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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1章

    茶馆老板娘的冲喜大计

    我攥着算盘的手直抖。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我蹲在柜台后面数银子,铜盆里的碎银丁零当啷响。

    算盘珠子拨得飞转,最后一颗珠子咔地落定——月入八两。

    啪!我把算盘拍在账册上。

    隔壁那间空铺子的租契明天就要签给醉仙楼了,我盯着墙上贴的转租告示,指甲掐进掌心:五十两,五十两……

    满姑娘!

    门帘哗啦被掀开,张大娘裹着蓝布头巾挤进来,怀里还揣着个布包。

    她嗓门大得能震飞房梁上的灰:可算找着你了!我这儿有桩好生意——冲喜!

    我抄起算盘挡在胸前:张大娘,上个月你说的卖绣活的寡妇,结果人家是来骗茶喝的。

    这回是真金白银!她把布包往桌上一摔,露出里面的红绸,宁国公府二公子宁砚,前儿被定北侯府退婚了。那姑娘推他落水,寒毒入体,现在要冲喜。聘礼三十两现银,另加十亩薄田!

    三十两我眼睛亮了。

    病秧子吧我捏着红绸角,活不过半年的那种

    咳……张大娘搓搓手,确实不大好。可您想想,三十两够盘下隔壁铺子了吧再说了,那书生会读书,要是能撑过这关,以后抄书卖字也能赚银子不是

    我摸着算盘珠子,心里算盘转得比手上还快。

    隔壁铺子五间房,三十两聘礼加上我攒的八两,刚好够付定金。

    那宁砚要是真能抄书……我瞥了眼墙上挂的满香楼牌匾,亡父留下的茶铺,可不能让醉仙楼的酒气熏了茶香。

    阿福!我喊跑堂的小子,把昨天收的碧螺春装两包,给张大娘路上喝。

    阿福正擦桌子,抹布啪嗒掉地上:老板娘!嫁人能是生意吗

    我是商人。我把算盘往腰上一别,投资而已。他病着,我照顾他;他好了,给我抄账本。怎么算都不亏。

    张大娘乐开了花:三日后宁家来下聘!我这就去回礼——

    等等。我拦住她,聘礼得先过我手。银钱要足秤,田契要盖官印。

    得嘞!她拎着布包风风火火走了。

    阿福蹲下来捡抹布,嘟囔:要是他……没撑过去……

    没撑过去我就拿三十两银子盘铺子。我掀开柜台的门,撑过去我就多个人手。阿福,去把后院那床旧棉被晒了,新姑爷要住的。

    傍晚打烊时,我站在门口看隔壁铺子。

    醉仙楼的伙计已经在量尺寸,灯笼上的醉字被风吹得晃荡。

    我摸了摸腰间的算盘,三十两,够了。

    深夜,我坐在床头,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

    柜底的木匣被我翻出来,铜锁上还沾着父亲的茶渍。

    我轻轻一推,匣盖吱呀打开——里面躺着本泛黄的册子,封皮上茶经两个字被磨得模糊。

    我伸手要翻,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

    木匣啪地合上了。

    我盯着合上的木匣看了半刻,伸手又去推。

    铜锁咔嗒轻响,匣盖重新露出条缝。

    月光漏进去,照见那本册子封皮上的字——不是茶经,是财神诀。

    我手一抖,册子差点摔下床。刚要捡,眼前唰地闪过道金光。

    【成就系统】激活成功。

    我僵在原地。

    那声音像是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清清脆脆,完成‘月入十两’即可解锁‘速算口诀’。

    谁我抄起枕头砸向窗户,风停了,只有月光晃在墙上。

    再低头看册子,封皮泛着淡金,刚才的字不见了。

    我捏了捏自己的脸,疼得倒抽冷气——不是梦。

    月入十两我摸着算盘笑出声。

    上个月才赚八两,可隔壁铺子要抢在醉仙楼前头,正愁没由头涨收入。

    我把册子塞进怀里,翻出压箱底的账本:老天爷送金饭碗,不要是傻子。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踹醒阿福。

    把后院那幅‘茶中自有黄金屋’的字摘下来,挂正厅。我踩着凳子擦牌匾,再去买二十张生宣,裁成诗笺。

    阿福揉着眼:老板娘,您这是要办诗会

    才子特惠茶。我掏出算盘敲他脑门,茶钱减半,题诗一首抵半两银子。那些酸秀才最爱掉书袋,让他们给我免费写招牌!

    日头刚上屋檐,茶馆就挤得转不开身。

    穿青衫的书生攥着诗笺念:‘满香一盏沁心脾,胜却琼浆三百杯’——老板娘,这能抵半两不

    能!我笑得见牙不见眼,再写首《茶中趣》,再抵半两!

    阿福端茶跑得脚不沾地,壶嘴冒的热气把他额头蒸得发亮:老板娘,王举人要续第三壶!

    续!我拨着算盘,铜子儿丁零当啷落进木匣,记他诗三首,茶钱全免——回头让他写幅‘京都第一茶’的对子,挂门口!

    傍晚打烊时,阿福趴在柜台上数银子:一两、五两……十二两!老板娘,咱们破月入纪录了!

    我摸着发烫的算盘,耳边忽然响起那声音:【月入十两】成就达成,已解锁技能:速算口诀。

    我指尖一跳。

    试着拨算盘,珠子竟自动跟着念头转——算三壶茶钱,不用逐个数,心里默念三五一十五,算盘珠子咔地落定十五文。

    妙啊!我拍着桌子笑,阿福被吓了一跳。

    笑啥他把最后几枚铜板摞齐,隔壁醉仙楼的人今天来瞧了三回,说咱们抢他们生意。

    抢我把十二两银子锁进柜里,等我开了分店,抢他们整条街。

    深夜,我翻出压在箱底的嫁衣。

    红绸褪了色,金线磨得发暗,是母亲嫁时的旧物。

    阿福说得对,嫁人是大事。我摸着衣上的并蒂莲,可宁砚那病秧子……要是能撑过冲喜,有系统帮衬,说不定能成我生意上的好帮手。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我把嫁衣叠好放进木匣,盖上时瞥见《财神诀》的边角。

    三日后迎亲。我摸着算盘上的包浆,得空该去药铺问问,治寒毒的方子……

    第2章

    病书生竟是惊世才

    迎亲那日天刚亮,我把阿福从被窝里薅起来。

    包袱里就放那两件旧嫁衣,别带新的。我往布兜里塞了算盘和账本,宁家外院穷得叮当响,咱们得显得实在——省得他们觉得我图嫁妆,回头闹幺蛾子。

    阿福扛着红绸直挠头:老板娘,冲喜的规矩不是要新被褥吗您这……

    规矩是死的,银子是活的。我拍他后背,再说了,我图的是他能撑过这关,不是图他那破院子。

    宁国公府外院在巷子最里头,青石板缝里长着青苔,朱漆大门掉了半块漆。

    我刚把红绸往门环上系,就听见门里传来翻书声。

    吱呀——

    门开了。

    穿玄色棉袍的男人站在阴影里,眉骨高得像刀刻,手里捏着本《九章算术》。

    他眼尾泛着青,不是病弱的苍白,倒像是熬了整夜的沉郁。

    林老板娘他声音像浸了凉水的玉,张大娘说你要来冲喜。

    我盯着他手里的书,突然想起昨儿系统解锁的速算口诀。

    鬼使神差把账本掏出来:我、我这月营收十二两,阿福说算错了三回。您……能帮我看看

    他没接话,只垂眼翻账本。

    手指骨节分明,指腹有墨渍,翻纸页的声响比算盘珠子还利落。

    茶钱单日最高是初三。他突然开口,你记了三十三壶,每壶十八文——三乘八是二十四,三乘十是三十,加起来该是五百九十四文。你写成了五百九十六。

    我脖子后冒凉气。

    还有初五那笔。他指尖点在诗换茶那一栏,五个秀才各写两首,每首抵半两。半两是二百五十文,五乘二乘二百五,该是二千五百文。你记了二千六百。

    我喉咙发紧:第三处呢

    他从袖里摸出支狼毫,在账本空白处唰唰写算式。

    横平竖直的小楷旁边,列着三五十五二五一十的口诀——和系统刚给我的速算口诀一模一样!

    第三处是月总。他推回账本,十二两是一千二百文,你把零头算重了。

    我攥着账本的手直抖。这书生哪是病秧子分明是活算盘!

    夜里,我蹲在他窗根底下。

    纸糊的窗透出昏黄烛火,能看见他伏案的影子。

    笔走龙蛇的响动里,偶尔传来咳嗽——是寒毒发作的闷咳,可他连腰都没弯,只拿帕子掩了嘴,接着写。

    我踮脚凑过去。

    窗纸破了条缝,正好看见纸上墨迹:边军粮草,可仿盐引制,许商户运粮换铁券,凭券抵赋税……

    这是策论!我差点喊出声。

    上个月听隔壁书斋的举人说,今年春闱考题要考边防和税赋,多少老学究憋得抓头发,眼前这人竟写得行云流水!

    啪嗒——

    烛火突然晃了晃。我赶紧缩脖子,后脑勺撞在墙头上。

    谁屋里传来冷喝。

    我拔腿就跑,鞋底碾过青石板缝的青苔,差点摔进阿福怀里。

    老板娘!阿福举着茶盏直喘气,我给您温了桂圆茶,您蹲这儿干啥呢

    我盯着他手里的茶盏,又扭头看宁砚亮着灯的窗户。

    算盘在兜里硌得慌,心跳快得像敲梆子。

    阿福。我抹了把汗,明儿早市多买二十斤糯米。

    干啥

    做桂花酿。我望着窗纸上映出的笔尖影子,喉咙发甜,给那位宁二公子润润嗓子——他要是能考上状元,咱们满香楼的招牌,能挂到金銮殿门口。

    阿福举着茶盏在我眼前晃:老板娘,您茶凉了。

    我这才回神,喉咙里的甜意散了,盯着宁砚窗纸上映着的笔尖影子直乐。

    阿福挠着后脑勺:您不是说他是病夫吗怎么看他像看新到的碧螺春

    我拍他后背:病夫会算错账病夫能写策论算盘在兜里硌得生疼,明儿把灶房那坛二十年的桂花蜜翻出来,我亲自熬酿——得让宁二公子写策论时,嗓子比蜜还顺溜。

    阿福张了张嘴,被院外突然的咳嗽声打断。

    是宁砚。

    我抄起茶盏就往他屋里跑。

    推开门时,他正蜷在椅子里,帕子捂嘴,指节白得像雪。

    帕子角洇出红,像滴没晕开的朱砂。

    寒毒又犯了我抓过他的手,冰得能镇酸梅汤。

    他抽回手叠好帕子,声音倒稳:老毛病。

    我蹲在他脚边翻药箱,故意把话往深里引:张大娘说您是被退婚时落的水那苏小姐手劲儿倒大,能把人推下河

    他顿了顿,低头看自己青灰的袖口:是我自己滑的。

    我捏着药罐抬头:您当我没在码头混过冬天冰面滑,可那河沿儿砌了石头,哪能滑得这么巧

    他没接话,目光落在我怀里的药罐上:这是……

    枇杷膏。我把药罐塞他手里,润喉的。

    他捏着罐子,指腹蹭过我刚贴的宁字红签,低笑一声:林老板娘,你这算盘珠子,早把我算进账本了

    我梗着脖子:我这是投资!等您中了状元——

    中不了。他突然打断我,寒毒入肺,撑不过春闱。

    我脑子嗡地响。

    夜里我窝在被窝里戳系统界面。

    淡蓝光幕浮在床头,月入十两成就闪着金光,新解锁的速算口诀占了半屏。

    往下划,识茶秘术亮着灰光,备注写着需完成‘开分店’成就。

    我摸着算盘珠子咬嘴唇。

    开分店要盘银子,要找铺子,可隔壁王记米行上个月刚关张——

    啪的一声,算盘珠子崩了颗。

    我突然笑出声:宁砚能算错账

    能写策论

    那他帮我管账、写招贴、算成本,我开分店的银子,能翻着番儿地涨!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踹醒阿福:把去年收的那幅‘茶香满京’的字取出来,擦干净!

    阿福揉着眼:干啥

    带宁公子去茶馆试新茶。我系紧围腰,他写策论费脑子,得喝咱们满香楼的云雾毛尖——等他喝顺了口,往后文人雅士都得捧着银子来问:‘这茶,可是宁二公子常喝的’

    阿福突然扒着窗户喊:老板娘!院门口有个穿粉裙子的!

    我探头往外看。

    晨雾里站着个姑娘,梳着双螺髻,手里攥着帕子,眼尾红得像刚哭过。

    阿砚哥哥——她喊了一声,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柔儿找你找得好苦。

    我手底下的算盘当啷掉在地上。

    苏柔

    第3章

    绿茶杀回来了

    我弯腰捡算盘,指节捏得发白。

    粉裙子的影子罩下来,苏柔的帕子扫过宁砚手背——他没躲。

    阿砚哥哥。她声音发颤,柔儿昨夜在定北侯府翻到你从前送的纸鸢,才知你病得这样重......

    我直起身子,算盘珠子硌得掌心疼:苏小姐这是来认门

    宁二夫人的院子,可没贴’前未婚妻欢迎进‘的告示。

    她睫毛一抖,眼泪啪嗒掉在宁砚青灰袖口上:姐姐误会了,柔儿就是......就是怕阿砚哥哥咳得睡不着,带了西域的止咳蜜膏......

    我盯着那锦盒。

    盒盖上雕着并蒂莲,和宁砚婚书里画的一模一样——当年退婚时,这姑娘可是把婚书撕成了碎片。

    宁二公子的药,轮不到外人置喙。我伸手要接,苏柔却往宁砚怀里送得更近:阿砚哥哥,你尝尝

    柔儿亲手熬的......

    宁砚突然咳嗽起来。

    他攥着帕子抵唇,指节泛青,却还是伸手接了锦盒:谢苏小姐。

    我喉咙发紧。

    昨夜里他还说撑不过春闱,此刻倒有力气接前未婚妻的东西了

    阿福在我身后扯我袖子:老板娘,咱回屋

    这女人身上香得冲,像勾栏里的......

    阿福。我打断他,笑得比茶盏里的糖霜还甜,去把我那套翡翠茶盏擦了。又转头看宁砚,宁公子不是说想试云雾毛尖

    我在茶馆等你。

    我转身往院外走,鞋底碾过青石板缝里的青苔。

    背后传来苏柔细细的抽噎:阿砚哥哥,你从前最疼柔儿......

    疼

    我摸着怀里的算盘。

    他疼她,会大冷天蹲在我灶房里帮我算茶饼成本

    会把《九章算术》抄成小本本,说林老板娘,这公式算利润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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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巷口停住脚。

    卖糖画的老张头冲我喊:林娘子,要个糖算盘不我没应,盯着茶馆方向——门檐下的满香楼匾额被晨雾浸得发亮,那是我爹用最后半吊子钱请老秀才写的。

    老板娘!阿福追上来,手里举着翡翠茶盏,那姓苏的还赖在院里呢,要不我拿扫帚轰她

    我把算盘往他手里一塞:轰什么指尖敲了敲茶盏,去把东厢房的旧书案擦干净。

    擦书案干啥

    宁公子不是会写策论我扯了扯围腰,明儿起,茶馆要办‘才子擂台赛’。我眯起眼,让那些酸秀才写茶文,写得好的送云雾毛尖——写得最好的......我笑了,就挂宁二公子的名号。

    阿福突然咧嘴:老板娘是要让全京都知道,宁二公子的才学,只给满香楼用

    我拍他后背:聪明。转身往茶馆走,鞋跟敲得青石板响,再去王记米行问问,隔壁铺子月底能腾出来不。

    阿福跑远了。

    我站在茶馆门口,望着檐角摇晃的铜铃。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药味——是宁砚的枇杷膏

    我摸了摸袖袋里的红签,那上面刚写的宁字,墨迹还没全干。

    苏柔要抢人

    行啊。

    等全京都的文人捧着银子来求宁二公子的茶文,等满香楼的分店开到她定北侯府门口......

    我捏了捏算盘,珠子哗啦作响。

    这局,才刚开始。

    次日天没亮,我把算盘往阿福怀里一塞:去门口挂擂台告示,红绸子扎紧了。

    阿福举着木牌跑出去时,发梢还沾着隔夜的茶渍。

    木牌上才子擂台赛五个字是我连夜写的,墨汁浸得纸背发皱——十两银子、云雾毛尖、天下第一茶的名号,够那些酸秀才挤破门槛。

    辰时三刻,茶馆外头就炸开了。

    十两银子够我家半年嚼用!

    云雾毛尖林老板娘那茶罐子锁得比金库还紧!

    还有‘天下第一茶’的称号......这擂台赛,怕不是要评出个茶中状元

    我靠在柜台后拨算盘,听着外头人声鼎沸。

    阿福突然撞进来,脑门沾着浆糊:老板娘!

    宫里头傅太傅的书童来了!

    说要替主子瞧个新鲜!

    我手顿了顿——傅太傅是当今太子的启蒙先生,能让他派人来,这擂台赛的响动,够大了。

    可还没等我乐完,后巷传来抽噎声。

    阿砚哥哥......苏柔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柔儿昨儿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是你咳得蜷成一团的模样......

    我捏着算盘珠子的手紧了紧。

    宁砚的声音从院角飘过来,闷得像被湿布捂住:你又何苦

    是柔儿不好!苏柔抽得更急,帕子擦着宁砚袖口,当初退婚是我爹逼的,他说定北侯府要攀新贵......可柔儿心里,从来只有阿砚哥哥......

    我听见宁砚咳嗽了两声,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柔儿,你若真心悔过......我愿与林氏和离。

    算盘当啷掉在地上。

    和离他说和离

    我冲进屋,把陪嫁的蓝布包袱甩在床上。

    银锁片、算盘算珠、爹留的茶经,全往里塞。

    宁砚抄的《九章算术》本子掉出来,我盯着利润公式那页,咬了咬后槽牙——这是他教我的本事,凭啥留给他

    塞!

    包袱系得死紧,我甩门出去时撞得门框哐当响。

    宁砚站在廊下,脸色比药罐子还白,手里还攥着苏柔的锦盒:小满......

    闭嘴!我吼,眼泪烧得眼眶生疼,榆木脑袋!

    你当和离是写休书

    我林小满的算盘珠子,还轮不到你拨弄!

    我头也不回地往茶馆跑。

    阿福正踮脚擦满香楼的匾额,见我红着眼眶冲进来,吓了一跳:老板娘,你......

    阿福!我把包袱往桌上一摔,震得茶盏叮当响,去同福街找赵掌柜,就说我要盘他隔壁的铺子!

    盘铺子干啥

    开分店!我拍桌子,明日就开第一家!

    我要让满香楼的茶幌子,插到皇宫门口!

    阿福撒腿往外跑,撞翻了茶凳。

    我弯腰捡算盘珠子,指腹蹭过被苏柔碰过的锦盒——那是宁砚接的。

    窗外月光爬进来,照在算盘上,泛着冷白的光。

    巷口传来脚步声,咔嗒一声,门环被叩响。

    是赵掌柜来了。

    第4章

    分店开业,杀回宁府

    我踹开茶馆门时,阿福正踮脚擦匾额,鸡毛掸子啪嗒掉地上。

    老板娘你眼睛红得像颗蜜枣!他扑过来要拉我,被我躲开。

    去同福街。我把算盘往他怀里一塞,把赵掌柜拎来,就说我要他今晚睡在铺子里画装修图。

    阿福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我蹲在柜台后翻账本,烛火跳得人心慌——宁砚那榆木脑袋说和离

    行啊,等我把满香楼开成京都第一,他求我都不回头!

    后脚赵掌柜就被阿福拽来了。

    他穿着半旧的青布衫,腰间还系着算盘,见我就直搓手:老板娘,南街那铺子挨着宁国公府侧门,租金比咱们老店贵三倍......

    贵人的银子是风刮来的我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他们喝杯茶要论雅,听曲要讲韵,我就给他们最金贵的——才子特惠,状元免单!

    赵掌柜眼睛瞪得溜圆:这不是倒贴钱

    倒贴我冷笑,你当那些酸秀才是白来的

    十个秀才里出一个举人,十个举人里出一个进士,等他们中了功名,满香楼就是他们的起运地!

    到时候求着打匾的,可不止傅太傅家的书童。

    赵掌柜摸着下巴直点头,阿福已经趴在桌上画招牌:老板娘,‘才子特惠’写金字还是银字

    金的。我拍板,要亮得能照见宁国公府的琉璃瓦。

    连夜赶工。

    阿福踩着梯子挂灯笼,我蹲在地上擦茶盏,赵掌柜核对木料清单——原醉仙楼的破桌子早被我换成酸枝木,茶柜雕着松鹤,连茶勺都是鎏银的。

    天刚蒙蒙亮,南街分号的红绸子就被风吹得猎猎响。

    新招牌满香楼·南街分号八个大字底下,才子特惠,状元免单用朱砂描得鲜艳。

    第一个客人是个穿青衫的书生,站在门口直搓手:这......这免单当真

    我拎着茶壶走过去,雪顶春芽的香气刷地散开来。

    这是系统刚解锁的识茶秘术,茶叶要取明前龙井,雪水煨三滚,茶面浮着层细如盐的白毫,像落了雪。

    尝尝。我给他斟了一盏,中了状元来,我亲自给你免十年茶钱。

    书生喝了半盏,拍案而起:好茶!比我在春明楼喝的强十倍!

    人潮跟着涌进来。

    穿锦缎的老爷,摇折扇的公子,连傅太傅家的清客都来了,捏着茶盏直咂嘴:这茶香里带着松针味

    妙啊!

    赵掌柜抱着账本直哆嗦:老板娘,这才一个时辰......

    多少我擦着茶盘头也不抬。

    纹银三十三两!比老店一天的收入还多!

    我笑了,手指敲着柜台。

    系统提示在脑子里叮咚响——月入百两成就完成,下一个该是开五家分号了吧

    等解锁商业金句,我要在皇宫门口支茶摊,让皇后娘娘都来喝我的雪顶春芽。

    日头爬到头顶时,阿福突然撞进来:老板娘!

    宁府的马车停在街口!

    我手顿了顿,又继续擦茶盏。

    随他来,随他看——等他哪天在书房翻到篇策论,署名满香楼主人,不知道会不会想起,当年教我算利润公式的人是谁。

    我擦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

    阿福扒着二楼栏杆喊:老板娘!

    宁府的马车没走!

    那车帘子掀了道缝,我瞅见宁二公子正往咱们店里瞧!

    我把茶盏往木盘里一磕,脆响惊得楼下说书先生抖了下惊堂木。

    这榆木脑袋倒会挑时候——今早他说和离时,怎么没见他往我茶盏里多瞧一眼

    日头偏西时,赵掌柜捧着账本冲进来:老板娘!

    今日流水整整一百零八两!阿福举着算盘蹦跶:我数了三遍!

    连傅家清客都要包雅间!我摸着账本角笑,系统提示又在脑子里叮咚响——月入百两的奖励还没捂热,分店月入过百的新成就图标正闪着金光。

    直到掌灯时分,店里才冷清些。

    我蹲在后院数银钱,铜盆里的炭火烧得噼啪响。

    忽听瓦上有动静,抬头就见个黑衣影子从房檐翻下来,手里捏着封素色信笺。

    夫人。他声音压得低,宫里那位说,您该去拜访了。

    我捏着信笺没接,先盯着他腰间的墨竹玉佩——和上个月给皇后送茶时,她身边大宫女戴的那枚一式一样。什么事

    御膳坊的茶点方子该换换了。黑衣人退半步,主子说,您的雪顶春芽,比她宫里的云雾毛尖还得味。

    我这才接信。

    信纸上只画了朵并蒂莲,墨迹未干,还带着淡淡龙脑香。

    拇指蹭过信角的朱砂印——是皇后的私印。

    后院门吱呀响,阿福举着灯笼探进头:老板娘!

    我煮了姜茶,您手凉......他一眼瞅见黑衣人,灯笼差点砸地上,你、你是贼

    黑衣人翻上房檐,声音散在风里:明日辰时三刻,御膳坊后巷。

    我把信往怀里一塞,拍阿福后背:贼能光明正大递信

    那是宫里来的贵人。

    阿福搓着冻红的手:啥贵人要请咱们去宫里煮茶

    差不多。我把银钱收进木匣,火盆里的炭块轰地蹿起火星。

    系统提示又响了,这次是与权贵结交的成就进度条,叮地涨了一截。

    回屋时,我翻出压箱底的月白锦裙。

    这裙子还是去年替宁国公府老夫人祝寿时做的,当时宁砚嫌我穿得寒酸,非拉着我去绣坊挑的料子。

    后来和离的话他说得痛快,倒忘了这裙子还压在我箱底。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梳妆台上,铜镜里映出我嘴角的笑。

    宁砚今日在宁府书房翻策论时,可曾想过那篇均田疏的主意,是我边算茶钱边和他掰扯出来的

    他说轻徭薄赋要算民力,我就记着茶价涨跌要算人心。

    如今这策论署着满香楼主人,倒成了他眼里的谜团。

    后半夜起了风,吹得窗棂直响。

    我裹着被子翻来覆去,信笺就压在枕头底下。

    阿福的鼾声从隔壁传来,混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声。

    明日辰时三刻,御膳坊后巷——皇后要换茶点方子,我要的可不止是宫里的茶客。

    等满香楼的茶盏摆上御案,宁国公府的侧门,怕要挤破头来求我这满香楼主人。

    天刚蒙蒙亮,阿福就踹开我房门:老板娘!

    我把您的鎏银茶勺擦了八遍!

    还有那套松鹤茶盏,我用软布包了三层!

    我套上月白锦裙,对着镜子插了支檀木簪。

    镜中人影比昨日更精神——昨日还在为和离掉眼泪,今日就要去叩皇宫的门槛。

    宁砚不是要和离吗

    等他哪天在金銮殿上听着满香楼的茶名,怕要悔得把那篇均田疏撕成碎片。

    走。我拎起茶箱,去御膳坊后巷。

    阿福背着茶箱跟在后面,蹦得像只春雀:老板娘,御膳坊的厨子是不是都扎着金腰带

    咱们要是能在宫里开茶铺......

    我没接话。

    晨雾里,南街分号的招牌在风里晃,满香楼三个金字闪得人眼晕。

    系统提示又叮咚响了,这次是垄断京都茶市的成就进度,正唰地往上蹿。

    该让宁砚看看了——他当年教我算的利润公式,如今能算出半座京都的银子;他藏着的治国策论,我能写成让权贵疯抢的茶铺秘籍。

    等御膳坊的茶点端上龙案,他那封和离书,怕要比茶渣还不如。

    第5章

    宫门之外,步步生金

    我踩着晨露到御膳坊后巷时,阿福的茶箱带子都快被他拽断了。

    老板娘,您看那门环!他踮脚指,比咱们茶馆的烛台还亮!

    我没接话。

    昨夜和离书在枕头下硌得我睡不着,此刻后颈还酸着。

    墙根新贴的告示被风吹得掀起一角,御膳坊招募茶点师傅几个字刺得我眼睛疼——我要的不是当师傅,是让满香楼的茶盏,从此摆在龙案上。

    林老板娘。

    身后传来公鸭嗓。

    我转头,见个白胡子老太监扶着门框,蟒纹袖扣在晨雾里闪。

    李德海,皇宫里管着御膳房的老狐狸,我在茶馆听过他的传闻:能尝出茶里落了半粒芝麻,也能把得罪他的厨子发去守冰窖。

    太子殿下想尝尝您的‘雪顶春芽’。他笑,眼角褶子堆成核桃,偏厅备了新泥炉,水刚滚。

    我心跳漏了一拍。

    太子萧景行,京都文人嘴里的贤王,上个月还在茶馆题了茶中乾坤的匾——原来那时他就盯着我

    阿福把茶箱往地上一墩:我、我擦了八遍茶勺!

    李德海扫他一眼,阿福立刻缩脖子,把茶箱抱得死紧。

    偏厅不大,炭火烧得暖。

    案几上摆着套素白瓷,正是我上个月托人送进宫的松鹤茶盏。

    太子穿月白常服,正低头翻茶谱,听见动静抬眼:林老板早。

    我弯腰行礼,指尖触到茶箱铜环——凉的,和宁砚那封和离书一个温度。

    雪顶春芽要现摘的芽尖。我开茶箱,但御膳房的碧螺春露也不差。

    太子挑眉:你倒会挑。

    水沸了。

    我捏着茶针拨茶叶,热气糊住眼。

    宁砚教过我茶气要稳,说治国像泡茶,火候过了要焦,欠了要生。

    如今他在宁府算寒毒发作的日子,我在皇宫算皇家的茶钱。

    茶盏递过去时,太子的指尖擦过我手背。

    他低头抿茶,喉结动了动:苦后回甘,像极了...那些酸文人的策论。

    我心口一跳。

    他上个月在茶馆翻的那本《均田疏》,作者署名满香楼主人——原来他早看出那是我的手笔

    林老板,太子放下茶盏,朕想把‘满香楼’列成宫廷贡茶。他顿了顿,每年春茶、秋茶各送五十担,银钱按市价加两成。

    我捏着茶巾的手紧了紧。

    系统提示在脑子里叮咚响——垄断京都茶市进度条正往上蹿。

    但我没笑,反而把茶巾甩在案上:殿下,茶能送,规矩不能破。

    哦太子撑着下巴看我,什么规矩

    保价十年。我从袖中摸出契约,中途若换供货商,赔我三倍茶银。

    李德海在门口倒抽冷气。

    太子盯着契约上的字,忽然笑出声:你倒是比那些老商人还精。

    我是商人。我直视他眼睛,商人不精,早被算计死了。

    太子提笔蘸墨,墨迹在契约上晕开:准了。他盖下太子印时,红泥落在林小满三个字上,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阿福背着茶箱跟我出御膳坊时,日头已经爬过宫墙。

    他凑近我耳边:老板娘,太子印是不是比宁国公府的还金贵

    我没答话。

    南街分号的招牌在风里晃,满香楼三个金字刺得人睁不开眼。

    袖中契约被体温焐得发烫,我摸着那枚红印,忽然想起宁砚昨日甩和离书时的脸——他说苏柔才是真心待我,却不知真心能值几两银子

    阿福。我加快脚步,先去南街。

    赵掌柜要是知道...阿福蹦起来,茶箱撞得他肩膀一颠,他准得把算盘珠子崩飞!

    我没接话。

    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远处传来茶商的吆喝声。

    等满香楼的茶盏摆上龙案,宁砚那封和离书,怕要比茶渣还不如。

    我一脚跨进南街分号门槛时,赵掌柜正扒着算盘珠子核对账目。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到一半,他突然抬头——我手里的契约还没揣热,红泥印子在袖口里烫得慌。

    老板娘!赵掌柜哐当一声掀了算盘,木珠子骨碌碌滚了满地,御膳房的贡茶单子

    真...真签下来了

    阿福蹲在地上捡珠子,脑门沾了灰:赵叔您轻点,这算盘还是您上个月说‘要盘出金漆’的!

    我把契约拍在柜台:上个月你还说‘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现在倒先炸了。

    赵掌柜搓着粗茧的手去摸契约,指腹蹭过太子印时抖得像筛糠:上个月那是怕您冒进!

    可这是宫里的买卖啊!

    每年一百担茶,加两成银钱...咱分号的茶叶存库够不够

    需不需要连夜去茶山蹲点

    我扯过张草纸,蘸着他桌上的墨汁画格子:存库够,但得立规矩。笔尖重重戳出个墨点,分号要和总号一个味儿,茶量、水沸时间、茶盏擦几遍,都得写进本子里。

    阿福把捡好的算盘递过来:写手册像您教我认秤杆似的

    对。我在草纸上画了个大圈,总号是根,分号是枝,没根管着,枝子要乱长。

    赵掌柜突然直起腰:我懂了!

    就像我当年管酒楼,跑堂、灶头各有各的活计表!

    老板娘您写,我去把各分号的管事都叫回来——明儿就开训!

    他风风火火往外跑,蓝布衫下摆沾了算盘珠子。

    阿福凑过来,鼻尖抵着草纸:那...那我能当‘擦茶盏组’的小头目不

    我弹他额头:先把算盘练熟了再说。

    日头落尽时,我抱着草纸回茶馆。

    后巷的槐树上挂着新灯笼,满香楼三个字被风吹得摇晃。

    刚推开后门,就听见阿福在院里喊:老板娘!

    宁府的人来了!

    我脚步顿住。

    月光下站着个青衫侍卫,腰间佩刀闪着冷光:宁二公子让小的传话,说...说请林老板娘去外院一叙。

    我捏紧草纸。

    宁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来——你不过是个茶馆老板娘,那天他甩和离书时,茶盏砸在地上的脆响,比这侍卫的话还凉。

    回他。我把草纸往怀里拢了拢,我忙着写手册,没空。

    侍卫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多问,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深夜,我蜷在柜台后的木榻上。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叮地炸响——万两巨贾进度98%。

    我摸出床底的木匣,爹留下的老算盘还在里面,包算盘的蓝布褪了色,却依然裹得方方正正。

    爹。我对着月光摩挲算盘上的铜珠,您看,女儿没让人踩在脚底下。

    窗外的槐叶沙沙响。

    我翻出白天写的手册草稿,借着月光添最后几笔:分号茶盏需擦七遍,第七遍用细绸子,要擦出人影儿。

    刚写完最后一个字,院外突然传来阿福的喊叫声:老板娘!

    南街分号的张叔说...说宫门外头聚集了好些人!

    我攥紧笔。宫门外

    阿福撞开房门,额角沾着汗:说是...说是举着什么‘贺满香楼进宫’的红绸子,可...可那绸子颜色怪得很,像血...

    我推开窗。

    夜风卷进来,吹得手册页哗哗翻。

    远处宫墙的影子里,好像有火把在晃动。

    明天,是满香楼·皇宫分号的开业日。

    第6章

    跪在门前的状元郎

    我天没亮就爬起来。

    阿福举着算盘在院里跑:老板娘!

    宫门口的红绸子我擦了八遍,连金漆都没蹭掉!我往头上别银簪子,镜子里映出分号新做的鎏金招牌——满香楼·皇宫六个字还沾着桐油香。

    张叔从后门冲进来:茶砖全搬进去了!

    御膳房的公公说皇上昨儿还问,这茶是不是比去年的碧螺春香。我捏了捏怀里的老算盘,铜珠硌得手心发疼。

    爹留下的东西,到底还是要在金銮殿门口亮一亮。

    正往柜台摆新茶盏呢,外头突然炸开嚷嚷声。

    阿福撞开帘子,鼻尖冒汗:老板娘!

    宫门外头——他话没说完,外头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跪地上了。

    我把茶盏往桌上一放。

    这可是皇宫分号头一天开张,要是出什么乱子......

    刚跨出门槛,日头刺得我眯眼。

    宫墙下挤了一圈人,最前头跪着个青衫男子。

    雨水顺着他发梢往下淌,青衫贴在背上,露出脊梁骨的形状。

    他怀里抱着块金匾,天下第一才五个字被太阳照得晃眼。

    那不是新科状元宁二公子吗

    听说他前儿刚在金銮殿上对答如流,皇上当场赐的金匾!

    跪着作甚莫不是...求亲

    议论声里,那男子抬头。

    宁砚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声音哑得不像样:小满,我攒了三车聘礼。他抬手往后指,十辆马车停在街尾,金器晃得人睁不开眼,够不够盘下整条街

    我倚着门框,手指抠住门框上的雕花。

    上回他甩和离书时,也是这么冷着张脸说你不过是个茶馆老板娘。

    茶盏碎在地上的声音,现在还在耳朵里响。

    宁状元。我扯了扯披风,你不是说我只是个茶馆老板娘么

    他膝盖在青石板上挪了挪,金匾往我跟前送了送:是我错了。雨水顺着他下巴滴在金匾上,我翻了你写的账册,看了你给分号定的规矩。

    你教伙计算成本,和户部算赋税一个道理;你分茶盏擦七遍,和治河要分七段修一个章法。他喉结动了动,你不是只会数银子,你是...会治天下的。

    我攥紧老算盘。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叮地炸响——万两巨贾进度100%。

    爹留下的蓝布从算盘底下滑出来,蹭过我手背,像他活着时摸我头的温度。

    三车聘礼。我盯着他膝盖下的水洼,够买半条街。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我还能再攒!等我...

    先起来。我打断他,皇宫分号头一天开张,你跪着像什么话。我转身往店里走,听见背后哗啦一声,他大概是慌得没站稳。

    阿福凑过来小声说:老板娘,他后脖子有个疤,像是寒毒发的...

    我没理他。

    擦茶盏的伙计举着细绸子跑过去:这位爷,要擦擦脸么

    我们这绸子擦七遍能照人影儿!宁砚手忙脚乱接绸子,金匾差点砸脚面上。

    远处传来马车铃铛声。

    我抬眼,看见街角停着辆朱漆马车,车帘掀了条缝,露出半枚羊脂玉佩。

    那玉佩我在太子府见过——是萧景行的。

    我低头拨算盘。

    铜珠碰撞的声音里,听见宁砚在身后小声说:小满,我带了宁国公府的庚帖......

    分号的茶炉咕嘟响起来,新茶的香气漫了满街。

    我拨算盘的手顿了顿。

    街角朱漆马车的车帘又动了动,羊脂玉佩闪了闪,像颗冻住的月亮。

    李公公。太子的声音从帘子里飘出来,清清淡淡的,传朕旨意。

    李德海的尖嗓子立刻拔高:遵旨——他甩着拂尘往这边走,金线蟒袍在日头下泛着光,新科状元宁砚与满香楼林氏小满,朕赐婚!他抖开明黄圣旨,另封林小满为‘京都商妇第一’,着户部挂匾,金漆描字!

    人群炸了。

    阿福举着算盘蹦起来,算盘珠稀里哗啦掉了一地:老板娘要当诰命啦!张叔攥着茶砖的手直抖,茶砖啪地砸在脚面上。

    我盯着李德海手里的圣旨,金漆在风里晃,像爹临终前塞给我算盘时,眼尾那滴没掉下来的泪。

    苏小姐。我突然提高声音。

    人群里有个身影猛地僵住。

    苏柔穿月白衫子,缩在卖糖葫芦的摊子后头,耳坠子晃得像要断。

    她回头时眼睛红得厉害,嘴角还扯着笑:林...林姐姐叫我

    来我茶馆当茶艺师吧。我摸出块茶饼,是昨儿新得的云雾毛尖,专做‘绿茶’。我把茶饼往她怀里一塞,茶饼棱角硌得她踉跄两步,你最会的不就是这个

    她怀里的茶饼咚地掉在地上。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定北侯府庶女当茶馆伙计哄笑声像炸开的爆竹,她脸白得像浸了水的纸,转身就跑,裙角勾翻了糖葫芦摊子,红果儿滚得满地都是。

    小满。宁砚突然跪在我脚边。

    他手里的聘礼清单被雨水泡得软塌塌,墨迹晕成一团团黑花,这是我抄了三个月的礼单。他指尖沾着墨渍,在清单上点了点,宁国公府的庚帖在最底下,我求了老夫人三天三夜。他喉结动了动,这次...我要你坐在正院主位上。

    我低头看他。

    他后颈的疤还红着,是寒毒发作时抓的。

    上个月他甩和离书那天,也是这样的疤,藏在青衫领子里。

    我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

    他浑身一震,像被烫着了。

    你抄书时总把‘贰’字写成‘二’。我抽走他手里的礼单,上个月分号的账册,你偷摸改了我三个错数。我把礼单叠成小方块,塞进他怀里,看在你算盘拨得比阿福利索的份上...我站起身,拍了拍裙角,勉强原谅你。

    他猛地站起来,青衫下摆还滴着水。

    人群里有人吹了声口哨,阿福举着捡回来的算盘喊:老板娘要嫁状元啦!张叔举着茶砖直搓手:得把正院的茶案擦七遍!

    街角的马车铃铛响了。

    我抬头时,车帘已经放下,只看得见羊脂玉佩的影子,像颗没化完的雪。

    李德海把圣旨往我手里一塞,笑出满脸褶子:林娘子,老奴先给您道喜。他转身往宫里走,绣着金线的靴子踩过水洼,皇上还等着尝您的新茶呢。

    茶炉的热气漫过来,模糊了宁砚的脸。

    他伸手要拉我,被我躲开了。

    我摸了摸怀里的老算盘,铜珠还是凉的,可蓝布裹着的地方,慢慢暖起来了。

    回店里。我转身往门里走,茶盏还没摆完。

    他在身后跟着,青衫角扫过我的鞋尖。

    我听见他小声说:我让人备了姜茶,加了双倍红糖...

    分号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漏进一缕光。

    阿福举着算盘追进来,张叔抱着茶砖跌跌撞撞。

    茶炉咕嘟咕嘟响,新茶的香气裹着人声,漫得满屋子都是。

    第7章

    状元郎的聘礼搬三天

    我蹲在门槛上抠指甲,看宁砚跪在水洼里。

    他青衫下摆全湿了,后颈那道疤还红着——上个月他甩和离书时,这疤藏在衣领里,我隔着茶案都能看见他喉结抖得跟筛糠似的。

    要进门,先搬三车聘礼。我把算盘往怀里一揣,少一块玉,少锭银,门都没有。

    围观的人哄笑起来。

    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拍着大腿喊:状元爷这是要当搬运工喽!阿福举着算盘蹦得老高:老板娘又要赚面子又要赚里子!

    宁砚抬头看我,眼尾还沾着雨水。

    他伸手抹了把脸,起身时青衫带起一阵风,直接冲随从喊:把东院那三车聘礼都搬过来!

    我这才注意到街角停着三辆朱漆大车,车帘一掀,金镯子串成的链子哗啦啦砸在青石板上,玉如意堆得像座小山,最上面还摆着宁国公府的庚帖,红绸子被雨淋湿了,倒显得更艳。

    李德海从马车里探出头,笑得满脸褶子:林娘子,这小宁大人如今可是太子跟前的红人,您可悠着点使——他指了指宁砚,昨儿还帮皇上改漕运折子呢。

    宁砚挽起袖子就搬金漆木盒,袖口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腕,倒比我茶铺擦桌子的抹布还白。

    我瞪他:那是和田玉,轻着点!他手顿了顿,倒真放得跟捧茶盏似的,腰板绷得直挺挺的。

    赵掌柜蹲在聘礼堆里拨算盘,珠子响得跟炒豆子:金器三千两,玉器两千两,这红漆盒子里的……他掀开盖子倒抽口凉气,是御赐的百鸟朝凤锦

    我踢了踢脚边的金镯子堆,算盘珠子在怀里硌得慌:搬库房做什么晒着。赵掌柜抬头看我,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我敲了敲他算盘:让全京都的人看看,林小满不是被和离了就哭天抢地的主儿——我瞥了眼宁砚,他正低头搬最后一个箱子,后颈的疤在雨里泛着粉,更不是谁想娶就娶,想休就休的。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这聘礼够盘半条街了吧!那是,状元郎的面子能买半座城!

    宁砚搬完最后一车,额角渗着细汗,青衫全贴在背上。

    他走过来,手里端着个粗陶碗,姜茶味儿直往我鼻子里钻:加了双倍红糖。

    我接过碗抿了口,甜得齁嗓子。

    他站得离我半尺远,像株被雨打蔫的竹子:库房钥匙给我我让人收——

    急什么我把空碗往他手里一塞,晒够三日,等全城人都瞧明白。

    阿福突然从街那头跑过来,跑得鞋都歪了,算盘珠子叮铃哐啷响:老板娘!老板娘!他扶着门框直喘气,苏柔那……那谁!她、她往这边来了!

    我捏紧算盘,铜珠硌得手心发疼。

    宁砚猛地抬头,青衫下摆还滴着水,在地上晕开个深色的圆。

    把聘礼再往街心挪挪。我拍了拍阿福后背,让她看清楚,这三车聘礼,是给林小满的。

    阿福的算盘珠子撞得门框咚咚响:老板娘!

    苏柔那绿茶打着油纸伞往这边挪呢!

    素衣裳白得跟丧服似的!

    我把算盘往柜台一磕。

    三车聘礼在街心堆成金山,玉镯子串在雨里晃得人眼晕——正好给这位心尖肉姑娘当照妖镜。

    苏柔的伞尖刚扫过茶馆门槛,我就看见她眼尾扫过聘礼堆时,手指在帕子上绞出个死结。

    她抬眼时又成了含露海棠样:姐姐,柔儿听说阿砚哥哥要娶你,特意来替你们操办喜宴......

    会煮茶么我打断她。

    她愣了愣,绞着帕子摇头:柔儿只会调脂粉......

    那去厨房烧水。我指了指后巷,茶铺的炭火烧得正旺,你烧三桶热水,够给聘礼擦灰。

    围观的卖花娘子噗嗤笑出声。

    苏柔的指甲掐进帕子里,偏还要挤出笑:姐姐......

    阿福。我喊了声。

    阿福立刻举着算盘冲过去,比赶鸭子还利索:苏姑娘请吧!

    咱们后巷灶房可大着,烧完水我带你认认灶王爷——保准比你府里的香灰干净!

    苏柔的伞骨在风里晃了晃,到底没敢发作,咬着唇跟着阿福往巷子里走。

    我瞥见宁砚搬玉如意的手顿了顿,刚要开口,街角又传来轿帘掀动声。

    秦嬷嬷的靛青裙角扫过水洼,脸上像结了层霜:林姑娘好兴致,让宁家聘礼在雨里泡着。

    我抄起柜台上的契约往她面前一递。

    红泥印子在雨里泛着光,是太子殿下的监国大印:嬷嬷看看,这是满香楼给皇宫供春茶的协议。

    往后京都达官贵人喝的茶,茶叶上都得刻’小满‘二字。

    秦嬷嬷的手指捏紧了契约边角。

    她当年把宁砚赶到外院时,可没料到这商妇能攀上太子。

    我歪头笑:宁家要迎我进门,得按我的规矩——聘礼晒足三日,让全京都人看明白,是宁家高攀了林小满。

    她喉头动了动,到底没敢接话,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把聘礼上的红绸子吹得猎猎响。

    天擦黑时,最后一箱金器咚地落进库房。

    宁砚的青衫贴在背上,发梢滴着水,后颈的疤被雨水泡得发红。

    他扶着门框喘气,声音哑得像砂纸:搬完了。

    我端着新沏的雨前龙井倚在柜台边。

    茶盏里浮着两片嫩芽,绿得透亮:知道我为什么要晒聘礼

    他低头擦了把脸,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让我记住......当初是我眼瞎。

    错。我把茶盏推过去,让全京都知道,林小满嫁的不是穷书生,是能给我搬三车聘礼的状元郎。

    他捧茶的手在抖,茶水溅在青衫上,晕开个深褐色的圆:明日......

    明日开席。我打断他,我让赵掌柜在南街分号支了二十桌流水席,从早市卖到晚市——来喝喜茶的百姓,每人送块桂花糕。

    他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点了灯:你......

    我要让你知道。我摸着算盘上的铜珠,娶个会赚钱的老婆,能让你这状元郎的喜宴,比皇上的春宴还热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漏下来,照在聘礼堆上,金器玉器泛着暖光。

    宁砚突然蹲下来,把我沾了泥的鞋尖轻轻往门槛里挪了挪:小满,我给你备了合卺酒。

    什么酒

    我抄了三个月的策论,换的御赐葡萄酒。他喉结动了动,藏在宁国公府正院的地窖里,等你......

    等我什么时候

    等你肯跟我回家。

    我踢了踢他湿透的青衫下摆:先把厨房的三桶热水烧了——苏柔那丫头,烧了半个时辰还没烧开。

    他愣了愣,突然笑出声。

    雨水顺着眉骨往下淌,倒把眼里的光洗得更亮:好。

    我这就去。

    他转身往巷子里跑时,我摸出怀里的算盘。

    珠子拨得噼啪响——三车聘礼的账,够我盘下整条街;宁砚的真心,够我算一辈子。

    明日开席。

    我倒要看看,这京都的百姓,是爱听状元郎的酸诗,还是爱喝我林小满的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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