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佬的白月光回国后,我自觉拿着分手费麻溜走人。全城都在期待他们的世纪婚礼——
直到狗仔拍到江逾明蹲在我家村口啃煎饼。
江总,您未婚妻可是正在巴黎试婚纱呢
他盯着我的小破院:嗯,等她气消。
我摔门而出:你有病
他抹掉嘴角的饼渣:嗯,相思病。
看来,分手费还是要少了!
1
江逾明的白月光回国那天,我果断收拾行李走人。
六年金丝雀生涯,换来的只有一身病痛和一笔分手费。
可当我辗转回到乡下老家——
那个从不叫我老婆的男人,正蹲在田埂上给我擦鞋底的泥。
你未婚妻在巴黎等婚纱。我冷着脸提醒。
他仰头看我,眼神执拗:我老婆在这里。
我愣住,惊诧地看向他。
他从没在我面前喊过我老婆。
曾经他也说过这句话,只不过是在床上,动作不停,语气不耐:把汗擦了,难看。
而现在他完全变了语气。
要滴到眼睛里了。
江逾明神情焦急,要帮我擦。
我身体后仰躲过去,将信将疑地盯着他。
太不对劲了。
江逾明是东城只手遮天的大人物,说一不二,金丝雀多到数不胜数,不可能跟我回村。
更何况我还是他最厌恶的一个。
我翻出助理的电话,打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苏小姐,有什么事
我将江逾明的情况告诉他。
他情绪猛地激动:在你那里吗管家说没有啊,那我现在就赶过去。
他语气恭敬地对身旁人汇报:云小姐,终于找到江总了。
我打断助理低声下气的道歉:不在别墅。
随即报出地址:在小昌县郎镇苏集村,养牛场对面红色大门这家。
对面静默了一瞬。
好,苏小姐,我明天就到,今晚您帮江总找个酒店,他……他出了车祸,还没好全。
医生说是撞到脑袋,短暂失忆,所以说他谁都不记得了,请你不要伤害他。
我抬眼,正对上江逾明的目光。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为我拭汗,轻声唤我:老婆,累不累
也是这只手臂曾经掐住我的脖颈,让我一度以为自己会陷入死亡。
对面听到这个称呼又静默了。
我求江逾明别伤害我才对。
疲惫感袭来,我挂断电话。
从包里抽出两百块钱塞进江逾明的西装口袋里,把他推到大门外:江总,我不是你老婆,自己去街上找旅馆吧。
大门啪嗒内锁,拍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屋,找到治哮喘的气雾剂,仰头吸入。
随后去厨房煮了碗素面。
下午把所有房间收拾了一遍,口罩换了三个,等躺到床上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又做了与江逾明初见的梦。
反复去回看,想知道我究竟错在哪一步。
2
我从小和外婆相依为命。
外婆靠着卖废品供我读书。
据她说,我的父亲早年病逝,母亲不知所踪。
后来,我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东城的二中,来往车费太贵,我常常两个月才回一次家。
那时候,我和江逾明不同班。
他名号太响亮,江家独子,权贵里的权贵,本该上贵族学校,因为叛逆非要来二中。
校长都对他毕恭毕敬。
也有个传闻说,是因为云楚楚要转学过来。
他俩从小一个大院长大,一堆男孩里就一个云楚楚,弥足珍贵。
正常来讲,我与他们的关系八竿子打不着。
偏偏是我这张脸,和云楚楚有四分像。
江逾明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会维护她的所有,包容她的一切,哪怕伤害另一个人。
当时同学的一句:感觉苏念比云大小姐好看哎,个子也比她高,主要是有气质。
彻底在二中掀起骇浪。
云楚楚偶尔会在人群中看向我,她什么话都不用说,大家自然而然地孤立我。
苏念。她居高临下,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狭窄的巷子里逼仄,臭气熏天。
她身后是几个公子哥和倚着墙抽烟的江逾明。
我身后是我攒的两袋废品,瓶瓶罐罐要分开卖。
我垂下眼眸: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道歉,但还是少一事为好。
云楚楚扑哧笑出来,从我身后抢过袋子,扔在地上,瓶子散落一地。
她嘲讽道:天生就是穷人命。
云楚楚双手环胸,踩着恨天高,低头打量着我:苏念啊,你都不涂防晒的吗晒这么黑,哪里和我像那群人真是瞎了眼。
他们轮番用口舌化为利剑,将我扎得体无完肤,我心里最薄弱的地方,被堂而皇之地扯出来,再狠狠踩上几脚。
我静静地听着,手越攥越紧。
直到从云楚楚说出:听说你没爸没妈,一个被你克死,一个被你克走,你外婆真可怜,摊上你这么个外……
我一拳打了上去。
再抓起地上的土块直接塞进她的嘴里。
云楚楚的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
其他人都看傻了。
江逾明最先反应过来,把我拽起来甩到地上。
其余人作势要来打我。
江逾明点上烟:行了,还没陪她玩够
原来在他们有钱有势的人眼里,这只是玩。
肆意践踏一个人的尊严,不过是个游戏。
云楚楚恶狠狠地给我一记眼刀。
她刚转学过来时,明明对所有人都很和善,给同班同学都准备了礼物,也包括我。
只是因为长得像而已吗
3
我是被拍门声吵醒的。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我的右胳膊疼得要命。
那年江逾明的仇家绑架了我,人是救出来了,手臂却中了一枪,一到阴雨天就疼。
我找出止疼药,就着凉水喝下去。
眼见邻居也亮起了灯。
我只好打开大门。
江逾明还在原地没有动弹,全身淋湿像个落汤鸡,往日锋利毫无感情的双眸,此刻变得通红脆弱:老婆,我不知道该往哪走。
我侧过身让他进来。
江逾明如获恩典。
下午的时候,客房也收拾干净了。
江逾明走到客厅犹豫了下,忽然开始脱衣服,三下五除二,眼见他的手勾住内裤边,我连忙制止:你干什么!
江逾明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怕弄脏地板。
我根本没有他的换洗衣服,这里条件简陋,更没有烘干机,让他自己想办法吧。
我不看他,指了指浴室:浴室在那儿。
等江逾明进去,我才松了口气。
给助理发去短信:【明天几点到]
回复很快:【七点。]
我回到卧室,保险起见内锁了。
过了会儿,门外响起江逾明的声音。
一声声老婆死命地喊。
曾经有媒体说江逾明的声音是近十年来最性感的声音,可如今听来,是最烦人的声音!
不要喊我老婆。我朝外吼道。
他此刻人都认不全,不知道是把我当成了哪个金丝雀,或者是云楚楚。
苏念。他喊道。
我蓦然抬眸,身上汗毛直立,藏进被子里。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江逾明愠怒的神情:
苏念,我拿钱买你的所有。
苏念,不要惹怒我。
苏念,怎么做金丝雀还用人教吗
尽管藏进被子里面,还是听得见他的声音。
到最后,门外的江逾明委屈道:苏念,我好难受,好想抱抱你,想……想亲亲你。
半晌,他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一夜无眠。
翌日,我顶着黑眼圈开门。
助理小杨体贴地备好另一套干净的西装,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苏小姐,麻烦你了。
我给他指了指客房的位置。
我刚转身跟上他,身后猝然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清脆悦耳。
苏念,好久不见。
我浑身一滞。
云楚楚剪了短发,更显得俏皮可爱。
她的样貌有了些许变化,能看出微整的痕迹,但不违和,很美。
仿佛许久未见的老同学会面。
她亲切又平和,我却像个刺猬。
助理的一声痛叫打破停滞的空气。
江逾明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一边着急地喊着老婆,一边慌乱地跑到我身边。
站在我旁边又像霜打的茄子,语气小心翼翼:苏念,早上好。
云楚楚接话,体贴道:逾明,衣服乱了。
她说着,伸出手帮江逾明整理皮带。
白嫩的手刚搭上皮扣,江逾明宛若惊弓之鸟要躲到我的身后。
我不着痕迹地避开。
云楚楚满眼的不可置信。
逾明。云楚楚柔声细语,这里好脏,我们回家好不好
江逾明听懂了,他一个劲地摇头,扯着我的衣角:我要跟老婆在一起。
云楚楚笑容褪去,转向我语气凉薄:
苏念,逾明生病你一定很开心吧。
她的高傲终于不再遮掩:你也只有趁这个时候能得到一点逾明的青睐。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哄骗逾明,但是等他清醒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指着大门:随便,麻烦你们离开。
包括他。
我揪着江逾明的衣服拽出来推给云楚楚。
他纹丝不动,瘪着嘴似乎要哭。
无论云楚楚和助理说什么,江逾明都不肯走。
他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心里涌出阵阵的悲哀。
所有人都想问为什么江逾明会变成这样
连我也想问。
在我被困在江逾明身边的六年里,我无数次奢望他能平等地对待我,奢望他能可怜可怜我。
现在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云楚楚看了看腕表,没办法只能先离开。
临走之际她说:苏念,我知道江逾明这么多年里,有过不少女人,你是跟他时间最长的。
但你别忘了,你们无一例外,长得都像我。
4
云楚楚的话语掷地有声。
我也清楚地记得和江逾明的重逢。
就是凭这张脸,他才记起我。
高三的上半年,外婆为了救一个女孩遭遇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肇事司机没有能力偿还巨额赔偿。
高额的医疗费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只能辍学去打工,早早地进入社会。
离开学校并没有我心里想的那么难受。
因为云楚楚的缘故,同学们有意疏远我,我没有交心的朋友,自然对他们没什么不舍。
那时候只想赚钱。
白天在厂里做计件,晚上去酒吧做服务员。
一干就是三年。
再遇到江逾明,是在酒吧里。
灯球闪耀,音乐刺耳。
我低着头把最贵的酒放在桌上。
江逾明猝然抓住我的手腕,命令道:抬头。
同桌的人也看过来,醉醺醺地问:这不楚楚大小姐吗回国了
江逾明眉头蹙起:只是长得像她。
我抬眸对他笑笑:您认识我吗
江逾明似乎心情不佳,喝下面前的酒,不言语。
经理堵住我的去路,他冲我使了个眼色:小苏,陪陪逾明哥。
三十多岁的经理管江逾明喊哥。
就在我要过去的时候,江逾明起身离开。
我特地跟经理解释,告诉他下次江逾明来别让我送酒,一送就给人送走了。
之后江逾明每个周末都来,我权当没看见。
直到他的朋友故意点名要我送酒和倒酒,我才注意到江逾明的面前根本没有酒杯。
你别说,长得还真像。
嘿嘿,比云大小姐清纯,可别告诉她啊。
逾明哥考虑清楚啊,这肯定不是雏了。
我忍无可忍,手臂上移几分,酒直接倾倒在说这句话的人头上。
嘴放干净点,我有男朋友。
你他妈……
江逾明点上烟:犯不着。
他隔着烟雾看着我,像打量一件货物,轻笑两声:你男朋友晚上怎么不来接你
他是夜班。
江逾明的目光盯在我身上,我莫名感到害怕。
风波告一段落。
男朋友是假的,是我被骚扰时的常用话术。
可经理还是辞退了我。
随后,江逾明的电话打来,而我甚至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了我的电话。
有份工作,你考虑一下。
江逾明的别墅内。
桌上放着一张银行卡。
苏念,我拿钱买你的所有。
自我记事以来,我就在走一条灰蒙蒙的路。
别人有父母,像路灯守护着。
我只有外婆这盏蜡烛。
蜡烛灭了,路就变得漆黑无比。
现在出现另一条布满荆棘与黄金的路。
5
小茉……
动情之际,我听到江逾明喊出云楚楚的名字。
在江逾明的书房里,摆着他跟云楚楚孩童时期的合照,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云楚楚高三的时候出国,偶尔寄回来照片,都是两份,一份给家里,一份给江逾明。
只有一张被江逾明剪碎,因为上面是云楚楚和她的英国男友。
我忽然觉得,江逾明也挺可悲的。
不过是个有钱的舔狗罢了。
我秉持着合同上写的,照顾他的一日三餐,解决他的生理需求,除此之外不过多和他交流。
偶尔几次在他发烧的时候,给他喂过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看我的眼神逐渐柔和。
开始想要合同之外的东西。
可我始终讨厌他。
这份讨厌在床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从不接吻,不喜欢面对面。
也永远称呼他江总。
叫我逾明。江逾明扳正我的脸,眼底的火山即将爆发,已经不满到了极点。
我喘着气:合同里没写。
我现在写。
我愤懑地瞪着他:不能这样!
江逾明怔住,神经病似的笑了起来,怒气奇异地消散,动作也变得温柔。
最后,他抚摸我的脸,情不自禁地吻我,我躲闪不及,听到江逾明软着语气:就亲一次。
他喜欢看我失去神智的模样,他认为,在情绪到达顶峰时,我说的话都发自我的内心。
可那只是受激素影响而已。
沉溺于身体的情爱,心里如一潭死水。
事情的转变在我做金丝雀的第四年。
外婆去世了。
我生命里唯一的光亮没了。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江逾明难得地沉默。
我不需要钱了。我平静地说。
江逾明猛地扼住我的脖颈,抵在墙上:苏念,不要惹怒我!
我不需要钱了,也不需要你……
他松开手,我跪在地上咳嗽个不停。
先前我就常常胸闷咳嗽,没当回事。
没想到这次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后,在打着点滴。
江逾明的助理在医院等着。
江总去公司了。他划拉着手机,抽空对我说,有需要告诉我。
什么病
助理把病历递给我:哮喘,只是轻微的。
我愣神的工夫,他的另一台电话响起,助理眼里闪过不耐烦,还是选择接通。
病房很安静,所以我也能听到一些,对面是个女孩,声音很甜。
助理对她说:小玲,今晚江总不能过去。
女孩哭了,助理挂断电话。
他反应了一下,猛然盯着我。
像是发现什么秘密,低声道:小玲冷着脸的时候,和你挺像的。
晚上的时候,江逾明来了,风尘仆仆。
我开门见山:既然有小玲,就让我走吧。
江逾明瞬间反应过来,嘴角紧抿。
合同到期,就让你走。
在深夜,我听到江逾明的喃喃自语:我以为你不会离开我,苏念。
我还以为你爱我,苏念。
我望着虚空,眼眶聚积泪水,慢慢滑落。
我怎么可能爱你呢,江逾明。
……
苏念,怎么做金丝雀还用人教吗
江逾明将我映照在镜子前,一览无余。
你不会说好听话,那就在床上卖力点。
我仰起脖颈,无声笑了起来:可以啊,要加钱。
换来江逾明更粗暴的回应。
只剩下相互折磨。
我一直自诩还算坚强,很少会崩溃大哭。
被他的仇敌绑架,手臂中枪我没哭,但是当我在医院碰见曾经的高中同学时,我就仿佛遮羞布被人一把扯开,手足无措。
班长哎江逾明!
真没想到你们俩在一起了,我还以为苏念你……算了不说了。
呃,苏念,上学那会儿真对不住,不是有意不搭理你的,我们都很喜欢你。
你别哭啊。
6
云楚楚回国,是我离开的好时机。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江逾明会失忆。
他不肯走,我也不会收留他。
助理给他就近租了个房子,还特地来知会我一声,我烦躁不已:他究竟什么时候恢复
助理保证:就一个月!
我除了买菜,很少出门。
但每次出门,江逾明都会守在门口。
老婆,我帮你提着。
老婆,你想吃啥我去学!
闭嘴。我瞪着他,他立马捂住嘴。
卖菜的阿姨笑意盈盈:你老公真听你话。
不是老公,他生病了,我没结过婚。
我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举着手机在直播,有些厌烦,没想到那人直接走了过来。
江逾明立刻警觉起来。
这人眉眼清朗,笑容满面:你好,你是苏阿婆的外孙女对吧
我点点头,他自我介绍:我叫苏澈。
卖菜的阿姨喊他村官。
程秋意晃了晃手机:我只是在调试设备,没在直播,放心。
原来他是苏集村的大学生村官,平时会助农直播,帮村民卖种植的蜜柚。
我叫苏念。
苏澈摸了摸头发:好,你在镇上有什么事找我就行,加个联系方式。
他的朋友圈里几乎都是蜜柚。
我为我方才的厌烦感到抱歉。
回去的路上,我从村民那里买了个蜜柚回去,拎着蜜柚,有种属于这里的感觉。
江逾明哪个都喊提,只有这个蜜柚,碰都不碰。
今天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江逾明可怜兮兮地站在厨房门口。
你的家不在这。我端着饭出去。
江逾明亦步亦趋地跟过来:跟苏念结婚就有家了,我要保护苏念一辈子。
我看着他,感到深深地无力。
直到江逾明焦急地凑过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声地哭了一会儿。
我深呼吸,想说的话最后都变成一句:你能不能快点醒过来啊,江逾明。
这样一点都不公平。
失忆的你对过往一概不知。
而我却深陷其中。
天气渐凉,这天,邻居拍我的门,用方言对我说:那个小伙子有两天都没出门喽,你去看看有没有事情呀,他每天都来找你的。
我赶过去发现江逾明躺在床上,脸红得异常。
额头滚烫,发着高烧。
我连忙带江逾明去医院,再通知助理赶过来。
等我回家已经是半夜两点。
这一觉睡到大中午,助理告诉我江逾明醒了。
苏小姐,江总在找你,你能过来一趟吗
失忆的江逾明总是在找我,我都习以为常了。
医院门口,云楚楚先来一步。
病房门没关紧,我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江逾明的声音,沉稳有力,不再冒着傻气。
江逾明终于恢复了。
7
我听见云楚楚关切地问:逾明,你还记得失忆后的事情吗
病房里骤然寂静。
半晌,江逾明回道:记得。
云楚楚沉默了下,很快笑了笑:婚礼不能再耽搁,老太太和我妈都问了我好几遍呢。
老太太,江逾明的奶奶。
提到她,江逾明语气里带有质问:谁让你去找奶奶的
云楚楚的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撒娇:我没找呀,是奶奶问我,还要给我挑婚纱呢。
江逾明似乎很疲惫:婚礼取消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婚礼取消四个字仿佛打开了云楚楚的情绪开关,她难以置信:逾明你疯了为什么要取消婚礼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那时候不辞而别是不对,可我去英国这些年一直在想着你,我也是为了你回国。
云楚楚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带着哭腔:更何况高三那年,我也是迫不得已出国的。
果然她一哭,江逾明就心软了。
楚楚,我们的事……
苏小姐
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助理想帮我开门,我一伸手又把门关上了。
我来是找你的,助理。
助理蒙了:啊
我微笑:昨晚的医药费是我垫付的。
哦哦好,我这就转给你。
确定收到转账后,我干脆地转身。
病房里传来云楚楚的惊呼。
我脚步加快,手腕被人猛地扯住,江逾明拧眉:苏念!
他还穿着病号服,面色有些苍白,脸上挤出一个不算温柔的笑容,像是才学会似的。
苏念,你要去哪
我挣开他的桎梏,揉着手腕:回家。
江逾明没有生气,态度是从未有过的缓和: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眼神疑惑。
他以为我在关心,飞快解释:你别担心,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江总,我们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
我神情平静: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他敛眸,脸色稍沉。
隐隐有暴风雨将来之势。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个散发着寒气的屏障,我保持警惕,目光冰冷。
而江逾明眉头皱着,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执拗。
幸好,有一股温和的力量打破沉默。
苏念
苏澈经过,晃了晃手机:我正好想找你。
我忽然泄了气,宛如见到救命稻草,连忙答应:我们出去说。
江逾明目光暗下,低笑一声。
8
苏澈长相清秀,气质随和。
难怪村民们喜欢他。
苏念,你还好吧
他担忧道:你脸色很差。
我们走出医院走廊,身后视线总算消失。
我松口气:没事。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苏澈道明来意:我是想问你需不需要工作,我们助农直播还很缺人,尤其是像你这种形象好的年轻人。
我第一反应是回绝。
我性子挺闷的,不适合自媒体。
苏澈笑容如春风拂面:别紧张,慢慢考虑,也不一定要出现在镜头前。
我给你发点资料,你先看看。
要是感兴趣,随时联系。
外婆当年就是靠卖水果为生。
我还记得小时候,外婆会把柚子给我剥好,甜滋滋地,一如外婆的笑容。
回到家,我翻箱倒柜想找到外婆的照片。
可除了遗照,她没留下其他的照片。
我记得先前是有的,可照片上除了外婆还有我的妈妈,外婆不喜欢她,直接把照片烧毁了。
我坐在院子里走神。
也该给自己找点事做。
我知道江逾明没走,他出院之后回到了助理给他租的房子里,偶尔会买些生活必需品放在我的门口,我当作没看见。
苏念,一起吃顿饭吧。
直到这天,江逾明拎着菜篮子过来。
很难想象,破旧的菜篮子会和他的名牌大衣出现在一起。
曾盘旋在江逾明身上的矜贵,似乎淡去不少。
他自顾自地说:邻居阿姨教我了好几道菜,我做给你尝尝,好不好
不需要。我关上门。
自此,他每天都来。
数不清究竟多少天过去。
苏念,先别关门,我们能聊聊吗江逾明抬起眼眸,漆黑的双眼直直地望着我。
也好。我侧过身。
江逾明的唇角溢出苦涩的笑容:没想到,你后来真的没再去医院看过我。
他注意到桌上的资料。
那是后来苏澈专门打印好送来的。
他收回视线,面色冷了几分。
苏澈。江逾明吐出冷漠的字眼,单亲家庭,母亲是个护士,他大学毕业后明明发展不错,却还是义无反顾回来,愚蠢到无可救药。
你有病啊,你调查人家。我气急。
江逾明气红了眼:你替他着急我天天看他跟你谈笑风生,而我连门都进不来,苏念,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顿觉无力:江逾明,明明是你在折磨我。
江逾明单膝下跪,捧住我放在膝盖上冰凉的手,他怎么都捧不暖。
苏念,我们重新来过。
没有合同,没有别人,好不好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卑微的样子,他忐忑地看着我,等待回应,但是对于过往,只字不提。
不行的。
我抽回手,像在看一个可怜人:
根本没爱过,又哪来的重新来过。
江逾明的冷静彻底溃散。
整整六年,你说你没爱过!
9
这场闹剧被敲门声打断。
门外,云楚楚得意满满。
她身后的豪车,和破旧的巷子格格不入。
逾明,我妈和奶奶来了。她朝身后说道,一边挤开我,走进我家里。
怪不得这么趾高气扬。
她拿出了底牌,江逾明必须跟她回家。
这也正合我意。
江逾明的脸色极为难看。
老太太稳坐在车里,另一边的车门缓慢打开。
云楚楚的妈妈李莉下车。
看见她的脸,我愣住了。
那几乎是外婆的年轻版。
李莉卷发红唇,衣服和配饰都价格不菲。
她不看云楚楚,也不管江逾明,只望向我。
泪水无声地堆叠,溢出眼眶。
云楚楚讶异地喊她:妈,你不是不下车吗
我的心口闷闷的,嗓子也不舒服。
理智告诉我应该快点回到卧室,也许即将迎来的人,会给我带来伤痛。
李莉擦去眼泪,抖着声音:小念
她走过来抱住我,哭声撕心裂肺,我听见她一个劲地道歉:怎么会是这里竟然是你……对不起,小念,妈妈对不起你。
在场的人都明白过来。
我不认识你。我想推开她。
她的香水味让我很难受。
妈,你在乱说什么啊!
云楚楚无措地看向江逾明。
李莉很快整理好情绪,她先是对江逾明说道:老夫人亲自来接你,你就回去吧。
至于你跟楚楚的婚事,以后再谈。
接下来是我们的家事。
云楚楚眉头紧锁:妈!
李莉用眼神示意她安静。
江逾明看向我,转身去房间里拿来气雾剂塞进我手里:苏念,你情绪不要激动,也不要生气,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很快回来。
李莉满是留恋的眼神,落在院落里,经过客厅,再到摆放花草的房间。
她对我说:这是我小时候的房间。
我记得外婆在时,这间屋子一直留着。
她死后,我才用来放些花花草草。
小念,当年我未婚先孕生下你和楚楚,你比楚楚先出来,是姐姐。
她的神色陷入回忆,语气怅然:那时候的风言风语几乎把我打垮,幸好我遇见了云老板。
我不敢跟他说我有过孩子,后来还是他自己发现的,我记得那时候你俩才一岁。
楚楚小时候更活泼,一来就要他抱抱。
小念。李莉哭了,我那时候只能倚仗他,你要知道,带一个孩子嫁过去和带两个孩子嫁过去是不一样的。
我听懂了。
这些事外婆从没跟我说过。
怪不得她要烧毁李莉的照片,这样的女儿,这样的妈妈,不要也罢。
云楚楚比我还要接受不能:妈,怎么可能啊,我明明是你跟爸爸亲生的……
李莉握住我的手,不舍得松开,涕泪横流:小念,妈妈这几年一直在找你,跟妈妈回家吧。
云楚楚要上前扯开她的手:苏念才不是我姐姐,她不配进云家。
妈,别在这里待着了,我害怕。
李莉一巴掌打过去,不敢相信地问:云楚楚,闹够了没有!你为什么越来越自私了!
云楚楚呆呆地捂着脸。
我开口,声音嘶哑:我凭什么信你
李莉慌忙道:妈妈可以做亲子鉴定。
对,还有照片。
她从手机里翻找,把照片给我看。
那是用手机拍的一张六寸合影,像素很差,但能看清外婆和李莉,二人分别抱着一个孩子。
我看着照片里笑容和煦的外婆,忍不住流出眼泪,李莉也跟着哭。
唯有云楚楚,脸色忽然煞白。
就像见了鬼一样。
10
我还是把李莉赶走了。
我对她,毫无感情。
或许说,我对妈妈从来就没有概念。
我只知道面前的女人香水味很刺鼻,哭得让人心里烦闷,仅此而已。
我也很难相信,云楚楚竟然是我的亲妹妹。
我的亲妹妹在学校孤立我,而我又做了她整整六年的替身,真是造化弄人。
我把大门锁好,服完药,躺回床上。
两个人面容相似是有原因的。
倘若我跟妈妈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我想不出来。
我好想念外婆。
半夜两点,我从梦中惊醒。
脑子里有根线紧紧绷着。
云楚楚看见照片为什么会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我回想起以前的蛛丝马迹。
外婆出事后,我就辍学了。
按江逾明所说,云楚楚也是那个时候出的国。
我的心扑通跳得太快。
思来想去给江逾明打去电话,对面秒接通。
苏念。江逾明道,你给我打电话我好开心,我后天就能忙完……
我打断他:云楚楚是高三出的国吗
江逾明很快反应过来:是的。
她为什么出国
江逾明愣了下:我不清楚。
我手心出了汗:你能帮我查查吗
……
三天后。
车停靠在云家别墅。
我合上文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江逾明摸着烟盒,叫我的名字。
我回过神来:走吧。
摁响门铃,李莉亲自开门,关切地问:小念,累不累快进来。
她讨好似的笑了笑:没有带行李吗
我们来到客厅,保姆端来热水。
恰逢云楚楚从二楼下来,她看见江逾明眼神一亮,看到我时,不自觉地躲避。
李莉:楚楚,快看,姐姐来了。
我抢先云楚楚一步开口:我不是她姐姐。
我不是杀人犯的姐姐。
云楚楚踉跄一下,紧紧地盯着我:你胡说什么妈,我早说过苏念恨我,你快让她走啊。
李莉表情逐渐认真:小念,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
我淡漠地看着她:云楚楚高三出国的原因,想必你也知道。
李莉看了眼江逾明,还是点了头:她差点出车祸,就让她出国学习了。
如果只是出车祸,用不着出国吧。
李莉的脸色愈发难看:小念,这件事情咱们关上门自己说,好不好
我恍若未闻,平静地用利刃划开自己尘封已久的伤疤:在高中,只因为我和云楚楚长得很像,所以云楚楚就带头孤立我。
他们无视我,在背后议论我。
他们见到我就像见到垃圾一样躲得远远的,因为不想得罪一个人而去霸凌另外一个人。
多年的伤口还是鲜血淋漓,疼得要命。
对于云楚楚来说,这又怎么够呢
她知道我有个相依为命的外婆,外婆每天都去一个叫小十字街的地方摆摊卖水果。
老人回家的必经之路,要横跨一条马路。
于是,她想,捉弄一下吧。
李莉脸色苍白,接过我递出的文件。
随着一页一页翻过,表情从不可置信变成愤怒悲伤,她绝望地瞪着云楚楚。
云楚楚双腿发软,摔在地上。
她爬到李莉面前,惊恐地哭诉:妈,我不知道她也是我的外婆啊,妈,我现在真的好害怕。
李莉呆坐在那里。
云楚楚又转过来跪在江逾明面前:逾明,你快替我解释啊,高中的时候我没有欺负过她。
她愤懑地质问我:你敢说你有受过伤吗
你敢说我找人动手打过你吗
苏念,你满嘴谎话,你个贱人!
啪——!!
江逾明的一掌,扇得云楚楚缓了好久。
云楚楚怔住,哭声渐渐低下去:我没有捉弄她,我只是冲她招手,想喊她过来,我想用她吓唬苏念,我真的没想害死她。
明明是她自己非要救我的。
11
这件事,我为什么不知道李莉表情几乎可以用狰狞来形容,她大声质问云楚楚。
云楚楚瑟缩:妈,那时候你忙着抢股份,你让我自己处理,是你亲口说的啊。
李莉闻言捂住胸口,神情痛苦。
只有凑近才能听到她呢喃着妈妈两个字。
她的状态愈发不对,开始呕吐起来。
随后,晕了过去。
我们急忙把她送到医院,云楚楚完全痴傻了似的,被我硬扯上车。
我不能让她跑了,必须让她去外婆墓前下跪。
李莉直接送去急救。
一夜过去。
抢救失败,医生对我们摇了摇头。
是脑溢血,李莉本来就有严重的高血压,之前也因为这个病进过医院。
云楚楚跌坐在地上,无措仓皇:我没妈妈了,我该怎么办啊,逾明。
江逾明冷漠地看着她。
这个眼神我再熟悉不过。
多年前,在学校狭窄的巷子里,他倚靠在墙上抽烟,看着云楚楚肆意辱骂我。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看我的。
李莉的律师很快赶来。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两天前,李莉更改了遗嘱,她的
80%
财产都归我。
以此弥补她的愧疚。
可对于我来说,她在我人生中的缺席和外婆的离世,用什么都换不回来。
云楚楚不能接受。
李莉葬礼结束后,我带着云楚楚来到外婆的墓前,此时阴雨绵绵。
云楚楚不敢看墓碑上外婆的遗照。
我厉声呵斥:跪下!
云楚楚跪下的瞬间,远方雷声滚滚。
她吓得抱紧自己,伞掉在地上。
云楚楚。我叹了叹气,那天在你家,你口口声声说是外婆自己非要救你。
外婆不傻,不是谁随便招招手就能去的。
我将伞向她移了移,对她一字一句道:
除非她认出了你,认出马路对面的人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外孙女。
云楚楚的哭声不再压抑。
恍惚间,雷声似乎在回应她。
注定要下场大雨。
云楚楚哭累了,浑身发颤,怯弱地看向我身后,忽然瞪大双眼:外婆!
她疑神疑鬼地爬起来:外婆我错了!
云楚楚在墓园摔了一跤,脸上都是泥,她也不管不顾,只一脸惊惧地环顾四周。
她吓傻了。
12
事情告一段落后,我又回到了苏集村。
李莉和云德平还有个儿子,那是云氏的继承人,他在葬礼上说,不会动李莉给我的财产。
有他在,李莉的后事我也不用管。
云楚楚也被送进精神病院。
我一回村,就遇见苏澈。
他正忙着帮着村民装货。
村里的八卦传得很快,他对我笑笑:苏念,你回来啦,看着状态还可以。
苏书记,你上次给我的资料我看了,我想我还是不适合在镜头前,但是售后什么的我可以。
苏澈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我比你小呢,你喊我苏澈,或者小苏都行。
好,苏澈。
他看着还像个大学生。
我用了五天时间学会基本流程,苏澈认真起来态度很严谨,讲话简单明了。
我也才知道,苏澈回村才短短三年,就带着村里好几户人家脱贫。
他自己组建了一个捐助会,每个月组织城里的志愿者们一起去各个镇上的希望小学捐助。
我也去了两回,除了书籍,我还带了不少新衣服和药品,尤其是冻疮膏,孩子们太需要了。
回去的路上,苏澈开车。
感觉咋样
我笑意盈盈:感觉自己活了。
眼前不再是阴霾,而是一条光明大路。
他乐了:真是这样,我每回都是这种感觉。
车驶入我家的路口,不远处停着一辆迈巴赫。
苏澈眉头紧蹙:要不要我陪你下去
没事。我收敛笑容。
门锁着,江逾明进不去,他在池塘边抽烟。
听见脚步声,他掐灭烟。
苏念,最近还好吗
他瘦得有点脱相,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好。
我过得很好,很充实。
江逾明眼底有淡淡笑意:那就好。
他似乎有些紧张,不敢看我。
苏念,那天你说根本没爱过我,是真的吗
我没有发现自己眼睛里的同情。
江逾明无法接受这样的目光。
别这么看我行吗我求你了。
我回答他上个问题:是真的。
江逾明脸色惨白:苏念,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对我。他抹了把脸,你一向说话不留情面。
我……他哽住:我承认起初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你像她,但后来我真的爱上你了。
可你永远和我对着干。
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让这份爱变得这么……这么扭曲。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涌出无限的悲凉:江逾明,你怎么还不懂呢。
我轻轻叹息:我不会喜欢你,也无法爱你,因为从一开始,我们的关系就不对等。
江逾明还想争辩,我继续说道:我说的不是在酒吧重逢,而是在学校,甚至从我们出生开始。
你作壁上观,纵容云楚楚孤立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我有多恨你们。
或许有段时间,我们相处融洽,没有争吵,忘记了其他人,可那只是因为我被你困住了。
我知道你条件优异,长相出众,身价过亿,但你也要允许这个世上有人讨厌你。
我轻声问:你说你的爱意逐渐变得扭曲,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承受呢
13
江逾明的笑容苦涩。
苏念,我想重新来过。
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缓缓从兜里拿出一个戒指盒。
江逾明动作极为小心地捧着我的手,作势要将戒指戴进去,可连他自己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一把夺过来,扔进池塘里。
江逾明,够了。
江逾明眼底是浓浓的悲伤:你不喜欢我再找设计师沟通好不好
我不说话。
那我把戒指找回来,你肯定喜欢的。
我没想到的是,他毫不犹豫,直接跳进池塘里,
埋首下去搜寻。
池塘不是泳池,
水并不干净。
底下以前是村民拿来养藕的地方,
全是淤泥。
身后,苏澈跑来,呼吸微喘:我一直在那等着,刚听见水声,
还以为你出事了。
良久,江逾明从池塘里游出来。
他满心欢喜地捧着戒指。
看到苏澈在我身边,
面色瞬间煞白。
此刻,
他虽穿着笔挺西装却满身淤泥。
我们站在岸边衣着朴素,但光鲜亮丽。
……
江逾明狼狈得不成样子。
他仓皇失措,我已经懒得再看。
后来听李莉的儿子特地给我打来电话,
打趣道:真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啊。
江逾明竟然为了你顶撞江老太太。
他们家乱成一锅粥了。
我可要趁机掺一脚。
我正在背特产的介绍词,
敷衍道:随便你。
秋意阑珊,冬天就要来了。
关于之前的事,就仿佛发生在上辈子。
要不是搬货的时候,
右手使不上力气,我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一直生活在这里。
新年那天,
苏澈说我自己过没意思,村民们也附和,
都让我去他们家过年。
我都一一婉拒了。
那样的确会更热闹。
但新年夜之后,
回到家也会更难受。
半夜,
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我点开免提:喂
对面传来几声嬉笑打闹的声音。
逾明哥,
快点,接通了!
胆小鬼啊逾明哥。
江逾明的声音很小:别打扰她!
隔着手机,都能闻见那边的酒气。
有人凑近说话,
声音很大:苏小姐啊,
我们逾明哥为了你都哭了,大过年的说句好话吧。
对啊对啊,
美好祝愿也行啊。
我嗯了声:可以,打开免提。
对面很兴奋:开着呢。
江逾明夺过电话,
似乎把全身心都投注在面前的电话里,渴望能听到一丝呼吸也好。
我淡淡开口:江逾明。
我在听。
一个不懂爱的人是不配得到爱的。
对面的呼吸一滞。
以我对你的恨意来说,我对你没有任何美好祝愿,非要说一个,那就是希望你不得好死。
14
我拉黑了江逾明的所有联系方式。
彻底隔断过往的一切。
大年初一,苏澈又来上班了。
我没事做,
索性也去帮忙。
他直播的时候很认真,有时候弹幕刷得太快,
他会让助理帮忙注意,
能解答的全部解答。
小助理告诉我,
苏澈的粉丝很多。
但他一个人特别累。
这段时间售后也多了起来。
我每次都要忙到深夜。
初五,
陆陆续续地,村民们也来帮忙了。
村民们热心,
也有八卦的婶子问我是不是喜欢苏澈,
我愣了下,
有点迷茫。
我好像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子。
苏澈是个很优秀的人。
但我对他只有欣赏和敬重。
我也能感觉到苏澈对我和对别人没有区别。
无论是工作还是爱情。
我更倾向于顺其自然。
也许不久后,我也能像苏澈一样,敢于面对镜头,
帮他分担压力。
至于爱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