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试婚纱那天，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婚纱店，将沐妍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她站在三面镜前，看着镜中穿着洁白婚纱的自己，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
周太太，您真是太美了。店员在一旁赞叹，周先生看到一定会惊艳的。
沐妍勉强笑了笑，转头看向坐在沙发区的周远深。
他正低头刷着手机，眉头微蹙，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完全没注意到未婚妻已经换好了主婚纱。
沐妍心中一阵失落，轻轻走到周远深身边。
周远深这才抬起头，眼神在沐妍身上扫过，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还不错。便又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沐妍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她感觉自己像个精心打扮却无人欣赏的木偶。
远深沐妍轻声唤道。
周远深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才聚焦在沐妍身上。
嗯，很好看。他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手机。
沐妍感到一阵刺痛，但很快压下了这种感觉。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每次约会，周远深都心不在焉。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婚前焦虑，毕竟他们的婚姻不仅是两个人的结合，更是沐氏集团与周氏集团的强强联合。
周先生，您要不要和未婚妻拍张合照店员热情地提议。
周远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到沐妍身边。
当摄影师举起相机时，沐妍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却感觉到他的肌肉瞬间紧绷。
放松点，她小声说，又不是上刑场。
周远深扯出一个笑容，却在快门按下的前一秒，手机震动起来。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挣脱沐妍的手，快步走到角落接听视频电话。
沐妍站在原地，婚纱的裙摆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她看着未婚夫背对着她，肩膀微微前倾，声音压得很低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急切。
那个瞬间，她第一次怀疑这段婚姻是否真的如她想象的那般完美。
这时，婚纱店的门被推开，一个女人匆匆走进来。
沐妍一眼就认出那是周远深的秘书，只见秘书神色焦急地走到周远深身旁，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远深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来，对沐妍说：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说完，便跟着秘书匆匆离开了。
沐妍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周远深离去的背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洁白的婚纱此刻仿佛变成了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店员小心翼翼地问：周太太，那婚纱还继续试吗
沐妍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转身脱下了婚纱，离开了这个让她满心失望的地方。
三年前，周氏集团遭遇了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公司的财务状况岌岌可危。周远深的父亲周振国心急如焚，为了挽救家族企业，他决定亲自上门与沐志远进行谈判。
那个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会议室的地板上，周振国和沐志远相对而坐，气氛异常凝重。
经过长时间的讨价还价，最终，沐志远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宣布将与周氏集团联姻。
那时，沐妍刚满二十五岁，刚从国外留学归来，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周远深是在父亲举办的慈善晚宴上，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应酬着。当他端着香槟向她走来时，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沐小姐，久仰大名。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令尊常提起你，说你是他最骄傲的作品。
沐妍记得自己当时红了脸。周远深比她大八岁，是周氏集团的继承人，在商界已经小有名气。
他的追求来得热烈而恰到好处——每天准时送来的鲜花，精心安排的米其林晚餐，还有那些恰到好处的体贴关怀。
他会记得她喜欢喝半糖的拿铁，会在她加班时亲自送来宵夜，甚至在她感冒时推掉重要会议陪她去医院。
周总对你可真上心。闺蜜林晚晴曾羡慕地说，现在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了。
沐妍接受周远深热烈的追求，成了人人羡慕的情侣。
订婚仪式上，两家长辈举杯相庆，媒体争相报道这场强强联姻。
沐妍穿着定制的香槟色礼服，在宴会厅门口迎接宾客。周远深站在她身边，西装笔挺，面带微笑，但沐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不断扫向入口处。
在等谁吗她忍不住问。
周远深摇头，没有，只是看看宾客到齐没有。
宴会进行到一半，周远深的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变，对沐妍说了句公司急事就匆匆离席。
沐妍看着他几乎是跑出宴会厅的背影，手中的香槟杯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沐小姐，您还好吗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沐妍转头，看到程昱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作为周远深的大学同学兼商业伙伴，程昱总是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但此刻他眼中的关切却异常真实。
水晶吊灯将香槟塔折射成无数个棱角分明的世界，沐妍注视着其中一块碎片里自己被拉长的倒影。
周远深那件挺括的西装外套还搭在她椅背上，残留的乌木沉香正被宴会厅浓郁的百合香吞噬。
第七次了。她在心里默数，指甲无意识刮蹭着杯壁凝结的水珠。
从试婚纱那天的紧急会议视频，到上周拍婚纱照时那通长达四十三分钟的国际电话。每次都是那部贴着防窥膜的黑色手机，每次都是那句公司急事。
沐小姐的记性真好。程昱忽然开口，他腕间的百达翡丽在碰杯时闪过一道冷光，635天，换算下来是两年九个月...
宴会厅角落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沐妍转头看见侍应生正在收拾残局，香槟汩汩渗进波斯地毯的蔷薇花纹里。
这让她想起上周在周远深书房撞见的场景——碎纸机吞吐着带口红的便签纸，而他解释时转动婚戒的频率，比商演时面对投资人提问还要快三倍。
程总似乎对时间很有研究她晃动着杯中金色液体，突然发现程昱的领带夹是枚反转的沙漏造型。
只是职业病。男人用方巾擦拭杯沿时，露出内侧绣着的罗马数字Ⅶ，我在投行专门做对赌协议，最擅长计算时间成本。
他的目光越过沐妍肩膀，投向宴会厅入口处那盆濒死的蝴蝶兰，比如某种等待的保质期。
主灯突然暗了下来。追光打在司仪身上时，沐妍摸到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上跳动的重要客户四个字，和三天前深夜来电显示的备注分毫不差。
程昱的声音混在生日歌的旋律里飘过来：听说周氏最近在谈的投资案，对方是位斯坦福毕业的女士他故意停顿在副歌最高音，真巧，她和我同班飞机回来的。
沐妍握着的酒杯突然映出无数细碎光斑。她这才发现吊灯上缠绕的装饰不是彩带，而是机场行李传送带那种荧光标识带，此刻正随着空调气流缓缓飘动，像条苏醒的环蛇。
当蛋糕车推到她面前时，奶油裱花正在高温下缓慢坍塌。
沐妍盯着那个融化到变形的天鹅造型，听见自己说：其实应该是两年九个月零三天。
程昱轻笑一声，时间不短了。
他顿了顿，但有时候，时间并不能说明一切。
沐妍正想追问这句话的含义，程昱却已经举杯致意，转身融入了人群中。那句话像一颗种子，悄悄埋在了沐妍心里。
直到婚礼前一周，沐妍决定给周远深一个惊喜。她亲手做了他最爱吃的柠檬挞，准备送到他的公寓。当她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时，却听到书房传来压抑的说话声。
...我知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婚礼后我会处理好一切...
沐妍的脚步顿住了。周远深的声音里有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和痛苦交织的情感。她轻轻放下甜品盒，鬼使神差地走向书房。
门虚掩着，透过缝隙，她看到周远深站在窗前，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着书桌上的相框——那是他们去年在马尔代夫度假时的合影。
七年了，薇，我没有一天停止爱你...周远深的声音颤抖着，和沐妍的婚姻只是商业联姻，我的心里只有你。
沐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墙壁才没有跌倒。
七年前那是她和周远深认识之前。原来他心中一直有别人，原来他每次在约会时接完电话匆匆离开，都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在试婚纱时周远深的心不在焉、频繁的加班、订婚宴上的离席，全都有了答案。他不是工作忙，而是在忙着经营另一段感情。
所有碎片突然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清晰得刺眼。
沐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公寓的。当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自己车里的驾驶座上，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
车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雨滴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嘲笑。
回到家，终于冷静下来，沐妍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间，她的倒影在玻璃上显得格外单薄。
查查沐氏在周氏集团投资的所有流动资金！
沐妍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电话那头的助理明显愣了一下。还有，我要周远深这三年的活动轨迹，越详细越好。
挂断电话后，沐妍缓缓走到书桌前，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烫金文件。
那是两年前两家签订的联姻协议，条款中明确写着：双方在婚前不得有任何可能损害联姻关系的越界行为。
她的指尖划过协议上周远深龙飞凤舞的签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想那一天，那个男人站在长辈面前，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说要照顾她一辈子。他的言辞恳切，表情真挚，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誓言。
然而，如今的他却早已忘却了曾经的誓言，与别的女人出双入对，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助理发来的第一份资料已经到位。
沐妍点开文件，瞳孔骤然收缩——过去六个月，周氏集团以扩大投资为由，陆续从沐氏注资的项目中抽走了近八千万流动资金。而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资金的最终流向，都指向了林薇名下新成立的那家投资公司。
周远深...沐妍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李律师，我需要你重新审阅一下联姻协议的所有条款。特别是...违约赔偿那部分。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沐妍决绝的侧脸。这场看似完美的联姻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绝不会再做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未婚妻。
周远深啊，周远深！这世间之事，往往难以两全其美，就如同鱼和熊掌一般，二者不可同时拥有啊！
2
婚礼前一天，彩排晚宴上，沐妍表现得异常平静。
她穿着简约的白色连衣裙，微笑着接受亲友的祝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周远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几次想找她单独谈话，都被她巧妙地避开了。
沐妍，我们需要谈谈。晚宴结束后，周远深终于堵住了她。
沐妍看着他焦急的表情，突然觉得可笑。
谈什么谈你的初恋女友谈你这七年来从未忘记她
周远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沐妍的声音出奇地冷静，重要的是，明天的婚礼还会如期举行。我们两家的合作不会因为你的感情问题受到影响。
沐妍，我...
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认为还有回头路了。
商业联姻不就是各取所需吗你要周氏的支持，我要沐氏的稳定。
感情那从来不是这场婚姻的一部分，不是吗沐妍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心上。
婚礼当天，沐妍比预定时间早到了半小时。
她站在教堂侧厅的窗前，看着工作人员忙碌地布置场地。
这本该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现在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沐小姐，您来得真早。化妆师推门进来，惊讶地说。
沐妍微笑点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化妆师识趣地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只听得嘎吱一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好友林晚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化妆间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妍妍，周远深劈腿了闺蜜林晚晴推门而入，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打理的发髻因为奔跑而松散了几缕。她手里攥着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张照片——周远深和另一个女人在酒店房间的亲密合影。
他和林薇早就在一起了。只是我没发觉...她的声音哽咽，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半年来，他借着投资的名义，从沐氏套走了八千万流动资金。
什么林晚晴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他接近你是为了...
沐妍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爸上个月还在夸他，说那几个投资项目眼光独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紧急资金周转，全是幌子。
化妆间外，隐约传来婚礼进行曲的排练声，欢快的旋律与室内的凝滞气氛形成残酷对比。
妍妍，你该不会还打算嫁给那个混蛋！林晚晴想起这两年来周远深对沐妍无微不至的照顾——每天准时接送，记得她所有喜好，甚至在她感冒时整夜守候。那些看似深情的举动，现在想来全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怎么可能！沐妍猛地抬头，眼中的泪水终于决堤，冲花了精心描绘的眼妆。
沐妍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翻到了昨晚收到的一条匿名短信：想知道真相吗婚礼前来悠都花园1808房。
沐妍转向镜子，用湿巾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和花掉的妆容。当她再次抬头时，镜中的女人眼神锐利如刀。
晚晴，陪我去悠都花园1808房间。她脱下碍事的婚纱外套，露出里面的修身衬裙，我要亲眼看看，这对狗男女今天还想玩出什么花样。
林晚晴担忧地拉住她：要不要先叫保安万一有危险...
沐妍冷笑一声，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支钢笔——那是她父亲送她的二十一岁生日礼物，笔尖锋利得足以划破皮肤。
今天本该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她将钢笔紧紧攥在手中，现在，我要让它成为周远深最后悔的一天。
她抓起手包，两人悄悄从侧门离开了教堂。
悠都花园1808房门前，沐妍犹豫了。
1808房间的门牌在走廊尽头闪烁着冷光，仿佛一个不祥的预兆。沐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门开了，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林薇——周远深大学时的初恋女友，照片中那个总是笑容明媚的女孩。
七年过去，她依然美丽，只是眼角多了几丝细纹。
沐小姐，你怎么来了。林薇一看到沐妍，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门把手，立马反手就要关门。
沐妍早有准备，纤细的手臂如闪电般伸出，硬生生挡住了即将合拢的门板。她侧身挤进套房的动作优雅而强势，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薇紧绷的神经上。
我来看看周远深今天最后的计划是什么
套房内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薰气味。沐妍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房间——茶几上放着两杯红酒，其中一杯已经喝了一半，杯沿还残留着暧昧的唇印。
沙发旁的行李箱大敞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妍妍，他们要私奔！林晚晴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她狠狠地踢了一下行李箱，砰！一声巨响，行李箱被踢得敞开，里面的衣物如雪花般散落一地。
沐妍的目光缓缓落在那件熟悉的蓝色衬衣上，那是周远深最喜欢的衣服。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能透过这件衬衣看到周远深的身影。
你们要私奔！
沐妍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羽毛飘落，但却在空气中引起了一阵涟漪，让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她的脚步缓慢而坚定，一步一步地走向茶几，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薇的心上。
当沐妍走到茶几前，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只冰凉的酒杯，仿佛能感受到杯中的酒液在她指尖流淌。
指尖抚过冰凉的酒杯，计划举行婚礼后，你们要私奔吧，周远深觉得我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傻子，是不是，林薇
林薇的背已经贴上了墙壁，精心描绘的妆容掩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沐妍从手包里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叠银行流水单。
拿我沐妍的钱，花得爽吧。沐妍轻轻摩擦着小指上的翡翠戒指，那是沐家祖传的物件。
上个月刚转给周远深五百万，立马变成了这套总统套房。
十天前转给周远深的两百万，昨天就变成了爱马仕的包她突然轻笑出声，我该夸你们效率高，还是骂你们吃相难看
还有什么呢我看看...
沐妍一页页翻着流水单，每念出一笔资金的去向，林薇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这些钱，都是沐氏集团注入周氏集团的资金，你们倒是会利用联姻的机会中饱私囊。
林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沐妍拿起那杯喝过的红酒，对着灯光轻轻摇晃。
鲜红的液体在杯中旋转，倒映着沐妍冷若冰霜的脸。
你知道吗沐妍将酒杯凑近鼻尖轻嗅，这瓶罗曼尼康帝是我酒窖的收藏，周远深上个月说想尝尝，我给了他钥匙。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看来他不仅偷了我的酒，还在外面偷了人。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别急着！沐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充满了戏谑和不屑，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林薇，手中的红酒杯微微倾斜，暗红色的液体像一条毒蛇一样，顺着杯壁缓缓流淌出来，然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林薇那精致的妆容上。
红酒迅速在林薇的脸上晕染开来，原本完美的妆面被瞬间破坏，那暗红色的液体仿佛是鲜血一般，在林薇的脸上肆意蔓延，触目惊心。
林薇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没有想到沐妍会这样对待她，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忘记了反抗。
你疯了！林薇尖叫着，抬手想要去擦脸上的红酒。
沐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甩，林薇踉跄着摔倒在地。我疯了是你们太贪婪。沐妍冷冷地说。
沐妍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薇，那副快哭的表情让她心中的快感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来。她的声音轻柔而戏谑，仿佛在逗弄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别急着哭嘛，沐妍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这才刚刚开始呢，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等着你哦。
她的目光落在林薇那微微颤抖的嘴唇上，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恐惧和无助。然而，这并没有让沐妍心生怜悯，反而让她的快感更加强烈。
说完，她将手中的红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然后优雅地坐回了椅子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薇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人一眼。她那原本白皙的手指此刻正紧紧地绞着裙摆上的蕾丝花边，仿佛那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对不起……林薇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一样，似乎只要稍微大一点声，就会被风吹散。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继续说道：我和远深是真心相爱的，我们本来不想伤害你……
然而，话还没说完，林薇的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抽泣。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将林薇苍白的侧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就在这时，橡木门再次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3
周远深抱着一束沾着雨水的白玫瑰走进来，当他看到坐在在客厅沐妍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精心包装的花束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玻璃纸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沐妍...我...他的喉结剧烈滚动，昂贵的定制西装下，肩膀线条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
薇，我知道，这很突然。沐妍向前迈了一步，高跟鞋踩碎了一片玫瑰花瓣，鲜红的汁液渗进地毯纹路。
她模仿着七天前在书房外听到的告白，声音温柔得如同淬了毒的蜜糖，这七年里，我没有一天停止爱你。
落地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疯狂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银针坠落。
她看着周远深的脸色由惨白转为涨红，继续道：
和沐妍的婚姻只是商业联姻，我的心里只有你。
周远深突然踉跄着后退，撞翻了玄关处的青瓷花瓶。瓷器碎裂的声响中，他声音发抖：你...你听到了
沐妍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这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她紧紧地盯着林薇，目光如刀，仿佛要将对方看穿。
听到了全部沐妍的声音冰冷而尖锐，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沐妍，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们之前从头到尾是一场骗局。
周远深，看着我！沐妍的声音陡然提高，六个月前你说需要资金拓展海外市场，我从父亲那里争取到了八千万。那些钱现在在哪里在林氏新成立的子公司里，是不是
周远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抬手想拉沐妍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沐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公司很有前途！
她猛地转身，将矛头指向林薇，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喷涌而出。
你知道他这两年来是怎么对我的吗
沐妍的声音略微颤抖着，每次约会到一半，他都心不在焉。每次我试图接近他，他都会浑身僵硬，我以为他是个君子，是个传统保守的人。
沐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心里还装着你，而我，不过是一个可以被他利用的提款机。
林薇的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她嘴唇微颤，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我们本来打算婚礼后就告诉你的……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
够了！沐妍突然打断了她，你们真让我恶心！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周远深，眼中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
明天的头条会是‘周氏继承人婚礼当天与初恋林薇私奔’，你觉得所有人会怎么看你们的父亲沐妍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刺周远深的心脏。
周远深脸色大变，沐妍，求你...
求我什么求我继续做你们这场闹剧的配角沐妍的目光扫过房间，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护照和两张机票。
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今天下午飞往瑞士的航班。
计划得很周全啊。她冷笑道，可惜你们忘了一件事。
沐妍突然轻笑出声，从爱马仕包里缓缓抽出一叠照片。
啪的一声，那些偷拍的画面雪花般散落在地——周远深和林薇在私人会所的亲密照，在海外度假的合影，甚至还有上个月他们在沐氏集团周年庆后台的拥吻，上周他们在酒店的走廊上...每张照片背面都用钢笔标注着精确的时间地点，构成一部完整的偷情编年史。
周远深，她扬起最完美的微笑，你知道沐氏集团最新收购的那家侦探社，最擅长什么业务吗
周远深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照片。
林薇也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
沐妍，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周远深声音带着哀求。
沐妍冷笑一声，好好说这婚约是你父亲求来的，而我，给你足够的尊重和信任。
我给了你无数次反悔的机会，因为我知道我们婚姻并不是一件小事，它需要双方都有足够的决心和勇气去面对。
可是你呢周远深，你却一直沉默不语，让我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失去了信心。
每一次当我想要跟你谈一谈的时候，你总是回避我的问题，或者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敷衍我。
你的现在这种态度存在商业欺骗。你既舍不得你的初恋，又舍不得沐氏带给你的利益。
周远深张了张嘴，无力的解释，沐妍，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妍怒极反笑，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不是你算计得来的吗周远深，你别忘了联姻协议上的违约条款。
周远深脸色煞白，他深知违约意味着周氏集团将面临巨额赔偿，甚至可能一蹶不振。
林薇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周远深的胳膊，远深，我们走吧，别管她了。
周远深犹豫了，他既舍不得林薇，又害怕周氏的未来。
就在这时，沐妍的手机响了，是李律师打来的。沐小姐，违约赔偿条款我已经确认过了，周氏一旦违约，他们的核心产业都将归沐氏所有。
沐妍嘴角上扬，眼神轻蔑地看着周远深，听到了吗周远深。
周远深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林薇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沐妍，我错了，求你...
周远深想要伸手拉住她，却被沐妍躲开。
别碰我，我嫌脏。沐妍冷冷地盯着周远深。
还想私奔，想让全京城看我沐妍的笑话！周远深，你休想践踏我的尊严！
这时，沐妍的手机响起，是家族长辈打来询问婚礼情况。
沐妍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说：婚礼取消了，立刻冻结公司所有与周远深资金往来，停止和周氏集团合作，不想周氏集团破产，让他们就拿出诚意重新谈。
周远深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沐妍，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错了。
沐妍不为所动，眼神冰冷，机会你早就挥霍完了。周氏若不想名誉扫地，就乖乖按照协议赔偿。
林薇也慌了神，哭着拉住沐妍的衣角，沐小姐，是我不好，你别为难远深了。
沐妍满脸厌恶地用力甩开林薇的手，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带着一丝嘲讽：林薇，你别以为我沐妍的钱是那么好拿的！这三年来，你前前后后让周远深挪用了沐氏那么多钱，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沐妍的目光如刀般锐利，直直地刺向林薇，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接着，她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打算怎么还这笔钱。是用你的身体去换取那些男人的施舍呢，还是让周远深来替你背这个黑锅
沐妍的话像一把利剑，直插林薇的心脏，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然而，沐妍并没有就此罢休，她的嘴角泛起一抹更加冷漠的笑容，继续说道：哦，对了，我还听说你身边可不止周远深一个男人呢。姓孙的，还是姓杨的……啧啧啧，你可真是个风流人物啊！
沐妍的话语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林薇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沐妍见状，心中的厌恶更甚，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林薇，厉声道：我不管你让哪个男人来替你还钱，明天上午十点，我必须要看到那所有的钱都回到沐氏的账户里！
否则，这些证据就会像雪花一样，同时出现在警局和各大媒体的邮箱里！到时候，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沐妍，你刚才说什么林薇她怎么了周远深一脸惊愕地看着沐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沐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她慢悠悠地说道：林薇啊，她可是你的初恋情人呢。不过呢，你可别自作多情了，人家和你可不一样。人家可是出了名的交际名媛，整天周旋于各种社交场合，身边的男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周远深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皱起眉头，反驳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林薇不是那样的人。
沐妍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据我所知，她可是个很会利用男人的女人，只要对她有好处，她才不会在乎对方是谁呢。
沐妍轻蔑地看了周远深一眼，拿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扔给周远深。
自己看吧。照片里林薇和不同男人亲密接触。
周远深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林薇慌了，扑过去想要抢照片，远深，这都是误会！
周远深一把推开她，声音颤抖：原来我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沐妍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现在你该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周氏的赔偿，我不会少要一分。
周远深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林薇还想狡辩，沐妍打断她，别再演戏了，明天十点，钱不到账，后果你清楚。说完，沐妍带着林晚晴转身离开。
走出套房，林晚晴兴奋地跳起来，妍妍，你太厉害了，这下他们都得到教训了！
沐妍却神色平静，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对面套房的大门被推开。程昱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一杯香槟。沐小姐，不如，我们合作如何
4
沐妍看着程昱玩世不恭的笑容，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走到程昱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跟我领证，我给你想要的。
程昱的笑容凝固了，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要周氏在东南亚的那块地吗沐妍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跟我结婚，我让我父亲在董事会上支持你。
你疯了吗程昱是我最好的朋友！追出来的周远深不可置信地看着沐妍。
曾经是。程昱突然笑了，他放下香槟杯，牵起沐妍的手，沐小姐，这个提议很有趣。
沐妍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感，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空虚吞噬。她看着周远深震惊的表情，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很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任何人的备选，不再为任何人而活。
妍妍，你冷静些，这可不是儿戏！林晚晴紧紧地拉住沐妍的手。
嫁给谁不是嫁，起码要嫁个顺眼的，就像那盛开的鲜花，得找个合适的花瓶来相配。
那一刻，沐妍感到某种东西在她体内碎裂了，但同时，也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沐妍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她身上，她知道，自己的新生活即将开始。
1808套房内。
啪的一声，周远深现在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林薇，你个贱人！为了你，我的一切都毁了！
套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水晶吊灯的光芒在周远深扭曲的面容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林薇被那一巴掌打得踉跄后退，后背撞上了装饰用的古董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贱人！装得够像，把我耍得团团转。周远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松了松领带，昂贵的丝绸面料在他指间皱成一团。
林薇缓缓直起身，左脸颊已经红肿起来，但她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她用手指轻轻拭去嘴角的血丝，动作优雅得仿佛在补妆。
周远深，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般锐利，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手上可有不少你的把柄。
周远深眯起眼睛，他注意到林薇今天特意穿了他送的那条Dior连衣裙——去年生日时他花三十万从巴黎空运来的礼物。如今看着多么讽刺，显得他有多么失败。
比如，林薇向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碎瓷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把沐氏一项核心技术卖给了沐氏竞争对手...如果沐妍知道，你有什么好下场
周远深的瞳孔猛地收缩。六个月前那个雨夜突然闪回脑海——他在地下停车场将加密硬盘交给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对方递给他一个装满美金的公文包。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你跟踪我周远深的声音开始发抖，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
林薇轻笑出声，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晃了晃：需要我播放视频吗你亲爱的学弟张总监拍得很清楚呢。她故意顿了顿，对了，他现在是我的人了，在床上可比你强多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周远深的怒火。他一把掐住林薇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名贵油画被震得歪斜。贱货！他咬牙切齿，这些年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豪宅、珠宝、私人飞机...你就这么回报我
林薇呼吸困难，却依然在笑：那些...本来...就该是我的...她的指甲深深陷入周远深的手腕，你别忘了，当年...是谁...帮你坐稳周氏集团总裁的位置！
周远深突然松开钳制的手，林薇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滑坐在地上。她的后背重重撞上实木茶几的边角，却顾不上疼痛，只是捂着喉咙剧烈咳嗽，白皙的脖颈上赫然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痕。
咳咳...你疯了吗...她呛出眼泪，发丝凌乱地黏在汗湿的脸颊上。
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锃亮的皮鞋尖抵住她发抖的膝盖。落地窗外暴雨如注，惨白的闪电照亮他眼底翻涌的阴鸷：我不好，你也别想好。他忽然扯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划了几下。
当屏幕转向林薇时，她瞳孔骤缩。那是一份电子合同的签署页，末尾赫然是她熟悉的签名笔迹——可那分明是上周醉酒后，周远深哄她签的生日贺卡！
我什么时候签的字她挣扎着去抢手机，却被男人轻易躲开。合同条款在眼前放大，【乙方需承担甲方违约赔偿金人民币两亿两千三百万元】的字样像毒蛇般缠住她的呼吸。
周远深蹲下身，带着古龙水味的吐息喷在她耳畔：既然同时吊着杨家公子和那个小明星...他冰凉的指尖划过她锁骨，这笔钱，就用你的身体慢慢还。说着突然拽住她手腕，将人粗暴地拖向卧室。
林薇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看着周远深走向套房门的高大背影，突然开口：周远深。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不敢林薇的声音异常平静。
周远深转过身，眉头微皱。
林薇缓缓从内衣里取出一个微型录音设备，红色指示灯还在闪烁：沐妍刚走出去不久，她露出胜利的微笑，你说，如果我把刚才的录音放给他们听，会怎样
周远深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沐妍——如果她知道核心技术被泄露...那他会死得更难看。
你不敢。他强作镇定，那样你也会身败名裂。
林薇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夜景：我有什么好失去的她转过身，灯光在她身后形成一圈光晕，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周远深警惕地看着她：什么条件
明天早上九点前，我要看到我的账户里多出两亿。林薇拿起茶几上的红酒抿了一口，作为精神损失费。
你疯了！
或者，林薇放下酒杯，拿起手机，我现在就给沐妍打电话她的私人号码我一直存着呢。
周远深死死盯着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林薇微笑着送他到门口，温柔的笑了笑：对了，忘了告诉你。她轻声说，王总上周已经答应做我的证人了。他手上可有你行贿的完整证据链呢。我们现在就是一根绳子绑在一起的蚂虾，谁了别嫌弃谁...
周远深猛地转身，却见林薇已经关上了门。他狠狠踹了一脚墙壁，昂贵的意大利皮鞋前端顿时出现裂痕。
隔日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春日的阳光正好，照在沐妍手中的红色结婚证上，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和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沐小姐，从现在起，我可是你的合法丈夫了。程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透着一股不羁的气质。
沐妍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别得意，我们只是合作，等事情办完，就各走各的。
她将结婚证塞进包里，动作干脆利落，仿佛那不是结婚证而只是一份普通的商业合同。
程昱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当然，契约精神我还是有的。
他伸手想帮她拿包，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我自己来。沐妍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露出精致的侧脸线条。
今天的她化了淡妆，穿着简约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干练中透着几分柔美，与平日里的商业精英形象略有不同。
程昱收回手，插进裤兜里，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
他注意到她无名指上那枚简单的铂金戒指——那是他们昨天临时在商场买的，她坚持要最便宜的那款。
至少得像个样子。她当时这么说，语气里满是公事公办。
走吧，司机在等了。沐妍率先走下台阶，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程昱快步跟上，在她耳边低语：新婚第一天，要不要去庆祝一下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
不必了。沐妍打断他，直接回沐家，爸爸和叔叔们应该已经等着急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记住我们的约定，在别人面前要表现得像真正的夫妻。
程昱勾起嘴角：遵命，夫人。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惹来沐妍一记眼刀。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上。
车内，沐妍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思绪飘回了两个月前那个雨夜。
那天，她在公司加班到深夜，走出大楼时已是倾盆大雨。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冒雨去打车时，一把黑伞撑在了她头顶。
沐小姐，这么晚了，我送你一程程昱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当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充满警惕——程昱，一个近几年在商界崭露头角的新贵，背景神秘，手段凌厉，据说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他们曾在几次商业酒会上有过点头之交，但从未深谈。
不必了，谢谢。沐妍礼貌而疏离地拒绝。
程昱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听说沐氏和周氏的联姻快定下来了恭喜。
商业联姻而已，没什么好恭喜的。她冷淡地回答。
程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沐小姐想我帮忙，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就是这句话，让她鬼使神差顺他话，也开启了他们之间这场荒诞的契约婚姻谈判。
到了。程昱的声音将沐妍拉回现实。车子已经停在了沐家别墅前。
这座位于城市最高端住宅区的三层别墅，是沐氏家族权力的象征之一。
沐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准备好了吗
程昱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将两人的结婚证在她眼前晃了晃：从现在开始，我们是恩爱夫妻，记得吗
他的手温暖干燥，握得很紧却不让人感到压迫。
沐妍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忍住了，任由他牵着走进沐家大门。
沐妍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进会议室。会议室里的长桌两侧坐满了沐家高层，她的父亲沐正国坐在首位。
爸爸，二叔，三叔。沐妍松开程昱的手，恭敬地问候。
沐志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沐妍脸上：解释一下，为什么突然取消和周家的婚约还...他的视线移向程昱，和这个人闪婚
沐妍没有回答，她走到投影仪前，插入一个U盘。下一秒，会议室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周远深和林薇在床上的高清画面。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爸爸我，周远深甚至买好了机票，想在婚礼时和林薇双宿双飞，想踩我的颜面去成全他们。
爸爸，我不能嫁给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这不仅有损我的尊严，也会影响我们沐氏的未来。
沐志远翻看着照片，眉头越皱越紧。沐志明和沐志鸿凑过来看，脸色也变得难看。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擅自...沐志明指着程昱，和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结婚！你知道这会对沐氏造成多大影响吗
程昱不慌不忙地开口：二叔言重了。我和沐妍是真心相爱，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感情这种事...
闭嘴！沐志鸿厉声打断，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沐妍上前一步，挡在程昱前面：二叔，三叔，程昱现在是我的丈夫，请你们尊重他。
沐志远放下照片，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你考虑清楚了
是的，爸爸。沐妍直视沐志远的眼睛，而且程昱在东南亚有丰富的人脉和资源，可以帮助沐氏开拓那边的市场。
程昱适时补充：事实上，我已经在接触周氏在马来西亚的那块地皮，如果沐氏有兴趣...
沐志远抬手示意他停下，转向女儿：你真的决定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一时冲动
沐妍犹豫了一瞬，然后坚定地点头：是的，爸爸。我...爱他。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沐志远长叹一口气，终于点头：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但周家那边...
周家！沐妍说，现在应该收到律师函！
会议结束后，沐志远单独留下了女儿。
妍妍，他难得用这样亲昵的称呼，你真的幸福吗
沐妍没想到父亲会这么问，一时语塞。幸福她和程昱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何谈幸福但看着父亲关切的眼神，她勉强笑了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爸爸。
沐志远拍拍她的肩膀：从小到大，你一直是最懂事的孩子。为了家族，你牺牲了很多。如果这次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你。
沐妍鼻子一酸，差点落泪。她迅速低下头掩饰情绪：谢谢爸。
走出书房，她发现程昱靠在走廊的窗边等她。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见她出来，他直起身，嘴角挂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谈得怎么样
沐妍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道：为什么选我
程昱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沐氏的千金，商业能力出众，又恰好需要摆脱一段不想要的婚姻。
仅此而已
不然呢程昱走近她，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难道你以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沐妍拍开他的手：别自作多情。我只是想确认我们的合作基础是否牢固。
程昱低笑：非常牢固，夫人。现在，我们去看看我们的新房
与此同时，周氏集团总部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周远深站在投影屏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屏幕上显示的是公司最近一个季度的财务报表，几个关键指标都呈现下滑趋势。
因为你的个人行为，导致与沐氏联姻取消，你知道这会给公司带来多大损失吗董事长周振国——周远深的父亲，厉声质问。
爸，我...
在董事会，叫我董事长！周振国拍案而起。
周远深咽了口唾沫：董事长，我和沐妍性格不合，即使结婚也不会幸福。至于合作，我相信沐氏不会因为私人关系影响商业决策...
蠢货！周振国怒不可遏地吼道，当初没有逼迫你去联姻，完全是看在你自己信誓旦旦地说愿意的份上！可现在呢你却出尔反尔，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我告诉你，周振国我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和失望。
爸，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们可以再谈啊……周远深试图解释，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惶恐。
然而，周振国根本不给他机会，继续咆哮道：谈还有什么好谈的你已经违背了协议，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周远深的秘书滿脸惊慌。
老板，不好了，网上全是和林薇的照片，还有那些亲密视频，舆论都快把周氏集团淹没了！
周远深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知道这一定是沐妍的手段。
周振国气得浑身发抖，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周氏的声誉都被你毁了！
周远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彻底毁了周氏，也毁了自己。
爸，我可以求她...
幼稚！一位年长的董事打断他，沐氏已经通知我们暂停了几个合作项目的推进。更糟的是，我刚刚收到消息，程昱——沐妍的新婚丈夫，正在接触我们在东南亚的地块！
周远深脸色煞白：这不可能！那块地是我们进军东南亚市场的关键！
事实就是如此。周振国冷冷地说，因为你的不负责任，公司现在面临双重危机。董事会决定，暂停你的一切职务，直到危机解除。
会议结束后，周远深独自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另一边，沐妍站在程昱公寓的客厅里，环顾四周。这是一套位于市中心高层的大平层，装修风格简约现代，黑白灰的主色调中点缀着几抹暗红，倒是很符合程昱给人的印象——表面冷静克制，内里暗藏锋芒。
卧室在那边，程昱指了指走廊尽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你的衣物和日常用品。
沐妍走过去查看，发现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新款，全是她的尺码，风格也与她平日穿着相符。梳妆台上摆着全套她惯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你调查得很仔细。她淡淡地说。
程昱靠在门框上：契约婚姻也要演得像样，不是吗
沐妍转身面对他：关于居住安排，我想我们有必要明确几点。
请讲。
第一，我们分房睡；第二，不带外人回家；第三，互相尊重隐私。沐妍一条条列出，像是在谈判桌上陈述条款。
程昱点头：合理。我补充一点——在公开场合，我们要表现得像恩爱夫妻。
当然。
那么，程昱突然上前一步，距离近得让沐妍下意识后退，背抵在了衣柜门上。
新婚夜，要不要练习一下怎么表现得像真夫妻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调侃。
沐妍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不必了，程先生。记住，这只是商业合作。
她能感觉到掌心下他有力的心跳，以及透过衬衫传来的体温。
程昱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退开：如你所愿，夫人。。
门关上后，沐妍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她摇摇头，试图甩掉那种奇怪的感觉。这只是交易，她提醒自己，不要多想。
她走到窗前，俯瞰城市的万家灯火。从今天起，她不再是被家族安排的联姻棋子，而是掌握自己命运的沐妍。这个认知让她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自由感。
不再为任何人而活...她轻声对自己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而在隔壁房间，程昱站在黑暗中，手里握着一枚陈旧的相片。照片里浑身是泥的小男孩和扎着蝴蝶结的女孩。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女孩的小脸，眼神复杂难辨。
终于找到你了...他低声呢喃，然后将照片锁进了抽屉最深处。
5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沐妍脸上。
她迷迷糊糊醒来，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身处何处。
直到想起这是在程昱的公寓，她才彻底清醒。
洗漱完毕后，沐妍来到客厅，就看见程昱穿着一身休闲装在做早餐。
早，夫人。程昱笑着打招呼。沐妍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景，简单回了句早。
吃饭时，程昱突然说：今天有个商业晚宴，我们一起出席。
沐妍皱了皱眉，有必要一起去吗
程昱挑眉，当然，我们现在可是夫妻，公开场合秀恩爱可是我们的任务。
沐妍无奈点头。
晚上，两人盛装出席晚宴。刚一入场，就吸引了众人目光。
他们手挽手，举止亲密，仿佛真的是一对恩爱夫妻。
在人群中周旋时，沐妍意外看到了周远深和林薇。
周远深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而林薇则满脸嫉妒。
沐妍冷笑一声，挽紧程昱的胳膊，与他谈笑风生，尽情享受着此刻报复的快感。
沐妍，我们谈谈...周远深拦着。
谈什么，如果你想谈赔偿多少违约金，你可以找我的律师，其他的没有可谈的。
周远深面色涨红，我不是说这个，我只是想知道，你和程昱真的要在一起吗
沐妍还未开口，程昱便搂着她的腰，语气亲昵，当然，我和妍妍感情好得很，你就别操心了。
沐妍！程昱只是利用你！你了解他吗周远深眼神中满是不甘
利用周远深，你不觉你现在很可笑吗沐妍沐妍冷笑一声，
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利用我你当初不也是为了周氏的利益才答应和我联姻。如今我和程昱在一起，不管是不是利用，都比和你在一起强。
周远深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水晶吊灯的光芒照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映出一片不自然的惨白。
周远深，林薇，你俩真的绝配沐妍挽着程昱的手臂，指尖在对方西装袖口上轻轻摩挲。
她今天穿着Dior最新季的星空蓝礼服裙，颈间那条价值连城的蓝宝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衬得她整个人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
林薇站在周远深身侧，身上那件过季的香槟色礼服确实已经第三次出现在公开场合。裙摆处细微的褶皱暴露了干洗过的痕迹，与沐妍身上散发着崭新光泽的礼服形成鲜明对比。
你们以前喜欢偷偷摸摸在一起，如今终于光明正大
沐妍的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目光扫过林薇微微发抖的手指，林薇，你身上这件礼服穿了几回了周远深没有给你买新的
她故意放慢语速，哦对了，没有沐氏的提款机，你也有很多男伴赞助吧
宴会厅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笑。几位名媛用羽毛扇掩着嘴交换眼神，侍应生端着香槟托盘驻足观望。
程昱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修长的手指在沐妍腰间轻轻一按，像是无声的赞许。
林薇感觉无数道目光如针般刺来。她下意识去拉周远深的衣角，指尖触到他被冷汗浸湿的后背。
远深，我们走吧，她声音细若蚊呐，别自讨没趣了。
周远深喉结滚动，西装下的衬衫已经湿透。
三个月前他还是沐氏集团的乘龙快婿，如今却沦为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
周总，程昱突然开口，声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优雅，听说您最近在谈的融资，主要投资人是我在哈佛的学长
他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真巧。
周远深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所有投资人都对他避而不见。
周远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不甘心地看了沐妍一眼，最终还是如丧家之犬般狼狈地走开了，而林薇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程昱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调侃道：看来他还对你念念不忘呢。
沐妍白了他一眼，少自作多情，他只是不甘心自己的计划落空罢了。
这时，一位商业大佬走过来，笑着说：程先生，沐小姐，恭喜你们新婚啊。不知道你们这次合作，打算在东南亚市场掀起怎样的风浪呢
程昱自信一笑，搂着沐妍的肩膀说：我们一定会让大家看到惊喜的。
就在这时，一位神秘老者走向他们，目光在沐妍和程昱身上停留，两位就是新婚夫妇吧，我有个商业合作想和你们谈谈。
程昱和沐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晚宴结束后，两人回到车上。
沐妍靠在座椅上，没想到这晚宴还有意外收获。
程昱笑了笑，这说明我们这对假夫妻配合得不错。
沐妍白了他一眼，但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而此时，周远深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懊悔。
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沐妍。
回到公寓，沐妍还沉浸在晚宴的收获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程昱看着她，心中一动，突然上前拉住她的手。
沐妍一惊，抬头看向他。今晚我们配合得确实不错。
程昱轻声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沐妍心跳莫名加快，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程昱，你干什么沐妍有些慌乱。
程昱没有说话，慢慢靠近她，就在嘴唇快要触碰到她的瞬间，沐妍猛地推开了他。
这只是合作，别越界。沐妍脸色绯红，眼神慌乱却又带着一丝坚定。
程昱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抱歉，没忍住。
沐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以后别这样了。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后，沐妍靠在门上，心跳依旧很快。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明明只是一场交易。
而程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房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里，沐妍和程昱为了商业合作四处奔波，两人配合越发默契。
然而，周远深并未就此罢休，他联合一些对程昱有敌意的商业势力，暗中给他们使绊子。
一次重要的项目洽谈，对方突然变卦，让沐妍和程昱陷入困境。
沐妍心急如焚，程昱却安慰她：别担心，我来解决。他凭借自己的人脉和智慧，逐渐化解危机。
在这个过程中，沐妍对程昱的感情悄然发生变化，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他。而程昱看着沐妍，心中的感情也愈发浓烈。
一天晚上，两人加班后去咖啡馆，疲惫又放松。
程昱的指尖在玻璃杯上敲出不安的节奏，咖啡馆的暖光给他紧绷的下颌线镀上柔边。
当沐妍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时，这个动作像钥匙般突然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夜，小女孩也是这样把湿发别开，蹲下来为他撑伞。
妍妍。他突然按住她正要端起咖啡的手，陶瓷杯底与托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给我个机会。喉结滚动的声音在突然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这次我不是越界...
落地窗外有自行车铃叮当掠过，他看见她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随着眨动颤抖，就像当年救护车顶灯在她脸上投下的光影。
这个瞬间重叠的画面让程昱脱口而出：我是真的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沐妍的咖啡勺当啷掉进杯里。她下意识环顾四周，仿佛在确认他在向自己表白。
直到听见后半句，她瞳孔骤然收缩，匙柄上晃动的拿铁拉花倒映出她错愕的脸。
我们认识很久了。程昱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拍立得，边缘还留着火烧的焦痕。
照片里浑身是泥的小男孩被扎着蝴蝶结的女孩搂着肩膀，背景是早已拆除的老式报刊亭，你只是不记得了。
记忆像被撬开的罐头。沐妍突然闻到不存在于咖啡馆的消毒水味，耳边响起童年医院走廊的广播声。
她颤抖的手指抚过照片上自己缺失的门牙——那是她第一次做志愿者时，为了安慰车祸幸存者故意做的鬼脸。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声音发紧，注意到程昱左手无名指有道细疤，与照片里男孩被玻璃划伤的位置完全重合，我们什么时候...话尾消散在对方突然靠近的雪松香气里。
程昱的拇指轻轻擦过她手背，这个触碰让他想起当年小女孩塞给他的创可贴温度。
2009年7月23日，中山医院儿科病房。他声音低得像是怕惊散这个场景，你分给我半个果冻，味的。
窗外开始飘雨，沐妍看见雨滴在程昱镜片上折射出七彩光斑，就像当年她别在病房窗边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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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滴雨顺着窗框滑落时，她突然按住太阳穴——那些被尘封的碎片正裹挟着消毒水味、果冻的甜香和风铃的叮当声，排山倒海般涌来。
此时，周远深从后面突然出现，冷笑道：程昱，别以为编个故事就能骗到沐妍。你接近她就是为了商业利益。
程昱握紧拳头，正要反驳，沐妍却伸手拉住他，坚定地说：我相信程昱。
周远深脸色一变，愤怒地离开了。
妍妍，谢谢你相信我，余生，让我陪你，好吗
沐妍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跳再次加速。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着她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咖啡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压不住脸颊上升腾的热度。
程昱，你给我一点时间，这段时间太累了，而且我想出去走走。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咖啡馆的背景音乐淹没。
落地窗外，午后的阳光给行人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就像此刻程昱眼中闪烁的光芒。
妍妍，你想去云南吗程昱直接了当，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我们公司正在开发一个云南少数民族村落的文化保护项目。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需要熟悉商业运作又了解当地文化的人指导。
沐妍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阳光在他脖颈处投下细小的阴影。
程昱突然倾身向前，木质调的香水味若有似无地萦绕过来：妍妍，我带你去那边散心吧，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而且我相信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项目。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沐妍紧闭的心门。她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男人——他身形挺拔得像苍山雪松，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整个人散发着不羁的气质。
可当他凝视她时，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藏着一种深邃的坚定，像是洱海月夜下静谧的波光。
沐妍想起这段时间展示锋芒毕露的男人，与眼前这个沉稳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或许并非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只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商人。
妍妍，我带你出去走走...程昱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杯中的拿铁已经凉了，表面的拉花渐渐消散在褐色的液体中。我们公司正在开发一个云南少数民族村落的文化保护项目。
我妈妈是云南人文化遗传人，程昱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他垂下眼睛，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小时候，听她一直怀念那里，我现在是在替她完成她的遗愿。
沐妍看见程昱喉结滚动了一下，她伸手轻轻覆在他摩挲咖啡杯的手上。他的皮肤温暖而干燥，带着轻微的颤抖。
说说你的项目吧，沐妍柔声道，我很感兴趣。
程昱抬起头，眼中的阴霾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光彩取代。他反手握住沐妍的手，力道有些大，但沐妍没有抽回。
去年我去了云南最偏远的一个山区，程昱的声音重新充满活力，那里有一个不到两百人的村落，还保留着最原始的编织技艺。他松开沐妍的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展开。
那是一块约莫A4纸大小的织物，色彩斑斓得令人目眩神迷。深蓝、朱红、金黄、翠绿交织在一起，形成复杂而和谐的图案。
沐妍忍不住伸手触摸，布料出奇地柔软，却又坚韧异常。
这是...
纯手工织就，程昱的眼睛发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用当地特有的植物染料和古老的织布机。那些老奶奶编织的布料，简直就是艺术品！每一针每一线都蕴含着她们的心血和故事。
沐妍将布料举到阳光下，惊讶地发现那些色彩在光线变化下呈现出不同的层次和光泽，仿佛有生命一般。
这太神奇了，她由衷赞叹，我在城市里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因为它们在消失，程昱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村里最年轻的织布人已经六十二岁了。年轻人要么外出打工，要么觉得这种手艺土气不愿学习。
他小心翼翼地折好布料，这些传统手工艺是我们文化的瑰宝，如果就这样消失了，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为了改变这种现状，程昱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希望能够借助科技的力量，让这些手工艺得到更好的传承和发展。
我想通过互联网和电商平台，把这些手工艺品推广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和喜爱它们。程昱说，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帮助当地村民保留传统，还能改善他们的生活。
他还计划与一些设计师合作，将传统手工艺与现代设计相结合，创造出更具时尚感和市场竞争力的产品。
程昱的想法让人眼前一亮，他不仅关注传统手工艺的保护，还积极探索如何让它们在现代社会中焕发出新的活力。
沐妍发现自己被他的热情感染了：所以你想建立一个平台，直接连接手工艺人和全球买家
不仅如此，还想记录下这些技艺，做成数字博物馆。程昱拿出手机，给她看一段视频——一位白发苍苍的纳西族老人正在织布，嘴里哼着古老的歌谣。
沐妍看着视频，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平静。
与周远深那些尔虞我诈的商业游戏相比，这个项目显得如此纯粹而有意义。
那就去这里。她突然说。
程昱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我想参与你的项目。沐妍直视着他的眼睛，但不是作为顾问，而是作为合伙人。我想去云南，亲眼看看那些村落。
程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了：欢迎加入。不过那里的条件很艰苦，没有五星级酒店，没有私人厨师。
我不需要那些。沐妍也笑了，这是她解除婚约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我需要的是重新找回自己。
6
一个月后，当沐氏与周氏的官司还在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时，沐妍已经站在了云南一个小县城的集市上。
阳光透过薄云洒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空气中飘荡着各种气味——新鲜蔬菜的泥土味、烤豆腐的焦香、还有远处传来的牲畜气息。
沐妍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脸上没有一丝妆容。
这与一个月前那个永远精致得体的沐氏集团继承人判若两人。
怎么样，适应吗程昱递给她一杯当地特产的普洱茶，杯壁温热，茶汤呈现出琥珀色。
程昱穿着同样朴素的格子衬衫，下巴上的胡茬已经三天没刮，看起来比在城市时更加放松。
沐妍接过茶杯，指尖触碰到程昱的手背，那一瞬间的温暖让她微微怔住。她低头抿了一口茶，苦涩中带着回甘，就像她这一个月来的心情。
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茶叶、泥土和不知名野花的香气，虽然第一周我几乎每晚都失眠，听着窗外的虫鸣声数羊。
程昱轻笑出声，眼角挤出几道细纹：我记得你第一天到村里时，看到房间里的蜘蛛差点尖叫着跑出去。
那蜘蛛有我手掌大！沐妍抗议道，却也不自觉地笑了，就是那种真心的开怀大笑，几乎忘记了这种动作。
过去四周，他们走访了六个少数民族村落，记录了十余种濒临失传的手工艺。
沐妍惊讶地发现，自己在商学院学到的知识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她帮村民们设计了简单的成本核算表，建立了线上销售渠道，甚至策划了一次网络直播销售。
今天下午我们要去拜访最后一位白族扎染艺人，程昱翻看着笔记本，据说是这一带唯一还掌握古法植物染技术的老人。
沐妍点点头，目光扫过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妇女们背着竹篓，里面装着新鲜的菌子和草药；孩子们赤着脚在摊位间追逐嬉戏；老人们坐在矮凳上，用她听不懂的方言讨价还价。
一个月前，她还在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室里，对着PPT讲解季度财报；而现在，她学会了如何辨别蘑菇是否有毒，如何在溪边洗衣服，甚至能用简单的当地语言问好。
程总！沐小姐！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头看见身材魁梧的彝族汉子阿吉朝他们挥手，他身后跟着几个村里的年轻人，手里都提着各种竹编器具。
阿吉大哥，程昱热情地迎上去，这些是新做的
是啊，按沐小姐教的方法改良了款式，阿吉憨厚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城里人喜欢这样的，是不是
沐妍接过一个精巧的双层食盒，竹篾编织得细密均匀，边缘处还点缀着彩色丝线。
太漂亮了，她由衷赞叹，这个在网上至少能卖到三百块。
阿吉和年轻人们互相击掌欢呼，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沐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句话就能让这些朴实的人们如此高兴——这与她在董事会上的发言带来的紧张氛围截然不同。
走吧，程昱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我们得赶在午饭前去拜访那位扎染老人。
他们告别阿吉，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
沐妍的登山鞋已经沾满泥土，但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在意。
路上，她向程昱讲述了自己昨晚的发现。
我发现村里妇女们的刺绣作品风格差异很大。
她喘着气说，问了才知道，每个村子的针法都有独特含义，甚至能看出绣娘的婚姻状况。
程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连这个都研究到了我以为你只关心销售数据。
沐妍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变了，程昱。不再是那个只在乎利润的商人了。
她顿了顿，你知道吗前天晚上，我帮阿吉的女儿辅导数学作业，那孩子学得特别快。她妈妈送了我一条手绣的头巾...
沐妍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是我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
程昱的眼神柔和下来，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早说过，你会爱上这里的。他轻声说。
他们继续前行，沐妍的心却不再像脚步那样沉重。
到了。程昱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眼前是一座依山而建的老木屋，屋檐下挂着几块深蓝色的染布，在风中轻轻摆动。
一位满脸皱纹的白族老妇人坐在门廊下，手中摆弄着几株植物。
看到他们，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招呼道：城里来的客人，进来喝杯茶吧。
沐妍跟着程昱走进屋内，立刻被墙上悬挂的扎染作品震撼了。
那些蓝白相间的图案仿佛有生命一般，讲述着山川河流、花鸟鱼虫的故事。
老人骄傲地展示着她的工具——木桶、石臼、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这是板蓝根，老人指着一株绿色植物说，我孙子说城里人用它治感冒，我们用它染布已经几百年了。
沐妍小心翼翼地触摸一块未完成的染布，指尖传来粗糙的质感。
她突然想起自己衣柜里那些价值不菲的丝绸和羊绒，那些标签上写着手工制作的奢侈品，与眼前真正的手工艺品相比，显得如此苍白。
可以让我试试吗沐妍小心翼翼问道。
老人欣然同意，耐心地教她如何折叠布料，如何用棉线绑扎出图案。
沐妍笨拙地尝试着，却屡屡失败。
程昱在一旁用相机记录着这一切，镜头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沐妍读不懂的情绪。
不急，慢慢来，老人安慰她，我学了三年才能扎出像样的花纹。
沐妍坚持着，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当她终于完成一个简单的几何图案时，老人赞许地点点头：有灵性，城里姑娘。
那一刻，沐妍感到一种久违的成就感涌上心头——不是因为签下了大单合同，不是因为股价上涨，而是因为学会了一项真正有用的技能。
下午，他们帮老人整理了工作室，沐妍用手机拍下每件工具和作品，详细记录了制作过程。程昱则与老人长谈，了解这门技艺的历史和现状。
我儿子去城里打工了，老人叹息道，孙子说这个不赚钱，不肯学。等我死了，这些就都没了。
沐妍和程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不会的。
回村的路上，夕阳将山峦染成金色。沐妍兴奋地谈论着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线上博物馆，不仅展示成品，还要记录整个制作过程。甚至可以开发体验课程，让游客亲自学习...
妍妍，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会一直在这吗程昱突然问。
我不知道，沐妍转身望向远方的群山，但是我知道今天。今天，我只想学会如何扎染一块布，如何做一道地道的菌子煲，如何...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如何重新做我自己。
程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们继续沿着山路向下走，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回到借住的村民家，女主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简单的青菜、腊肉和刚采摘的菌子，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饭桌上，沐妍用新学的几句方言逗得主人家的小女儿咯咯直笑。程昱在一旁看着，眼神温柔。
夜深人静时，沐妍坐在院子里，望着满天繁星。在城市里，她从未见过如此清晰的银河。程昱悄悄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
程昱，我不想回到从前那种生活。
7
夜风轻拂，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沐妍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感到，或许人生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程总！沐小姐！一个扎着彩色头巾的彝族女孩跑过来，我奶奶说今晚村里有火把节，请你们一定要来！
程昱看向沐妍：要去吗可能会很晚。
当然。沐妍点头，转向女孩，告诉我们该准备什么
夜幕降临，村寨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村民们穿着节日盛装，手拉着手围成圈跳舞。沐妍被热情的村民拉进队伍，笨拙地跟着节奏踏步。
放松点！程昱在她耳边大喊，盖过鼓声和欢笑声，像这样！他示范着简单的舞步，火光映照下，他的笑容格外明亮。
沐妍试着放开自己，跟着音乐摆动。渐渐地，她忘记了舞步，只是随着感觉移动身体。
一种奇异的自由感涌上心头——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沐家大小姐，没有人期待她完美无缺，她只需要做真实的自己。
舞会结束后，村民们陆续回家。沐妍和程昱坐在山坡上，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
想什么呢程昱问。
沐妍沉默了一会儿：我在想，为什么我花了二十八年才明白，生活可以有这么多可能性。
程昱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沐妍没有抽回，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听着夜风吹过松林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洒进房间，沐妍已经梳洗完毕，正对着镜子整理衬衫领口。
云南古寨的清晨带着一丝凉意，她披上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将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程昱发来的消息：起了吗我在楼下等你吃早餐。
沐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迅速回复：马上下来。
小院里，程昱已经坐在竹编的餐桌旁，面前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
听到脚步声，程昱抬起头，眼睛一亮：正好，咖啡刚送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喝美式沐妍在他对面坐下，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黑咖啡。
程昱笑了笑，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上次在上海开会，你抱怨酒店只有拿铁，说只喝美式。
沐妍心头一暖，没想到他会记得这种小细节。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掩饰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
今天要去阿诗玛奶奶家看刺绣对吧她转移话题，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我昨晚查了些资料，这里的刺绣工艺有几百年历史了，针法很特别。
程昱点点头，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盒推给她：给，胃药。昨天看你晚饭吃得少，猜你胃又不舒服了。
沐妍愣住了，手指轻轻触碰药盒。这是她常吃的进口胃药，市面上很难买到。
程昱似乎总能察觉到她的不适，即使她从未明说。
谢谢。她轻声说，将药盒收进包里，心跳莫名加快。
正当气氛有些微妙时，老村长笑呵呵地走进院子：哎呀，小两口起得真早！
沐妍差点被咖啡呛到，慌忙放下杯子：村长早，我们不是...
听说你和程总是夫妻老村长直接问道，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村里人都这么说呢。
沐妍感到一阵燥热爬上脸颊：不，我们只是商业伙伴...
哎呀，别害羞嘛。老村长摆摆手，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你们看起来很般配，一个俊一个俏，站在一起就像画似的。
沐妍不知如何回应，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恰好程昱站起身解围：村长早啊，今天我们去阿诗玛家看刺绣对吧听说她家的绣品最精美。
对对对！老村长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阿诗玛是我们村最老的绣娘了，她绣的蝴蝶能引来真蝴蝶哩！
村长热情地拉着程昱介绍起来，沐妍松了口气。
等村长离开去安排向导后，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尴尬。
妍妍，程昱挠了挠头，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村里人就这样，热情得很，喜欢撮合人。
程昱，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其实我...
沐小姐！程总！年轻的当地向导小跑进院子，可以出发了，阿诗玛奶奶已经准备好等我们了。
沐妍的话被打断，她看到程昱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被他用专业的微笑掩盖：好的，我们这就来。
去往阿诗玛家的路上，沐妍刻意放慢脚步，与向导保持一段距离。
程昱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也慢了下来，两人渐渐落在队伍后面。
石板路两旁是古老的木结构房屋，屋檐下挂着红灯笼和晒干的玉米。远处青山如黛，近处溪水潺潺，宛如一幅水墨画。
程昱，沐妍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溪水声盖过，刚才我想说...再给我点时间。
程昱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棕色，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我知道你还没从上段感情中走出来。
我不是要你立刻接受什么，程昱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等你。不管需要多久。
谢谢你的理解。她最终只说出这句话，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阿诗玛奶奶的家是一座传统的木结构院落，院子里晾晒着五彩斑斓的丝线。八十多岁的老奶奶精神矍铄，见到他们便热情地展示自己的绣品。
看这只蝴蝶，老人粗糙的手指轻抚绣绷上的图案，我用了七种针法，二十三种丝线。绣了整整三个月哩！
沐妍凑近细看，蝴蝶翅膀上的纹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振翅飞走。
真漂亮！
程昱也凑近，点点头。
阿诗玛奶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用当地方言说了句什么。向导笑着翻译：奶奶说，你们就像她绣的并蒂莲，看似独立，实则同根。
沐妍的脸又红了，但这次她没有否认。离开阿诗玛家时，夕阳已经西斜，将整个村寨染成金色。
明天我们去看染坊程昱问道，语气轻松自然，仿佛下午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好。她点点头，声音比想象中轻柔，对了，晚上我想整理今天的资料，你要一起吗
当然，程昱微笑，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我准备些点心，你胃不好，不能饿着。
沐妍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总是记得这些小事——她不能喝太浓的茶，不喜欢吃辣，胃病发作时只能吃软烂的食物。
这些细碎的关怀像春雨般悄无声息地渗入她的生活，等她发觉时，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谢谢。她低头掩饰突然发热的脸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
傍晚时分，沐妍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她刚洗完头发，湿漉漉的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白色T恤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敲门声响起时，她正踮着脚试图把一摞资料放到书柜。
来了！她小跑着去开门，差点被地上的资料绊倒。
程昱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个纸袋，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么着急见我
少自恋了。沐妍白了他一眼，却忍不住注意到他今天穿了那件深蓝色的衬衫——她曾经随口说过喜欢这个颜色。
他的头发似乎刚剪过，鬓角整齐利落，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程昱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从橱柜里取出盘子。我买了你喜欢的桂花糕，还有山药粥，养胃的。他边说边把食物摆好，茶是陈皮普洱，不会太刺激。
沐妍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三个月前，因为她那疯狂的举动，从商业合作伙伴到现在相伴，相知，甚至...
发什么呆程昱端着茶走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资料在哪我们开始吧。
他们并肩坐在的地毯上，周围散落着照片、笔记和录音设备。
沐妍的头发还没完全干，有几缕调皮地翘起来。
程昱伸手想帮她拨开，却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像被烫到般缩回手指。
有...有头发粘在脸上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耳尖泛红。
沐妍假装专注于手中的资料，实际上心跳如鼓。
这张照片拍得真好。她拿起一张染坊外景的照片，试图打破沉默。
程昱凑过来看，肩膀轻轻贴着她的。嗯，光线捕捉得很美。不过...他翻出另一张照片，我觉得这张更好。
那是沐妍站在染坊门口的背影，阳光透过她的白色衬衫，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片，更不知道他为何一直带在身边。
你偷拍我她试图用玩笑掩饰内心的悸动。
职业习惯。程昱笑着耸耸肩，但眼神却异常认真，美好的事物总是值得记录。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同时移开。
沐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膨胀，几乎要溢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专注于工作。
我们把这些按时间顺序排列吧。沐妍提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沙哑。
夜深了，窗外的灯光渐渐暗淡。程昱收拾着散落的资料，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沐妍偷偷观察他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还有他专注时微微抿起的嘴唇。
明天早上八点，我来叫你临走前，程昱站在门口问道。
沐妍点点头：别迟到。
为了你，永远不会。他轻声说，然后像是怕她听见似的迅速关上了门。
第二天清晨，程昱果然准时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两杯热豆浆。
早。他微笑着递给她一杯，小心烫。
去染坊的路上，他们聊着项目的进展，偶尔陷入舒适的沉默。
沐妍发现程昱今天格外注意仪表，连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丝甜蜜。
染坊坐落在城郊的一个老院子里，青砖灰瓦间飘荡着靛蓝的布匹，一进门，浓郁的药草香气扑面而来。
染坊主人张师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手上布满蓝色的染渍，那是几十年与染料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这是我们祖传的蓝染工艺，张师傅骄傲地介绍，从种植蓼蓝到发酵制靛，再到染色，全部手工完成。
沐妍被那些悬挂的布匹迷住了。
深浅不一的蓝色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湖水，每一块布都有独特的纹理和色泽。
她忍不住伸手抚摸，感受布料上细微的凹凸。
喜欢吗程昱站在她身后，声音很近。
嗯，太美了。她轻声回答，你看这些蓝色，像不像...
像你眼睛的颜色。程昱接上她的话，然后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补充，我是说，这种靛蓝色很特别。
沐妍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专注而温柔。
阳光透过蓝色的布匹，在程昱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她几乎要沉溺在那双眼睛里。
要不要试试亲手染一块张师傅提议道，可以带走作纪念。
他们在一个小染缸前站定，缸中的靛蓝液体泛着金属光泽。程昱先拿起一块白布，按照张师傅的指导折叠、捆扎，然后浸入染液中。
该你了。他把位置让给沐妍，站在她身后，随时准备帮忙。
沐妍专注于手中的布料，没注意到染缸边缘有些湿滑。当她伸手去调整布匹时，一个不稳，整只手臂差点栽进染缸。
程昱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却因为用力过猛，自己的手背蹭到了染缸边缘，留下一道蓝色的痕迹。
你没事吧他紧张地检查她的手臂，完全不顾自己手上的染料。
我没事，倒是你...沐妍抓起他的手，用随身带的湿巾轻轻擦拭。染料已经渗入皮肤，擦不掉了。
没关系，程昱笑着说，就当是个纪念。
他们的手指在湿巾下交缠，谁都没有先松开。
沐妍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还有因为紧张而微微的颤抖。她抬起头，发现程昱正凝视着她，目光中有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
沐妍，我...他刚要说什么，张师傅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染好了要氧化，看，颜色开始变了！
他们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那块布。原本黄绿色的染液在接触空气后，正慢慢氧化成美丽的蓝色。
沐妍想，也许感情也是这样，需要时间和空气，才能显现出它真正的色彩。
离开染坊时，程昱坚持帮她拿着那块染好的布。很适合你，他说，就像...
像我眼睛的颜色沐妍调皮地接话，这次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程昱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那笑容让沐妍想起初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
对，就像你眼睛的颜色。他轻声确认，手指悄悄碰了碰她的，然后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沐妍没有抽回手。
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想，或许有些感情不需要急于定义，就像染缸里的布，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颜色。
而现在，她愿意和程昱一起，等待这份感情慢慢成形，一针一线，如同阿诗玛奶奶的刺绣，在时光中变得完整而美丽。
8
这天下午，她正在观音寺后面树林里拍照，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周远深。
他瘦了很多，原本精心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的，昂贵的西装换成了普通的冲锋衣。他跪在一座观音菩萨前，双手合十，神情虔诚而痛苦。
沐妍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但好奇心最终战胜了厌恶。她悄悄走近，听到周远深低声呢喃：...请保佑我找到沐妍，让我有机会当面道歉...
道歉有用吗沐妍冷冷地开口。
周远深猛地回头，看到沐妍的瞬间，他的眼睛瞪大了：沐…沐妍真的是你
很意外沐妍抱臂而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我找了你三个月。周远深站起来，声音颤抖，从北京到上海，再到深圳...最后有人告诉我可能在这...
为什么找我沐妍问，我们不是没有关系了吗
周远深的眼眶红了：沐妍，我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这三个月，我失去了一切...公司因为沐氏撤资陷入危机，父亲气得中风住院...林薇在我遇到最大困难的时候携款逃跑了...
所以呢沐妍冷笑，你现在是来求我原谅，还是求沐氏重新注资
都不是。周远深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后悔了。不是因为失去金钱和地位，而是因为...我真正意识到我失去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沐妍，我知道你没那么爱我，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商业联姻。但至少...至少我曾经拥有你的信任和尊重。而我...我亲手毁了这一切。
沐妍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三年前的周远深意气风发，三个月分开时的他惊慌失措，而现在...他只是一个来云南寻求救赎的迷途者。
你走吧。她最终说，我不会原谅你，但也不再恨你。我们两清了。
周远深站在沐妍面前，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疲惫的轮廓，沐妍注意到他眼角的细纹比以前更深了。
沐妍，我...周远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跋涉。
周远深，你真的不必再说什么了。沐妍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得不容置疑，这段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们都清楚。
周远深的眼神黯淡下来，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我真的很抱歉...周远深抬起头，泪水在他脸上留下闪亮的痕迹，我知道我搞砸了一切。
沐妍轻轻摇头：不是谁的错，只是我们不适合。她顿了顿，或许我们早就该放手，让彼此去寻找真正适合的人。
周远深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沐妍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树林间的小径上，高大挺拔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她送别这段感情。
奇怪的是，沐妍没有感到预想中的痛苦，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就像长久以来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被移开。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青草和野花的清香，让她想起第一次和周远深约会的情景。那时的她太年轻，太充满希望。
一切都结束了。沐妍喃喃自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转身准备离开，却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昱靠在一棵老槐树下，安静地望着她。
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干净而温暖。
沐妍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但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深情，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此刻，看着程昱温柔的目光，沐妍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缓步走向他，心跳越来越快。
当她站在程昱面前时，发现他的眼睛比平时更加明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都结束了程昱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沐妍点点头，突然感到眼眶湿润：嗯，彻底结束了。
程昱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你还好吗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沐妍心头一暖。与周远深总是夸张的关心不同，程昱的体贴是那么自然，那么恰到好处。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直默默守护她的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
我很好，沐妍微笑着说，这是感到由衷的快乐，前所未有的好。
程昱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中的情感不再掩饰：沐妍，我...
我知道。沐妍打断他，主动牵起他的手，我们走吧。
程昱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紧紧回握住沐妍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沐妍感到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这与她和周远深在一起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不是轰轰烈烈的激情，而是安心、踏实，像是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湾。
他们沿着林间小路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但沉默却舒适而自然。
沐妍想起自己曾经以为离开周远深后会被孤独吞噬，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程昱，沐妍突然停下脚步，谢谢你一直等我。
程昱转过身，双手捧起她的脸：你值得等待的，永远值得。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
沐妍踮起脚尖，轻轻吻上程昱的嘴唇。在这个吻中，她感受到了新生，感受到了希望，感受到了爱情最纯粹的模样。
沐妍突然决定：程昱，我们在一起吧吧。
程昱瞪大眼睛：什么
我们已经领结婚证了，就差个婚礼了不是吗沐妍快速解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想留在这里，远离那些纷争。而且...她顿了顿，抬头看向程昱的眼睛，我觉得我们相处得不错。
程昱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沐妍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深邃得让她看不透。
然后，他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妍妍，我很高兴。
沐妍紧绷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程昱，我们不需要办豪华的婚礼，我只想得到大家真心地祝福。她轻声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远处连绵的青山和错落的农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比城市的高楼大厦更让她感到安心。
可是，妍妍，我不想委屈你...程昱皱起眉头，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他知道沐妍从小在优渥环境中长大，习惯了精致的生活。
就在这个村子里，请村民们吃顿饭就行。沐妍打断程昱的话，语气坚定，我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简单和真诚。
程昱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三天后，在村寨的小礼堂里，沐妍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程昱穿着干净的蓝衬衫，在村长和村民们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
没有媒体，没有商业伙伴，只有真诚的祝福和欢笑声。
当晚，沐妍靠在程昱肩头，看着手机里父亲发来的信息：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回复：从未如此确定过。我爱他，也爱这里的生活。请给我时间，爸。
发完消息，她关掉手机，抬头看向满天繁星。云南的夜空如此清澈，仿佛能洗净所有过往的伤痛。
在这里，她不再是那个被商业联姻束缚的沐家大小姐，而只是一个寻找自我的普通女人。
程昱轻轻搂住她：后悔吗
沐妍摇头：这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不爱后，她放逐了自己，却意外找到了真正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