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血色玫瑰
我蹲下身系鞋带时,鼻尖突然钻进一股铁锈味
——
像生锈的刀片刮过潮湿的墙。
刀刃划破皮肤的闷响传来时,我正抬头看见苏棠。
她指尖滴着血,掌心躺着支红玫瑰:尖刺被削得干干净净,花瓣上粘着几缕雪白绒毛,像兔子打盹时蹭掉的毛。
摸摸看
她眼尾弯成月牙,指腹碾过花瓣,血珠渗进层层叠叠的红色,还在跳呢。
厨房瓷砖上,暗红水痕从她脚边爬到料理台。
台上半只兔子的皮被剥得歪七扭八,粉白的肉上挂着没刮干净的绒毛
——
项圈还挂在台角,金属牌
团团
两个字沾着血,随着她转身轻轻晃。
那是上周我在小区喂过的垂耳兔,总用湿鼻子蹭我手心。
胃里一阵翻涌,我指甲掐进掌心,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小棠,你……
在给你做兔肉粥呀。
她用绣着玫瑰的手帕擦刀,刀锋上的血珠渗进手帕,花瓣图案被染得更红,昨天张婶摸你手腕时,我看见她手上的老年斑了,像烂橘子皮贴在骨头上。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
锁屏界面停着未发送的短信:妈,今晚去您家住——
半小时前编辑的字,此刻像被水洇开的血,模糊不清。
我突然想起三天前,王经理在茶水间欲言又止:那姑娘看你的眼神……
像我家猫盯着鱼缸里的金鱼,盯着盯着,爪子就伸进去了。
料理台上,胡萝卜滚到兔肉旁边。
她握着刀的手突然顿住,指腹摩挲着刀柄上的玫瑰雕花:你藏在床底的行李箱,木板缝里还卡着根白头发呢。
偏头冲我笑时,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上次帮你晒被子时发现的,发质和阿姨的好像哦。
2
猫鼠游戏
凌晨三点,天花板的水痕正往下滴
——
第七滴砸在暖气管道上时,我听见枕边传来苏棠的呼吸声。
她蜷在台灯暖光里,发梢沾着的奶油块已经变硬,混着果酱的甜腻飘进鼻腔。
她像只揣着尖爪假寐的猫,睡裙肩带滑到胳膊肘,露出锁骨下淡粉色的胎记,形状像片缺角的玫瑰花瓣。
床头柜上,铜钥匙躺在玻璃烟灰缸里,月光给齿纹镀了层银边
——
这是昨天我亲眼见她锁保险柜的钥匙。
掌心的汗浸透了睡衣。
下午她
失手
碰倒玻璃罐,钥匙落地时叮铃一声,她蹲下身捡,指尖故意划过我鞋带:怕黑就抱着我睡呀。
话尾带点撒娇的颤音,却让我后颈发凉。
脚底刚踩上毛绒地毯,膝盖磕到床沿。
她睫毛动了动,我立刻屏住呼吸
——
好在只是翻身,钥匙被她脚趾拨得离烟灰缸边缘更近了三厘米,在月光下投出细长的影子。
数到第
37
次呼吸,我终于伸手。
指尖即将触到钥匙时,她的声音突然炸开:要椰奶还是炼乳
我触电般缩回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她支起上半身,睡裙领口敞得更低,颈间细链晃了晃
——
那是我去年送的钥匙吊坠,正贴着她跳动的脉搏。
南瓜粥在压锅里咕嘟呢。
她赤脚走向厨房,脚跟碾过的地毯上,每个脚印都朝着钥匙的方向。
高压锅的喷气声混着她哼的歌,是上周在便利店听过的《迷路的星星》,副歌反复唱着
逃不出黑夜。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母亲的消息弹窗亮起:高速封路,末班车取消了。
屏幕光映得我眼眶发疼,想起三天前订票时,网页总在输入地址后卡死,那时她正趴在我背上玩头发:你要去的地方,有海吗
此刻盯着地毯上的脚印,我突然明白:从她假装熟睡开始,每个翻身、每寸移动,都是算好的陷阱。
钥匙在烟灰缸里泛着冷光,像根扎进掌心的刺,而她在厨房揭开锅盖的声响,像极了上次拆快递时撕胶带的利落。
来喝呀。
她端着瓷碗转身,碗沿沾着块没搅开的南瓜泥,这次没放糖,就像你骗我时说的话。
蒸汽模糊了她的脸,却遮不住嘴角的笑。
我盯着她手腕内侧的红痕
——
那是昨天我试拉保险柜时,她从背后环住我腰,指尖扣进肋骨留下的印子。
原来早在我起念之前,钥匙的重量、保险柜的密码,甚至母亲会走哪条高速,都被她用奶油和甜言蜜语,粘进了这场猫鼠游戏的每道裂缝。
3
蛛网迷局
钥匙刚插进锁孔,楼下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金属齿纹硌得掌心发疼,我这才想起
——
昨天亲眼看见苏棠把蓝色钥匙放在卧室玻璃罐里,却忘了她说过红色钥匙才能开防盗门。
选蓝色呀
苏棠端着两杯粥倚在门框上,鬓角的米粒往下掉,笑得像偷吃糖果被抓包的孩子,不过没关系,警察叔叔来了。
玻璃相框
当啷
摔在地上。
我盯着碎玻璃里扭曲的自己,突然想起半小时前:床底第三块木板下,本该藏着的备用手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上周藏在衣柜顶的鞋盒
——
盒盖敞着,手机屏幕停在未发送的求救短信,定位地址却变成了
市第三精神卫生中心。
先生需要帮助吗
两名警察站在门口,其中一人腰间的钥匙扣闪着银光
——
正是昨天苏棠在精品店
失手
碰掉的那款,当时她蹲在地上捡,指尖划过警察的皮鞋:叔叔的钥匙扣像带刺的玫瑰呢。
此刻那朵
玫瑰
晃得我后颈发凉。
我正要开口,却见警察身后推来一辆轮椅,穿白大褂的男人胸前工作牌写着
市第三精神卫生中心。
记忆突然撕开一道口子:三天前王经理辞职前欲言又止:你女朋友看保安的眼神,像看解剖台上的标本。
我妻子她……
我转向苏棠,撞上她湿漉漉的眼睛。
她放下粥,指尖划过我手背:你又犯病了,昨晚抱着枕头喊妈妈,还打碎了玄关的花瓶。
她抬头对警察眨眼,睫毛上挂着水汽,医生说不能刺激他,上次发病差点割伤自己。
警察点头,伸手按住我肩膀。
我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床头柜,抽屉里掉出张银行卡
——
卡面崭新,背面
林砚
的签名歪歪扭扭,像被人握着手指画的。
想起上周在银行,苏棠笑着对柜员说:我先生手抖得厉害,签个名冒了三次汗。
现在才懂,那是她掐进我腰眼的指甲印。
警笛声在窗外炸开。
我看着警察掏出的约束带,突然想起电脑里的新文件
——你的第十次逃跑计划,里面详细标红了我昨天在便利店看逃生路线图的位置:此处可能尝试求救。
轮椅停在面前,白大褂男人递来一颗药片:乖,吃了就不难受了。
苏棠突然伸手,指尖捏住药片抛向空中:让他自己选嘛。
药片落在她掌心,她仰头吞下,唇角还沾着南瓜粥残渣,是跟警察走,还是跟医生走
凑近时,我闻到她齿间淡淡的铁锈味
——
和今早发现备用手机被移动时,指尖蹭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相框的碎玻璃扎进鞋底,我盯着她裙摆上的玫瑰刺绣,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游乐园合照:她抱着棉花糖贴紧我,背后的过山车轨道在照片里扭曲成巨大的蛛网,而我脖子上的钥匙项链,此刻正硌着后颈,像根永远拔不出的刺。
4
猎手现形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我在剧烈的气味中醒来,首先听见金属托盘的水滴声
——
嗒、嗒,像倒计时的秒针。
手腕被柔软的皮质约束带绑住,扣环上刻着细小的
ST,正是苏棠名字的缩写,此刻正硌着我跳动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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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上的玫瑰形吊灯泛着暗褐色,十二片金属花瓣边缘像凝固的血迹。
隔壁病房传来含混的呻吟,混着铁门开合的吱呀声,听得我心里发毛。
醒啦
苏棠穿着白大褂推门进来,下摆掠过地面时露出半截绣着玫瑰的裙摆
——
和三年前暴雨夜她穿的校服裙一模一样。
她推着的医疗车上,三个玻璃瓶格外刺眼:
第一个装着淡粉色液体,漂着几缕黑色碎发;
第二个瓶底沉着半片带血的指甲;
第三个是空的,标签上用红笔写着
林砚的眼泪。
这是哪儿
我扯了扯约束带,锁扣发出轻响。
苏棠按住我手腕,指尖划过脉搏:给你建的小城堡呀。
她举起第一个玻璃瓶对着光,碎发在液体里打转,上周那个私家侦探,头发硬得像扫帚枝,和他袖口的玫瑰刺青倒是配。
记忆猛地炸开:两周前咖啡店,那个递名片的男人握手时,袖口闪过的刺青和苏棠脚踝的玫瑰一模一样。
原来从那时起,连
求助
都是她写好的剧本。
高速路口的警察,女儿该上高二了吧
苏棠放下瓶子,指尖划过我小臂,便利店的监控,我只说你有夜游症,老板就‘配合’坏了。
她突然凑近,呼吸拂过耳垂,你昨天在衣柜里哭时,咬着袖口不敢出声的样子,比婚礼上念誓词还好看。
我后颈发麻,想起今早母亲的电话只有电流声,随后收到地址错误的短信。
那时苏棠正哼着《笼中鸟》浇花,现在才懂,每个音符都是在标记我的求救信号。
为什么留钥匙留银行卡
我声音发颤。
她笑了,指尖点在约束带上:捕猎前当然要给猎物一点希望呀。
止血钳敲打着玻璃瓶,发出清脆的响,看你握着钥匙犹豫半小时,在地图画三条路线,最后躲在衣柜发抖……
这些比礼物还珍贵。
我余光扫到车底露出的半截指甲
——
甲缘参差不齐,和我昨天掰断的那根一模一样。
苏棠顺着我的目光咯咯笑:骗你的,张婶做了银色美甲,这个呀……
是上个月撞见过你换衣服的快递员。
玻璃瓶被重重放下。
苏棠掏出手机,屏幕跳出实时监控:母亲站在厨房摆碗筷,两碗南瓜粥冒着热气。
镜头拉远,客厅墙上挂着巨幅照片:18
岁生日,苏棠站在我身后,指尖掐进我后颈,而我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完全没注意到她眼里的疯狂。
备用手机充电线,我换成带定位的了。
她举起另一个玻璃瓶,里面泡着张变形的
SIM
卡,在洗衣机转了十圈,就像你想甩掉我那样。
突然按住我肩膀,白大褂下的体温灼人,但你递伞那天,伞柄的凹痕就成了我的坐标,躲到哪儿我都能顺着血迹找到你。
远处铁门巨响。
我盯着玫瑰灯,这才发现每片花瓣内侧都藏着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我的瞳孔。
苏棠拿起手术刀,刀刃划过我袖口:该做个标记了,刻朵玫瑰
——
像三年前你袖口染上我的血那样,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刀刃刺破皮肤时,我闷哼一声。
血珠顺着她划出的花瓣纹路滴落,在床单上开出妖冶的花。
她低头吹了吹伤口,发间飘来血腥味:疼吗别怕,留了钥匙哦。
从我掌心拿起那枚刻着玫瑰的钥匙,左边是妈妈的病房,右边是往生堂……
不过你早知道,选哪边都是我的棋盘,对吗
约束带突然崩开一道。
我惊觉右手不知何时被松开,掌心的钥匙还带着她的体温。
她退后半步,眼里泛起狂喜,像在期待猎物最后的挣扎。
而我盯着钥匙齿纹终于明白:从捡起第一片玫瑰花瓣开始,每一次
逃脱,都只是她棋盘上的一步棋。
5
永夜牢笼
手术刀划开袖口时,布料撕裂的轻响像扯开封箱胶带。
刀刃抵住皮肤的凉意传来,苏棠的呼吸扑在我颈侧,带着和三年前暴雨夜一样的铁锈味
——
那时她蜷缩在垃圾桶旁,校服上的血浸透了我递出的伞柄。
别怕,就刻朵小玫瑰。
她吹了吹我手臂上刚渗出的血珠,指尖顺着花瓣纹路抹开,这样你就永远是我的了,像你当年用伞接住我时那样。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玫瑰灯,这才发现每片金属花瓣都是摄像头,镜头正对着我的瞳孔。
医疗车底露出的半截指甲,和我昨天掰断的那根形状相同
——
原来连
挣扎的证据,都被她当作收藏品精心保存。
第一次见面时,你的眼睛像浸在月光里的玻璃珠。
苏棠突然贴紧我的额头,温热的泪滴在我手腕的约束带上,我就想啊,要是这双眼睛只看我一个人,该多好。
她咬住我耳垂,齿间的力度带着惩罚般的疼,所以张婶摸你手腕时,王经理多看你两眼时,我都帮你把他们的视线收起来了哦。
我突然笑了,笑声混着喘息:你早就计划好了,从捡伞的那天起。
想起她总在哼的童谣,金丝雀拔光羽毛,以为能飞出笼子,其实每根羽毛都系着主人的线。
苏棠的瞳孔骤缩,指尖掐进我手臂的伤口: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藏行李箱还要联系私家侦探
她举起三个药瓶,标签在灯光下晃荡:镇定剂让你听话,致幻剂让你看见妈妈,记忆篡改液……
突然把药瓶摔在地上,玻璃碴混着液体流到我床单上,让你忘记所有想逃的念头!
约束带
崩裂
一声,我惊觉右手不知何时松了半扣,掌心躺着那把刻着玫瑰的钥匙
——
和三天前她故意留在餐桌上的一模一样。
苏棠退后半步,眼里泛起狂喜,像在等待猎物最后的挣扎。
选左边,还是右边
她举起遥控器,墙上的屏幕分成两个画面:
左边病房里,母亲正对着镜头发抖,手腕缠着和我同款的约束带;
右边往生堂的停尸间,44
号冰柜的编号在冷雾中闪烁,和我身份证尾号相同。
钥匙在掌心发烫。我盯着苏棠颤抖的指尖,想起她上周
不小心
洗掉我的
SIM
卡,想起她藏在我老家的定位器,想起每个
偶然
掉落的钥匙都是陷阱
——
原来从我捡起第一片玫瑰花瓣开始,每个
选择
都是她棋盘上的既定路线。
我选……
我突然挥刀划向自己手腕,鲜血溅在监控屏幕上,模糊了母亲惊恐的脸,让你只能救我,或者看着我死在你面前。
苏棠的手术刀
当啷
落地,她扑过来按住我的伤口,指尖颤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笨蛋!你明明知道我……
话尾被警报声撕碎。
天花板的喷淋头突然喷水,水流冲刷着地面的血迹,医疗车在水痕中倒映出扭曲的苏棠
——
她的白大褂渐渐透明,露出里面绣满玫瑰的吊带,和三年前暴雨夜我见过的那件分毫不差。
你还记得吗
她在水流中大喊,指甲掐进我手腕的伤口,你说我的眼睛像碎掉的玻璃珠,所以我把欺负我的人眼睛都挖下来,放在你的旧钢笔盒里!
我看着她背后打开的消防通道,穿风衣的男人举着摄像机冲进来,镜头上的狗仔队标志,正是我上周在公司楼下见过的
——
原来连
求救,都在她的剧本里。
苏棠对着镜头露出甜甜的笑,指尖比出剪刀手,耳后贴着的微型麦克风在水流中反光:他又伤害自己了,我真的好害怕……
水流漫过我的鞋底,带走一片玫瑰灯的碎片,锋利的边缘划开我的脚掌,疼得我几乎要笑出来
——
这笼子的每根铁栏,都是我亲手递上的玫瑰花瓣拼成的。
该说台词了哦。
她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混着消毒水和血腥味,对着镜头说:‘小棠,我错了,别离开我。’
我张开嘴,却在出声前咬住她的舌尖。
苏棠吃痛后退,我趁机夺过手术刀抵住她咽喉,刀刃下的皮肤渗出细血。
警报声中,我听见消防通道传来脚步声,却知道冲进来的,只会是她安排好的
救赎——
就像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我以为救了只受伤的小兽,却不知自己才是走进牢笼的金丝雀。
血珠滴在白色床单上,晕开的形状,和苏棠手帕上的玫瑰一模一样。
而在监控镜头的死角,她藏在袖口的微型遥控器轻轻按下,地下三层密室的玻璃柜自动打开,准备收纳最新的收藏品:
我手腕上的玫瑰刻痕,和我眼中,终于不再有星光的倒影。
6
血色棋盘
我的指尖刚触到钥匙,监控屏幕突然雪花闪烁。
苏棠掌心的玫瑰图案遥控器按出了凹痕
——
上周她在精品店买的这款,声称能控制客厅灯光,此刻却在她颤抖的手心里发出塑料摩擦声。
我趁机扯断左手约束带
——
早在她俯身递粥时,我就发现固定扣的螺丝松了三圈,和上周替她调项链长度时用的力度分毫不差。
冰凉的钥匙嵌进虎口,我冲向标着
妈妈
的左门,指尖即将触到门把手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你最喜欢骗人了。
苏棠的声音浸着笑意,手术刀正抵住监控屏幕里母亲的咽喉。
但画面里母亲围裙上的补丁,分明是苏棠照着我老家照片绣的
——
原来所谓
实时转播,不过是她用打印机伪造的静态画面。
选右边吧。
她歪头,刀刃划过自己小臂,血珠滴在
往生堂
的按钮上,44
号冰柜里,藏着你
18
岁时写给我的情书,纸页边缘还有你咬破手指按的红印。
我猛地想起三个月前丢失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的歪扭玫瑰旁,确实写着
给小棠的生日礼物。
叮
——
右侧电梯声响起。
门缓缓打开,冷雾中露出个穿寿衣的假人,胸前别着我的大学照片,领口还贴着片玫瑰花瓣
——
和苏棠每次作案后留在现场的标记一模一样。
她的笑声混着通风管道的杂音:上次你装病逃去医院,护士姐姐的工牌,我缝在假人袖口了哦。
左门把手突然转动。
穿白大褂的男人推着空轮椅进来,口罩遮住半张脸,袖口露出的玫瑰刺青正在渗血
——
和私家侦探、警察钥匙扣上的图案完全一致,只是刺青边缘多了道新疤,像被手术刀划过。
该吃药了,林先生。
他举起注射器,针头闪着冷光。
我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医疗车,指尖触到玻璃瓶的棱角
——
所谓
张婶的指甲
根本是谎言,瓶中淡粉色液体里漂着的黑色碎发,分明和男人的发色相同。
你骗我。
我捏紧瓶子,液体在掌心发烫。
苏棠却耸耸肩:重要吗你眼前有三个活人
——
我,医生,还有‘妈妈’。
她指向监控,画面已切换成母亲被绑在手术台上的场景,但活人只能留一个哦。
注射器突然落地。
男人踉跄跪下,嘴角溢出白沫
——
苏棠不知何时在他口罩里塞了浸毒的棉花。
她跨过尸体,鞋跟碾碎注射器:他上周多看了你胸口的痣两眼,所以我把他的视网膜摘下来了,就在你床底的铁盒里。
我的后背撞上玫瑰灯,尖锐的花瓣划破衬衫。
这才看清每片金属花瓣内侧都刻着小字,是我从初中到现在说过的每句
,最新的一条停在三天前:小棠别怕,我在——
此刻却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眼球。
动手吧。
苏棠递过染血的手术刀,刀柄缠着我去年送她的红绳,绳结处刻着
LY,杀掉医生,妈妈能活;杀掉妈妈,我带你去看海,像第一次约会那样。
刀刃映出她的倒影,瞳孔里跳动着疯狂的光。
我突然笑了:你早就知道,我根本不会选。
挥刀划向自己手腕,鲜血溅在监控屏幕上:这样你只能救我,或者看着我死。
苏棠的瞳孔骤缩,手术刀
当啷
落地。
她扑过来按住我的伤口,指尖颤抖:笨蛋!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话尾被警报声撕碎。
天花板的喷淋头开始喷水,她的白大褂渐渐透明,露出胸前那道新疤
——
像朵未开全的玫瑰,和三年前我在暴雨夜见过的旧伤重叠。
消防通道门打开,穿风衣的男人举着摄像机冲进来,镜头上的狗仔队标志,正是我上周在公司楼下见过的。
男人左脸的烧伤疤痕,和苏棠父亲的照片分毫不差
——
原来连
父亲,都是她雇来配合演出的演员。
苏棠对着镜头比出剪刀手,耳后麦克风反光:他又伤害自己了,我真的好害怕……
水流漫过我的鞋底,我盯着她裙摆上的玫瑰刺绣,突然想起钥匙齿纹和她项链吊坠的玫瑰完全吻合
——
这把钥匙从来打不开任何门,只会让我在她的棋盘上,永远是颗被操控的棋子。
地面的水痕渐渐汇成玫瑰形状,血珠混着水珠,在瓷砖上画出最后的棋盘格。
而在监控镜头的死角,我看见她悄悄捡起我掉落的睫毛,放进白大褂口袋
——
那里还躺着张纸条,写着
第十一次捕猎计划:让你亲手刻下玫瑰,字迹工整得像用手术刀刻的。
7
笼中鸟
消毒水的气味淡了些,却仍像块浸了水的纱布,堵在鼻腔里。
我盯着电视屏幕,苏棠的照片占满整个画面:她穿着米色风衣蹲在玫瑰丛旁,指尖轻抚花瓣,耳垂上的珍珠耳钉闪着光
——
那是我去年送的生日礼物,耳钉背面刻着极小的
LY,此刻正对着镜头反光,像藏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新晋慈善家苏小姐宣布匿名捐赠五千万……
主播的声音模糊不清,我却盯着她脚边的垂耳兔:雪白雪白的毛,脖子上戴着枚银色项圈,编号
LY-001
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
和我病历本上的住院号一模一样。
林先生,该吃药了。
护士递来的蓝色药瓶贴着玫瑰贴纸,瓶盖转动时发出
咔嗒
轻响,像锁孔合上的声音。药片滚在掌心,舌尖刚尝到淡铁锈味,镜中倒影突然开口,无声地说:钥匙在枕头下。
指尖触到金属的凉意,刻着
ST
的钥匙硌得掌心生疼。
窗外传来消防车的鸣笛,我想起被捕那天,苏棠在我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每个笼子都有两道门哦。
此刻钥匙在掌心发烫,却不知该打开哪一道
——
是枕头下的木板缝,还是三年前那个暴雨夜
电视里,苏棠转身走向别墅,裙摆扫过台阶上的信箱。
镜头特写,信箱口露出半张信纸,边缘染着暗红,像是被指甲掐出血痕时蹭上的。
我突然想起母亲最后一次寄来的信,信封上的邮戳总在凌晨三点,拆开后却只有白纸,现在才明白,那些血迹早已被她收进了地下三层的玻璃柜。
要去花园吗
护士的声音惊醒了我。
经过护士站时,我瞥见桌上的监控屏幕:苏棠的别墅里,保姆正在擦拭客厅的巨幅照片
——18
岁生日那张,她指尖掐进我后颈的细节,在高清镜头下清晰可见,像条细小的蛇钻进我的脊椎。
地下三层的铁门
吱呀
打开时,消毒水味突然浓得呛人。
玻璃柜里整齐排列着:带血的校服(袖口的凹痕和我记忆中完全一致)、刻着
小棠生日快乐
的钢笔(笔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迹)、染着安眠药的瓷碗(碗底刻着极小的
囚
字)。
最新的收藏品是个密封袋,里面装着我病房的监控录像,标签上写着
我的第十一次微笑,拍摄时间正是今早我接过药片的瞬间。
柜门关闭的轻响里,我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童谣
——
是苏棠在哼那首《笼中鸟》,调子混着通风管道的回音,像无数根细针在皮肤上游走。
转身时,穿白大褂的身影刚好闪过拐角,发梢上沾着的玫瑰花瓣,和我枕头下钥匙上的雕花一模一样。
回到病房,电视新闻已切换成宠物救助站的纪录片。
镜头扫过医疗区,不锈钢手术台上躺着只戴项圈的兔子,项圈编号
LY-002——
和我昨夜在病历上签的名字,笔画走势分毫不差。
苏棠的声音从扬声器里飘出来:每个小动物都该有个家,永远不被抛弃的家。
她的脸出现在屏幕右下角,颈间戴着的项链吊坠缓缓转动,露出内侧刻着的两行小字:我的金丝雀
和
ST
专属收藏品。
阳光穿过窗户,在吊坠上投出玫瑰形的阴影,恰好笼罩住我手腕上的疤痕
——
三个月前她刻下的那朵玫瑰,此刻正在发痒,像有根细针扎进皮肤深处,沿着血管爬向心脏。
夜深时,枕头下的钥匙突然变得冰凉。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玫瑰灯,发现每片花瓣都在轻微转动
——
原来摄像头的角度,早就被调成了正对我的瞳孔。
隔壁传来指甲划玻璃的声响,节奏和苏棠切胡萝卜时一模一样,混着远处铁门开合的
咔嗒
声,组成了牢笼的昼夜交替。
我摸出钥匙,齿纹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和苏棠项链吊坠的玫瑰纹路完全吻合。
突然想起她在密室说的话:钥匙是笼子的雕花哦,越漂亮的钥匙,锁着的鸟越飞不掉。
将钥匙贴在胸口,体温很快把金属焐热。
电视早已关掉,黑暗中却能清晰看见玻璃柜的反光
——
在精神病院地下三层,苏棠新刻的纹身正在发光,心脏位置的玫瑰旁,极小的字迹写着:我的金丝雀,永远学不会啄瞎主人的眼睛。
而我手腕的疤痕,此刻正渗出极细的血珠,在床单上晕开,像朵永远不会凋零的血色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