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毒酒入喉的灼烧感仿佛还在喉间蔓延,穆婉笙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后背。
眼前不是阴暗潮湿的冷宫,而是灯火通明的大将军府正厅。熟悉的红木桌椅,墙上悬挂的虎啸山林图,还有鼻尖萦绕的淡淡檀香——这是父亲的书房。
小姐,您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将军的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夫人让奴婢来唤您。丫鬟青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穆婉笙怔怔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青竹,这丫头在前世为了保护她,被云水柔命人活活打死。她颤抖着手抚上青竹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她几乎落泪。
小姐,您怎么了青竹担忧地问。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穆婉笙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站起身整理衣装。铜镜中映出一张稚嫩的脸庞——这是她十六岁时的模样。
她重生了!回到了五年前,父亲五十大寿的那一天,也是轩辕璟第一次对她表露情意的日子。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如何被轩辕璟伪装出的温柔体贴所迷惑,如何倾尽家族资源助他登上皇位,父亲如何在战场上离奇战死,而她成为皇后后,轩辕璟又是如何迫不及待地将云水柔接进宫,最后如何杀光穆家满门,将她废黜冷宫...
小姐,时辰不早了。青竹的催促打断了她的回忆。
穆婉笙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既然老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走吧。她挺直腰背,迈步向大厅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坚定有力。
大厅内张灯结彩,朝中重臣几乎悉数到场。穆婉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父亲身边的轩辕璟——那个她曾经深爱,如今却恨之入骨的男人。
他穿着月白色锦袍,面容俊朗,正谦逊地与父亲交谈,时不时露出温和的笑容。前世她就是被这副伪善的面具所欺骗。
婉笙来了。父亲穆远山笑着向她招手,五皇子正说起上次在围场见你骑马的风采呢。
穆婉笙缓步上前,行了一礼:见过父亲,见过五殿下。她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穆小姐。轩辕璟转身,眼中带着前世让她心动的温柔笑意,多日不见,小姐越发英姿飒爽了。
前世此刻,她羞红了脸,心跳如鼓。而现在,她只感到一阵恶心。
殿下过奖了。她微微低头,掩饰眼中的恨意,再抬头时已换上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
寿宴进行得热闹非凡。穆婉笙表面应付着宾客,实则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她注意到轩辕璟时不时与云尚书交换眼神,而前世她竟愚蠢地从未察觉这些细节。
宴席过半,轩辕璟恰好与她同在花园凉亭偶遇。
穆小姐似乎有心事他关切地问,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穆婉笙看着这张虚伪的面孔,几乎控制不住想掐死他的冲动。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只是...有些疲惫。她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多谢殿下关心。
穆小姐与我何必如此生分轩辕璟向前一步,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其实我一直...
小姐!将军找您!青竹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轩辕璟即将说出口的告白。
穆婉笙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遗憾的表情:父亲唤我,婉笙先告退了。
离开凉亭后,穆婉笙立刻恢复了冷峻的表情。她绕到书房后的小径,果然听到父亲与副将赵阔的谈话。
...边关急报,北狄有异动。赵阔的声音传来。
加强巡逻,但切勿打草惊蛇。父亲沉声说。
穆婉笙眯起眼睛。赵阔,这个父亲最信任的副将,实则是轩辕璟安插在穆家的眼线。前世父亲的战死,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她没有惊动二人,悄悄退开。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回到闺房,穆婉笙铺开纸张,开始梳理记忆中的重要事件和人脉。她必须尽快行动——第一步,就是切断轩辕璟在军中的眼线;第二步,找到可靠的盟友。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个名字:轩辕瑾。二皇子,前世因直言进谏被轩辕璟设计害死。此人刚正不阿,深得清流大臣拥护,或许可以成为她的盟友...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穆婉笙凝视着月光,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轩辕璟,云水柔,这一世,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第二章
三更梆子刚过,穆婉笙便已起身。窗外天色尚暗,唯有东方一抹鱼肚白预示着黎明的到来。
小姐,今日怎么起这么早青竹揉着惺忪睡眼,端着铜盆进来。
穆婉笙将一封密信折好,塞入袖中:去准备马车,我要去校场。
这么早青竹瞪大眼睛,小姐,今日不是约了五殿下午后游湖吗
穆婉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游湖前世那次游湖,轩辕璟在画舫上对她表白心迹,哄得她芳心大动。这一世,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还能演出什么花样。
不碍事,游湖是午后,校场晨练不能废。她取下墙上挂着的长剑,剑身出鞘,寒光凛凛映照着她坚毅的眉眼。
青竹总觉得小姐自将军寿宴后变了个人,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原先小姐虽然也习武,但更爱诗词歌赋,如今却日日天不亮就往校场跑,那股狠劲连老将军看了都暗自点头。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穆婉笙闭目养神,脑海中梳理着这几日收集的情报。轩辕璟与云家的往来比她想象的更为频繁,每旬必有密信互通。而父亲最信任的副将赵阔,每隔三日便会秘密前往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茶楼,与轩辕璟的心腹接头。
小姐,到了。
校场上已有士兵在操练。穆婉笙刚下马车,就看见赵阔在指挥一队新兵演练阵法。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让她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穆小姐今日来得真早。赵阔瞥见她,脸上堆起笑容,眼底却闪过一丝轻蔑。前世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人对穆家根本毫无忠心可言
赵将军。穆婉笙淡淡应了声,径直走向另一侧的沙场,那里已有十几名年轻士兵在等她。
这些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穆家亲兵子弟,个个身手不凡。前世他们大多随父亲战死沙场,这一世,她要亲自培养这支力量。
今日练雁行阵。穆婉笙挽起袖子,露出白皙却布满茧子的手腕,半个时辰后,我要看到你们能闭着眼睛走位。
士兵们轰然应诺。这些日子,他们已见识过这位大小姐的真本事,再不敢因她是女子而轻视。
演练正酣时,校场入口传来一阵骚动。穆婉笙抬眼望去,只见一袭白衣的轩辕璟不知何时来了,正含笑看着她。
殿下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她收剑入鞘,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轩辕璟递上一方锦帕:听说穆小姐每日晨起练剑,本王特来观摩。他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顺便...想提前与小姐说几句话。
穆婉笙强忍厌恶,接过锦帕。那帕子上熏了淡淡的龙涎香,前世她最爱这个味道,如今只觉得刺鼻。
殿下请讲。
今日游湖...轩辕璟眼中满是柔情,本王有重要的话想对小姐说。
穆婉笙几乎要冷笑出声。重要的话无非是那些虚情假意的表白罢了。她故作羞涩地低头:婉笙...洗耳恭听。
离开校场后,穆婉笙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绕道去了城南一处僻静的书院。书院名松涛,是二皇子轩辕瑾常来的地方。
小姐来寻人书院童子见她衣着不凡,恭敬相迎。
我找李夫子,请教《孙子兵法》中用间篇的注解。这是她与轩辕瑾心腹约定的暗号。
童子领她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间竹林环绕的静室。推门而入,里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轩辕瑾本人。
穆小姐。轩辕瑾起身相迎。他一身素色长袍,面容清癯,与轩辕璟有三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没有那种刻意为之的温润,反而透着股书卷气的冷峻。
殿下。穆婉笙行礼,直切主题,关于北狄使节秘密入京一事,可有新消息
轩辕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穆小姐消息灵通。据我所查,使节三日前已抵京,下榻在云家别院。
果然如此!穆婉笙握紧拳头。前世北狄使节秘密来访之事直到半年后才曝光,而那时父亲已经战死,朝中无人怀疑这与轩辕璟有关。
使节中有一人,左眉有疤,右手缺一指。穆婉笙回忆着前世零星的信息,此人是北狄太子心腹,专司情报。
轩辕瑾目光一凝:小姐如何得知
穆家军在北境多年,自有情报网络。穆婉笙含糊带过,重要的是,此人来京必与边境异动有关。殿下可知赵阔将军近日频繁出入城西茶楼
两人密谈半个时辰,交换了各自掌握的情报。离开时,轩辕瑾忽然问道:穆小姐为何选择与本王合作五弟不是对你...
殿下。穆婉笙打断他,眼中寒光乍现,有些人表面温润如玉,内里却肮脏不堪。婉笙虽为女子,却也懂得分辨忠奸。
轩辕瑾深深看她一眼,不再多言。
午后,穆婉笙换上一袭淡青色纱裙,腰间系着轩辕璟送的那条金丝玉带,准时赴约。画舫上,轩辕璟早已备好美酒佳肴。
婉笙。他亲昵地唤着她的闺名,为她斟了一杯桂花酿,尝尝,特意为你准备的。
穆婉笙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前世她就是在这杯酒后,彻底沦陷在轩辕璟编织的情网中。如今想来,那酒里怕是加了些什么,否则她怎会那般意乱情迷
殿下先请。她将酒杯推回去,巧笑倩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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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璟不疑有他,仰头饮尽。穆婉笙这才假装抿了一口,实则将酒水悄悄倒在袖中暗藏的棉帕上。
婉笙,其实我...轩辕璟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深情,自从去年围场初见,我便对你...
殿下!穆婉笙突然抽回手,指着远处,那是云家的船吗
轩辕璟脸色微变,转头望去。果然,一艘华丽的画舫正缓缓驶来,船头站着云水柔,一袭白衣胜雪,宛若仙子。
真巧。穆婉笙笑得意味深长,不如邀云小姐一同游湖
轩辕璟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勉强点头。不多时,云水柔轻移莲步上了画舫,目光在轩辕璟与穆婉笙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穆婉笙腰间的玉带上,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云小姐。穆婉笙主动行礼,久闻小姐才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水柔矜持地点头:穆小姐过奖了。听闻小姐近日在校场练兵,倒是...别致。言外之意,一个女子整日混在男人堆里,不成体统。
穆婉笙不以为忤:保家卫国,不分男女。倒是云小姐的诗作,婉笙拜读过几首,颇有...独到之处。
云水柔眼睛一亮:穆小姐也懂诗
略知一二。穆婉笙谦虚道,实则前世被困冷宫时,她将云水柔那些被吹捧上天的诗作反复研读,早已发现其中多处抄袭前人。
那不如我们以湖景为题,即兴赋诗一首云水柔挑衅道。她笃定这个舞刀弄枪的将门之女不可能在诗词上胜过自己。
轩辕璟饶有兴味地看着二人,显然乐见其争。
恭敬不如从命。穆婉笙从容应战。
云水柔沉吟片刻,吟出一首七绝,辞藻华丽,引经据典,确实不俗。轩辕璟连连称赞。
穆婉笙不慌不忙,望向远处青山,缓缓吟道:万里烽烟铁甲寒,将军百战几人还。不羡画舫歌吹暖,只愿金戈守玉关。
诗罢,画舫上一片寂静。云水柔的诗虽美,却不过是风花雪月;而穆婉笙的诗,字字铿锵,饱含家国情怀,高下立判。
好诗!不远处传来一声喝彩。竟是几位乘小船游湖的朝中大臣,其中就有以刚直著称的御史大夫程颐。
云水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勉强笑道:穆小姐...真是深藏不露。
穆婉笙浅笑:云小姐过奖了,不过是心有所感罢了。
游湖不欢而散。回府路上,青竹兴奋地说:小姐,您没看见云小姐那表情,就像吞了只苍蝇似的!程大人还特意问了您的名字呢!
穆婉笙但笑不语。这只是开始,她要一步步斩断轩辕璟的羽翼,让他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三日后,穆家军例行演练。穆婉笙特意请父亲让赵阔指挥一支新编队伍演练攻坚阵法。不出所料,赵阔对这套新阵法一知半解,指挥得乱七八糟,被敌军打得溃不成军。
赵将军!穆远山脸色铁青,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赵阔满头大汗:将军恕罪,这套阵法下官...
是我考虑不周。穆婉笙适时站出来,赵将军擅长的是防守阵型,不该让他指挥攻坚。不如...让女儿试试
穆远山将信将疑,但还是点头同意。穆婉笙翻身上马,手持令旗,三言两语重整溃军,变阵为雁行阵,一举攻破敌营。
校场上掌声雷动。穆远山欣慰地拍着女儿的肩膀,而赵阔则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
当晚,穆婉笙的闺房烛火通明。她伏案疾书,将近日所得情报一一整理。轩辕璟与北狄的勾结比她想象的更深,而云家在其中扮演着关键角色。
小姐,五殿下派人送来的信。青竹递上一封烫金帖子。
穆婉笙拆开一看,是轩辕璟约她明日去赏梅,还说有要事相商。她冷笑一声,提笔回信应允。
明日梅林中,轩辕璟必会再次表白。前世她欣喜若狂地接受了,这一世,她要好好陪他演这出戏。
青竹,去把我那件红色斗篷取来。穆婉笙吩咐道,再备一份回礼给五殿下。
斗篷是轩辕璟最爱的颜色,而回礼则是一枚精致的香囊——里面装的香料中,掺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长期佩戴会令人心智渐乱。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三章
梅林的雪还未化尽,点点红梅在枝头怒放,宛如洒落的鲜血。穆婉笙拢了拢红色斗篷,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霜。
婉笙。轩辕璟从梅树后转出,手中捧着一支并蒂梅,这花开得极好,就像...你我。
穆婉笙接过梅花,指尖不经意拂过轩辕璟的手腕。他的脉搏平稳有力,看来那香囊中的药粉还未起效。不急,毒蛇咬人,也要等毒液慢慢渗透。
殿下今日要说的重要事是她故作天真地眨眼。
轩辕璟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婉笙,自初见你,我便倾心不已。若你愿意,我愿向父皇请旨,娶你为妃。
多么熟悉的场景。前世此刻,她感动得热泪盈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如今看着这张虚伪的面孔,穆婉笙只觉胃里翻涌。
她假装羞怯地低头,实则余光扫视四周。梅林深处,似有人影闪动。
殿下快请起。她扶起轩辕璟,此事...婉笙需禀明父亲。
轩辕璟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换上温柔笑容:自然,婚姻大事,理应父母之命。只是...他压低声音,近日边境不稳,穆将军恐要出征。若能在战前定下婚事,也好让将军安心。
穆婉笙心头一震。边境不稳前世父亲正是在这次出征中遭埋伏战死。轩辕璟此时提及,莫非...
殿下消息灵通。她试探道,父亲尚未接到军报,殿下如何得知边境有变
轩辕璟神色微变,随即笑道:不过是听兵部同僚提起。婉笙不必忧心,穆将军威震边关,定能凯旋。
两人又虚与委蛇一番,穆婉笙借口风寒告辞。走出梅林不远,她突然折返,绕到梅林另一侧的小径。果然,云水柔的贴身婢女正鬼鬼祟祟地向京城方向疾行。
穆婉笙悄无声息地跟上。那婢女行色匆匆,竟未察觉被人跟踪,径直进了城西一家药铺。穆婉笙躲在对面茶楼,不多时便见婢女抱着一个包袱出来,神色慌张。
小二,方才那位姑娘常来买药吗穆婉笙塞给茶楼小二一块碎银。
小二低声道:那是云尚书府上的丫鬟,每月都来取凝香丸,据说是给云小姐调理身子的。
凝香丸穆婉笙眯起眼睛。这哪是什么调理药,分明是避孕的方子。看来轩辕璟与云水柔的苟且之事,比她想象的更早。
回府途中,穆婉笙拐进一条暗巷。一个乞丐模样的少年悄无声息地跟上来。
小姐,查到了。少年低语,北狄使团三日后离京,走的时候多了三辆马车,车轮印很深,装的绝不是普通货物。
兵器穆婉笙眸光一冷。
还有铠甲。少年补充,跟踪的人说,马车进了云家庄子,半夜又悄悄离开,往北去了。
穆婉笙塞给少年一锭银子:继续盯着,尤其是赵阔的一举一动。
刚回府,父亲便派人来请。书房内,穆远山眉头紧锁,面前摊着一份军报。
北狄犯边,攻陷两座边城。父亲沉声道,皇上命我三日后率军出征。
穆婉笙握紧拳头。来了,就是这一战!前世父亲战死,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成就了轩辕璟慧眼识人推荐赵阔接任的美名。
父亲,女儿请缨随军。她单膝跪地。
胡闹!穆远山拍案而起,战场岂是儿戏!
女儿不是玩笑。穆婉笙抬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决,我研究北狄战术多年,熟悉他们的作战方式。况且...她压低声音,军中恐有奸细。
穆远山神色骤变:此话当真
穆婉笙将近日所查一一禀明,唯独隐去了轩辕璟的部分。父亲听完,沉默良久。
若真如你所言...穆远山长叹一声,我更不该让你涉险。
正因如此,女儿更该去。穆婉笙坚定道,父亲可还记得雁行阵那正是针对北狄骑兵的克星。女儿可以辅助父亲,又不需亲临前线。
最终穆远山勉强同意,条件是穆婉笙必须留在中军大帐,不得上前线。
当夜,穆婉笙秘密拜访了二皇子轩辕瑾。
殿下,时机到了。她将一封信递给轩辕瑾,这里面是轩辕璟通敌的部分证据。若我此行有不测,请殿下务必将其公之于众。
轩辕瑾皱眉:你怀疑此行有诈
不是怀疑,是确定。穆婉笙冷笑,赵阔会在战场上制造混乱,配合北狄伏击。我要将计就计,让叛徒自食恶果。
三日后,大军开拔。穆婉笙一身戎装,骑马紧随父亲身侧。城楼上,轩辕璟挥袖相送,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而站在他身侧的,赫然是云水柔。
行军第七日,大军扎营在一处山谷。夜半时分,穆婉笙悄悄起身,摸到赵阔帐外。果然,帐内灯火未熄,赵阔正与一名黑衣人密谈。
...明日过黑风峡,那里已设下埋伏...赵阔的声音隐约传来。
穆婉笙无声退去。黑风峡,正是前世父亲遇害之处。她回到帐中,迅速绘制了一份假布防图,故意露出破绽让赵阔的探子偷走。
翌日清晨,穆远山召集众将议事。
探马来报,北狄大军驻扎在黑风峡以北三十里。穆远山指着沙盘,我意分兵两路,主力佯攻峡口,另派精兵绕道鹰嘴崖,从侧翼突袭。
赵阔立刻反对:将军,鹰嘴崖地势险要,恐有埋伏。不如全军强攻峡口,以我军的实力...
赵将军此言差矣。穆婉笙打断他,北狄人善骑射,峡谷作战正是他们的强项。而鹰嘴崖虽险,却可出奇制胜。
她故意与赵阔激烈争辩,最后勉强接受了一个折中方案:主力仍走黑风峡,但派一支小队探查鹰嘴崖。而这支小队,将由赵阔亲自率领。
末将遵命。赵阔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显然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大军开拔后,穆婉笙立刻调整了真正的部署。主力看似向黑风峡进发,实则暗中分兵,在鹰嘴崖设下反埋伏。
报!赵将军的小队遭遇伏兵!午后,探马疾驰来报。
穆远山大惊:果然有埋伏!全军听令,按第二方案行动!
真正的战斗打响了。穆婉笙坐镇中军,通过旗语指挥各路兵马。赵阔的小队不过是诱饵,真正的精锐早已绕到北狄军背后,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报!擒获北狄主帅!
当五花大绑的敌将被押到面前时,穆远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拓跋烈北狄太子
那满脸血污的年轻将领抬头,用生硬的汉语冷笑:你们汉人奸诈!说好的在黑风峡...
闭嘴!穆婉笙厉声喝止,败军之将,还敢污蔑
但她心中雪亮。拓跋烈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北狄人确实得到了内应的情报,只是她将计就计,反设埋伏。
战后清点,北狄大军溃不成军,而穆家军伤亡不到千人。更关键的是,从拓跋烈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轩辕璟承诺登基后割让边境五城的条件,盖着五皇子府的私印。
这...这不可能!穆远山看到密信,双手颤抖,五皇子竟敢通敌卖国
父亲,现在您明白为何女儿坚持随军了吧穆婉笙轻声道。
大军凯旋的消息提前传回京城。城门处,轩辕璟率领百官相迎,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当他看到被押解的拓跋烈时,脸色瞬间惨白。
殿下脸色不好穆婉笙故作关切,莫非是见不得血
轩辕璟强作镇定:只是...为将士们的牺牲感到痛心。
牺牲不过千余,却歼敌数万。穆婉笙提高声音,让周围百官都听得清楚,多亏了五殿下推荐的赵将军,以身诱敌,才让我军大获全胜。
赵阔此刻还被关在囚车里,听到这番话,目眦欲裂:穆婉笙!你陷害我!五殿下,救我!
轩辕璟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蠢货,只能干笑:赵将军怕是受伤过重,神志不清了。
金銮殿上,皇帝大悦,当众嘉奖穆家父女。穆婉笙趁机呈上拓跋烈的供词和密信,朝堂顿时哗然。
父皇明鉴!轩辕璟跪地大喊,这必是有人栽赃陷害!儿臣对天发誓,绝无二心!
皇帝面色阴沉,将密信传给几位重臣传阅。二皇子轩辕瑾适时出列:父皇,儿臣还有更多证据。
原来在这一个月里,轩辕瑾已按穆婉笙提供的线索,查获了轩辕璟与北狄往来的多条密道,以及云家暗中输送军械的账册。
不可能!云尚书瘫软在地,这些账册明明已经...
已经销毁了轩辕瑾冷笑,云大人莫非忘了,做账的师爷有个儿子在国子监读书
朝堂大乱。皇帝震怒,下令将轩辕璟软禁府中,云家满门收监,等候彻查。
退朝后,穆婉笙刚出宫门,就被云水柔拦住。昔日高傲的才女此刻发髻散乱,眼中满是怨毒。
是你!都是你害的!云水柔尖叫着扑上来,手中寒光一闪。
穆婉笙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同时抓住云水柔的手腕一拧。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小瓷瓶从云水柔袖中跌落,碎在地上,冒出丝丝白烟。
蚀骨散穆婉笙冷笑,云小姐好毒的手段。
她用力一推,云水柔踉跄后退,不慎踩到自己的裙摆,整个人栽向那滩毒水。惨叫声中,云水柔捂着脸在地上打滚,指缝间可见皮肤迅速溃烂。
救...救我...云水柔哀嚎。
穆婉笙冷眼旁观:这毒无解,云小姐自作自受。说罢转身离去,身后惨叫声渐渐微弱。
当夜,天牢传来消息:轩辕璟试图自尽未遂,被狱卒及时发现。穆婉笙闻言,只是轻轻摩挲着父亲重新挂回墙上的虎啸山林图。
想死没那么容易。
第四章
天牢的甬道幽深潮湿,火把的光在石壁上跳动,映出斑驳的影子。穆婉笙一袭玄色劲装,腰间配剑,靴跟敲击石阶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小姐,就是这间。狱卒躬身引路,声音压得极低,按您的吩咐,一直单独关押,无人接触。
穆婉笙点头,示意狱卒退下。铁栅栏后,轩辕璟蜷缩在墙角,曾经光鲜的锦袍如今污秽不堪,头发散乱地披在脸上。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又在看清来人时迅速熄灭。
是你。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穆婉笙静静注视这个曾经让她倾心爱慕,又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前世他赐她毒酒时,也是这般居高临下的姿态。如今位置颠倒,她却感受不到想象中的快意。
我来给你送样东西。穆婉笙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从栅栏缝隙滑进去,你的罪状,一共十条,看看可有遗漏。
轩辕璟扑过来抓住竹简,颤抖着展开。越看,他的脸色越发惨白:通敌卖国、谋害忠良、私调军械...这些都不是我一人所为!云家、赵阔他们...
都招供了。穆婉笙冷笑,包括你如何设计害死大皇子,构陷三皇子,每一步都写得清清楚楚。
你想怎样轩辕璟突然扑到栅栏前,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杀了我为你穆家报仇
穆婉笙缓缓摇头:死太便宜你了。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与当初云水柔想用来毒害她的一模一样,认得这个吗
轩辕璟瞳孔骤缩,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放心,不是蚀骨散。穆婉笙把玩着瓷瓶,只是让你尝尝,我前世最后喝下的那种酒。
前世你...你在胡说什么
穆婉笙嘴角微扬:你相信人有来世吗相信作恶多端会遭报应吗她俯身,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我死过一次,轩辕璟。死在你的诏书下,死在云水柔的嘲笑中,死在冷宫的地板上。
轩辕璟瞪大眼睛,像是看一个疯子。
不信穆婉笙直起身,那我说几件事——永昌七年冬,你在梅林对我说,最喜欢我穿红色;永昌八年春,你在画舫上送我金丝玉带;永昌九年秋,你通过赵阔向我父亲传递假军情...她每说一句,轩辕璟的脸色就白一分,还需要我继续说吗这些事,都还没发生呢。
妖...妖术!轩辕璟踉跄后退,撞在石墙上。
穆婉笙轻笑:随你怎么想。重要的是,明日午时,你将被押往金銮殿,当众宣判。陛下仁慈,免你死罪——她故意拖长音调,改判流放北疆,终身苦役。
北疆!轩辕璟浑身发抖。那里正是他承诺割让给北狄的领土,如今北狄太子拓跋烈恨他入骨,若被发配到那里...
对了,拓跋烈也被判了流放。穆婉笙仿佛看透他的心思,真巧,也是北疆。
看着轩辕璟面如死灰的样子,穆婉笙转身离去。走到甬道尽头时,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婉笙!我知道错了!求你...求你给我个痛快!
她没有回头。
翌日,金銮殿上气氛凝重。皇帝病体未愈,由二皇子轩辕瑾监国。穆婉笙一身戎装立于武官之首,腰背挺直如松。
带罪臣轩辕璟!
满朝文武屏息看着曾经尊贵的五皇子被押上殿来,脚镣手铐,狼狈不堪。御史大夫程颐展开诏书,朗声宣读十条大罪。每念一条,朝臣中就传来一阵惊呼。
...综上所述,判轩辕璟削去宗籍,流放北疆,永世不得返京!
轩辕璟瘫软在地,突然疯狂大笑:你们以为赢了吗穆婉笙!你以为帮轩辕瑾上位就能有好下场皇家无情,今日是我,明日就是你!
穆婉笙岿然不动,只淡淡道:五殿下神志不清了,押下去吧。
当轩辕璟被拖出大殿后,朝堂上一片寂静。轩辕瑾环视群臣,沉声道:云家通敌一案,尚有诸多疑点。穆将军。
穆婉笙出列行礼:臣在。
朕命你全权负责此案,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臣,领旨。
退朝后,穆婉笙直奔刑部大牢。云家众人分开关押,她首先提审的是云水柔。
曾经风华绝代的京城第一才女,如今半张脸被蚀骨散毁得狰狞可怖,蜷缩在牢房角落,口中念念有词。
云水柔。穆婉笙冷声唤道。
云水柔猛地抬头,独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贱人!你害我!
穆婉笙示意狱卒退下,蹲下身平视云水柔:知道吗,前世你也曾这样骂我,就在我被打入冷宫那天。
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死过一次。穆婉笙轻声道,死在你设计的毒酒下,死在轩辕璟的诏书中。而今重活一世,你们加诸我身的,我必百倍奉还。
云水柔的独眼瞪大,忽然尖笑起来:报应!都是报应!她扑到栅栏前,你知道吗轩辕璟从来就没爱过你!他接近你只是为了穆家军权!他每晚在我床上都说你粗鄙不堪,说你...
我知道。穆婉笙平静地打断她,正因如此,我才要谢谢你们教会我一件事——在这世上,权力比爱情可靠得多。
云水柔愣住,随即又疯狂大笑,笑到咳出血丝:那你更该知道,轩辕璟和我...我们早就...她压低声音,说出一句让穆婉笙瞳孔骤缩的话。
穆婉笙猛地站起,旋即又恢复镇定:疯言疯语,不足为信。她转身欲走。
永昌宫地下密室!云水柔在她身后尖叫,去看看啊!看看你的好皇子都藏了什么!
三日后,穆婉笙带着一队亲信,秘密搜查了已被查封的永昌宫——轩辕璟的府邸。在地下密室中,他们发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七具少女的尸体,每一具都被制作成了人偶,穿着各色衣裙,摆成各种姿势。
这...这是...随行的刑部侍郎脸色惨白。
穆婉笙强忍恶心,仔细检查。这些人偶的面容依稀能辨,都是近几年京城失踪的官家小姐。其中一具,穿着红色嫁衣,面容竟与穆婉笙有七分相似。
原来如此。她冷笑。前世若非她成了皇后,恐怕也会成为这收藏的一部分。
这一发现彻底震惊了朝野。皇帝在病榻上下诏,将轩辕璟的刑罚改为凌迟,并命人快马加鞭追回流放队伍。
一个月后,轩辕瑾正式登基,改元昭武。登基大典上,他力排众议,封穆婉笙为摄政大将军,总领天下兵马,并赐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陛下,这不合祖制啊!礼部尚书跪地谏言,女子岂能...
穆将军以女子之身,保家卫国,肃清朝纲,有何不可轩辕瑾沉声道,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穆婉笙单膝跪地,双手接过虎符: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散朝后,新帝单独召见穆婉笙。御书房内,轩辕瑾褪去威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云水柔在狱中自尽了,临死前写了一份供词。
穆婉笙挑眉:她又说了什么疯话
轩辕瑾递过一份奏折:你自己看吧。
穆婉笙展开一看,眉头渐渐紧锁。供词中,云水柔声称轩辕璟并非皇室血脉,而是云尚书与先帝宠妃私通所生...
荒谬。穆婉笙合上奏折,云水柔死到临头还想污蔑皇家血脉。
你不信
真假不重要。穆婉笙直视新帝,重要的是,此事绝不可外传。大乱初定,朝局需要稳定。
轩辕瑾深深看她一眼,突然笑了:穆婉笙,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身体里住着个历经沧桑的老灵魂。
穆婉笙也笑了:陛下说笑了。臣只是...学过代价。
离开皇宫时,已是华灯初上。穆婉笙没有乘车,而是步行穿过长安街。街边小贩吆喝,孩童嬉戏,一派太平景象。
前世她死时,轩辕璟与云水柔穷奢极欲,导致民不聊生,北狄趁机入侵,山河破碎。而今,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小姐!熟悉的声音传来。青竹提着灯笼从人群中挤过来,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走
穆婉笙接过灯笼:想看看这京城夜色。她望向远处巍峨的城墙,真美。
青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明所以:小姐如今是大将军了,怎么反倒多愁善感起来
穆婉笙笑而不答。前世的仇已报,今生的路还长。作为摄政大将军,她要用手中剑,守护这万家灯火。
远处钟声响起,惊起一群飞鸟。它们掠过新月,飞向无垠夜空,如同她曾经被束缚的灵魂,终于获得自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