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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医院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我蜷缩在ICU外的塑料椅上,指尖还残留着病历单上恶性肿瘤晚期的油墨味。

    小雨......

    母亲的声音细弱沙哑。

    我慌忙抹了把脸,推开门时差点撞翻输液架。

    病床上的妈妈,面容憔悴,时不时发出疼痛的呻吟。

    小雨,妈妈不治了……她枯枝般的手指抓住我手腕,答应妈妈,医药费留下来好好生活,别找你舅舅……

    我死死咬住下唇,哭着喊道:不!如果你敢抛下我,我立刻去找舅舅!

    妈妈不再说话,紧紧闭上双眸,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病床床头台灯在全家福上投下温暖光晕,照片里三个人的笑容被拉得扭曲,那时候的妈妈扎着麻花辫依偎在爸爸肩头,可是她还不知道,自己亲手撕碎的豪门身份后,得到的只是短暂的幸福。

    听妈妈说,她二十出头的年纪,和家里闹了矛盾,放弃千金身份,远嫁N城,隐姓埋名,和我的爸爸,一名普通英语老师结婚,过上了平静安定的生活。

    可惜造化弄人,在我高中那年,妈妈身患重病,花光家中大部分积蓄,父亲上班途中惨遭车祸,幸福的三口之家受到重创。

    今后,我该怎么生活下去呢

    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我在火车站撕碎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碎纸片被卷入四散的夏日暖风时,p.t.娱乐公司的短信正好亮起:

    江小姐,海选通过。

    我有了新的希望。

    2

    p.t.娱乐公司练习室的镜子里映出十来张相似的脸庞。

    我们穿着统一纯白连衣裙,像流水线上待包装的人偶。

    当林杏儿第五次不小心踩到我裙摆时,她被一阵蛮力狠狠的推倒撞在练习室的整面镜子上。

    哗啦——巨响撕裂练习室的寂静,整面镜子如被斩断的冰墙轰然倾倒。

    细碎的玻璃似锋利的碎片,裹挟着尖锐的破空声四下飞溅。

    林杏儿凄厉的尖叫刺破空气,她的脸颊瞬间绽开血花,脖颈、手臂被划出狰狞伤口,鲜血汩汩渗出,在白色长裙上晕染出大片刺目的暗红。

    满地狼藉的碎镜中,倒映着她扭曲痛苦的面容。

    突然,一双皮鞋践踏碎镜片的声音让所有人僵住。

    千万个细碎的镜片中,倒映出社长西装革履的身影。

    社长阴湿的目光从每一个练习生的身上扫过。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小心的将嵌在林杏儿脸上的一枚碎玻璃渣徒手抠出,而林杏儿几欲晕死过去,她眼中的泪珠混着血水从脸上一滴滴滚落,却硬是一声不吭。

    大家都知道社长的手段,她们只能忍着。

    你们两个,他随意地朝角落里发抖的练习生勾了下手,送林杏儿去医院,医药费走公司报销。

    接着,他慢条斯理地用白手帕擦拭指尖,仿佛刚才发生的惨剧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他掏出手机扫了眼屏幕,300万赔偿我已经让助理打到你妈妈的账户上了,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的碎玻璃,镜片后的眼神毫无温度,至于林杏儿,你安心养病,好好恢复,不用再来练习室了。

    其余的练习生们,倒抽一口凉气,惊讶的不能自已。

    林杏儿,她可是公司最有潜力的练习生,童模出身,有着姣好的面容和非凡的实力。她五岁登上《时尚宝贝》封面,九岁便在国际童装周走秀。公司为她量身打造的养成系甜心人设深入人心,综艺通告不断,连练习室直播都能吸引百万在线观看。

    当其他练习生还在为评级考核焦虑时,她早已预定了出道位,连公司高层开会时都默认,林杏儿就是下一个顶流女团的核心。

    而现在,顷刻间,林杏儿的一切光环如这面镜子一般,轰然倒塌。

    其他人去B栋继续排练,寒雨留下。社长笑着望着我,温柔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

    良久,其余练习生已四下散去。

    他指尖掠过我发梢,替我整理好耳边的碎发,接着俯身替我系松开的舞鞋,弯下腰时,玫瑰香水裹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

    空调冷风掀起他袖口,我瞥见腕间有道陈年咬痕。

    他抬起我下巴忽然轻笑,小雨,你真的要好好感谢你这张脸。

    3

    逃生通道的声控灯坏了三个月。

    我蜷缩在顶楼天台的台阶上。

    楼顶传来断断续续的吉他声,白易霖坐在楼顶水箱的阴影里,指尖烟头明明灭灭。

    他脚边散落着止痛贴和能量饮料。

    他们说你空降抢了林杏儿的出道位。

    他轻声开口,烟灰落在那双破旧的帆布鞋上,沾着些许灰尘的鞋面又多了几分狼狈,但我知道你不是。

    夜风突然呼啸起来,我盯着他锁骨处新鲜的红痕,恍惚间,社长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令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我抱紧双臂,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他弹下烟灰的瞬间,远处广告牌突然亮起,霓虹灯光洒在他脸上,照亮他仰头看向自己所属男团巨幅海报的侧脸。

    那张海报上,他们笑容灿烂,与此刻的他判若两人。

    你眼睛里有团火。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坚定,有野心,这不是你的错。

    4

    成团夜化妆间飘着熟悉的玫瑰香。

    造型师往我耳后喷定型喷雾时,略带谄媚的对我说:社长特意交代的C位妆造。

    镜子里的女孩眼尾缀着碎钻,像哭过的泪。

    上场之前,经纪人笑着拍了拍手,对我们说:社长亲自来为你们应援咯,要好好表现哦!

    社长满含笑意的对我们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舒缓了我们紧张的心情。

    候场通道的应急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有人攥住我手腕,玫瑰香混着酒气萦绕在我的身边,他湿热的声音萦绕我的耳边。

    你和她真像啊……

    当初如果她不走,你又何苦兜兜转转继续走上演艺这条路呢

    社长的话让我不明所以。

    他的话音刚落,舞台上的追光灯骤然亮起,我踉跄着跌进舞台中央。

    迅速平复好心情,我和团员们开始完成这场初舞台表演。

    当我最后一个ending

    pose做定的时候。

    余光瞥见观众席第一排的身影利落起身,白易霖的黑色西装剪裁精良,将他衬得挺拔如松。

    聚光灯追逐着他的动作扫过,照亮他上扬的嘴角和眉眼间恰到好处的笑意。

    他抬手鼓掌时,腕间的银表在灯光下闪过细碎的光,西装领口别着的白色山茶花胸针格外醒目。

    我知道,这是公司有意为之,明日营销号的通稿里,他的出圈照定会霸榜,标题也会缀着同门师兄给师妹应援之类的字眼。

    5

    庆功宴的香槟泛着诡异气泡。

    社长的酒杯碰过来时,钻石袖扣折射出七彩光斑:敬我们的新门面。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祝贺声,我指尖攥紧香槟杯,微笑着举杯回应。

    林杏儿的前经纪人端着香槟走过,裙摆扫过我脚踝时,我听见她压低声音冷笑:空降的就是不一样,连庆功宴站位都要占C位。

    我无意争辩,悄然退到人群之外,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热搜词条白易霖

    江寒雨

    氛围感已经冲上第一,配图是舞台上他仰头鼓掌的瞬间,山茶花胸针在镜头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评论区前排全是营销号控评,却有几条高赞评论被顶了上来——这眼神不对劲吧、白易霖看她的眼神好心疼。

    我笑了,轻轻将手机熄屏。

    在娱乐圈,话题度就是流量,我要红,至于怎么红,我不在乎。

    6

    时间过的很快,我已出道一年。

    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镜子里的我被汗水浸透,后颈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刺痒难耐。

    舞蹈室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七分,落地窗外的霓虹早已黯淡,只剩几盏路灯在雨幕里摇晃。

    江寒雨,你又慢了半拍。队长第三次按下暂停键,粉色美甲重重叩在音响遥控器上。

    其他队员围坐在地板上喝水,目光像冰锥般刺在我背上。

    林杏儿曾经的队友李妍突然轻笑出声:毕竟是空降的,能记住动作就不错了。

    哄笑声在空旷的舞蹈室里回荡,不过这样的情形我早已习惯。

    今天就到这里吧。队长起身时故意撞翻我的矿泉水瓶,透明液体在地板上蜿蜒成河,反正再练也没用。

    她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练习时反复摔倒的疼痛反而让我清醒。

    手机屏幕亮起,热搜词条江寒雨

    花瓶牢牢占据榜首,配图是我在舞台上失误的画面。

    评论区里滚出娱乐圈的诅咒刷满屏幕。

    可公司打来的到账信息提示却舒展开眉头,二十万,母亲的下一场手术的费用有着落了。

    还在练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白易霖倚着门框,他手里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热气透过包装纸氤氲成白雾,我买了关东煮。

    别太拼命,他打开保温盒,热气混着海带的香气扑面而来,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

    我咬着鱼豆腐,笑着调侃道:我明白,她们那是嫉妒。

    手机突然震动,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明天热搜买‘江寒雨

    划水’,黑红路线不能停。

    只要能赚钱为妈妈治病,多少流言蜚语我也不在乎。

    7

    这一年里,在我们团冉冉升起之际,白易霖所在的男团却肉眼可见的衰颓。

    我无意中路过白易霖团队的练习室门口,里面传来肉体撞击地板的闷响,一声接一声。

    透过虚掩的门缝,聚光灯下的身影正在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他单腿高高扬起,脊背绷成满弓,落地时整个人重重砸在防震垫上,扬起的灰尘在光束里翻腾。

    此刻他又重复着那个被舞蹈老师称作死亡回旋的动作,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的瞬间,我听见他压抑的闷哼。

    镜面倒映出他苍白的脸,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在深色地板洇出深色痕迹。

    他已经练了十三个小时,谁劝都没用。

    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慌忙转身,发现是白易霖的队友,他望着练习室的眼神里满是疲惫与不忍。

    白易霖扶着腰缓缓蹲下,汗水浸透的T恤紧贴着脊背,勾勒出嶙峋的肋骨。他膝盖处的运动裤已经渗出暗红血渍,卷起裤腿的刹那,密密麻麻的针孔像爬满了细小的蜈蚣。

    他的腿怎么了我有些疑惑。

    是止痛针。队友摇了摇头说,不然根本撑不住高强度练习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好运的哦。

    我知道他并无恶意,可喉间依然泛起苦涩,在别人眼中,我确实是拥有着绝对的幸运,练习不到半年,就空降c位,挤掉了势头最盛的预备出道选手,经常霸榜热搜,可是如果我真的幸运,何至于母亲重症,父亲瘫痪。

    只是我的痛苦,无处诉说罢了。

    8

    在公司的天台上,白易霖递给我一沓二十年前的旧照片。

    我不明所以,接过来翻看。

    少女穿着蓝裙子在樱花树下回头,她的眉眼身形与我几乎可以重叠。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我的朝颜花永不开败。

    震惊之余,白易霖又递过来一本日记本,揭示了二十年前我的母亲离家出走的秘密。

    今天阿柔生日,她穿上了我送她的蓝裙子,她是那么的可爱,我愿意用生命守护她!

    阿柔居然喜欢上一个穷小子!高岭之花怎么可以配这么一坨牛粪,绝不可以!我拿着刀抵在脖子上,她终于妥协了,和他分手了。

    阿柔不见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她!等着吧,阿柔,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来……

    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原来,社长,就是我的舅舅。

    而我的舅舅,对他的妹妹有着近乎病态的控制欲。

    白易霖的手机突然在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他脸色骤变。

    锁屏界面赫然显示着未读消息:立刻来18楼办公室——裴社长。

    社长找我,我先过去。

    9

    电梯下行的数字不断跳动,白易霖紧张不已。

    社长办公室的门,开了一条小缝,朝里看去,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小白,你来啦!社长笑着招呼白易霖坐下,黑暗中的眼里却带着一丝阴狠。

    请给我个解释。社长将笔记本电脑转向白易霖。

    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监控画面里,白易霖在档案室翻找文件的动作被逐帧放大。

    社长修长的手指轻点触控板,定格在他将泛黄日记本塞进风衣内袋的瞬间。

    能解释下,这是在做什么吗尾音带着无法捉摸的笑意。

    白易霖后背贴上冰凉的大理石墙面,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社长起身时,玫瑰香水裹挟着铁锈味漫过来。

    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想怎么样白易霖攥紧拳头。

    社长突然伸手,轻而易举摘下他胸前的山茶花胸针。

    很简单,你拿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知道了我的秘密,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要么把命留下,湿热的气息喷在耳畔,要么看着你最在乎的人,步她母亲的后尘。

    话音未落,手机在裤袋疯狂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白易霖的世界轰然崩塌,是妹妹的信息:哥,我的心脏终于等到配型!

    他望着社长嘴角扭曲的笑容,终于明白,自己早已无路可退。

    10

    寒雨,离开p.t公司,无论去哪。最后一条消息发送于23:59。

    我冲进暴雨中时,救护车正呼啸着碾过满地山茶花瓣。

    社长甩过来一叠通稿,最上方是白易霖的讣告,标题写着抑郁症自杀。

    今晚直播哭够三分钟。社长的声音冰冷而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镜片后的目光阴狠毒辣,好好准备,你母亲的医药费还需要继续支付。

    直播间的打光灯亮起,刺目的光线让我几乎睁不开眼。

    弹幕如潮水般涌来。我攥着台本的手指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回忆起白易霖笑着安慰我的样子。

    前辈是非常……温暖的人。话音未落,泪珠已精准地坠落在台本标记处。

    这是我无数次在镜头前练习过的哭戏,可此刻,泪水却是如此滚烫而真实。

    弹幕突然被成片的玫瑰花海淹没,一个名为

    朝颜花的

    ID

    连续刷了二十个城堡特效。

    直播结束后,我对着镜子卸去浓妆,镜中的那个人眼神空洞。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一条新消息:做得不错。

    发送人是社长,附带的转账记录显示,母亲的医药费又续上了一个月。

    我关掉手机,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白易霖最后的那条消息,终究没能把我拉出人生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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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然而,就是公司安排的这场直播,再次把我推向风口浪尖。

    凌晨三点的宿舍楼外,此起彼伏的叫骂声穿透隔音玻璃。

    我蜷缩在沙发角落,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热搜词条不断跳动:吃人血馒头的恶女带全妆直播假哭白易霖

    江寒雨。

    最新推送的营销号文章里,配图是白易霖在消防通道为我擦汗的模糊身影,配文直指他为了所谓白月光自毁星途。

    砸门声骤然响起,震得门框嗡嗡作响。

    江寒雨!滚出来!尖锐的女声混着拍门声,你凭什么害死霖霖还蹭热度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窗外突然亮起刺眼的车灯,几辆陌生车辆横在公寓门口,有人举着相机对着阳台疯狂拍摄,闪光灯在雨幕中连成刺目的光网。

    经纪人的电话在这时炸响:热搜压不住了!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现在全网都在扒你和白易霖的关系,社长说必须立刻回公司直播回应!

    下楼时,十几辆摩托车突然从巷口冲出,引擎轰鸣声响彻夜空。

    我躲在保姆车后座,听着车身被剧烈拍打,挡风玻璃传来尖锐的刮擦声。

    后视镜里,戴着应援色头巾的粉丝骑着机车疯狂追尾,她们举着的灯牌在夜色中明灭,恍若索命的鬼火。

    赶到公司,直播灯架刚准备好,评论区突然刷屏,看她假惺惺的样子!霖霖就是被她害死的!这场闹剧持续到次日凌晨仍未收场。

    12

    新的热搜已经登顶:江寒雨

    车祸现场。

    血腥味混着安全气囊的焦糊味涌进鼻腔,

    剧烈的疼痛从额头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我用颤抖的手指抹去血水,恍惚间看见挡风玻璃外闪烁的警灯,红蓝交错的光线中,几个戴着口罩的身影正穿过人群走来。

    当看清他们胸前的工作证时,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不是警察,而是公司的保安。

    江小姐,社长让我们来接您。为首的保安拉开变形的车门。

    我想要反抗,却发现浑身绵软无力,只能任由他们架着我坐进另一辆黑色商务车。

    车内弥漫着熟悉的玫瑰香水味,舅舅坐在后排,手中把玩着我遗落在直播室的山茶花发卡。

    看看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他伸手擦拭我脸上的血迹,指尖的凉意让我浑身发冷,不过没关系,这场车祸来得正是时候。

    他将平板电脑推到我面前,上面是公司连夜赶制的通稿:新晋小花遭遇疯狂粉丝围堵,车祸重伤昏迷。

    我挣扎着想解锁车门逃跑,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凶狠,他凑近我耳边,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想想你的父母,只要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立刻断了生路。

    车子停在公司地下车库,电梯上升时,我望着镜面墙壁上自己破碎的倒影。

    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妆容早已花得不成样子。

    舅舅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从今天起,你就在这安心养病。

    回到顶层的豪华病房,我躺在床上,听着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和电子锁关闭的声响。手机被没收了,房间里所有尖锐物品都被收走,唯一能证明我还活着的,是床头柜上那台循环播放着我车祸新闻的电视。

    画面里,记者们举着话筒围在医院门口,争相报道着顶流新星的生死未卜。

    13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躺在公司安排的豪华病房,盯着新闻不住的颤抖。

    震惊!新晋偶像江寒雨真实家庭曝光!刺眼的标题下,是父母的照片。

    母亲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与痛苦;父亲歪斜地坐在轮椅上,眼神中透着无助与迷茫。更令人窒息的是,他们的身份证照片、家庭住址、电话号码,甚至父亲每月去医院做康复治疗的时间表,都被高清放大,赤裸裸地展现在全网面前。

    我感觉呼吸都要停滞了,耳边仿佛已经响起了陌生人骚扰的电话铃声,看到了无数疯狂的粉丝或心怀不轨的人围堵在父母家门外的场景。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想起上次视频通话时,母亲强撑着微笑对我说别担心家里,好好照顾自己。父亲则在一旁笨拙地比划着加油的手势。

    而现在,他们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撕碎,我捶打着沙发,满心的愤怒与恐惧无处发泄。

    正在我绝望之时,舅舅走进了我的病房,顺势坐在陪护床上,睥睨着看我。

    为什么

    舅舅的手指掐住我的下巴,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当初,她抛弃父母离家出走,现在我当然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野种女儿在泥潭里挣扎。

    此刻这句话在耳畔炸响,我猛地咬住他的虎口,血腥味在齿间蔓延。

    舅舅吃痛甩开我,金丝眼镜歪斜着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疯狂的猩红:和你妈一样的野性子!他的脖颈青筋暴起。

    是你把她逼走的!她宁愿隐姓埋名,也不愿留在你身边!

    背叛就该付出代价。

    14

    窗外开始下雨,三月的小雨,还是那么软绵湿冷。

    我想起小时候,父亲抱着我在雨中奔跑,母亲在身后微笑;想起白易霖在练习室里,耐心地教我跳舞,说我一定能成为最耀眼的星星。

    可现在,那些温暖的画面都破碎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每一个夜晚,我都在黑暗中哭泣,却找不到一丝希望。

    终于有一天,我收到消息,母亲因为过度惊吓和病情恶化,永远地离开了。我看着手机,没有哭,只是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彻底空了。

    父亲也在不久后,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痛苦,追随母亲而去。

    我站在父母的墓前,天空下着小雨。

    风卷着纸钱在空中飞舞,如同我的人生,飘忽不定,没有方向。

    远处,舅舅站在阴影里,看着我,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

    回到公司,我走进练习室。这里还残留着白易霖的气息,墙上还贴他们团体的合照。

    我打开音响,音乐响起的瞬间,我开始跳舞。

    这一次,没有对错,没有技巧,只有无尽的悲伤和绝望。跳着跳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

    灯光变得模糊,音乐变得遥远。

    雨中,枝头的山茶花,曾经那般明艳动人,如今却到了生命的尽头。

    它们不再有往日的蓬勃生机,花瓣微微泛着黯淡的色泽,边缘处已经开始干枯蜷缩,像是被岁月的利刀轻轻划过。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枝头的一朵山茶花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后,像是积攒了许久的勇气,毅然决然地松开了与枝头的连接。

    它整朵整朵地坠落,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拖沓,带着一种壮烈的美感,直直地朝着地面坠去。在空中短暂的飘落过程中,雨滴不断地打在它的花瓣上,发出细微的

    滴答

    声,仿佛是为它奏响的一首哀伤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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