一凛,手中剑光暴涨,凌厉的剑气瞬间劈开毒雾。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至身后,另一只手迅速结印,一道清光屏障在我们周围展开。

    别乱动。他低声道,语气依旧冷淡,可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我心跳如鼓。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侧脸,心底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悸动——

    他在保护我……

    然而,这一幕落在苏瑶眼里,却让她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她指尖微动,一缕暗红色的咒力悄然凝结,趁着众人慌乱之际,无声无息地没入我的后心。

    蚀情咒,种。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巢穴深处,腐臭的气息愈发浓烈,四周的石壁上爬满了诡异的藤蔓,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

    我走在队伍中间,凭借着对灵植的敏感,发现了几处隐藏的机关。

    左侧三步的位置有陷阱,别踩。我低声提醒。

    顾明轩闻言,脚步一顿,略带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苏瑶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嫉恨。

    她故意落后几步,在经过一处石壁时,指尖轻轻一弹,一道灵力悄无声息地击中了机关枢纽。

    咔哒——

    刹那间,石壁猛然裂开,无数毒雾喷涌而出,同时,数十具傀儡从暗处冲出,挥舞着利刃朝众人袭来!

    小心!顾明轩厉喝一声,剑光如虹,瞬间斩碎几具傀儡。

    我急忙掐诀,可傀儡速度极快,一具傀儡的利爪直直朝顾明轩后背刺去!

    顾师兄!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

    噗——利爪贯穿我的肩膀,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可我还是死死抓住傀儡的手臂,不让它再进一步。

    沈若璃!顾明轩瞳孔骤缩,反手一剑劈碎傀儡,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我。

    你……他声音微沉,似乎想责备我的鲁莽,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可下一秒,视线却模糊起来——毒雾和伤势让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顾明轩一把将我抱起,迅速朝安全地带撤离。

    而身后,苏瑶原本得意的笑容骤然凝固——她也被毒雾困住了!

    明轩师兄!救我!她惊慌地喊道,可顾明轩已经带着我远去了。

    她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低声喃喃:师妹。

    她指尖轻抚沈若璃染血的袖口,叹气

    你总这么狼狈……

    难怪明轩师兄说,看你就像看一只淋雨的瘸狗。

    黑暗中,我隐约感觉到有人将我轻轻放下,温润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我的体内。

    ……为什么这么拼命

    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情绪。

    我想回答,可意识却沉沉坠入黑暗。

    蚀情咒的种子,已经悄然生根。

    回到青岚宗后,蚀情咒的种子在我心底疯长,像藤蔓般缠绕着我的理智。

    每当看到顾明轩与苏瑶并肩而行,她巧笑倩兮地挽着他的手臂,而他竟也微微低头听她说话时——我的胸口便如同被利爪撕扯,疼得几乎窒息。

    【他不该对她笑的……】

    【他明明救过我,他明明……是在意我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不断回荡,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

    夜色深沉,我独自坐在房中,烛火摇曳,映照出我苍白的脸色。手腕上的锁灵手链微微发烫,仿佛在无声地提醒我什么,可我却置若罔闻。

    我盯着桌上的匕首,锋利的刃面映出我扭曲的倒影。

    【如果……如果我受伤了,他会不会来看我】

    【他会不会……心疼我】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再也无法压制。

    我颤抖着拿起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浑身战栗,可心底却涌起一股病态的期待。

    顾师兄……我喃喃低语,刀刃划破皮肤的瞬间,我竟笑出了声,仿佛只有鲜血涌出时,他冷漠的眉眼才会在记忆中多停留一瞬。

    窗外惊雷骤响,雨滴砸在窗棂上,像极了我碎裂的灵脉簌簌落地的声音。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指尖滴落在地,像一朵朵妖艳的花。疼痛让我微微蹙眉,可更多的却是扭曲的快意——

    他一定会来的,他一定会心疼的!

    我痴痴地望着门口,仿佛下一刻,

    那道熟悉的身影就会推门而入,用那双清冷的眸子注视着我,然后……温柔地责备我:沈若璃,你怎么这么傻

    窗外,一只灵蝶悄然停驻在树梢,银蓝色的翅膀微微震颤。

    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剧烈地扇动翅膀,

    周围的树叶无风自动,沙沙作响。

    可屋内的人,却浑然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推开。

    顾明轩站在门口,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我血迹斑斑的手腕上。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眼眶发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可下一秒,他的反应却让我如坠冰窟。

    自毁灵脉

    青岚宗不缺一个废人。

    他转身袖风扫落我手中的药瓶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冷漠

    他明明救过我,明明……对我有过一丝温柔的!

    而我不知道的是,中了蚀情咒的我之后不久,

    顾明轩也中了绝情花,若将其花瓣碾碎融入食物中,

    被食用者会在一段时间内情感淡漠,对周围人的感情反应变得迟钝。

    蚀情咒一旦种下,会悄无声息地侵蚀中咒者的心智,

    让其对特定之人的感情逐渐扭曲、极端化,还会放大内心的自卑与执念。

    咒力会在情绪波动时增强,平常难以察觉。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顾明轩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心疼,没有关切,只有淡淡的疏离。

    好好养伤。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房门关上的瞬间,我浑身脱力般跌坐在地,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可我却感觉不到疼。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样都无法让他多看我一眼

    蚀情咒的效力在绝望中疯狂滋长,心底的执念如同毒蛇般缠绕,嘶嘶低语:

    【——他不爱你,是因为苏瑶。】

    【——如果没有她……他就会是你的。】

    我缓缓攥紧拳头,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可我却笑了。

    顾明轩……我轻声呢喃,眼底泛起病态的偏执,你一定会……只看着我一个人的。

    只是,

    我用鲜血画地为牢,却忘了真正被困住的,从来只有我自己。

    一叶障目罢了

    窗外,那只灵蝶振翅飞起,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远处的山巅,一道白衣身影静立风中,眸光沉沉地望向青岚宗的方向。

    仙魔大战的阴云笼罩着整个修仙界,连青岚宗的山门都染上了一层肃杀之气。宗门内,长老们神色凝重,弟子们的修炼任务也愈发严苛。

    这一日,宗门发布了一项试炼任务——前往黑雾谷探查魔气异动的源头。

    当分组名单公布时,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沈若璃、苏瑶——同组。

    苏瑶站在不远处,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黑雾谷内,魔气翻涌,四周的草木都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我们小心翼翼地前行,苏瑶走在最前面,姿态轻盈,仿佛对这里的危险毫不在意。

    沈师妹,她忽然回头,笑容甜美,前方似乎有魔修的踪迹,你去查探一下,如何

    我盯着她,指尖微微收紧。那个方向魔气最浓,分明是陷阱。

    苏师姐为何不自己去我冷声反问。

    她眨了眨眼,故作无辜:我修为比你高,自然要坐镇后方,以防突发状况呀。

    周围的弟子们纷纷附和,看向我的眼神带着几分轻蔑。

    蚀情咒的效力在胸腔内翻涌,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她在羞辱我。】

    【——她在逼我认输。】

    好。我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我去。

    苏瑶的笑容更深了,仿佛早已预料到我的选择。

    我独自踏入魔气最浓郁的区域,锁灵手链微微发烫,

    突然,四周的阴影扭曲蠕动,数名魔修从暗处现身,将我团团围住。

    哟,青岚宗的小丫头,胆子不小啊。

    为首的魔修狞笑着,指尖缠绕着漆黑的魔气。

    我迅速掐诀,可对方的实力远超我的预料,

    一道魔气直袭心口,我勉强闪避,仍被余波震得踉跄后退。

    逃!

    我猛地激活锁灵手链,银光一闪,我的气息瞬间隐匿。

    魔修们一愣,随即暴怒地四处搜寻,却无法锁定我的位置。

    我屏住呼吸,贴着岩壁缓缓移动,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后背。

    苏瑶……她是故意的!

    当我狼狈地回到集合点时,苏瑶正和其他弟子谈笑风生,

    见我活着回来,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柔似水的模样。

    沈师妹,你没事吧她故作关切地上前,伸手想扶我。

    我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你明知那里有埋伏,还让我去送死!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苏瑶眼眶一红,委屈地后退半步:

    沈师妹,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我只是觉得你能力出众,才让你去探查的……

    够了!我厉声打断她,蚀情咒的效力让我的情绪彻底失控,

    你一直想除掉我,就因为顾明轩——

    沈若璃!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明轩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眉头紧锁,目光在我和苏瑶之间扫过。

    怎么回事他问。

    苏瑶立刻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明轩师兄,沈师妹误会我了,我只是……

    她让我去送死!

    我死死盯着顾明轩,希望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关切或愤怒。

    可他的眼神依旧淡漠,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任务中难免有危险,他平静地说,苏瑶是你的师姐,她不会害你。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入我的心脏。

    他不信我……

    他选择了苏瑶……

    蚀情咒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的视野仿佛被染上一层血色,心底的执念疯狂叫嚣:

    【——如果没有苏瑶……】

    【——如果没有她,顾明轩就会是我的!】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可我却感觉不到疼。

    好……很好。我低笑一声,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扭曲。

    远处,一只银蓝色的灵蝶悄然飞离树梢,朝着山巅的方向疾驰而去。

    宗门大会当日,青岚宗所有弟子齐聚主峰。

    我站在人群边缘,目光锁定在高台上的顾明轩身上

    远处,顾明轩正与几位长老商议战事部署,

    苏瑶站在他身侧,时不时低声说着什么,而他竟微微颔首,眉宇间是她独有的温柔。

    那一瞬间,我的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

    【——他不该对她笑的……】

    【——他明明……应该只看着我!】

    此次仙魔大战,凶险万分,

    掌门沉声宣布,

    所有弟子务必听从指挥,不得擅自行动。

    众人齐声应和,

    苏瑶忽然踮起脚尖,

    凑到顾明轩耳边低语,

    而他竟微微低头,

    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轰——

    脑海中的某根弦骤然崩断。

    顾明轩!

    我的声音尖锐得不像自己,

    瞬间划破肃穆的气氛。

    全场寂静,

    所有人愕然回头,

    看向突然冲上前去的我。

    顾明轩眉头一皱:

    沈若璃,你做什么

    你为什么只看着她!

    我声音颤抖,我明明比她更努力!我明明……一直在等你回头看我!

    蚀情咒的效力彻底爆发,

    我的理智被撕得粉碎,

    只剩下疯狂的执念在叫嚣。

    周围响起一片哗然,

    弟子们交头接耳,

    指指点点的目光如针般刺来。

    顾明轩脸色骤变,

    眼中闪过一丝难堪:

    沈若璃,休要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

    我惨笑一声,指向苏瑶,

    她处处设计害我,你却视而不见!她——

    够了!顾明轩厉声打断,眉宇间满是冰冷,大战在即,你竟在此扰乱军心

    他的眼神陌生而疏离,

    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我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苏瑶站在一旁,

    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眼底满是胜利者的得意。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之际——

    呜——

    一声低沉悠长的号角声骤然响彻云霄,

    震得人耳膜生疼。

    所有人脸色大变。

    是魔族的进攻号角!

    掌门猛地起身,

    所有人,即刻迎战!

    混乱中,顾明轩深深看了我一眼,

    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率领弟子奔赴战场。

    苏瑶紧随其后,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瞥我一眼,眼神轻蔑而怜悯。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蚀情咒的力量在体内疯狂肆虐,

    将绝望与执念糅合成一种扭曲的信念——

    【——既然他看不见我……】

    【——那我就用这场大战,让他再也无法忽视我!】

    我攥紧锁灵手链,母亲的遗物微微发烫,仿佛警示着什么。

    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远处,一只银蓝色的灵蝶焦急地振翅盘旋,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战火纷飞的天际。

    仙魔战场的硝烟遮蔽了半边天空,

    血腥气混着焦土的味道,

    呛得人喉头发苦。

    青岚宗的防线节节败退,

    长老们神色凝重,连夜商议对策。

    而我,却被单独召入议事殿。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顾明轩苍白的脸色。

    他坐在主位旁,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那是苏瑶的血。

    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灵手链。

    自从那日宗门大会后,顾明轩再未与我说过一句话,

    仿佛我已成为他生命中的污点。

    沈师妹。

    他眼底还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恳求

    顾师兄我声音发颤,蚀情咒的力量在胸腔内翻涌,既痛又甜。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瑶儿……受了重伤。

    我怔住,心底刚升起的一丝希冀瞬间被浇灭。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狠狠剜进我的心脏。

    【——原来……是为了苏瑶。】

    魔族有一种秘法,

    他低声道,眼神飘忽,

    魔尊的心头血……可解百毒,续命回魂。

    我盯着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所以呢

    宗门决定……以你为饵。

    他指尖摩挲着剑柄上苏瑶系的平安结,

    始终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声音渐低,

    你身怀特殊灵脉,魔族对你垂涎已久,若假意和亲,或可诱出魔尊……

    锁灵手链骤然发烫,

    母亲临终前的尖叫仿佛在耳边炸响:

    璃儿,别信他们!

    可蚀情咒的力量几乎让我窒息,

    我忽然笑了:顾明轩,你是来让我送死的

    他眉头紧蹙:不是送死!宗门会安排接应,只要取得心头血——

    然后呢

    我打断他,声音嘶哑,

    我若死在魔宫,你会为我难过吗

    他怔住,绝情花的效力让他眼神一片漠然,

    半晌才道:……大局为重。

    四个字,如刀剜心。

    可悲的是,我竟还是点了头。

    ——若这是你想要的……

    ——我便去。

    离开议事殿后,

    我独自站在悬崖边,望着远处魔气翻涌的战场。

    夜风凛冽,吹散了我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心底那股扭曲的执念。

    【——他明明知道,此去凶多吉少。】

    【——可他依然……选择牺牲我。】

    蚀情咒的力量在体内疯狂肆虐,将绝望与不甘糅合成一种近乎病态的坚定。

    【——既然他想要魔尊的心头血……】

    【——那我就亲手取来,让他再也无法忽视我!】

    和亲的前夜,青岚宗为我准备了华丽的嫁衣。

    鲜红的绸缎上绣着金线凤凰,裙摆逶迤如血,美得刺目。

    沈姑娘,该启程了。侍女在门外轻声催促。

    我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转身推开门。

    门外,顾明轩静静伫立,一袭白衣如雪,

    沈若璃,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保重。

    我怔了怔,随即轻笑出声:

    顾师兄这是在担心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

    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

    蚀情咒的力量在心底疯狂叫嚣

    【——等我回来……】

    【——等我带着魔尊的心头血回来,你的眼里……就只能有我!】

    护送队伍缓缓驶向魔宫,

    沿途的景色逐渐被魔气侵蚀,

    草木凋零,天地间一片灰暗。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嫁衣的袖口,

    那里藏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是青岚宗为我准备的聘礼。

    忽然,一阵细微的刺痛从后颈传来,

    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

    我皱眉摸了摸脖子,却什么也没发现。

    远处,魔宫的轮廓渐渐清晰,漆黑的殿宇如巨兽般匍匐在山巅,

    而我不知道的是——

    苏瑶站在青岚宗的高塔上,

    望着远去的队伍,

    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沈若璃……你可要好好完成任务啊。

    她的指尖,一只血红色的蛊虫缓缓蠕动,

    最终化作一缕暗芒,消失在夜色中。

    魔宫的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

    黑与红的交织将整座宫殿衬得既喜庆又诡谲。

    我站在殿前,沉重的凤冠压得脖颈生疼。

    魔族的侍女们簇拥着我,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眼底却藏着冰冷的审视。

    新娘到——

    嘶哑的宣告声回荡在殿内,

    我抬眸望去,魔宫深处幽暗如渊,

    两侧的魔族侍卫目光阴鸷,仿佛随时会扑上来的野兽。

    【——这里……根本不是婚宴,而是刑场。】

    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缓步踏入殿内。

    忽然,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肉里蠕动。

    我身形微晃,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

    【血……到处都是血……】

    【父亲倒在地上,胸口破开一个大洞……母亲被仙光贯穿,凄厉地喊着我的名字……】

    不……不要……我踉跄着后退,

    血魔蛊在体内疯狂翻涌,

    将记忆中最痛苦的画面撕开,血淋淋地摊在眼前。

    沈若璃。

    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骤然穿透幻境,将我猛地拉回现实。

    我喘息着抬头,对上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魔尊就站在我面前,玄色婚服衬得他身形修长,

    眉目如画,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我的眉心,

    一股清凉的灵力涌入,瞬间驱散了幻境的侵蚀。

    ……多谢。我下意识道,声音却干涩得不像自己。

    他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身,示意仪式继续。

    吉时已到——

    夫人。

    他声音低沉冷冽,却莫名带着一丝熟悉。

    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脸几乎贴上我的鼻尖,

    怎么在发抖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后退的冲动。

    蚀情咒的力量在体内翻涌,可更诡异的是——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肉中蠕动。

    拜堂。

    魔尊轻执起我的手腕

    四周响起阵阵怪笑。

    一拜天地——

    我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仿佛有无数丝线在操纵四肢。

    二拜高堂——

    转身的刹那,我瞥见殿角阴影处站着几个穿着魔族服饰,可腰间隐约露出的玉佩分明是宗门信物!

    这个念头刚起,胸口玉佩突然发烫,一缕清光透过嫁衣渗出。

    眼前的魔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颤。

    夫妻对拜——

    我的头被一股无形力量强行按下,凤冠珠帘剧烈晃动。

    恍惚间,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闪过一丝冰蓝,快得像是错觉。

    礼成!送入洞房!

    欢呼声中,我被半扶半拽地带向寝殿。

    走廊两侧的壁画突然扭曲变形,父母惨死的幻象再次浮现——

    啊!我猛地捂住眼睛,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下一秒,冰冷的指尖覆上我的眼帘。

    别看。

    这个声音……

    我浑身一震,还未来得及思考,整个人突然被打横抱起。

    魔族侍卫们发出暧昧的哄笑,而我的耳畔却传来只有我能听见的低语:

    灵植堂后的第三株夜交藤。

    这是……!

    【——必须尽快动手……】

    【——拿到心头血,回去见顾明轩……】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叫嚣,可心底却莫名生出一丝迟疑。

    洞房内,红烛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纠缠如厮杀的兽。

    魔尊背对着我,正在斟合卺酒,宽大的袖袍垂落,

    露出腕间一道未愈的伤痕——那是与前任魔尊抗衡时留下的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抽出袖中匕首,朝他后心刺去!

    锵——

    匕首在距离他衣袍寸许处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火星四溅。

    魔尊倏然转身,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沈若璃,他眸色沉沉,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你就这么想杀我

    我咬紧牙关,另一只手迅速掐诀,冰凝术直袭他面门!

    魔尊侧身避开,却因内伤未愈,动作慢了半拍,

    冰刃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为什么……不还手

    我喘息着质问,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浓。

    他明明可以轻易制服我,却只是一味躲避,甚至……在克制自己的力量

    魔尊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头一颤。

    就在这时,房门轰然炸裂!

    魔头受死!

    青岚宗的长老们持剑闯入,凌厉的剑气直逼魔尊要害!

    你们——我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什么。

    【——和亲是假,刺杀是假……】

    【——我只是一枚弃子,用来消耗魔尊的棋子!】

    魔尊冷笑一声,终于不再留手

    他单手结印,磅礴的魔气化作狰狞的黑龙,将攻来的剑气尽数吞噬!

    沈若璃,退后!

    他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在……保护我】

    混战中,我腕间的锁灵手链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银光!

    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传来,我猛地转头,只见顾明轩持剑立于殿外,

    剑尖直指魔尊,而苏瑶就站在他身旁,唇角挂着得逞的笑意。

    顾明轩……我喃喃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看向我的眼神,冷漠得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魔尊的声音却在此刻清晰地传入耳中——

    沈若璃,你还不明白吗

    从始至终……你要杀的人,才是唯一想救你的那个。

    魔气与剑气交织的混乱中,我抓住魔尊分神抵挡青岚宗长老的瞬间,

    血魔蛊突然剧烈颤动,苏瑶通过蛊虫传来的指令如毒蛇吐信——

    杀了魔尊,现在!

    刀尖没入的瞬间,他竟向前迎了半步,仿佛早知有此一劫。

    噗——

    滚烫的血溅在我手背上,烫得我浑身一颤

    魔尊身形一晃,单膝跪地,玄色衣袍被染成暗红。

    他染血的手抚上我的脸,

    指尖轻颤着擦去我不知何时落下的泪:

    沈若璃......你终究,还是选了他们。

    我的心猛地一颤,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声音……这眼神……】

    【——为什么这么熟悉】

    直至很久很久以后,那日密室所见,只能叹一句

    【真心与刀刃一样,翻过来调过去,捅穿的都不过是爱我之人的胸膛。】

    还未等我细想,四周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嘶吼。魔族残部见魔尊重伤,疯了一般朝我扑来!

    杀了她!为尊上报仇!

    利爪与毒刃从四面八方袭来,我仓促掐诀抵挡,

    却被一道阴毒的魔气击中后心,踉跄着跪倒在地。

    鲜血从口中涌出,视线开始模糊。

    顾……师兄……我本能地望向殿外,却见顾明轩踏着血泊走来,

    手中玉瓶盛着刚从魔尊心头取出的鲜血。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向苏瑶。

    瑶儿,药引拿到了。

    苏瑶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嘴角却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她看向我时,眼底满是讥诮,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蠢货。】

    蚀情咒的力量在此刻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

    顾明轩突然折返,一道青光直接刺入我的丹田!

    啊!

    我腕间剧痛,锁灵手链竟被生生斩断一半,

    化作一枚青玉落入他掌心!

    本命法宝受损的反噬让我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仿佛被碾碎。

    啊——!

    多谢师妹成全。他淡淡道,这半件月华魄,正好宗门需要。

    他冷漠地开口,你既已废了,留着也是无用。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向奄奄一息的魔尊。

    他正拼命想朝我爬来,染血的手指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

    【灵蝶环绕的白衣少年……】

    【额间微凉的唇……】

    【混战中将我护在身后的玄色身影……】

    谢……云舟我颤抖着伸出手。

    痴心错付,真心蒙尘。

    呵……我低笑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捏碎本命法宝,

    既然这世间……再无我容身之处……

    蚀情咒碎裂的瞬间,我忽然看清——魔尊染血的面具下,竟有一双与灵植堂后救我之人一模一样的眼睛。

    【——原来……从始至终,我只是一枚棋子。】

    【——一枚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我躺在地上,望着魔宫穹顶破碎的天光,忽然笑了。

    修仙界给我的,从来只有背叛与痛苦。

    父母惨死,宗门抛弃,爱人利用……

    【——既然如此,这仙……不修也罢!】

    丹田内的灵力开始疯狂逆转,我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恍惚间,我看到谢云舟挣扎着朝我爬来,他的嘴唇开合,

    似乎在喊着什么,可我已经听不清了。

    最后的意识里,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脸上。

    【——是雨……还是谁的泪】

    冲天光柱中,我的身体开始消散。

    最后一刻,我看见谢云舟撕心裂肺地喊着什么,

    看见顾明轩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看见苏瑶惊慌失措地去扶他……

    黑暗吞噬意识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突然穿透光幕,

    试图死死地攥紧我开始化作点点灵光的身体

    沈若璃!

    别走……求你……

    最后一瞥,我看见谢云舟挣扎着想要抓住那些光点,猩红的血泪从他眼角滑落。

    【可惜我这一生,终究是错把顽石当美玉,却将明珠作尘埃。】

    【若有来世......】

    【再不做痴妄人......】

    医馆,

    我正在整理药材时,

    门帘突然被掀开,一阵冷风卷入,我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逆着光,轮廓如刀削般锋利。

    指尖轻叩医馆门框

    在下冒昧……

    男人的声音低沉冷冽,像是冬日里未化的寒冰,腕间一道陈年旧疤若隐若现。

    他缓步走近,阳光终于映亮了他的面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本该是极俊朗的一张脸,却被眉间那道疤痕衬得凌厉逼人。

    我怔了怔,随即垂眸浅笑:将军请坐。

    小镇上近日都在传,那位战功赫赫的谢将军奉皇命驻守此地,

    传言他冷酷无情,战场上杀人如麻,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戮机器。

    可此刻,这位传闻中的煞神却像个局促的少年,抿着唇坐在木凳上,

    慢慢卷起袖口,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被树枝划的。他简短地解释,目光却一直落在我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盯着那道伤口,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伤,怕是再晚些来医馆,都要愈合了。

    可当我拿起棉布蘸了药酒,指尖触到他皮肤的刹那,脑海中猛地闪过一幅画面——

    【玄衣染血的男子单膝跪地,我的匕首深深没入他的胸膛,

    而他只是用那双悲凉的眼睛望着我,轻声道: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们。】

    手猛地一抖,药酒洒在了他的腕上。

    姑娘谢云舟微微蹙眉。

    抱歉,我慌忙收回手,强压下心头莫名的抽痛,只是突然想起……这伤若用回灵草敷治,效果会更好。

    他眸光微动,忽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你脸色很差。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我浑身一僵。那一瞬间,我竟荒谬地觉得,这触感似曾相识。

    无妨,我抽回手,勉强笑道,将军的伤不深,敷上药膏,三日不要碰水即可。

    他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我为他包扎。

    姑娘如何称呼缠好纱布时,他突然开口。

    沈若璃。我低头收拾药箱,没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暗涌。

    沈大夫,他站起身,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语气却比方才软了几分,

    日后恐怕要常来叨扰了。

    我正疑惑,却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放在桌上——黑底金纹,赫然是将军府的徽记。

    边境战事刚歇,流民涌入,恐有疫病。他的指尖在令牌上轻轻一叩,还请沈大夫协助安置。

    我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睛里。

    那双眼漆黑如墨,却仿佛藏着化不开的温柔,与传闻中的冷血将军判若两人。

    好。鬼使神差地,我点了头。

    他嘴角微扬,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松木清香。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我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将军,会让我想起那个被我亲手刺穿的谢云舟】

    窗台上的灵植在风中轻晃,我伸手抚过叶片,

    忽然瞥见谢云舟方才坐过的凳脚旁,落了一小截晒干的夜交藤。

    【灵植堂后的第三株夜交藤。】

    记忆深处的声音骤然回响,我猛地攥紧衣袖,心跳如雷。

    自那日后,谢云舟便成了医馆的常客。

    有时是清晨,他披着露水而来,说夜里受了寒,要讨一碗驱寒汤;

    有时是傍晚,他带着一道浅浅的伤口,说是练兵时不小心被箭矢擦伤。

    理由千奇百怪,却总是挑我最忙的时候出现。

    将军,我一边研磨药粉,一边无奈地瞥他一眼,您这伤若再晚来半日,怕是连疤都找不到了。

    谢云舟坐在矮凳上,闻言微微低头,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沈大夫医术高明,自然见效快。

    我一时语塞,只得低头继续捣药。

    【——传言中杀伐果决的将军,怎的在我这儿像个耍赖的少年】

    我来帮忙。

    他突然起身,不等我回应便走到药柜前,学着我的样子将晒干的草药分类。

    高大的身影挤在狭小的药柜间,动作笨拙却认真,

    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些药草似的。

    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见他突然手一抖——

    哗啦!

    一整盒晒干的当归撒了一地。

    谢云舟僵在原地,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他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捡,却越急越乱,草药梗在他指间断成几截。

    噗嗤——

    我没忍住笑出声。

    他抬头,漆黑的眸子直直望过来,竟带着几分委屈。

    那一瞬,我仿佛看到一只做错事的大型犬,明明威风凛凛,却耷拉着耳朵等你责罚。

    将军,我蹲下身帮他一起捡,故意板着脸,这当归可是我晒了三日的。

    我赔。他立刻道,指尖却不小心碰上了我的。

    两人同时一僵,他飞快缩回手,喉结滚动了一下,……抱歉。

    我低头假装整理药草,却觉得脸颊莫名发烫。

    流民涌入小镇后,疫病开始蔓延。

    我每日天不亮就出门问诊,直到深夜才能回医馆。

    谢云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竟派了亲兵在医馆外轮流值守,自己更是时常恰好路过,陪我一同出诊。

    沈大夫,喝口水。

    烈日下,他递来一个水囊,里面装的却是加了薄荷的凉茶。

    我仰头喝了几口,清凉瞬间驱散了燥热。

    将军倒是细心。我擦了擦嘴角。

    他目光落在我脸上,轻声道:应该的。

    不远处,几个流民孩童正在嬉闹,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谢云舟的腿。

    孩子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地等着挨骂。

    我正想上前,却见谢云舟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吃吗

    孩子怯生生地接过,谢云舟揉了揉他的脑袋,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

    那一瞬,他哪还有半点煞神的模样

    将军似乎很喜欢孩子回程时,我随口问道。

    他脚步微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若是……我和你的孩子,会更喜欢。

    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他别过脸,耳根却红了。

    那日黄昏,谢云舟的副将陈锋来医馆取药,大嗓门响彻整个院子:

    沈大夫,您不知道,咱们将军在战场上那叫一个威风!去年北境之战,他单枪匹马杀入敌营,一杆银枪挑落七员大将……

    我听得入神,手中捣药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陈锋。谢云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冷着脸打断,你很闲

    陈锋一个激灵,讪笑着溜了。

    我低头抿唇,却瞥见谢云舟走到我身旁,状似无意地问:……喜欢听这些

    嗯,我诚实地点头,将军很厉害。

    他眸光一暗,突然俯身撑在我身后的药柜上,将我困在方寸之间:那沈大夫可知道,传闻里还说我喜欢生啖人肉

    清冽的松木香笼罩下来,我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靠

    ,却被他用手垫住后脑——小心。

    药柜的棱角被他掌心隔开,温热透过发丝传来。

    我……

    将军!陈锋去而复返,在院外大喊,急报!

    谢云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冷静。

    他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放在我桌上:给你的。

    说完大步离去,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株晒干的回灵草,叶片上还沾着未干的山露。

    【——传说中只生长在悬崖峭壁,唯有心怀至诚者才能采到的灵药。】

    晨雾未散,急促的马蹄声便踏碎了小镇的宁静。

    我正低头研磨药粉,医馆的门突然被推开,冷风卷着铁锈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抬头望去,谢云舟一身戎装立于门前,玄甲覆身,腰间佩剑泛着寒光。

    将军我放下药杵,心头蓦地一紧。

    他大步走来,靴底沾着未干的泥泞,显然是一路疾驰而至。

    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的眼睛此刻沉如深潭,唇线紧绷,下颌线条锋利得近乎冷硬。

    北狄突袭边境,他的声音沙哑,我要即刻出征。

    药杵从指间滑落,砸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下意识攥紧裙角,指尖冰凉。

    何时……回来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战场刀剑无眼,这样的问题何其可笑。

    谢云舟却忽然伸手,温热掌心覆上我紧握的拳头。

    他低头看我,铠甲冰冷的触感隔着衣袖传来,可他的眼神却烫得人心尖发颤。

    等我。

    只两个字,重若千钧。

    我强压下喉间的酸涩,从药柜取出一只绣着青竹的锦囊:

    里面是止血散和治伤的药丸。

    他接过锦囊,指腹在我掌心轻轻一划

    转身时玄色披风扬起,掠过门框上悬挂的风铃,

    叮咚声里,他的背影已消失在晨雾中。

    我追到门口,只看见一队铁骑踏碎长街薄霜。

    为首的将军忽然回头,隔着重重雾霭,与我目光相接。

    【——等我。】

    他的唇形分明这样说着。

    谢云舟离开的第七日,边关传来第一份战报。

    北狄十万大军压境,谢将军率三千精兵死守潼关!

    茶肆里,商旅的议论声让我碾药的手猛地一抖。

    听说狄人凶残,把俘虏的将士都……说话的人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药碾重重砸在桌上,满堂寂静。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掌心全是冷汗。

    沈大夫赵虎不知何时站在了医馆门口,欲言又止。

    前线如何我听见自己冷静到可怕的声音。

    他递来一封沾血的信笺:将军让我转交给您。

    展开信纸,上面只有潦草几行字:

    安好,勿念。

    若见墨尘,听他安排。

    ——云舟

    我猛地抬头:谢将军受伤了

    赵虎眼神闪烁:只是小伤……

    说实话!

    箭伤入骨,赵虎红了眼眶,军中医官说,若三日内不退热,恐怕……

    未等他说完,我已转身抓过药箱。

    备马。

    北上的官道被逃难的流民挤得水泄不通。我弃马步行,肩上的药箱越来越沉,脚底磨出血泡也浑然不觉。

    小娘子,一个人赶路多寂寞

    第五日的黄昏,三个满脸横肉的流民拦住了去路。为首的男人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我后退半步,手指悄悄探入袖袋:诸位若求财,我这里有些碎银。

    银子我们要,男人逼近,腥臭的口气喷在脸上,人也要。

    指尖触到冰凉的药粉,我忽然想起谢云舟教我防身时说过的话——

    【对付恶人,攻其不备。】

    好啊。我嫣然一笑,在他们愣神的刹那扬手一挥!

    啊!我的眼睛!

    惨叫声中,我拔腿就跑。

    那是用乌头粉和辣椒末调制的药散,沾到皮肤便如火烧。

    身后传来怒骂和踉跄的脚步声,我拼命往树林深处跑,直到肺叶刺痛,才扶着一棵老槐树剧烈喘息。

    月光下,我忽然发现树干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箭头,旁边落着几片枯叶。

    【——像是有人刻意留下的记号。】

    心脏狂跳,我顺着箭头方向继续前行。

    潼关城墙出现在视野里时,天际正燃着血色的晚霞。

    站住!守城士兵长矛交叉,战时不收难民!

    我摘下斗笠,露出满是尘灰的脸:我是大夫,来救谢将军。

    士兵们面面相觑。忽然,城楼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让她进来。

    墨尘依旧戴着面纱,灰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带我穿过弥漫着血腥味的营帐,最终停在一座青布帐篷前。

    你想清楚了他意味深长地问,进去,就再难回头。

    我径直掀开帐帘。

    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榻上的人双目紧闭,苍白的面容被高热灼出病态的潮红,左肩缠着的绷带渗出刺目的血色。

    那个在阳光下笨拙整理草药的将军,那个为我独闯断魂谷的谢云舟,此刻安静得像个破碎的瓷偶。

    不是说……小伤吗我跪在榻前,声音发抖。

    墨尘轻笑一声:箭上淬了毒,他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们瞒着你。

    温水浸透帕子,我一点点擦去谢云舟额头的冷汗。当指尖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忽然被一把攥住!

    若……璃

    他半睁着眼,目光涣散,却挣扎着要起身:这里危险……回去……

    闭嘴。我红着眼眶按住他,再动,伤口又要裂开。

    他怔了怔,竟低笑起来:你凶起来……真好听……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说浑话!

    我正要发作,却见他眉头突然紧蹙,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毒发了!墨尘疾步上前,必须立刻放血!

    我来。我抽出银针,在烛火上燎过,按住他。

    银针刺入穴位的瞬间,谢云舟浑身绷紧,喉间溢出痛苦的闷哼。我咬紧下唇,强迫自己手稳如磐石。

    沈若璃……他气若游丝地唤我。

    别说话。

    若我死了……

    你死了,我狠狠扎下一针,我就把你的将军府改成养猪场。

    他闷笑出声,随即化作剧烈的咳嗽。随着毒血排出,他的体温终于渐渐降下来。

    夜深时分,墨尘去煎药,帐内只剩我们二人。月光透过帐布,在谢云舟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正想替他掖被角,却被他突然握住手腕。

    为什么来他问得认真。

    我想起这一路的风尘仆仆,想起流民狰狞的面孔,想起看见他奄奄一息时心脏撕裂般的疼痛。

    因为……我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掌心的茧,有人说过要我等。

    他瞳孔骤缩,忽然用力将我拉进怀里。

    铠甲冰冷的触感隔着衣料传来,可心跳声却滚烫如岩浆。

    谢云舟的手突然收紧,将我拉得更近。

    他的呼吸灼热地拂过我的耳廓,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沈若璃...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这一生...他艰难地咽了咽,从未怕过什么。

    帐外的风突然停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可现在,我怕了。

    我僵在原地,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颤抖。

    怕再也...他滚烫的唇擦过我耳垂,沙哑的低语:怕再也没机会告诉你...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墨尘掀帘而入,手中药碗冒着热气:药好了。

    谢云舟的手瞬间松开,眼中的柔情如潮水般褪去,又恢复了那个冷峻的将军模样。

    只有微微泛红的耳根,暴露了他方才的失态。

    我接过药碗,指尖还在发颤。药汁的苦味在帐内弥漫,却盖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

    喝药。我将碗递到他唇边,声音比想象中还要轻柔。

    他抬眼看我,漆黑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像是藏着千言万语。

    最终只是低头,就着我的手将药一饮而尽。

    帐外,北风又起。

    边关的风裹挟着沙尘与血腥气,吹得营帐猎猎作响。

    我蹲在简陋的医帐内,手中银针在烛火上快速燎过,随即刺入伤员手臂的穴位。

    那士兵疼得闷哼一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忍一忍,我轻声安抚,指尖稳稳地捻动针尾,这针下去,血就能止住。

    帐外厮杀声不断,战鼓如雷,每一声都震得人心头发颤。

    可医帐内却安静得可怕,只有压抑的呻吟与药罐沸腾的咕嘟声。

    沈大夫!赵虎掀开帐帘冲进来,铠甲上溅满血迹,又送来一批重伤的,箭伤居多!

    我迅速擦净手上的血渍:抬进来。

    十几个伤兵被陆续送进医帐,有的断了手臂,有的腹部中箭,最严重的一个,半边脸都被烧得焦黑。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止血、清创、缝合,再换下一个。

    【——不能停。】

    【——多救一个,前线的他就少一分负担。】

    黄昏时分,战事稍歇。

    我端着药碗穿梭在营帐间,给伤员喂药。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抬头望去,只见夕阳染红的天幕下,一队铁骑踏着烟尘归来。

    为首的将军玄甲染血,长枪斜指地面,枪尖还滴着未干的血珠。即便隔着这么远,我也能一眼认出——

    【谢云舟。】

    他翻身下马,战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里衣。

    身旁的副将激动地说着什么,他却只是淡淡点头,目光却越过人群,直直地望向我。

    那一瞬,四周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

    我放下药碗,快步迎上去。

    走近了才看清,他脸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从眉骨划至颧骨,血已经凝固,却仍显得狰狞。

    伤得重吗我伸手想碰他的脸,又怕弄疼他,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粗粝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小伤。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鼻尖一酸,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跟我来。

    将军主帐内,我解开谢云舟的铠甲,里衣早已被血黏在伤口上,撕开时他肌肉紧绷,却一声不吭。

    烛光下,那道横贯背部的刀伤触目惊心,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这叫小伤我声音发紧,蘸了药酒的棉布轻轻按在伤口上。

    他脊背猛地一颤,呼吸粗重了几分,却还低笑着逗我:沈大夫下手...比狄人的刀还狠。

    活该。我红着眼眶瞪他,谁让你冲在最前面

    因为...他忽然转身,染血的手指抚上我的脸,身后有要护的人。

    指尖的温度烫得人心尖发颤。我慌乱地别开脸,继续给他上药,却听见帐外传来一阵骚动。

    将军!狄人夜袭,已经突破东侧防线!

    谢云舟眼神骤冷,一把抓过旁边的战袍就要起身。

    伤口会裂开!我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他顿了顿,忽然抬手擦去我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提着长枪冲出帐外。

    那场夜战持续到黎明。

    我带着医女们在后方紧急熬制伤药,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头看去,谢云舟的马背上竟横趴着一个血人——是墨尘!

    箭上有毒!谢云舟将人抱进医帐,素来冷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和上次...一样。

    我心头剧震。上次的毒,险些要了他的命。

    墨尘的面纱早已不知所踪,露出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最骇人的是胸口那支箭,周围皮肤已经泛出诡异的青黑色。

    准备放血!我厉声喝道,热水!银针!回灵草汁!

    谢云舟却按住我的肩:这次...让我来。

    银针在他指间翻出流畅的弧度,手法竟比我还老练。我愕然抬头,正撞见他来不及收敛的专注神色——与平日判若两人。

    将军何时学的针灸

    针尖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垂眸继续施针:当年军中疫病,看着军医...记下的。

    这个借口拙劣得连墨尘都睁眼瞥了他一下。

    当最后一滴毒血排出,谢云舟却突然踉跄了一下,单手撑住药台才没倒下。

    谢云舟!我扶住他,这才发现他后背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

    没事...他虚弱地笑笑,就是...有点晕。

    话音未落,人已重重倒在我肩上。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谢云舟的高烧终于退了。

    我拧干帕子,轻轻擦去他额头的冷汗。

    晨光透过帐布,勾勒出他凌厉的轮廓,此刻却显得格外脆弱。

    看够了吗他突然睁开眼,嗓音还带着病中的沙哑。

    我手一抖,帕子掉在他脸上:装睡

    他笑着扯下帕子,忽然握住我的手腕一拽。

    天旋地转间,我已被他圈在怀里,鼻尖全是血腥与药香混杂的气息。

    沈若璃,他贴着我的耳根低语,这次我活着回来了。

    所以呢

    所以...他轻轻扳过我的脸,指腹摩挲着我的唇角,该兑现承诺了。

    什么承——

    余音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吻中。

    帐外,朝阳终于冲破云层,将血色战场染成一片金黄。

    红烛高照,满堂喜色。

    我站在喜堂中央,凤冠霞帔压得脖颈微酸,可心里却像浸了蜜一般。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着的并蒂莲,耳边是司仪高亢的唱礼声。

    谢云舟就站在我身侧,大红喜袍衬得他眉目如画。

    他悄悄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腕骨。

    别怕。他低声道,声音里含着笑。

    我抬眸看他,正撞进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睛里。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一世的颠沛流离,都值得了。

    一拜天地——

    我与他并肩跪下,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

    红绸铺地,烛香缭绕,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前世的自己在血泊中消散,而如今,竟真的等来了凤冠霞帔、明媒正娶。

    若璃!

    一道熟悉的声音如寒刃劈开喜乐,我浑身一僵。

    回头时,顾明轩白衣染尘踉跄冲来,眉目依旧清冷如霜,可眼底翻涌的情绪却让我陌生。

    他死死盯着我,仿佛要用目光在我身上烙下印记。

    你别冲动!他大步上前,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慌乱,他根本配不上你!

    满堂哗然。

    我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荒谬至极。

    前世我为他赴汤蹈火时,他弃我如敝履;如今我另嫁他人,他倒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顾仙君,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今日是我大婚,还请自重。

    谢云舟几乎是瞬间挡在我身前。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玄色喜袍下肩线紧绷,方才还温柔似水的人,此刻周身寒意凛冽。

    顾明轩,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今日来此,是何用意

    顾明轩冷笑:你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有什么资格娶若璃

    凡夫俗子

    话音未落,谢云舟指尖骤然凝出一缕冰霜。

    他垂眸轻笑,再抬眼时,眉间仙纹如烈焰灼烧

    左手仍稳稳护在我腰后,右手已凌空捏碎了顾明轩袭来的剑气。

    本尊的夫人,也是你能肖想的

    强大的威压让满堂烛火齐齐一暗,宾客们惊恐后退。

    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夫君——

    墨发无风自动,眉间隐现仙纹,哪还有半分凡尘将军的模样

    你有眼无珠,误把明珠当鱼目。

    他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这些年,你辜负她的真心,如今她成了我的妻——你最好,给我滚。

    我手中的丝帕飘然落地。

    仙尊......

    那个为我笨手笨脚整理草药、为我在雨夜熬姜汤、为我挡箭险些丧命的谢云舟,竟是隐世仙尊

    记忆如潮水涌来——

    他熟稔的针灸手法,他对回灵草的了解,他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凡人的气息......

    只是心心念念的她是……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顾明轩。

    你以为我嫁他,是在赌气我轻笑,顾明轩,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脸色骤变。

    踉跄着后退半步。

    若璃......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我......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可笑。

    顾仙君,你还记得仙魔大战那日吗我轻声问,我浑身是血地躺在魔宫,而你——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他冷漠地取走我的本命法宝,转身离去,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而谢云舟.....他挣扎着爬向我,血泪落在我的脸上,滚烫得几乎灼伤我的皮肤。】

    顾明轩的唇颤抖着,似乎想辩解,却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你今日来,是后悔了吗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心中一片平静,可惜,太迟了。

    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刹那,体内仿佛有什么枷锁咔地断裂。

    前世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

    【青岚宗的欺凌,蚀情咒的折磨,魔宫里的背叛......】

    那些曾让我痛不欲生的过往,此刻却如云烟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这一世行医济世的点滴——

    【为流民熬药的深夜,谢云舟默默添柴的身影;】

    【救治孩童时,他笨拙却认真的协助;】

    【每一个他守在我身旁的黎明与黄昏......】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

    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凌驾众生,

    也不是依附他人,而是自立自强,守护所爱。

    体内灵脉骤然重塑,功德金光自九天垂落,将我笼罩其中。

    满堂宾客惊呼出声,而我却只看得见谢云舟——

    他站在那里,眼底盛着漫天星河,温柔而骄傲地望着我。

    恭喜夫人,得证仙道。

    我望着这个等了我两世的男人,忽然笑了:谢云舟,你瞒得我好苦。

    他低笑,将我搂进怀里:不及夫人让我等得苦。

    红烛爆了个喜花,满堂欢呼声中,我瞥见顾明轩失魂落魄的背影

    仙雾缭绕的云阁中,我指尖轻点水镜,镜面涟漪荡漾,映出修仙界如今的动荡景象。

    父亲当年......我声音微颤,看着镜中那些熟悉的面孔,

    是因为发现了他们与魔界的交易,才被灭口的,对吗

    谢云舟站在我身后,手掌轻轻搭在我肩上:不止如此。

    他抬手一挥,水镜画面变换——

    【父亲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里,手中紧握着一枚留影石。】

    【母亲被几个长老围困在密室,他们伪造的信件悬浮在半空。】

    【而站在暗处冷笑的,赫然是苏瑶的母亲!】

    她嫉恨你母亲,谢云舟低声道,因为你父亲......曾拒绝与她联姻。

    我死死攥紧衣袖,指甲刺入掌心。

    原来这就是真相...我轻抚镜中父亲染血的面容,

    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

    谢云舟从身后环住我,下颌轻抵在我发顶:善恶终有报,只是时候未到。

    不,我转身望进他眼底,这报应,该由我亲手送到。

    谢云舟轻笑,指尖拂过我的发梢:我陪你。

    青岚宗大殿内,当年那些加害者齐聚一堂。

    当我们踏入的刹那,空气骤然凝固。

    沈、沈若璃!为首的长老脸色惨白,手中茶盏啪地摔碎。

    我缓步上前,每走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金莲,仙威浩荡。

    诸位,我轻笑,还记得我父亲临终前握着的留影石吗

    水镜展开,当年他们勾结魔界的画面清晰呈现:

    【大长老暗中传递宗门布防图给魔族。】

    【二长老在父亲茶中下毒。】

    【苏瑶的母亲冷笑着将伪造的情书塞进母亲房中。】

    不!这是幻术!苏瑶母亲尖叫着要毁掉水镜。

    谢云舟抬手一点,她顿时如遭雷击,浑身抽搐着跪倒在地。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诡异的铃铛声——

    黑袍契约师缓步走入,沙哑的声音响彻大殿:以魂为契,以血为偿......

    当契约锁链穿透大长老元神时,他发出凄厉惨叫。

    很痛吗我俯视着他扭曲的面容,当年我父亲毒发时的痛,是这的千倍万倍。

    二长老在业火中哀嚎求饶,我冷眼旁观:

    有些罪孽,不是忏悔就能抹去。就像泼在雪地上的血,再大的雪也掩不住。

    苏瑶母亲魂魄碎裂的瞬间,我终于长舒一口气:

    爹,娘,你们看见了吗这漫天的星火,是我为你们点的长明灯。

    夜色如墨,顾明轩独坐窗前,手中握着那半块月华魄——这是当年他从垂死的我身上取走的。

    我到底......做了什么......他手指颤抖,玉佩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房门突然被撞开,苏瑶披头散发地冲进来:明轩师兄!救我!

    她脚下一绊,那半块月华魄叮地掉在地上,裂成两半。

    顾明轩盯着碎片,突然笑了:你配让我救吗

    当执法堂的铁链锁住苏瑶时,她终于崩溃了:

    是我母亲做的又怎样你们沈家本就该死!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我父亲爱你母亲,她就该以死谢罪!

    我抬手召出本命真火:那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以死谢罪。

    火焰中,苏瑶的肉身一寸寸化为灰烬,但元神却被特意保留——

    你的魂魄将永镇寒冰狱,我轻声道,每日受万箭穿心之刑。

    顾明轩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突然抬手打出一道禁制,将苏瑶的惨叫彻底封印。

    临别时,顾明轩跪在满地玉屑中,我最后留下一句:

    若璃......他跪在地上,将断裂的月华魄捧到我脚边,对不起。

    我拾起断裂的月华魄,指尖抚过那道贯穿玉佩的裂痕

    顾明轩,你看清楚。

    掌心真火燃起,玉屑从指缝簌簌而落: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我没有低头,只是握紧谢云舟的手:我们走吧。

    【这世间最重的惩罚,不是死亡,而是活着看清自己所有的错。】

    【恨是牢笼,爱是钥匙。我用了两辈子才明白,真正的解脱,是连钥匙都扔进熔炉。】

    番外

    晨露未晞时,我正在药圃侍弄新栽的九心莲。这株灵植娇贵得很,稍有不慎便会枯萎,需得以灵力小心温养。

    仙君!仙侍匆匆赶来,顾...顾仙君在山门外求见。

    指尖灵力一滞,九心莲的叶片微微蜷缩。我轻抚花瓣,语气平淡:就说我在闭关。

    话音未落,腰间突然一紧。

    谢云舟从身后环抱住我,下颌抵在我肩头,温热呼吸拂过耳垂:他倒是执着。

    声音里浸着陈年醋意,酸得那株九心莲都颤了颤。

    我忍笑转身,却见他眼尾微红,活像只被抢了食的雪豹。

    修长手指缠着我的衣袖,连袖口绣的缠枝纹都被他揉皱了。

    谢仙尊,我戳他眉心,你这醋吃得毫无道理。

    他捉住我的手指轻咬:那你发誓,永远只看着我。

    我忽然想起昨夜他批阅公文时,也是这样专注的神情。

    心尖一软,仰头吻在他微凉的唇上:只看你。

    书房里,谢云舟正黏着我批阅仙门奏章。

    他一手执笔批注,另一手却不安分地玩着我腰间玉佩的流苏。

    别闹...我侧身躲避,肘尖不慎撞到青玉笔架。

    咔嗒一声,西墙的书架突然移开,露出幽深密室。

    夜明珠的冷光里,满墙画像如蝶翼轻颤

    画中的我或倚窗发呆,或对月拭泪,甚至还有...为顾明轩熬药时烫伤手指的狼狈模样。

    谢云舟的耳尖瞬间红透,连脖颈都漫上霞色。

    他慌乱地去捂我的眼睛:别看!

    我拉下他的手,目光落在角落那暴雨中的我跪在青岚宗山门,而他撑着伞站在三丈外,伞沿雨水连成银线,浸透了他的袍角。

    原来...我轻触画上雨痕,那场雨里,不是没人替我撑伞。

    密室中央的紫檀架上,静静躺着几件旧物:

    一把刻着歪斜梨花的匕首——那年我在山涧救下的男孩,临走时非要塞给我的谢礼;

    半张银丝面具——魔气肆虐的夜晚,那个替我挡下致命一击的神秘人;

    还有...染血的锁灵手链,守护灵蝶停在我肩头,

    翅尖磷粉洒落,指引我看向暗格。

    锦盒中静静躺着一块留影石,表面布满裂痕,像是被人摩挲过千万次

    三百年来...谢云舟声音发紧,我只能靠这些活着。

    留影石映出的光影里:

    十岁的谢云舟满身鞭痕蜷缩在巷角,是我递给他一方绣着梨花的帕子;

    筑基大典上众人嘲笑我灵根驳杂,他在云端捏碎了一盏琉璃灯;

    最痛的那段——我散魂时,他徒手撕开时空裂缝,任凭罡风刮得血肉模糊也要抓住一缕残魂。

    傻不傻...我抚上他掌心陈年疤痕,若我没重生呢

    他扣住我的后颈抵上额头:那就找到天地尽头。

    情感共鸣花骤然绽放七彩华光,灵蝶群起而舞,在墙壁投下交错的光影。

    那些画中的我终于不再孤独,每幅画旁都添了他的身影——

    替我拂去发间落花,为我熬煮姜汤,在我看不见的角落,永远有一道温柔注视。

    仙君!仙侍又在门外急唤,顾仙君说见不到您就...

    谢云舟突然将我打横抱起,仙力震得密室石门轰然关闭。

    今日闭关。他咬着我耳垂低语,往后千年...都闭关。

    窗外,九心莲在灵雨中舒展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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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蒂而生的花苞悄然绽放,一如当年山涧里,两个孩子指尖相触时,那株见证誓约的野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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