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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林悦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水晶吊灯在婚纱上碎成星子,她盯着墙上的结婚照——苏逸尘西装笔挺,她头纱垂落,两人的手在镜头前交叠。

    可此刻婚房里空无一人,红烛烧到第三支,新郎还没回来。

    六年了。

    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她推掉所有相亲,守着苏家那纸婚约。

    苏伯父病危前拉着她的手说逸尘这孩子认死理,她便信了苏逸尘说的等公司稳定就娶你。

    走廊传来脚步声。

    她起身,婚纱裙裾扫过满地玫瑰。

    清欢,再等三个月。是苏逸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林氏的注资一到,苏氏就能熬过重组期。到时候我立刻离婚,我们去瑞士……

    苏总好算计。女人轻笑,尾音带着刀锋,用林小姐的嫁妆填窟窿,再踹了她换我你当林氏是慈善机构

    我没得选!苏逸尘声音发颤,我爸在病床上求林老头,我能怎么办悦儿她……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根本不懂商场的血。等我保住苏氏,我会补偿她的……

    补偿女人嗤笑,她要的是丈夫,不是支票。

    林悦儿的手扶住梳妆台。

    铜镜里,她的脸白得像纸。

    婚纱上的珍珠硌着锁骨,疼得她想起上个月苏逸尘说等结婚我给你挑对珍珠耳坠,那时他眼里的温柔,原来都是假的。

    小姐。

    周嬷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跟了她二十年的老丫鬟,此刻正攥着她的羊绒披肩,指节泛白。

    林悦儿转身,眼泪砸在婚纱上,洇开一片水痕。

    周嬷嬷叹气,抽出手帕替她擦脸:我在走廊听了一刻钟。那小子的算盘,响得跟铜锣似的。

    嬷嬷……林悦儿声音发哽。

    哭什么周嬷嬷扯下她头上的发簪,珠翠叮当落进红木匣,当年老夫人咽气前拉着我的手,说‘阿悦这孩子软,你得替我把她的脊梁骨掰硬了’。现在倒好,为个男人掉金豆

    可婚约……

    婚约是张纸!周嬷嬷拽过她的手,把婚戒褪下来摔在桌上,苏家要破产时求着林家注资,现在看林氏不肯追加,就拿你当联姻工具。你当苏逸尘是真心他连你最爱的古籍修复工作室都没去过!

    林悦儿猛地抬头。

    上周她兴奋地跟苏逸尘说修复了半本《千里江山图》题跋,他敷衍着嗯,挺厉害,原来那时他心里装的全是沈清欢。

    走。周嬷嬷把她推进衣帽间,换身素衣裳,我让司机在后门等。

    去哪

    先离开这是非地。周嬷嬷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件墨绿毛呢大衣,小姐,这世道不认眼泪。你现在哭瘫在这儿,明天报纸头条就是‘林氏千金被弃婚’,林氏股价得跌三个点。

    林悦儿攥紧大衣。

    她想起上个月跟着父亲去林氏集团,财务部总监说苏氏的账有问题,父亲拍她的肩:阿悦,你以后要学会看这些。那时她只当是长辈的唠叨,现在才明白——她所谓的被保护得太好,不过是别人眼里的好拿捏。

    走。周嬷嬷扯她出门。

    酒店走廊铺着红地毯,林悦儿踩着细碎的玫瑰花瓣,听见身后传来苏逸尘的声音:悦儿你怎么在这儿

    她没回头。

    周嬷嬷拽着她加快脚步。

    转过安全通道的拐角时,林悦儿撞进一堵温热的胸膛。

    抱歉。男人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穿高跟鞋跑这么急

    林悦儿抬头。

    男人穿件黑色皮夹克,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的银链。

    他眉骨有道浅疤,却衬得眼睛更亮,像淬了星火的黑玉。

    我没事。她后退半步,想绕过他。

    等等。男人伸手拦住她,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尾,你哭了。

    周嬷嬷挡在她身前:先生,我们赶时间。

    需要帮忙吗男人歪头,笑意淡了些,酒店后门有记者蹲守,你们走消防通道的话……他指了指墙上的安全出口标识,左转第三个门,通地下车库B3区,那里没摄像头。

    林悦儿顿住。

    周嬷嬷打量他片刻,低声说:小姐,这先生不像坏人。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抛着玩:我是来参加婚礼的,结果新郎跑了——巧了,新娘好像也跑了。

    林悦儿抿唇。苏逸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咬咬牙:谢谢。

    男人带她们穿过员工通道。

    地下车库的冷风吹得她鼻尖发疼,他把车钥匙抛给周嬷嬷:那辆银色玛莎拉蒂,密码6218。

    你

    我叫慕寒。他倚着墙,点燃根烟又掐了,赛车手兼自由投资人,偶尔助人为乐。

    周嬷嬷坐进驾驶座,冲林悦儿使眼色。

    林悦儿上了车,摇下车窗:为什么帮我

    慕寒弯腰,指节敲了敲车窗:看不得姑娘被欺负。他笑起来,眉骨的疤跟着动,再说——他瞥了眼她大衣下露出的丝绒手包,你手包上的缠枝莲纹,跟我书房那幅明代织锦一模一样。会欣赏这个的人,不该被当筹码。

    林悦儿摸了摸手包。那是她亲手用宋锦绣的,针脚密得能数清。

    玛莎拉蒂驶出车库时,她从后视镜里看见慕寒还站在原地,指尖的火星明灭。

    慕寒的工作室在老城区的旧仓库里。

    林悦儿坐在皮质沙发上,周嬷嬷煮了姜茶。

    慕寒靠在工作台边,面前摊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苏氏集团的财务报表。

    苏氏的问题不在现金流。他转动钢笔,他们收购的三家子公司,有两家的土地使用权是租的——租期到明年三月。

    你怎么知道林悦儿捧着姜茶,手还在抖。

    商业天眼。慕寒扯了扯领口,太阳穴突突跳,能看穿企业核心问题的破功能,就是用多了头疼。他扯过桌上的止痛药瓶,倒出两颗吞下去,刚才在车库用了一次,现在跟被人拿锤子敲脑袋似的。

    林悦儿想起古籍修复里的望诊——老匠师看画不用碰,扫一眼就能说出哪里虫蛀哪里受潮。

    原来商业也有这样的望诊。

    苏逸尘以为林氏会为了联姻继续注资,填他租地的窟窿。慕寒敲了敲报表,但林氏不是慈善机构,你父亲上周已经停了追加投资——所以他急了,想先稳住你,等钱到账再甩了你。

    林悦儿攥紧茶杯。

    原来父亲说的阿悦要学会看账,是早看出了问题。

    那怎么办周嬷嬷擦着眼镜,总不能让苏家白占我们便宜。

    反击。慕寒突然笑了,眼里的星火烧得更旺,苏氏需要林氏的注资,我们就让他们拿不到。林小姐,你不是会古籍修复吗

    啊

    修复古籍讲究‘以旧补旧,以纹合纹’。慕寒抽出张纸,唰唰写了几个字推过来,商业博弈也一样——苏家动了林氏的联姻牌,我们就用林氏的老本反击。你祖父当年靠修复《四库全书》残卷发家,林氏的文化底蕴,是比钱更硬的牌。

    林悦儿盯着纸上的文化产业园三个字,突然想起上个月在故宫看的文物修复展。

    游客排着长队看匠人补瓷,门票收入比卖瓷器还高。

    我可以提议林氏转型文化产业。她声音轻,但眼里有光,用古籍修复、古建复原做核心,吸引投资。这样苏家就算拿到联姻注资,也追不上林氏的新赛道。

    慕寒挑眉:聪明。他把报表推给她,现在需要你父亲的支持。但苏逸尘肯定会派人找你——

    话音未落,工作室的卷帘门被砸得哐哐响。

    林小姐!苏少让我们接您回去!

    林悦儿脸色发白。

    慕寒拽起她的手,往仓库深处跑:后门有辆摩托车,周嬷嬷在那等。

    你呢

    我引开他们。慕寒把头盔扣在她头上,记住,明天上午十点去林氏集团找你爸,带这份方案。他塞给她个U盘,至于我——他冲她眨眨眼,赛车手的车技,可不是盖的。

    卷帘门被撞开的瞬间,林悦儿跨上摩托车。

    周嬷嬷拧动钥匙,引擎轰鸣。

    她回头,看见慕寒抄起根铁棍,冲追来的人晃了晃:来啊,哥陪你们玩。

    摩托车冲进夜色时,林悦儿摸了摸胸口的U盘。

    风灌进衣领,她却觉得浑身发烫——这是六年来,她第一次为自己而跑。

    身后传来警笛声,还有慕寒的笑:追得上算我输!。

    摩托车冲进老巷子时,周嬷嬷猛地捏闸。

    林悦儿差点撞上前座,头盔撞在老墙根的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到了。周嬷嬷扯下灰布围裙包住车头,您先进去,我把车推进柴火堆。

    工作室的铁门锈迹斑斑,林悦儿摸出钥匙时手还在抖。

    她记得六年前苏逸尘第一次送她回家,就是站在这扇门前说等我,可今晚——

    门吱呀一声开了。

    磨蹭什么呢慕寒倚在工作台边,指尖转着根钢笔,发梢还滴着水,那帮人追我到护城河,我跳进去游了半公里。他甩了甩湿T恤,露出腰间一道淡白的疤,比当年赛车翻车那次狼狈。

    林悦儿这才注意到他裤脚全是泥,鞋跟卡着片水草。

    她摸出抽屉里的干毛巾扔过去:周嬷嬷说后门有摩托车,你倒好,玩起水上漂了。

    总得让他们以为我往码头跑。慕寒擦着头发笑,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进领口,U盘看了吗

    林悦儿这才想起胸口的东西。

    她掏出U盘插进电脑,屏幕跳出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

    最末一行红色批注刺得她眼睛疼——苏氏集团流动资金仅够支撑三个月。

    陆明远刚发的消息。慕寒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她耳尖,他黑进苏氏内部系统,比对了三年的税务申报和银行流水。

    话音刚落,工作室的玻璃被敲了三下。

    是我。带着电子音的闷响。

    慕寒拉开门,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抱着笔记本挤进来,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林小姐好,我是陆明远。他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映得脸发灰,苏氏二季度财报里,物流成本比行业均值低18%,但应付账款周转天数多了23天——他快速敲键盘调出柱状图,他们在用供应商账期拆东补西。

    林悦儿盯着图表里陡峭的下滑曲线。

    她修复古籍时总说纸纹断处必藏虫蛀,原来商战里的漏洞,和旧书里的破损竟是一个道理。

    所以我们要戳破这个窟窿。慕寒抽走她手里的茶盏,但得像修古籍似的,先从最细的纹路下手。

    苏氏新推的宋韵香膏线。林悦儿突然开口,上周我去专柜,导购说香膏盒是定制的螺钿工艺,可我摸了下——她捏起桌上的竹镊子,螺钿层薄得能透光,根本不是宣传的百年老螺。

    慕寒眼睛亮了:你是说,他们用次品充正品

    古籍修复讲究修旧如旧,可消费者要的是货真价实。林悦儿翻出手机,相册里存着二十张香膏盒特写,我拍了十家店的样品,螺钿脱落位置都在同一个弧度——模具问题。她指着照片里指甲盖大的缺口,找三十个顾客同时投诉非遗工艺缩水,舆论发酵够苏氏公关部喝一壶。

    陆明远推眼镜的手顿住:投诉时间选在苏氏发季度财报前三天,他们股价会跌3-5个点。他快速敲击键盘,我可以买空单对冲,赚的钱够覆盖投诉赔偿金。

    好手段。慕寒打了个响指,我再在港股市场抛两百万苏氏股票,他们风控部肯定以为是机构做空,忙着调资金护盘——他勾了勾嘴角,到时候他们应付供应商的钱,可就更捉襟见肘了。

    三天后,苏氏宋韵香膏螺钿脱落的话题登上热搜。

    林悦儿盯着手机里的截图,评论区全是非遗变伪遗的骂声。

    她正想关掉页面,对话框弹出苏逸尘的消息:下午三点,云顶咖啡厅,单独见。

    他急了。慕寒咬着吸管,坐在她对面的转椅上转圈,要我陪你去

    不用。林悦儿把碎发别到耳后,我倒想听听,当年说等我三年的人,现在能说出什么话。

    云顶咖啡厅的落地窗外,苏氏集团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林悦儿刚坐下,苏逸尘就推门进来,西装革履,和六年前在她工作室里翻古籍时的模样重叠——那时他说等我把公司做稳,就娶你。

    悦儿。苏逸尘扯松领带,眼底泛着红,那些投诉是你找人做的吧

    是又怎样林悦儿捏着咖啡杯,你当初说香膏线要传承非遗,现在用次品糊弄人,不该被骂

    我有苦衷!苏逸尘突然提高声音,邻桌客人纷纷侧目,沈氏注资的条件就是压缩成本,我要是不答应——他猛地攥住她手腕,你以为我想娶沈清欢

    要不是苏氏快破产了,我早该站在你婚礼上!

    林悦儿抽回手,腕上红了一片:所以你就可以骗我六年

    用等我当借口,让我在老宅里守着婚约

    苏逸尘的手机在桌面震动。

    他低头看了眼屏幕,脸色瞬间惨白,指节捏得泛青。

    我得走了。他抓起外套,声音发颤,有人...翻出了当年的事。

    当年什么事林悦儿站起来,苏逸尘,你说清楚——

    别问!苏逸尘几乎是撞开玻璃门冲出去的,西装后摆被风掀起,露出后腰处的皮带扣——和六年前她在他衬衫里发现的那枚银色袖扣,是同一款式。

    咖啡厅的冷气吹得林悦儿后颈发凉。

    她摸出手机给慕寒发消息:苏逸尘收到消息后慌了,和当年的事有关。

    很快弹出回复:当年我被商业泄密,也是因为有人翻出了旧账。慕寒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悦儿,我们可能要挖到根上了。

    林悦儿望着窗外苏氏集团的logo,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手背上。

    那里有道淡白的疤痕,是六年前修复《千里江山图》时被刻刀划的——那时她以为,所有裂痕都能被耐心填补。

    可现在她知道,有些窟窿,得自己亲手捅破,才能照进新的光。

    她按下发送键:查,查到底。

    林悦儿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时,慕寒的黑色跑车正碾过咖啡厅外的减速带。

    她抬头,看见他摇下车窗,指节搭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上车。慕寒替她拉开副驾门,西装袖口沾着机油味,陆明远在酒店开了数据分析室,说有新发现。

    林悦儿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他又把酒店套房当实验室

    上个月在电竞酒店装了二十四台服务器,被前台当成黑客举报。慕寒笑,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鼓点,但确实没他破不了的数据网。

    酒店套房里,陆明远正蜷在转椅上啃三明治,面前三台显示器同时跳动着绿色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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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两人进来,他扯过纸巾擦手,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苏逸尘收到的消息,源头发自五年前废弃的匿名邮箱。

    五年前林悦儿凑近屏幕,代码里闪过苏氏、泄密等关键词。

    更巧的是。陆明远调出一张时间线图,红色箭头指向五年前的慕氏投资泄密案,当年慕寒被卷进的商业机密泄露案,关键文件传输路径,和这个邮箱用的是同套加密算法。

    慕寒的手指在桌面叩了叩:所以苏逸尘慌的当年事,和我被坑的案子,是一条藤上的瓜。

    林悦儿捏紧包里的旧相册——那是六年前她和苏逸尘的订婚照。

    照片背面有他写的等苏氏度过难关,就娶你,墨迹被眼泪晕开,像道没愈合的伤疤。

    查传输路径的终端。慕寒扯松领带,我要知道是谁在翻旧账,又是谁在吓唬苏逸尘。

    陆明远的键盘敲得噼啪响:终端IP在苏氏集团顶楼的服务器机房,但三天前有人用物理手段销毁了硬盘。他推眼镜的动作更快了,不过...我黑进了苏氏的备用监控,发现销毁硬盘的人,是苏逸尘的私人助理陈叔。

    林悦儿的呼吸顿住。

    陈叔是苏家养了三十年的老管家,她小时候去苏家,他总往她兜里塞桂花糖。

    去苏家老宅。她突然起身,陈叔住在老宅后院,他手上可能有备份。

    慕寒的车在苏家老宅门前刹住时,暮色正漫过爬满青藤的围墙。

    林悦儿按门铃时,手指触到冰凉的铜片——和六年前她等苏逸尘时一样凉。

    门开的瞬间,陈叔的老花镜滑到鼻梁上。

    他看见林悦儿,嘴唇抖了抖:小姐...您怎么来了

    陈叔,我想看看当年老爷书房的旧账。林悦儿握住他发颤的手,苏逸尘最近很慌,是不是和当年苏氏找慕氏借债的事有关

    陈叔的瞳孔缩了缩。

    他回头望了眼黑黢黢的客厅,压低声音:进来。

    老宅的地下室飘着樟木香。

    陈叔搬开靠墙的檀木箱,露出墙缝里的铁盒。

    盒盖掀开时,林悦儿看见一叠泛黄的文件,最上面是苏氏集团与慕氏投资的对赌协议,甲方签名栏里,苏逸尘的名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五年前苏氏资金链断了。陈叔擦了擦眼角,老爷跪在慕先生办公室求了三天,人家只肯签对赌协议——要是苏氏三年内市值没翻倍,就得把核心技术转给慕氏。

    所以苏逸尘...林悦儿的声音发涩。

    他偷了慕氏的商业机密。陈叔突然拔高声音,又慌忙捂住嘴,不是主动的!

    是对方拿老爷的病历威胁,说只要把慕氏新医疗项目的方案发过去,就能换三千万救命钱。

    慕寒的指节抵在下巴上,目光像淬了冰:所以当年泄露的机密,根本是苏氏被迫当中间人

    是沈清欢的公司。陈叔从铁盒最底层抽出张照片,是苏逸尘和沈清欢在医院的合影,沈小姐的父亲是心脏科专家,老爷的手术主刀医生。

    他们说...只要苏先生和林小姐订婚,就能延长手术排期。

    林悦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六年前她以为苏逸尘是为了商业联姻,却不知道那联姻本身,也是救命的药引。

    那封让苏逸尘慌的消息...她拿起陈叔递来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慕寒查旧案,三天后见光。

    他怕的不是秘密被拆穿。慕寒突然笑了,弧度却没到眼睛,他怕的是,当年逼他的人,现在要灭口。

    林悦儿捏着纸条的手紧了紧。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她探头望去,看见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巷口,驾驶座上的人影晃了晃——是沈清欢的司机。

    陈叔,这些文件我要带走。她把铁盒塞进慕寒怀里,苏家老宅的监控该坏了。

    慕寒冲她眨眨眼,已经摸出手机发消息:陆明远,定位苏家老宅附近的黑色奔驰,车牌沪A888XJ。

    回酒店的路上,林悦儿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霓虹灯。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苏逸尘发来的消息:悦儿,晚上十点,老地方见,我有话要说。

    老地方是滨江公园的摩天轮。她把手机递给慕寒,六年前他第一次吻我,就在那里。

    慕寒的拇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去。

    但我会在三百米外的咖啡厅盯着。他侧头看她,路灯映亮他眼底的暗涌,悦儿,有些窟窿要捅破,但别让自己掉进去。

    晚上九点五十分,林悦儿站在摩天轮下。

    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脚踝上的银链——那是苏逸尘十六岁送她的,刻着悦字。

    悦儿。苏逸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没穿西装,只穿件白衬衫,领口松着两颗纽扣,我知道你在查当年的事。

    林悦儿转身。他眼底有血丝,像熬了几夜:你想说什么

    沈清欢的父亲根本没能力延长手术排期。苏逸尘喉结滚动,那些都是她编的。

    她想要苏氏的地产生意,想要我...

    所以你就配合她骗我林悦儿的声音很轻,骗我六年,骗我在婚礼当天看见你们在衣帽间接吻

    苏逸尘的脸白了:那天是她逼我...她说如果我不配合,就把当年偷机密的证据寄给慕寒...

    够了。林悦儿退后一步,银链在脚踝上叮当作响,我来不是听你解释的。

    她转身要走,苏逸尘抓住她手腕:悦儿,求你别再查了!

    他们...他们会对付你的!

    林悦儿甩开他的手。

    远处咖啡厅的玻璃窗后,慕寒的身影动了动,指尖夹着的烟明灭。

    苏逸尘。她望着他发红的眼,我查的从来不是你的苦衷。

    是你让我明白,有些信任碎了,补不回来。

    她转身走向停车场,手机在兜里震动。

    陆明远的消息弹出来:沪A888XJ的车主是沈清欢,半小时前她的账户有笔五百万转账,收款方是暗夜数据——业内出了名的黑产公司。

    林悦儿攥紧手机。

    夜风卷着梧桐叶掠过她脚边,她听见身后传来苏逸尘的电话铃声,他压低声音说:清欢,她不肯停手...对,按计划办。

    她没回头。

    慕寒的车已经停在路边,副驾的暖风吹得她手背的疤痕发痒——那是她修复《千里江山图》时留下的,当时她以为裂痕能补,现在才懂,有些画,要烧了重画。

    回酒店。她坐进车里,陆明远该把沈清欢的黑产证据整理好了。

    慕寒踩下油门,车灯划破夜色。

    后视镜里,苏逸尘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融进一片黑暗里。

    林悦儿摸出包里的旧相册,轻轻撕掉那张订婚照。

    碎纸片从车窗飘出去,像一场迟来的雪。

    手机再次震动,是陆明远的新消息:沈清欢联系了三个黑客,目标IP指向你和慕寒的云端账号。

    林悦儿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嘴角勾起抹淡笑。

    她想起陈叔地下室里的檀木箱,想起那些被藏了五年的秘密——现在,该让它们见光了。

    而此刻的沈清欢正坐在顶层办公室,指尖敲着手机屏幕。

    她刚给苏逸尘发完消息:按原计划,明天让林悦儿的古籍修复工作室收到法院传票。

    窗外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她打开抽屉,里面躺着枚银色袖扣——和苏逸尘皮带扣同款的那枚。

    林悦儿。她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低语,你以为查到了真相

    不,这才是开始。

    林悦儿的手机在酒店床头柜震得发烫。

    悦儿姐,苏氏买了二十个营销号。陆明远的语音带着电子音,说你靠男人上位,慕寒的投资全是空壳,合作方都在撤意向书。

    她捏着手机坐起来,床头灯在指尖投下晃动的影。

    慕寒倚在门边擦赛车手套,听见动静抬头:要我去砸了苏氏公关部

    砸了就中套。林悦儿翻出西装外套,他们要的是我们慌。她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邮件——二十张截图,全是苏氏集团市场部昨晚十点发的内部指令:重点攻击林氏古籍修复工作室与慕寒资本的绑定关系。

    慕寒把车钥匙抛起又接住:论坛请柬在茶几上。

    什么论坛

    明早的‘新商业文明峰会’。他扯松领带,苏逸尘是压轴嘉宾,沈清欢要颁创新奖。

    林悦儿对着镜子别珍珠发簪,镜中映出慕寒忽然凑近的脸:我查过,参会名单里有三个是被苏氏谣言影响的合作方。他指尖点了点她锁骨处的翡翠坠子,你戴这串,像极了你爷爷在故宫修复《千里江山图》那天。

    晨光里的会展中心玻璃幕墙晃得人睁不开眼。

    林悦儿踩着细高跟进门时,正撞见苏逸尘被记者围住。

    苏总,网传林小姐与慕先生的合作存在资金漏洞,您作为前未婚夫怎么看

    苏逸尘推了推金丝眼镜:悦儿是我很尊重的朋友。他目光扫过林悦儿,但商场如战场,我更相信数据。

    数据林悦儿捏着请柬的手紧了紧。

    陆明远的消息适时弹进耳机:苏氏新推的‘云纹典藏’系列古籍修复仪,检测报告里有五组数据和三年前淘汰机型重复。

    她往茶歇区走,经过沈清欢时,对方端着香槟杯轻笑:林小姐今天戴的珍珠,和我上周送逸尘的袖扣是同批南洋珠。

    林悦儿没停步,却记住了沈清欢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和苏逸尘母亲葬礼上,苏母遗照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林小姐!

    转头看见的是恒远文化的陈总,对方搓着手:我们本来想和您谈古籍数字化合作,可昨天......

    陈总看过我们工作室的修复案例吗林悦儿从包里取出平板,这是去年修复的《唐寅真赏斋图》,用的是我改良的矿物颜料配比。她点开对比图,您看这处折痕,传统修复要三个月,我们用新方法......

    陈总凑近屏幕时,林悦儿余光瞥见苏逸尘在角落接电话。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嘴唇动了动——不能让慕寒拿到那份协议。

    林小姐

    她收回视线,对陈总笑:数据会说谎,但文物不会。

    另一边,慕寒在VIP厅里碰了碰投资人张总的酒杯。

    对方醉眼惺忪:小慕啊,苏氏那笔并购案......

    张总觉得苏氏的现金流能撑过第三季度吗慕寒转动杯脚,太阳穴突然抽痛——商业天眼又在发烫。

    他闭了闭眼,眼前浮现苏氏财报的红色缺口:他们上个月抵押了三处仓库,换的钱全填进沈清欢的生物科技项目了。

    张总酒意全醒:你怎么知道

    猜的。慕寒扯了扯领口,头痛像钻头在凿,不过张总要是信我,现在抛苏氏股票还来得及。

    主论坛的灯光突然暗下。

    苏逸尘走上台时,林悦儿刚好收到陆明远的消息:云纹修复仪数据造假实锤,三年前的旧数据改了时间戳。

    接下来,我要介绍苏氏的明星产品——云纹典藏修复仪。苏逸尘点开PPT,它采用了......

    苏总。林悦儿站起来,全场目光唰地聚过来。

    她走到台边,能让我看看检测报告里的温湿度数据吗

    苏逸尘僵了一瞬:这是商业机密。

    那您解释下。林悦儿举起平板,2021年3月15日,修复仪显示湿度45%;2024年3月15日,同一台机器测同一件文物,湿度还是45%。她点开两张报告,连小数点后两位都一样——您见过三年都不坏的传感器吗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沈清欢猛地站起来:林小姐这是血口喷人!

    沈总别急。林悦儿转向观众,我爷爷修了四十年古籍,教过我一句话:‘做旧的纸,藏不住阳光的味道。’数据要是做旧,同样藏不住时间的痕迹。她看向苏逸尘,需要我请国家质检中心来验吗

    苏逸尘的额头沁出细汗。

    几乎同时,慕寒的手机震动——股市消息:苏氏股价半小时内暴跌7%。

    林小姐好手段。沈清欢踩着十厘米细高跟走到她面前,但你以为这样就能赢

    赢慕寒不知何时站到林悦儿身侧,他扯松领带露出锁骨,苏总,你上周抵押的仓库里,是不是还存着沈总生物公司的过期试剂他晃了晃手机,陆明远刚发的卫星图,仓库三号区温度异常。

    苏逸尘的脸瞬间惨白。

    沈清欢捏着香槟杯的手青筋暴起,杯脚咔地裂开一道缝。

    叮——

    主屏幕突然亮起。

    苏逸尘的助理冲上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苏逸尘整理西装,脸上重新挂起笑:各位,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他看向镜头,苏氏集团将与国际顶尖资本‘星芒’达成战略合作。

    林悦儿的呼吸一滞。

    星芒——她听过这个名字,三年前慕寒商业泄密案里,泄露的正是星芒的并购计划。

    慕寒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头痛突然加剧。

    他看见苏逸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被兴奋取代:星芒将注资三十亿,帮助苏氏完成产业升级。

    论坛结束时,暮色已经漫进玻璃幕墙。

    林悦儿抱着平板站在台阶上,风掀起她的裙摆。

    慕寒靠在车边抽烟,火星在暗处明灭。

    星芒。她转身看他,和你当年的案子有关

    慕寒把烟蒂踩灭:当年泄露的文件,收件人邮箱后缀就是星芒。他打开车门,陆明远已经在查他们的背景。

    但苏逸尘怎么会搭上星芒林悦儿坐进副驾,手机屏幕亮起——是陈叔发来的照片,檀木箱里的旧文件上,星芒资本四个字赫然在目。

    慕寒启动引擎:去我公寓。他捏了捏眉心,有些东西,该摊开了。

    车汇入车流时,林悦儿望着后车镜里逐渐模糊的会展中心,想起沈清欢最后看她的眼神——像极了古籍修复室里,那些被撕去真迹、覆上赝品的古画。

    而此刻的星芒总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一道身影放下望远镜。

    他指尖敲了敲桌上的照片,照片里林悦儿站在论坛中央,目光清亮如刃。

    有意思。他低笑出声,苏逸尘找的这把刀,似乎不太听话。

    慕寒公寓的顶灯是冷白色。

    林悦儿把檀木箱搁在茶几上,箱盖掀开的瞬间,旧文件上星芒资本四个字泛着霉味钻出来。

    手机在她掌心震动。

    陆明远的视频通话跳出来,屏幕里他眼镜滑到鼻尖,面前堆着十台电脑:查到了。

    星芒的资金流向像团乱麻,但有笔三千万的汇款——他推眼镜,2017年3月15日,从慕氏旧部账户转出,正好是你爸出事前三天。

    慕寒捏着车钥匙的手顿住。

    当年商业机密泄露案,他爸被指监守自盗,公司破产时他刚满二十。

    还有更邪乎的。陆明远敲键盘,屏幕切出张股权穿透图,星芒表面是外资,实际控制人身份证号前六位...和苏逸尘他爸当年的秘书重合。

    林悦儿手指抵着太阳穴。

    苏逸尘说过,苏氏濒临破产时是星芒注资救急,原来这救急早埋着二十年的伏笔。

    李老。慕寒突然开口,当年我爸的案子,他是商业仲裁委的评委。

    李老住在老城区四合院。

    林悦儿按门铃前,从帆布包里摸出个檀木匣——是她连夜修好的《兰亭序》拓本残页,李老半年前在拍卖会上拍的破本子,被她在古籍修复室蹲了三晚。

    门开的瞬间,白发老人扫过她怀里的匣子,眼尾动了动:小丫头片子,怎么找到我这儿的

    您上周三去了荣宝斋。林悦儿把匣子递过去,您挑的宋墨,店员说您嫌新墨胶重,我带了点老胶,兑着用不伤纸。

    李老没接匣子,转身往里走:坐。

    茶盏搁在茶几上时,林悦儿瞥见博古架最上层——正是那本缺了半页的《兰亭序》拓本。

    她弯腰把檀木匣轻轻放在拓本旁边,我修了半页,您看看合不合榫。

    李老的手悬在匣盖上,停了三秒才打开。

    泛黄的纸页展开,修补处的纤维和原纸严丝合缝,连虫蛀的小孔都用旧棉纸拓了纹路。

    你这手艺...老人喉结动了动,比荣宝斋那几个徒弟强。

    我学古籍修复八年。林悦儿坐直,就像修古画,得先找到藏在裂缝里的真相。她指节叩了叩茶几上的手机,陆明远发来的股权图还亮着,星芒的真相,我想请您帮忙找。

    李老突然起身。

    林悦儿以为要被下逐客令,却见他从保险柜里抽出个牛皮纸袋,封条上盖着商业仲裁委的红章。

    2017年慕氏的案子,我审过原始资料。他抽出一沓转账记录,所谓商业机密泄露,根本是星芒设的局。

    他们买通慕氏技术总监,故意把假数据卖给竞争对手,再让媒体曝光——他手指重重敲在星芒资本四个字上,慕氏破产后,星芒低价收走了核心专利,转头高价卖给原本的竞争对手。

    林悦儿倒抽冷气。

    慕寒捏着茶杯的指节发白:苏氏呢

    苏逸尘说星芒是救星。

    救星李老嗤笑,苏氏三年前资金链断裂,星芒说注资可以,但要签对赌协议——苏氏必须在两年内让股价涨30%,否则星芒拿30%股权。他翻开另一页,苏逸尘他爸签完协议就查出身患肝癌,这傻小子为了保家业,才急着和你联姻——娶林氏千金,借你们家的人脉拉股价。

    林悦儿攥紧裙角。

    大婚前夜苏逸尘说我有苦衷,原来这苦衷里,她不过是枚棋子。

    星芒现在要的,是吞掉苏氏最后那点优质资产。李老推过牛皮纸袋,他们下一步该收苏氏旗下的中小供应商了——那些公司体量小,容易低价收购,整合后就能彻底掐死苏氏的供应链。

    慕寒摸出手机给陆明远发消息:列个名单,苏氏所有合作年限超过五年的中小供应商。

    林悦儿突然站起来:我去联系他们。

    这些供应商和苏氏合作多年,肯定不甘心被星芒吞掉。

    他们怕星芒。李老提醒,星芒背后有资本,搞垮家小公司跟捏蚂蚁似的。

    但他们需要希望。林悦儿把牛皮纸袋抱进怀里,我给他们看星芒的阴谋,给他们看联盟的方案——联合采购降低成本,共享渠道扩大销路,就算不跟苏氏合作,也能活下来。

    三天后。

    林悦儿站在宏发印刷的车间里,手里攥着刚打印的联盟协议。

    老板王宏发搓着满是油墨的手:林小姐,不是我不信你...星芒的人上周还来谈收购,说给三倍市场价。

    三倍慕寒靠在车间门口,指尖转着车钥匙,那你查查星芒最近收购的兴达包装,他们签完合同三个月,设备被拆走卖废铁,工人全被裁了。

    王宏发掏出手机,手指发抖。

    林悦儿递过平板,上面是陆明远整理的星芒收购企业死亡名单,最短的存活期28天。

    我们联盟的采购价,比市场价低15%。她指着协议里的条款,订单共享后,你们每家的年利润能涨20%——这是星芒给不了的。

    王宏发抬头时,眼里有光:签。

    接下来的两天,林悦儿跑了七家供应商。

    慕寒开着他那辆红色跑车,要么堵在老板办公室门口,要么在饭桌上把星芒的黑历史扒得底朝天。

    到第三天傍晚,十五家供应商在联盟协议上签了字。

    变故发生在去第八家的路上。

    林悦儿从后视镜里瞥见那辆黑色奥迪,已经跟了三个路口。

    她捏了捏慕寒的胳膊:右拐进巷子里。

    慕寒踩下油门,跑车吱地一声切进巷子。

    奥迪跟着拐进来,却在巷口被收废品的三轮车卡住。

    慕寒把车停在老邮局后巷,拉着林悦儿钻进居民楼:走消防梯。

    他们从三楼窗户翻到隔壁楼,又绕了两条街才打上车。

    林悦儿手机震动,是陈叔发来的照片——苏逸尘站在苏氏顶楼,手里捏着张联盟名单的复印件。

    他怎么知道她攥紧手机。

    慕寒摸出根烟,没点,只在指间转:可能是供应商里有内鬼,可能是我们被装了定位。他突然倾身,指尖扫过她耳后,捏起个米粒大的东西,下次戴耳环。

    林悦儿看着他掌心的定位器,后颈发凉。

    车窗外的霓虹灯映在慕寒脸上,他笑起来时眼睛发亮:苏大少着急了。

    夜风掀起她的裙摆。

    林悦儿摸出手机给陆明远发消息:查所有供应商的通讯记录。又转头对慕寒说:今晚去我家老宅,我爸的旧书房有苏氏二十年前的合同——

    好。慕寒启动车子,我开车。

    后视镜里,那辆黑色奥迪又出现了,保持着三个车位的距离。

    林悦儿捏紧装着协议的文件袋,指尖抵着袋里那张《兰亭序》拓本——就像修复古画时,最紧要的那笔,总得等墨干了才能落。

    而此刻的苏氏顶楼,苏逸尘把名单拍在桌上。

    沈清欢递来杯红酒,指尖划过他手背:林悦儿比我们想的难对付。

    那就更不能让她活着搅局。苏逸尘盯着名单最后一个名字,联系张叔,让他明天...请林小姐喝杯茶。

    车转过街角时,慕寒突然打方向盘。

    林悦儿撞进他怀里,听见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

    等她抬头,后视镜里的奥迪被远远甩在后面,慕寒勾着嘴角:赛车手的基本功,够不够应付跟踪

    林悦儿笑了。

    风灌进车窗,吹乱她的发。

    她想起古籍修复室里,自己蹲在案前补画的那些夜——最破的古画,往往藏着最真的墨。

    而此刻的星芒,苏氏,还有后视镜里那点逐渐模糊的黑色,不过是覆在真相上的一层伪纸。

    该揭了。

    林悦儿的指尖还抵着文件袋里的《兰亭序》拓本。

    慕寒把车停进地下车库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引擎熄火的轻响。

    去我办公室。慕寒扯了扯安全带,陆明远刚发消息,联盟里三家小公司要退出。

    林悦儿攥紧文件袋。

    三天前他们刚签下十二家中小型企业,说好共同抵制神秘企业的垄断并购。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躺着两条未读消息——林小姐,合作的事...容我们再考虑、抱歉,我太太昨晚收到威胁短信。

    电梯升到十八层时,慕寒突然转身。

    他指节叩了叩她手里的文件袋:里面除了协议,还有拓本

    古画修复师的习惯。林悦儿低头,每次谈关键合作,都带件旧物。

    像...锚。

    慕寒没接话。

    电梯门开的瞬间,陆明远顶着乱发冲过来:苏逸尘那边动了手脚!

    刚查到,有三家公司的银行账户被冻结,两家老板的孩子收到匿名快递——他推了推眼镜,带血的玩具蛇。

    林悦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小时候学修复《千里江山图》,师父说最脆弱的不是褪色的颜料,是人心。

    我去见周老板。她转身要走,手腕被慕寒拽住。

    我开车。他扯过车钥匙,周明远的儿子在市立小学读四年级,下午三点放学。

    林悦儿愣住。慕寒歪头笑:赛车手除了车技,还得会查人。

    周明远的办公室飘着中药味。

    他盯着林悦儿推过来的律师函,指尖发颤:他们说...只要退出联盟,账户立刻解冻,还赔两百万损失费。

    那你算算。慕寒把平板转过去,苏氏和神秘企业联合压价,你手里那批建材三个月后至少跌三成。

    两百万够填窟窿

    周明远的目光扫过数据图。

    林悦儿补上一句:我让人盯着你儿子的学校。

    今天起,上下学有三个便衣跟着。

    周明远猛地抬头。

    她递过手机,屏幕里是两个穿便装的男人站在校门口抽烟——其中一个正冲镜头比OK手势。

    签不签慕寒敲了敲桌上的合同,给你十分钟。

    走出写字楼时,暮色漫上天空。

    林悦儿摸出手机,有条未读彩信——照片里,慕寒和沈清欢坐在咖啡厅,她的手搭在他手背。

    血往头顶涌。

    她捏紧手机,转身时撞进慕寒怀里。

    他手里提着奶茶,杯壁上凝着水珠:陆明远说你爱喝杨枝甘露。

    林悦儿后退半步。慕寒的笑僵在脸上:怎么了

    沈清欢。她举起手机,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慕寒盯着照片,突然低笑。

    他摸出自己手机,调出录音:...只要你能让林悦儿退出,我可以透露当年泄密案的关键人物。是沈清欢的声音。

    她想钓鱼。慕寒把录音转发给她,我配合钓。

    林悦儿的指尖还在抖。

    慕寒伸手要碰她的脸,又缩回去:生气了

    没有。她别过脸,该回去了。

    夜风掀起她的发尾。

    慕寒突然说:三年前我被诬陷泄密,只有一个人相信我。

    林悦儿转头。

    他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妈临终前,把我托付给她师父。

    那老太太修了一辈子古画,说过一句话——破画要补,人心要信。

    林悦儿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自己的师父,想起那些在修复室熬夜的夜晚。

    原来他们早就在同一片月光下,守着同一份执念。

    三天后的商业会议现场,水晶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神秘企业负责人陈立明拍着桌子:林小姐的联盟涉嫌垄断!

    我们有证据——

    等一下。林悦儿站起来。

    她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亮起一张合同扫描件,这是苏氏集团和神秘企业的对赌协议,约定打压联盟企业股价后低价收购。

    台下哗然。苏逸尘猛地站起:伪造的!

    第二份证据。慕寒走上前,调出一段监控录像,三天前,沈清欢的助理往周明远儿子的书包里塞玩具蛇。

    陆明远的声音从台侧响起:我们同步了市立小学的监控,已移交警方。

    陈立明的脸涨成猪肝色。

    林悦儿继续:最后,关于慕寒先生的泄密案——她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是陈立明的秘书把加密文件塞进U盘,这是三年前的办公室监控,当时被人为删除,我们找数据恢复公司复原了。

    全场静默。

    不知谁先鼓起掌,掌声像浪潮般涌来。

    林悦儿转头,看见慕寒正望着她笑,眼底有星子在跳。

    散场时已近十点。

    林悦儿抱着文件袋往外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是条匿名短信:林小姐,你师父的修复室,今晚十点半有客。

    她的脚步顿住。夜风突然冷得刺骨。

    慕寒走过来:怎么了

    林悦儿抬头,看见他身后的玻璃幕墙里,苏逸尘正站在台阶下,对着手机冷笑。

    发布会散场时,林悦儿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匿名短信像根细针,扎得她指尖发颤——修复室十点半有客。

    她抬头,正撞进慕寒询问的目光里。

    玻璃幕墙映出苏逸尘的影子,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嘴角扯出冷笑。

    悦儿慕寒伸手碰她手背,手怎么这么凉

    可能...吹了风。林悦儿把手机塞回口袋,先回酒店

    陆明远说有急事。

    电梯里,慕寒的拇指轻轻蹭她手腕。

    三年前泄密案的监控视频还在她包里,陈立明的秘书往U盘里塞文件的画面,足够让慕寒洗清冤屈。

    可此刻更要紧的,是陆明远在电话里说的联盟要乱。

    推开酒店套房门时,陆明远正抱着笔记本在地毯上打滚。

    电脑屏幕亮得刺眼,各种数据图表跳成一片:查了三天三夜!

    那些小公司的交易记录有问题!他猛地坐直,眼镜滑到鼻尖,他们收了神秘企业的钱,准备在联盟签约仪式上集体撕约!

    林悦儿扯过椅子坐下。

    三天前她牵头成立的中小企联盟,是对抗苏氏和神秘企业的关键。

    若联盟散了,之前所有布局都成空。

    具体哪家慕寒靠在窗边,指尖敲着窗台。

    八家。陆明远调出名单,转账记录走了七八个空壳公司,但IP地址都指向同一个服务器——他咽下口水,苏逸尘名下的云服务器。

    林悦儿捏紧文件袋。

    苏逸尘,果然是他。

    六年前她答应联姻时,他眼里闪着光说我会保护你;六年后他握着沈清欢的手说悦儿,我是为了苏氏。

    他们想让联盟自乱,再坐收渔利。慕寒走过来,手指点在苏氏集团四个字上,垂死挣扎。

    林悦儿突然笑了。

    她想起今早整理古籍时,师父说过破局要抓七寸。

    此刻的七寸,就是苏逸尘和神秘企业的罪证链。

    开新闻发布会。她翻出U盘,把异常交易、泄密案监控、苏逸尘和神秘企业的资金往来,全抖出去。

    慕寒挑眉:要的就是舆论海啸。

    陆明远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我联系了财经媒体的老熟人,明早十点,帝豪酒店大礼堂。

    当晚,林悦儿在酒店会议室整理资料。

    慕寒靠在门口看她,台灯在她发顶晕出暖光。

    她低头时,耳坠轻轻晃——那是他上周在古董市场淘的,说像她修复古籍时专注的模样。

    过来。她突然抬头,帮我理时间线。

    慕寒拖过椅子坐下。

    两人的膝盖碰在一起,他顺势握住她的手:三年前泄密案,陈立明代为受过;半年前苏氏资金链断裂,苏逸尘勾上神秘企业;三个月前联盟筹备,他们买通小公司...他的拇指摩挲她指节,你漏掉了一个关键点。

    什么

    你。慕寒低头吻她手背,他们怕你。

    怕传统世家的韧性,怕古籍修复师的巧思,怕你能把一盘散沙凝成钢。

    林悦儿的耳尖红了。

    她抽回手继续翻资料,心跳声却盖过了空调的嗡鸣。

    次日九点五十分,大礼堂坐满了记者。

    林悦儿站在后台,摸了摸颈间的玉坠——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说遇事不决,摸摸它。

    慕寒帮她理了理衣领:我在第三排。

    知道。她深吸一口气,要是说错了...

    不会。他打断她,你说古籍修复讲究顺纹而修,现在就是顺着他们的破绽撕。

    聚光灯亮起时,林悦儿看见苏逸尘坐在角落。

    沈清欢挽着他的胳膊,妆容精致得像具人偶。

    各位,今天要揭露的,是一场持续三年的商业阴谋。她点开第一张PPT,首先,关于慕寒先生的泄密案——

    屏幕上,陈立明的秘书将加密文件塞进U盘的画面清晰可见。

    记者席炸开一片快门声。

    其次,苏氏集团与神秘企业的资金往来。第二张PPT弹出转账记录,过去半年,苏氏通过七家空壳公司,向神秘企业输送资金两亿三千万。

    苏逸尘猛地站起来:这是伪造——

    第三。林悦儿提高声音,联盟八家小公司收到的解约保证金,同样来自这些空壳公司。她看向苏逸尘,苏总,需要我念出具体账号吗

    沈清欢的指甲掐进苏逸尘手背。

    他脸色青白,重新坐下时撞翻了椅子。

    最后。林悦儿调出联盟八家公司负责人的采访视频,他们已签署声明,证实从未有过解约意向,所谓集体撕约,是有人伪造了授权书。

    闪光灯连成一片。

    有记者举手提问:林小姐,您如何看待苏氏集团的未来

    法律会给出答案。林悦儿看向镜头,商业的本质是信任,而信任,从不说谎开始。

    散场时,苏逸尘被记者围在角落。

    沈清欢早没了踪影。

    林悦儿收拾资料,一抬头,慕寒抱着个纸盒子站在门口。

    惊喜。他晃了晃盒子,走。

    他们来到市立小学旁的老巷子。

    林悦儿的修复室就在巷尾,朱红木门上挂着承古的木牌。

    她摸出钥匙时手在抖——匿名短信说的客人,该不会...

    门开的瞬间,暖黄灯光涌出来。

    靠墙的修复桌上,摆着她师父的老檀木工具箱。

    箱盖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鬃刷、竹起子、糨糊罐,每样工具都擦得发亮。

    李老今早联系的我。慕寒站在她身后,他说你师父临终前托他保管这个箱子,怕被别有用心的人拿走。

    林悦儿的眼泪砸在工具箱上。

    她想起师父教她补古籍时说旧纸也有魂,要温柔待它,想起自己熬夜修复《兰亭序》摹本时,师父端来的姜茶。

    还有这个。慕寒从盒子里拿出个丝绒袋,李老说,这是你师父给你的。

    她抖开丝绒袋,一枚羊脂玉戒指滚出来。

    内侧刻着悦儿亲启——是师父的字迹。

    傻姑娘。慕寒帮她擦眼泪,以后,我陪你守着这些老物件。

    林悦儿扑进他怀里。

    巷外的喧嚣突然远了,只有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进她耳朵里。

    三日后,法院宣判:神秘企业因商业欺诈、行贿罪破产清算;苏逸尘因参与资金非法转移,被判有期徒刑三年;陈立明因伪造证据,缓刑两年。

    联盟签约仪式上,八家小公司的负责人争着和林悦儿握手。

    陆明远举着平板冲过来:股价涨了!

    咱们新成立的承古集团,市值破十亿了!

    慕寒靠在落地窗前笑。

    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地面投下温柔的影子。

    林悦儿走过去,他自然地搂住她肩膀。

    接下来做什么她问。

    陪你修复古籍。他吻她额头,或者...陪你生个小悦儿,教她认古籍上的字。

    林悦儿的脸腾地红了。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把他的低笑揉进风里。

    三个月后,慕寒的泄密案正式平反。

    新闻发布会上,他握着林悦儿的手:我要感谢一个人——她让我知道,比商业天眼更珍贵的,是人心的光。

    承古集团的新办公室里,林悦儿坐在修复台前。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兰亭序》摹本上洒下金斑。

    慕寒端着茶进来,看她用竹起子挑开旧纸,动作轻得像在吻一片云。

    师父说,修复古籍要修旧如旧。她抬头笑,可我觉得,我们现在做的,是破局如新。

    慕寒放下茶,俯身吻她嘴角:夫人说的都对。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在修复台上投下温暖的轮廓。

    那些曾试图困住他们的豪门枷锁,早碎成了满地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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