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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的身体里面住了一只鬼。

    这个念头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中,是在上周三的早晨。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六点三十分醒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泥土,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盯着自己的双手,心跳如擂鼓。浴室镜子里映出我苍白的脸,眼下挂着两轮青黑。我昨晚十一点就上床睡觉了,至少我记得是这样。那么,这些泥土和血迹从何而来

    只是做了个噩梦,自己抓伤了什么。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音在空荡的浴室里显得异常响亮,一定是这样。

    但当我转身准备洗手时,余光瞥见浴室角落的垃圾桶里有一团纸巾,上面沾着同样的暗红色。我的胃部一阵抽搐。

    那天之后,我开始注意到更多不对劲的地方。冰箱里的食物会莫名其妙地减少,尽管我不记得吃过;衣柜里的衣服有时会出现在我完全不记得穿过的地方;我的笔记本电脑偶尔会在半夜自动开机,屏幕上闪烁着我不认识的文档。

    最可怕的是那些记忆空白。有时我会醒来,发现自己站在陌生的街道上,手里拿着从未见过的物品。时间仿佛被偷走了一块,而我对此毫无印象。

    我叫程默,32岁,是一名心理咨询师。理论上,我应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的心理状态。但现在,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正在经历某种精神分裂的前兆。

    今天下午,我结束了最后一位病人的咨询。苏雨晴,一位患有严重焦虑症的年轻女性。当她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转身直视我的眼睛。

    程医生,她的声音颤抖着,有时候...您的眼神会突然变得很可怕。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就像...就像有另一个人在透过您的眼睛看着我。她抓紧了自己的包带,特别是当您低头写笔记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某种变化。

    我的笔从指间滑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苏雨晴似乎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快步离开了咨询室。

    收拾公文包时,我的手在微微发抖。苏雨晴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上周,我的邻居王阿姨也提到曾在深夜看见我在小区里游荡,而当我向她打招呼时,我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就走开了。

    那肯定不是你,王阿姨当时说,你的眼神从来没那么...空洞过。

    回到家,我决定彻底检查一下自己的公寓。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解释这些异常现象。我从卧室开始,然后是书房,最后是很少使用的储藏室。

    在储藏室的一个旧纸箱底部,我发现了一个上锁的小金属盒。这个盒子我从未见过。它大约有字典大小,表面锈迹斑斑,挂着一把小小的密码锁。

    我的心跳加速。这不是我的东西。至少,不是现在的我的东西。

    我试着回忆可能的密码——生日、电话号码、门牌号,都不对。就在我准备放弃时,手指自动拨动了几个数字:1015。锁应声而开。

    这个数字对我毫无意义。10月15日不是任何纪念日,也不是我熟知的任何人的生日。但我的手指似乎记得它。

    盒子里有几样物品:一把小折刀,刀尖有暗色污渍;几张从报纸上剪下的讣告,都是年轻女性的意外死亡新闻;一个皮质手环,上面刻着S.M.两个字母;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女子,站在公园的长椅旁微笑。照片背面用潦草的笔迹写着:下一个是谁那笔迹...虽然扭曲,但毫无疑问是我的。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手心渗出冷汗。这些物品代表着什么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我的盒子里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我的身体似乎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

    突然,门铃响了。我猛地合上盒子,差点把它掉在地上。透过猫眼,我看到是我的好友兼同事林远站在门外。

    默哥,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林远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你的车就在楼下。

    我把金属盒塞进沙发垫下面,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然后打开了门。

    林远拎着两袋外卖大步走进来:饿死我了,今天连着做了六个咨询,连午饭都没吃。他熟门熟路地走向厨房,拿出碗筷,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只是有点累。我勉强笑了笑,看着他走进厨房。

    林远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同一家心理诊所工作。作为少数知道我过去有轻度抑郁症的朋友,他偶尔会像这样不请自来检查我的状态。

    我们沉默地吃着外卖,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突然,一则新闻吸引了我的注意:

    今天凌晨,在城西公园发现一具年轻女性尸体,初步判断为他杀。这是本市三个月来第四起类似案件...

    画面切换到公园现场,警灯闪烁中,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上救护车。镜头扫过围观人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浑身发冷——那是我自己,穿着我从不会穿的黑色连帽衫,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最前排。

    怎么了林远注意到我的异常。

    没...没什么。我迅速拿起遥控器换台,只是觉得这些新闻太压抑了。

    林远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但没有追问。饭后,他坚持帮我洗碗,然后突然说:默哥,你最近有没有...失忆的情况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为什么这么问

    上周五晚上我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都没接。林远擦着手,第二天你说完全不记得有来电。还有,周一例会你迟到了半小时,坚持说自己设置了闹钟。

    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只是工作太累,睡眠质量不好。

    林远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好吧,如果需要帮助,随时找我。

    送走林远后,我立刻锁上门,回到沙发前取出那个金属盒。我的手在发抖。新闻里的那个身影,这些陌生的物品,还有那些消失的时间...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我不敢相信的可能性。

    我身体里可能真的住着另一个人。而那个人,似乎与一系列可怕的罪行有关。

    第二天早上,我刻意提前一小时到达诊所。我需要查阅一些关于分离性身份障碍的资料——也就是俗称的多重人格症。

    诊所的档案室里存放着大量心理学文献。我找到几本关于DID的专著,快速浏览起来。

    患者通常会有显著的内存空白......主体人格可能对其他人格的存在毫无察觉......不同人格可能有完全不同的技能、笔迹甚至生理反应...

    每一行字都像锤子敲击着我的心脏。这些症状与我最近的经历惊人地吻合。

    程医生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猛地合上书。诊所的实习医生小李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我。

    只是查点资料。我强作镇定地把书放回书架,有事吗

    您的九点预约提前到了,客人说是有急事。

    我看了看表,才八点四十。谁会这么早来跟着小李回到前台,我看到苏雨晴局促不安地坐在等候区,双手紧握在一起。

    苏小姐我走近她,我们的预约是在下午三点。

    她抬起头,眼睛红肿,显然哭过:程医生,我必须现在见您。我...我害怕。

    我把她带进咨询室,关上门。苏雨晴立刻抓住我的手臂,她的手指冰凉。

    他找到我了,她颤抖着说,那个...那个跟踪我的人。昨晚他又出现在我家楼下。

    你报警了吗我问。

    她摇摇头,眼泪滚落:警察说没有实质证据,他们做不了什么。她突然压低声音,程医生,我觉得...我觉得那个人可能是你。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什么

    不,不是你,她急忙修正,是...是有时候的你。那个眼神不一样的你。她松开我的手臂,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昨晚我偷偷拍下了他的样子。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子站在路灯下,抬头看向苏雨晴的窗户。虽然帽子遮住了大部分脸,但那身形和姿态...确实像我。

    这不可能...我的声音嘶哑。

    苏雨晴突然抓住我的手:程医生,我不是在指责您。我相信您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她犹豫了一下,您有没有想过,您可能...不太一样就像您有时会变成另一个人

    我无法回答。苏雨晴似乎把我的沉默当作确认。

    我查过资料,她快速说道,这叫分离性身份障碍。我叔叔也有这个病,他在越战后得的。程医生,您必须寻求帮助,在...在另一个您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前。

    我机械地点点头,大脑一片空白。苏雨晴又说了些什么,但我几乎听不进去。最后,我建议她暂时去亲戚家住几天,并承诺会处理这件事。

    送走苏雨晴后,我取消了当天所有的预约,告诉前台我身体不适。我需要时间思考,需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我再次拿出那个金属盒,仔细检查每一样物品。那把折刀上的暗色污渍...会是血吗那些讣告上的女性,是否就是新闻里提到的受害者而照片背面的下一个是谁是否意味着...苏雨晴会是下一个目标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我:如果我真的有另一个人格,而那个人格是个杀人犯呢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门。我需要找到证据,证明我与那些案件无关。首先要确认我是否真的在案发时间出现在那些地方。

    我开车前往城西公园,最近一起谋杀案的发生地。公园已经被警戒线封锁了一部分,但仍有市民在周围活动。我走向一位正在遛狗的老人。

    打扰一下,您知道上周这里发生的事吗

    老人警惕地打量我:你是记者

    不,只是...好奇。我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老人摇摇头,压低声音:造孽啊,那姑娘才二十出头。听说发现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像前几个一样。

    您当时在场吗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我老伴不让我凑热闹。老人突然眯起眼,不过那天半夜我起来遛狗,确实看到个穿黑衣服的男的站在湖边,怪瘆人的。

    我的喉咙发紧: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太远了看不清。老人突然盯着我的外套,倒是跟你身材差不多。

    我道谢后匆忙离开,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走向停车场时,我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跟在我后面。当我转身时,车子立刻加速驶离,但我还是瞥见了驾驶座上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和照片中站在苏雨晴家楼下的身影一模一样。

    回到家后,我在门缝下发现一张纸条:我知道你的秘密。SM。字迹与金属盒中照片背面的一模一样。

    我瘫坐在沙发上,大脑飞速运转。SM——金属盒里手环上的缩写。这到底是另一个人格留给我的讯号,还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

    当晚,我设置好手机录像功能对准床铺,决定记录自己入睡后的行为。凌晨三点十七分,我被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惊醒。录像显示,我在凌晨一点零五分突然坐起,径直走向衣柜换上了那件从未见过的黑色连帽衫,然后从床底取出金属盒,拿出那把折刀...

    但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视频里我突然转向镜头,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诡异微笑,用完全陌生的声音说:你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吗,程医生

    第二天清晨,我带着所有证据来到林远家。听完我的叙述看完视频后,林远的表情异常凝重。

    默哥,我们需要专业帮助。这不是普通的DID案例。他犹豫片刻,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大学时你曾有过类似症状,但在治疗后消失了。现在看来,可能是潜伏期。

    我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因为...林远深吸一口气,那是你的另一个人格接受的治疗。当时我们以为已经整合成功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是苏雨晴发来的短信:程医生,他又来了!我在老城区的废弃工厂,求您救——信息突兀地中断了。

    我和林远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门口。我知道,那个工厂——金属盒里照片的背景就是那里。而此刻,我体内某个东西正因为这个地点而兴奋战栗...

    废弃工厂的铁门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呻吟声。我和林远赶到时,夕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只剩下血红色的余晖涂抹在破碎的玻璃窗上。

    分头找。林远压低声音说,有任何发现立刻联系。

    我点点头,握紧口袋里那把从金属盒里取出的折刀——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上它,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座工厂的布局如此熟悉。左转第三个房间,我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个信息。

    推开生锈的铁门,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霉味和另一种更刺鼻的气味——铜锈般的血腥味。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线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有人在我眼前调整了焦距。

    苏小姐我轻声呼唤,声音在空荡的厂房里回荡。

    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啜泣声。我快步走去,发现苏雨晴被绑在一把金属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她的右臂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手指滴落。

    别怕,我马上——

    脑后突然袭来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踉跄转身时,我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举着钢管再次袭来。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认出了那张脸——那是我自己的脸,却扭曲成我从未做出过的狰狞表情。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双手被约束带固定在两侧。

    他醒了。林远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我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得像是被火烧过。林远扶着我喝了些水,他的表情复杂得我读不懂。

    苏雨晴...

    安全。林远看了眼门口站着的警察,但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

    他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先是苏雨晴的尖叫,接着是我的声音——但语调完全陌生:终于见面了,苏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因为你太像她了...

    录音里传来衣物摩擦声,苏雨晴颤抖的声音:你...你是谁你不是程医生!

    我是Shadow,他永远不敢面对的那部分。那个用我声音说话的人轻笑,不过今晚过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录音戛然而止。林远关闭手机:警察赶到时,你正拿着刀站在苏雨晴面前。但奇怪的是...他犹豫了一下,现场发现了第二个人的痕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我闭上眼睛,记忆碎片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十岁那年,母亲被闯入家中的歹徒杀害时,我就站在衣柜里目睹了一切。当警察发现我时,我正在用玩具刀反复刺着一个布娃娃...

    那不是第二个人。我嘶哑地说,那是Shadow,我十岁那年创造出来承受痛苦的人格。他一直都在,只是我忘记了。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年轻警察冲进来:林医生!监控显示有个和程先生长得一样的人刚刚离开了医院!

    我和林远同时看向窗外。在停车场边缘的路灯下,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正抬头看着我们。即使隔着五层楼的距离,我也能感觉到他嘴角扬起的冷笑。

    他举起右手,缓缓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无声地说:游戏继续。

    我猛地从病床上挣扎起来,扯断了手腕上的约束带。林远和警察还未来得及反应,我已经冲到窗前——但路灯下的黑影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地惨白的灯光。

    程默!林远一把按住我的肩膀,你冷静点!

    你看到了吗我死死盯着窗外,他就在那里!他刚刚——

    监控确实拍到了。年轻警察皱眉看着对讲机,但奇怪的是,医院前后门的摄像头都没拍到任何人离开。

    我的指尖发冷。Shadow不仅仅是一个人格,他似乎能真正地脱离我的身体行动。这不可能……除非我的大脑已经彻底崩溃,连现实和幻觉都分不清了。

    林远示意警察先出去,然后压低声音:默哥,你听我说。你母亲当年的案子……有些细节不对劲。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泛黄的档案。我一眼认出那是母亲的案件编号,但厚度是官方报告的三倍有余。

    法医重新鉴定过,林远翻到一页血迹斑斑的笔记,你母亲身上的刀伤有两种不同力道——一种是致命伤,另一种是……事后的追加伤害。

    我的呼吸停滞了。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一条被惊醒的毒蛇。

    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远的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当年可能有两个凶手。而那个追加伤口的手法……他指了指我口袋里的折刀,和最近几起命案完全一致。

    凌晨三点十七分,医院的警报突然响起。

    我从浅眠中惊醒,发现病房门被人从外面锁死。走廊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映出一个缓缓逼近的黑影——鸭舌帽,黑口罩,手里反握着一把手术刀。

    Shadow。

    他停在门前,歪头打量着我,眼神既熟悉又陌生。然后他举起左手,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倒五角星——和工厂墙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终于想起来了他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像是从我的颅骨内侧直接响起,那天晚上,妈妈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记忆的闸门轰然崩塌。十岁那晚,衣柜里的我不止是目击者——当歹徒离开后,是我拿起厨房的刀,在已经断气的母亲身上又补了十三刀。因为Shadow说这样才能确保恶魔不会回来。

    不……我捂住耳朵,但那个声音如附骨之疽。

    你以为分裂出我就能摆脱罪恶感Shadow的冷笑突然变成怒吼,现在该轮到苏雨晴了!就像当年那个总来借糖的邻居阿姨——

    他的话戛然而止。走廊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林远带着警察冲了过来。Shadow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转身消失在消防通道的黑暗里。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留在玻璃上的血字:

    下一个是谁10.15见。

    10月14日,23:47。距离那个诅咒般的日期只剩十三分钟。

    我站在母亲旧居的儿童房里,月光透过当年躲藏的衣柜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相同的条纹。林远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从警局偷来的证物袋——里面是当年凶手使用的刀具。

    检测结果出来了。他的声音干涩,刀柄上有两组指纹。一组属于已处决的凶手,另一组...

    是我。我接上他的话,指尖抚过衣柜内壁。那里有用指甲刻出的歪斜字迹:Shadow和我玩游戏。

    突然,整面衣柜门板轰然倒塌。尘封二十年的夹层里,滚出一个生锈的糖果盒。盒子里蜷缩着一具老鼠干尸,脖子上系着白裙碎片,旁边是张泛黄的照片:十岁的我站在血泊中微笑,身后是母亲残缺的尸体。

    这不是记忆扭曲...我双腿发软,是记忆移植。有人把凶手的回忆植入了我的大脑。

    林远的手机突然响起警报。医院监控显示,苏雨晴的病房门口出现了穿白裙的小女孩。时间显示00:01——10月15日到了。

    我们赶到医院时,整层楼弥漫着甜腻的腐臭味。苏雨晴的病房门大敞着,床上用血迹画着巨大的倒五角星。角落里,一个背对我们的小女孩正在哼唱童谣。

    小兔子乖乖...她的声音稚嫩却诡异,把门开开...

    当她转身时,我和林远同时倒吸冷气。那张脸是我十岁时的模样,但眼睛是全黑的,嘴角一直裂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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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终于来找我玩了。她歪着头,白裙下露出沾血的凉鞋,Shadow说今晚要送苏姐姐去陪妈妈呢。

    我的太阳穴突然剧痛,眼前闪过陌生画面:林远在给我注射某种紫色药剂;诊所地下室有个装满监控设备的密室;苏雨晴的档案上盖着实验体7号的印章...

    林远...我踉跄后退,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女孩突然尖叫着扑来。在触到她皮肤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根本没有什么多重人格。从母亲遇害到连环凶案,全是林远主导的人格分裂治疗实验,而那个所谓的Shadow,只是他通过药物和催眠创造的虚拟人格。

    恭喜你通过最终测试。林远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同时我感到颈部一阵刺痛,现在你终于成为完美的作品了。

    麻醉剂生效前,我最后看到的是苏雨晴被绑在远处手术台上,而穿着白裙的小女孩正欢快地数着手术器械——她的手腕上,清晰印着和金属盒里一样的S.M.标记...

    麻醉剂的效力逐渐消退,我的意识在黑暗中挣扎着浮出水面。

    我的四肢被束缚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头顶刺眼的白炽灯晃得我睁不开眼。耳边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还有液体滴落的声响。

    醒了林远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我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到他站在一台老式投影仪旁,墙上投映着模糊的监控画面——是我,穿着黑色连帽衫,在深夜的街道上行走。但画面中的我转过头时,露出的却是林远的脸。

    你……一直在假扮我我的嗓音嘶哑。

    林远微笑着摇头,按下遥控器。画面切换,这次是我站在苏雨晴的床前,手里握着刀。但下一秒,镜头拉远,显示这其实是一个布景棚,四周都是绿幕和灯光设备。

    不是假扮,是引导。他走近,手里把玩着一支装有紫色液体的注射器,所有你看到的另一个人格,都只是深度催眠下的幻觉。那些血迹舞台道具。那些尸体志愿者演员。至于你记忆里的杀人冲动……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是我一点一点植入你脑子里的。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记忆的碎片开始重组——林远在大学时期就对意识操控着迷;他总在我情绪低谷时恰好出现;每次人格切换前,我都会喝下他递来的饮料……

    为什么我咬牙问道。

    科学需要突破。他的眼神狂热起来,传统的人格分裂治疗太慢了,我需要一个完美的实验体——一个真正相信自己体内存在恶魔的心理医生。而你,程默,你的童年创伤和职业背景简直是最佳素材。

    他走向角落的控制台,按下某个按钮。房间另一侧的帘子缓缓拉开,露出一个巨大的玻璃舱,里面漂浮着一具苍白的人体——是那个穿白裙的小女孩,她的胸腔被剖开,连接着无数管线。

    认识一下真正的S.M.,林远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温柔,Split

    Mind项目的核心——你的妹妹,程雨。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记忆的闸门轰然崩塌。

    十岁那年的雨夜,闯入家中的歹徒确实杀害了母亲,但他还带走了我五岁的妹妹。警方搜寻无果,最终宣布她已遇害。父亲承受不住打击,半年后自杀。而我……我接受了心理干预,被植入了全家遇害的虚假记忆。

    你妹妹当年没死,林远抚摸着玻璃舱,我父亲——著名的神经学家林教授——买下了她。多完美的实验体啊,一个空白的大脑,可以随意编写人格程序。

    投影仪切换画面,显示程雨在不同年龄段的录像:她被关在暗室接受电击、注射药物、催眠诱导……直到她彻底分裂出多个人格,其中就包括那个穿白裙的小女孩。

    这些年,她一直是我们项目的核心。林远的声音带着骄傲,直到三年前,我们发现她的身体撑不住了。于是……他看向我,笑容扩大,我们决定把她的意识移植到下一个载体——你。

    我的胃部翻涌,几乎要呕吐。那些所谓的记忆闪回,那些诡异的人格切换,全是程雨破碎的意识通过神经连接在侵入我的大脑。

    现在,最终阶段要完成了。林远举起注射器,今晚之后,程雨会彻底接管你的身体。而你的意识……他指了指玻璃舱,会成为她的新人格之一。

    就在这时,警报突然响起。监控屏幕上显示,苏雨晴带着警察冲进了诊所地下室。林远咒骂一声,转身去锁门。

    玻璃舱内,程雨的眼睛猛然睁开——那双全黑的瞳孔直直盯着我,嘴角缓缓咧开。

    哥哥,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我们终于要永远在一起了。

    苏雨晴和警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林远已经启动了应急协议。地下室的门锁自动加固,通风系统开始注入淡紫色的气体。

    神经同步加速剂。林远冷笑着后退,三分钟内,你的大脑就会和程雨完全融合——到时候,连你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程雨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黑暗的房间、电击的剧痛、林教授冷漠的记录声……这些不属于我的痛苦正在覆盖我的意识。玻璃舱内的她微微歪头,嘴唇蠕动:

    哥哥,很疼吧

    我突然意识到,她的意识从未真正被控制。那些所谓的人格程序,其实是她为了保护自己而创造的伪装。

    程雨……我挣扎着开口,声音因痛苦而扭曲,你还记得妈妈做的桂花糕吗

    玻璃舱内的身体猛地一颤。林远脸色骤变:闭嘴!不要干扰同步进程!

    但我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刀割般疼痛:你总偷吃上面的蜜枣……妈妈就假装生气,其实每次都给你多留一块……

    程雨的全黑瞳孔剧烈收缩,玻璃舱内的液体突然沸腾般翻涌。警报声刺耳响起,监控屏幕闪烁红光:

    主体意识抗拒融合!系统过载!

    林远扑向控制台疯狂输入指令,但程雨的意识反噬比预计的更加猛烈。整个地下室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设备冒出刺鼻的白烟。

    束缚我的金属扣突然弹开——是苏雨晴!她不知何时潜入了通风管道,此刻正用偷来的门禁卡解锁我的束缚。

    警察马上……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大看向我身后。

    我转头,看到玻璃舱轰然炸裂。程雨苍白的躯体悬浮在半空,无数数据线像活物般缠绕着她。她的嘴巴张开到人类不可能的角度,发出混合着电子杂音的尖啸:

    哥——哥——救——我——

    林远掏出手枪对准她:失败品就该销毁!

    枪响的瞬间,我扑了过去。子弹穿透我的肩膀,但更剧烈的疼痛在脑中炸开——程雨的所有记忆、痛苦、人格碎片如海啸般灌入我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我感觉到有人紧紧抱住我。恍惚中,我看到童年的程雨蹲在夕阳下的院子里,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小花。

    这样就不疼了。

    她抬头对我笑,嘴角没有撕裂,眼睛清澈明亮。

    我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

    白色的天花板,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还有肩膀传来的钝痛。苏雨晴趴在床边睡着了,她的手腕上戴着和我一样的病人腕带。

    窗外的梧桐树影摇曳,一片叶子飘落在窗台上——叶脉的纹路突然扭曲变形,组成了一个倒五角星的形状。我猛地闭眼再睁开,幻象消失了。

    你脑内的神经连接装置已经移除。穿着白大褂的陌生医生翻看病例,但残留的意识碎片可能会造成短期幻觉。

    他递给我一份《Split

    Mind项目调查报告》。翻到证人证言部分,我看到林远的尸体照片——法医判定他在实验室爆炸前就已经死亡,死因是颈椎折断,手法专业。

    最后一页贴着程雨的童年照,下面写着:实验体1号,确认脑死亡。残余意识波动频率:14.6Hz(与程默脑电波同步)

    出院那天,苏雨晴送我回家。路过小区儿童乐园时,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突然跑到我面前。

    叔叔,她递给我一颗包装褪色的桂花糖,有个姐姐让我给你。

    糖纸内侧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地下室还有一扇门。

    当晚,我独自返回诊所废墟。在炸毁的实验室最深处,果然发现了一道暗门。门上的电子锁需要虹膜验证,当我凑近时,屏幕亮起绿光:

    识别通过:林教授

    门后是间布满灰尘的档案室。正中央的投影仪自动启动,墙上显现出数百个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我,在不同的场景中生活: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有流浪汉,甚至还有正在给孩子读故事书的父亲……

    画面突然切换成林教授的脸。这个本该死去十年的老人微笑着说:

    恭喜你通过最终测试,真正的实验现在开始。

    投影仪的光束在尘土中划出惨白的轨迹。林教授的影像继续播放着,他的声音像毒蛇般钻进我的耳膜:

    人类意识的本质不过是一段可复制的代码。

    监控画面中的每一个我都开始做出相同的动作——抬手,触摸屏幕,仿佛要穿透镜头抓住真实世界的我。他们的嘴唇同步开合,我听到数百个自己的声音在档案室回荡:

    我们才是真实的,你只是容器。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我踉跄后退时撞翻了档案架。漫天飞舞的纸质文件中,一张泛黄的照片飘落掌心——十岁的我和母亲站在诊所门口,照片角落的日期却是三个月前。

    这不可能……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疼痛告诉我这不是幻觉。

    苏雨晴的呼喊声从废墟外传来,可监控画面里的她正站在某个实验室中,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注射紫色药剂。

    暗门突然自动锁死,通风口开始渗出淡紫色雾气。林教授的影像扭曲成程雨的模样,她漂浮在无数监控画面中央,白裙染血。

    哥哥,选一个真相吧。她的声音同时从所有扬声器里传出,要么接受你只是编号47的实验体,要么……

    所有监控画面突然变成雪花噪点,随后同步显示出同一个场景:我此刻所在的档案室,但从另一个角度拍摄——画面里,另一个程默正站在我背后举起注射器。

    我猛地转身,看到镜面墙上映出的自己突然咧嘴一笑,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从林远实验室带来的神经毒素注射器。

    承认吧,镜中的我轻声说,你早就怀疑了——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Shadow为什么所有证据都指向你

    苏雨晴的砸门声越来越急,而我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将注射器移向颈动脉。在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程雨最后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

    那晚母亲遇害前,她其实偷偷修改了林教授的神经编码程序。真正的控制指令藏在童年最温暖的记忆里:

    当桂花糖在舌尖融化时,所有谎言都会失效。

    我咬碎了那颗小女孩给的糖。

    剧苦在口腔炸开的瞬间,所有监控屏幕爆出电火花。镜中的我发出非人的尖啸,皮肤如蜡般融化。

    地下室的真实样貌终于显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诊所,而是林教授建在郊区废弃工厂的意识实验场。那些监控画面全是虚拟现实投影,而所谓的其他程默,不过是我的意识被分割成的无数碎片。

    苏雨晴撞开门冲进来,她手里攥着从真正医院带来的病历:程默,创伤性解离症患者,因目击妹妹程雨被绑架导致精神崩溃。

    最后的迷雾散去。十年前程雨确实被林教授绑架,但我在追车途中遭遇车祸。这十年间,我时而是清醒的受害者家属,时而是被催眠的实验体47号。

    林教授的实验室已经被查封。苏雨晴紧紧抱住颤抖的我,他们在冷冻舱找到了程雨……她还活着。

    朝阳从破碎的通风管斜射进来,照亮了墙上一行被尘埃遮盖的小字。那是我每次被洗脑后都会下意识写下的:

    要找到妹妹,不要相信任何镜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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