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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擅长让目标永远闭嘴,她却执着于揭露真相。一场雨夜暗杀,两个本不该相遇的灵魂,在污染的海岸线上开出最致命的浪漫。

    1.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青岛老城区的柏油路上。

    隗骁站在一栋老式公寓楼的消防楼梯上,黑色冲锋衣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巴。

    他抬手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正是人类睡眠最深沉的时刻。

    看不见的刀。隗骁默念着组织的名字,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特制的匕首。

    这把刀长七寸,宽一寸半,刀刃经过特殊处理,不会反光,刀柄缠着防滑的碳纤维布——完美的杀人工具。

    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冰凉刺骨。

    隗骁却像感觉不到一样,目光死死盯着五楼那扇亮着微弱灯光的窗户。

    目标就在那里——佟维康,四十二岁,某大型化工企业副总,身高一米七八,体重约八十公斤,右膝有旧伤,习惯右侧卧睡。

    这些信息在隗骁脑中像幻灯片一样闪过。

    三天前,他在组织的加密邮箱里收到了这个任务,附带目标的详细资料和二十万定金。

    不问原因,不关心后果,这是看不见的刀的铁律。

    他们只提供两项服务:杀人和保密。如果其中任何一项做不到,杀手就得死。

    隗骁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

    这是他接的第七个任务,前六个都完成得干净利落。

    组织喜欢他这点——冷静、高效、没有多余的感情。

    就像一把真正的刀,只做它该做的事。

    雨声渐大,隗骁抓住这个天然的音障,迅速攀上消防梯。

    他的动作轻盈得像只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五楼的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半分钟不到,他已经蹲在了目标窗户外的空调外机上。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隗骁能看到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书桌前敲电脑。

    那就是佟维康,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圆脸,微秃,戴着金丝边眼镜,一副标准的职场精英模样。

    奇怪的是,这个时间他居然还没睡。

    隗骁皱了皱眉。计划被打乱了。

    他原打算等目标熟睡后潜入,一刀割喉,然后从消防通道离开。

    现在目标醒着,风险系数直线上升。

    但组织的准则第一条就是:一旦接下任务,只有完成或死亡两个选项。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金属工具,开始撬动窗户的锁扣。

    这种老式推拉窗的锁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五秒钟后,窗户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条缝。

    潮湿的海风夹杂着雨丝灌进房间,佟维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向窗户方向看了一眼。

    隗骁立刻屏住呼吸,整个人贴在墙壁上,与阴影融为一体。

    奇怪...佟维康嘟囔了一句,起身走向窗户。

    隗骁的肌肉绷紧了,右手已经握住了匕首。

    如果目标发现了他,就必须立刻行动——组织的第二条准则: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脸。

    就在佟维康的手即将碰到百叶窗时,门铃突然响了。

    隗骁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时间还有访客

    他轻轻将窗户缝隙拉大了一点,以便听清屋内的动静。

    佟维康明显也吃了一惊,他犹豫了几秒,然后走向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

    谁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佟总,是我,段闻樱。一个女声从门外传来,《环保前沿》的记者,我们上周约过的。

    隗骁挑了挑眉。记者凌晨三点多的采访这太不正常了。

    佟维康似乎也这么想:段记者,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我知道这很冒昧,女记者的声音压低了,但我刚刚收到消息,海润化工的排污数据被人动了手脚,明天环保局就要来检查了。我想您应该比我还着急。

    一阵沉默。隗骁能看到佟维康的后背明显僵直了。

    进来吧。最终,佟维康打开了门。

    一个穿着透明雨衣的年轻女子快步走进屋内。

    隗骁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约莫二十七八岁,短发,鼻梁高挺,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

    她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你到底想干什么佟维康关上门,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我们公司一向合法经营,排污数据都是公开透明的。

    段闻樱冷笑一声,从文件袋里抽出几张照片:那这些呢上个月15号凌晨,你们厂的罐车往胶州湾排放未经处理的废料,我的人拍得清清楚楚。

    隗骁看到佟维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作为职业杀手,他对人类面临死亡威胁时的表情再熟悉不过了。

    你想要多少钱佟维康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

    我不要钱,段闻樱的声音很平静,我要真相。这些废料里含有高浓度的二噁英和汞,已经导致附近渔村三个孩子得了白血病。你们明明有处理设备,为什么不用

    隗骁的手指微微松开了匕首。

    他接任务时从不过问原因,但这次...化工污染儿童白血病

    这些词汇像针一样刺进他的大脑。

    他杀过贪官、毒贩、人贩子,但从未杀过可能掌握环境污染证据的人。

    佟维康突然笑了,那笑声让隗骁的后颈汗毛倒竖:段记者,你以为就凭几张照片能扳倒海润你知道我们背后是谁吗省里的关系不说,光是每年给市里交的税就——

    我不关心这些,段闻樱打断他,明天上午十点,这些资料会同时出现在环保局、纪委和我的主编桌上。我来找你,是给你一个自首的机会。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隗骁能看到佟维康的太阳穴上暴起的青筋,那是人在极度紧张时的生理反应。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要买佟维康的命——不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就是因为他知道的还不够多。

    你等等,佟维康突然转身走向书桌,我有些东西给你看。

    隗骁的直觉警报大作。

    他太熟悉这种动作了——假装拿东西,实则是为了...

    果然,佟维康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佟总,这就不体面了。段闻樱的声音依然冷静,但隗骁能看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体面佟维康狞笑着举起枪,你知道那些得白血病的孩子家里收了多少钱吗十倍于他们一辈子能赚的!你以为你是正义使者你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隗骁动了。

    组织的准则在他脑中回响:一刀毙命。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如果任何一条不满足,自己都要死。

    但此刻,他脑海中闪过的是那些从未谋面的、因污染而得病的孩子们。

    窗户被猛地拉开,隗骁像一道黑色闪电般跃入室内。

    佟维康甚至没来得及转身,那把特制匕首已经从他的后颈刺入,精准地切断了延髓。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一声闷响,佟维康像一袋面粉一样瘫倒在地,眼睛还睁着,里面凝固着最后的惊恐。

    段闻樱倒吸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隗骁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雨水的潮湿气息。

    这个距离,他能看清她眼中的每一丝恐惧。

    组织的第二条准则在隗骁脑中炸响: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

    他应该立刻杀了她。干净利落,就像对佟维康做的那样。

    但当他举起匕首时,段闻樱突然说话了。

    你...你不是他们的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否则你不会等他拿出枪才动手。

    隗骁的手停顿了一秒。

    这个女人不简单,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分析。

    闭眼。他压低声音命令道。

    出乎意料的是,段闻樱摇了摇头:如果我闭眼,你会杀了我。我看着你,反而更安全。

    隗骁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她是对的。组织的准则很明确——被看到脸就必须灭口。

    但如果她坚持睁着眼,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制衡。

    转身,面朝墙壁。他换了个命令。

    段闻樱犹豫了一下,缓缓转身。

    隗骁迅速检查了佟维康的尸体,确认死亡后,从尸体口袋里摸出手机,扔进了自己带来的防水袋里。

    任何电子设备都可能成为线索,必须带走。

    你为什么要杀他面朝墙壁的段闻樱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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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隗骁没有回答。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开始在现场喷洒一种特殊的化学药剂,这种药剂能在六小时内分解人体DNA,让警方无法提取完整的生物证据。

    那些照片,隗骁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备份在哪

    段闻樱的肩膀明显紧绷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回答我。

    在我的U盘里,还有云端。她顿了顿,以及我同事那里。杀了我也没用,证据已经传出去了。

    隗骁知道她在撒谎——至少部分撒谎。

    人在极度紧张时总会高估自己的准备。

    但他没有拆穿,只是继续清理现场。

    你不是普通的杀手,段闻樱继续说道,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些,否则你不会关心污染的事。

    隗骁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说中了他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的事。

    七年杀手生涯,这是他第一次对任务产生疑问。

    清理完毕,隗骁站起身,看着段闻樱的背影。

    她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运动鞋,雨衣下的白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普通人,却做着不普通的事。

    别回头。他警告道,同时向窗户退去。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段闻樱的脚绊到了地上的文件袋,她本能地转身想要保持平衡——直接面对了隗骁。

    时间仿佛静止了。

    隗骁能看到她瞳孔中映出的自己——黑色面罩上方,是一双他以为自己早已失去的、属于人类的眼睛。

    组织的准则像尖刀般刺入脑海:被看到了。必须灭口。否则自己就得死。

    隗骁的匕首已经举起,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轨迹。

    他一个箭步上前,用刀柄猛击段闻樱的太阳穴。

    女记者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隗骁深吸一口气,迅速将她扛上肩膀。

    违背准则的后果很严重,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窗外,雨依然下个不停,仿佛要洗净这座城市的每一寸罪恶。

    他最后看了一眼佟维康的尸体,然后带着昏迷的段闻樱消失在雨夜中。

    组织的第三条准则在他脑中回荡:如果任何一条不满足,自己都要死。

    但今晚,隗骁决定为自己争取一次例外。

    2.

    雨水敲打着铁皮屋顶的声音像某种诡异的催眠曲。

    段闻樱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

    首先看到的是一盏摇晃的吊灯,灯光昏黄,在她眼前的金属桌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她试图抬手揉太阳穴,却发现手腕被柔软的布条固定在椅子扶手上。

    不是手铐,更像是...医用约束带

    醒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阴影处传来。

    段闻樱猛地抬头,看到那个杀手就坐在三米外的木箱上,依然穿着那件黑色冲锋衣,只是摘掉了面罩。

    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这张脸...棱角分明,右眉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眼睛像是被海水冲刷过的黑曜石,深不见底。

    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比她想象中年轻许多。

    你...没杀我。段闻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隗骁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这是个错误。

    那为什么不纠正它她下意识反问,随即后悔了自己的莽撞。

    激怒一个职业杀手可不是明智之举。

    但隗骁只是扯了扯嘴角:问得好。

    他起身走向房间另一头,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水,然后回到她面前。

    段闻樱警惕地盯着那杯水。

    没下毒。隗骁把杯子凑到她嘴边,你需要补充水分。那一击可能导致轻微脑震荡。

    段闻樱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啜饮起来。

    水温刚好,带着一丝淡淡的柠檬味。

    这个细节莫名地让她感到违和——一个冷血杀手会在意俘虏的水温

    这是哪她环顾四周。

    房间不大,像是某个仓库改造的,墙壁上钉着防水布,角落里堆着各种设备箱,唯一的一扇小窗户被厚重的遮光帘挡住。

    我的安全屋。隗骁把杯子放回桌上,离青岛市区二十公里,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段闻樱试着动了动手腕:能不能...松开我我保证不逃跑。

    隗骁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她后颈发凉:段闻樱,29岁,《环保前沿》首席调查记者,跆拳道黑带,曾两次从绑架中逃脱。你的‘保证’不值钱。

    段闻樱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些

    职业需要。隗骁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指纹解锁很不可靠。

    他翻看着她的相册,停在一张照片上——那是段闻樱和一群渔村孩子的合影,背景是一片灰蒙蒙的海滩。

    这些孩子...就是得白血病的

    段闻樱的胸口突然发紧:你怎么关心这个你不是只负责杀人吗

    隗骁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他放下手机,转身走向窗户,微微拉开窗帘一角。

    外面依然下着雨,但天色已经泛白,快天亮了。

    佟维康说的排污...具体是什么情况他突然问道。

    段闻樱愣住了。这个转折太突兀,她一时不确定是不是某种审讯技巧。

    为什么问这个

    回答我。隗骁的语气变得强硬。

    段闻樱深吸一口气:海润化工每月节省三百万处理费,直接把含二噁英的废料排入胶州湾。过去两年,附近三个渔村儿童白血病发病率是全国平均值的四十倍。我们追踪了半年,终于拍到证据。

    她看到隗骁的背脊明显绷紧了。

    海润化工...前身是不是叫‘新海岸化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

    段闻樱皱眉:你怎么知道七年前更的名,因为...

    因为一场爆炸。隗骁猛地转身,眼睛里闪烁着段闻樱看不懂的情绪,2016年3月14日,储罐区爆炸,十二名消防员殉职。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段闻樱感到一阵眩晕,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起来——冲天的大火,刺耳的警报,还有那个把她从火场里拖出来的消防员...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等等...你...你是...

    隗骁的表情变得危险起来:你认出我了

    段闻樱的心脏疯狂跳动,太阳穴突突直跳:靳阳...你是靳阳!那个救了我的消防员!

    这个名字像一把刀刺入隗骁的胸口。

    七年了,没人叫过他这个名字。

    那场爆炸带走了他的队友,他的身份,他的人生。

    靳阳已经和那些尸体一起,埋葬在化工厂的废墟下了。

    靳阳已经死了。他声音嘶哑,现在只有隗骁。

    段闻樱的眼泪突然涌出来:不,就是你!我记得你的眼睛...那天你把我从实验室拖出来,自己又返回火场...她的声音哽咽了,后来新闻说...说没有消防员生还...

    隗骁——曾经的靳阳——感到一阵眩晕。

    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过去重逢。

    那场爆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他活下来了,但全身60%烧伤,在医院躺了八个月。

    等他出院时,靳阳已经被追认为烈士,而真相随着废墟一起被掩埋了。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段闻樱轻声问,目光扫过房间里的各种武器。

    隗骁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段闻樱心碎: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是‘看不见的刀’的人从医院带走了我。他们给了我新身份,新面孔,新人生...代价是成为他们的工具。

    他卷起左臂袖子,露出手肘内侧的一个小小纹身——一把滴血的匕首。

    那是组织的标记,每个杀手都有。

    所以你现在...专门帮那些污染企业杀人灭口段闻樱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不。隗骁的眼神变得锐利,我接的任务和目标背景无关。直到昨晚...他停顿了一下,直到听到你和佟维康的对话。

    段闻樱突然明白了什么:那场爆炸...也是海润化工的责任

    隗骁的拳头攥得发白:储罐区根本没有按规范安装泄压装置。他们为了省钱...

    两人陷入沉默。

    雨声填补了空白,某种奇特的共鸣在空气中蔓延。

    段闻樱突然意识到,她和这个杀手的目标可能并不冲突——他们都想揭开海润化工的黑幕。

    靳阳...不,隗骁。她轻声说,你救过我一次。现在我需要你再帮我一次。

    隗骁抬头看她,眼神复杂:帮你什么

    那些孩子...那些渔民...段闻樱的声音颤抖但坚定,证据还不够。我需要进入海润化工的内网,拿到原始排污数据。你能帮我吗

    隗骁沉默了。

    他接到的任务是杀死佟维康,已经完成了。

    但组织不会容忍他带走目击者,更不会容忍他调查任务背后的动机。

    如果他现在收手,或许还能全身而退...

    如果我拒绝呢他问。

    段闻樱直视他的眼睛:那你就杀了我。反正你的组织也不会允许目击者活着,不是吗

    隗骁的呼吸一滞。她太聪明了,聪明得危险。

    我可以现在就消失。他说,带着你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段闻樱摇头:然后呢让更多孩子因为污染生病让更多家庭像你一样失去亲人她顿了顿,靳阳不会这么做。

    这个名字再次刺痛了他。

    隗骁突然暴怒地一拳砸在金属桌上,发出巨响:靳阳已经死了!他死在那个火场里了!

    段闻樱没有被吓到,反而更加坚定:不,他没有。否则你不会在乎那些孩子,不会留下我的命。

    隗骁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跌坐在椅子上。

    七年来,他第一次感到那堵筑在心中的冰墙出现了裂缝。

    他以为自己早已没有软肋,直到这个不要命的女记者一口叫出他被埋葬的过去。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疲惫地问,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组织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

    段闻樱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答应了

    隗骁没有直接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段闻樱身后,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约束带。

    活动一下手腕。我去弄点吃的。

    段闻樱揉着发麻的手腕,看着隗骁走向角落的小厨房。

    阳光终于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

    这个画面莫名地让她鼻子发酸——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在火光中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隗骁...她轻声叫住他。

    他回头,阳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上,那道细小的疤痕清晰可见。

    谢谢你...再次救了我。

    隗骁的表情柔和了一瞬,转瞬即逝:别急着道谢。我们可能活不过下周。

    他从橱柜里拿出两包泡面,动作熟练地烧水。

    段闻樱悄悄活动着脚踝,思考着逃跑的可能性,但某种奇怪的感觉阻止了她。

    这个男人本可以轻易杀了她,却选择了最危险的路——违抗那个听起来就可怕的组织。

    你的真名...真的叫隗骁吗她忍不住问。

    水开了,蒸汽模糊了隗骁的轮廓: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天起,我们两个都是死人了。

    段闻樱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对看不见的刀组织来说,隗骁违背了准则,必须被清除;而对海润化工来说,她是掌握了他们犯罪证据的记者,也必须消失。

    听起来我们挺配的。她试图开个玩笑,声音却有些发抖。

    隗骁把煮好的泡面推到她面前,嘴角微微上扬:吃吧,死人也得填饱肚子。

    段闻樱接过碗,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相触,一丝微妙的电流在空气中炸开。

    隗骁迅速收回手,假装整理刀具,但段闻樱分明看到他耳尖微微泛红。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这个冷血杀手,竟然会因为她而害羞

    窗外,雨停了。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进这个阴暗的安全屋。

    段闻樱突然觉得,也许他们真的有机会,在必死的局面中杀出一条生路。

    而隗骁看着阳光下段闻樱的侧脸,第一次感到那颗早已冰封的心,传来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3.

    夕阳把海水染成血色时,隗骁突然从浅眠中惊醒。

    他耳尖微动,听到了三百米外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两辆车,匀速接近,没有减速的意思。

    他们来了。隗骁一个翻身从沙发上跃起,黑色T恤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正在整理资料的段闻樱抬起头:谁

    ‘看不见的刀’。隗骁已经移动到窗边,用匕首尖端挑起窗帘一角,两辆车,至少四个人。

    段闻樱的手指僵在键盘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死亡真正逼近时,喉咙还是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

    她看着隗骁在几秒钟内完成武装——腰间两把手枪,腿侧匕首,后腰别着几个她叫不上名字的金属装置。

    计划是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隗骁扔给她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活着。

    段闻樱接住枪,沉甸甸的触感让她手心冒汗:你知道我不会用这个。

    保险已经打开,扣扳机就行。隗骁突然贴近她,身上带着硝烟和海水混合的气息,记住,别犹豫。他们不会。

    远处引擎声消失了,改为细微的脚步声。

    职业杀手的包围总是这样,安静得像死神降临。

    隗骁抓起茶几上的柠檬糖塞进口袋——段闻樱昨天随口说喜欢的牌子——然后猛地拉断电闸。

    安全屋瞬间陷入黑暗,只有海面反射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跟我来。他握住段闻樱的手腕,触感比想象中柔软。

    地下室的暗门藏在厨房地板下,隗骁掀开伪装成地砖的入口,推着段闻樱下去。

    狭窄的空间里,她能清晰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隗骁平稳的心跳——这个男人的冷静简直非人类。

    这里有通道通向海岸线。隗骁压低声音,直走三百米,礁石后面有艘快艇,钥匙在——

    你不一起走段闻樱猛地抓住他的手臂。

    月光从头顶的缝隙漏下来,照在隗骁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他嘴角动了动,那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微笑:总得有人拖住他们。

    不行!段闻樱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你说过我们是‘我们’了!

    一声轻微的咔嗒从楼上传来——有人撬开了前门锁。

    隗骁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刀。

    他反手扣住段闻樱的后颈,在她耳边低语:数到六十,如果我没回来,立刻开船走。

    没等她反对,隗骁已经合上暗门。

    段闻樱陷入完全的黑暗中,只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楼上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该死!她咬着嘴唇数到十,突然摸到口袋里的手机——还有2%电量。足够做一件事。

    楼上,隗骁像影子一样贴在玄关拐角处。

    他熟悉组织的每一个套路:红点瞄准镜会在进门瞬间扫过这个角度,所以他要等——

    嗖!消音手枪的子弹擦着他耳畔射入墙壁。

    隗骁在子弹破空声前就已经侧身翻滚,同时右手枪口上抬,两发点射。

    一声闷哼,一个黑影从门框处倒下。

    好久不见,‘幽灵’。一个女声从厨房方向传来,听说你为了个女记者叛变了真让人心碎。

    隗骁的肌肉绷紧了——红隼,组织里仅次于他的杀手,曾经的同门师妹。她擅长双刀,动作比眼镜蛇还快。

    放她走。隗骁保持射击姿势,我们的账自己算。

    黑暗中传来轻笑:老大要你们的头,完整的。不过...金属摩擦声,我可以先砍掉她几条胳膊再接活。

    隗骁突然向客厅扑去,几乎同时,两把飞刀钉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他撞翻茶几作为掩体,听到右侧走廊传来细微的呼吸声——第三人。

    子弹时间仿佛开启。

    隗骁左手枪向后盲射三发,右手枪对着声音来源精准点射。

    一声惨叫,又一个黑影倒下。但他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红隼的刀锋擦着他肩膀划过,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

    你变慢了,师兄。红隼的声音忽左忽右,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隗骁没有回答。

    他屏息聆听,数着敌人的呼吸:红隼在正前方,还有一个新人躲在楼梯下——从呼吸频率判断,是个紧张的小伙子,可能是第一次出任务。

    战术瞬间成型。

    隗骁突然将茶几踢向红隼方向,在对方闪避的刹那,一个滑铲冲向楼梯。

    新人果然慌了,连开三枪全部打偏。

    隗骁的肘击精准命中对方喉结,听到软骨碎裂的声音。

    还剩红隼。

    你教过我的,师兄。红隼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永远留一颗子弹。

    隗骁感到后腰一凉——匕首刺入的钝痛。

    他反手抓住红隼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她砸向地面,但对方像猫一样在空中扭转,双刀交叉划向他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整个房子突然剧烈震动!

    爆炸声从地下室传来,冲击波掀翻了半个客厅。

    隗骁本能地护住头部,看到红隼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

    浓烟中,一个娇小身影从地下室入口爬出来,手里握着——

    隗骁!接着!段闻樱大喊着扔来一个金属物体。

    隗骁凌空接住,是燃气阀门的控制柄。

    他瞬间明白了——段闻樱引爆了地下室的备用燃气罐。这个不要命的女人!

    红隼摇晃着站起来,左臂不自然地下垂,但右手仍握着刀:真感人。但你们今天都得——

    她的狠话戛然而止。

    段闻樱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银色手枪抵住了她的后心。

    我数到六十了。段闻樱的声音异常冷静,你说过别犹豫。

    枪响。

    红隼缓缓倒地,眼中还凝固着难以置信。

    隗骁看着持枪的段闻樱,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银色的轮廓——美得惊心动魄。

    你...隗骁刚开口,突然膝盖一软。

    段闻樱这才看到他后腰插着的匕首和满地的血:天啊!

    她冲过来扶住他,手掌立刻被温热的液体浸透。

    隗骁想说自己没事,但失血让视线开始模糊。

    最后记得的,是段闻樱颤抖的嘴唇和滚烫的眼泪落在自己脸上。

    别死...求你...靳阳...

    再次醒来时,海浪声近在耳边。

    隗骁发现自己趴在快艇后舱,衬衫被撕成绷带紧紧缠在腰腹间。

    段闻樱正在驾驶,短发被海风吹得乱糟糟的,侧脸在朝阳下像镀了层金边。

    你醒了!她察觉到动静,立刻减速转身,眼睛里布满血丝,伤口我简单处理过了,但需要专业医生...

    隗骁试着坐起来,疼得倒抽冷气:为什么...回来

    段闻樱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你说数到六十。她从口袋里掏出那颗柠檬糖,但我只数到五十九。

    阳光太刺眼,隗骁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这个固执的女人眼里闪烁的,是泪光吗

    他艰难地伸出手,接过那颗已经有些融化的糖。

    指尖相触的瞬间,段闻樱突然抓住他的手,将嘴唇贴在他染血的指节上。

    这个吻轻得像羽毛,却比任何子弹都有威力,直接击穿了隗骁七年筑起的心墙。

    他僵在原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微微颤抖。

    下次...隗骁声音沙哑,数到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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