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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冷。

    刺骨的冷风像无数把钝刀子,刮过皮肤,直往骨头缝里钻。这栋城市地标性建筑的顶层天台,视野开阔得令人眩晕。万家灯火在脚下铺展开来,一片璀璨的星河,却照不进这方寸之地的黑暗和绝望。空气里残留着劣质烟草呛人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属于苏晚晴身上那种昂贵的、冷冽的香水味,此刻闻起来,却像裹尸布的气息。

    我趴在地上,粗糙的水泥地面摩擦着脸颊,嘴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每一次试图吸气,左肋下方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有烧红的铁钎在里面狠狠搅动。断掉的肋骨,大概不止一根。喉咙里堵着粘稠的血块,每一次呛咳都带出温热的液体,沿着下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晕开一小片暗红。

    视线模糊,只能勉强聚焦在几步开外那双尖细的、闪着冷光的黑色高跟鞋尖上。鞋跟细得像能钉穿人的心脏。它们的主人,苏晚晴,我的妻子——或者说,马上就要是前妻了——就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冰雕。

    签了吧。她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比这夜风还要凉薄,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陆沉,别让我更看不起你。

    那份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离婚协议书,被一只戴着昂贵钻戒的手,随意地扔在我面前的地上。纸页在风里哗啦作响,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

    晚晴……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想撑起身体,哪怕只是抬起一点点头,能看到她的眼睛也好。手臂抖得不成样子,刚离地几寸,剧痛就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重重摔了回去,额头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视野彻底黑了片刻。

    求你……别签……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浓重的血沫,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我……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解释承诺在绝对的强大和冷漠面前,这些苍白得可笑。我只是本能地、绝望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哪怕只是一根虚幻的稻草。

    机会苏晚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极淡的厌倦,仿佛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她微微侧过头,对旁边两个如同铁塔般矗立的保镖示意了一下。阴影无声地笼罩下来。

    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我下意识地想蜷缩,想后退。

    不……晚晴!别……

    哀求的话被淹没在沉闷的击打声里。

    砰!第一下狠狠踹在腰侧,力道大得让我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砰!第二下精准地落在刚刚肋骨断裂的位置。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甚。眼前彻底被一片猩红覆盖,剧痛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我甚至发不出惨叫,只能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意识在剧痛的旋涡里浮沉,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我看到那双昂贵的黑色高跟鞋尖,优雅地、缓慢地向前挪动了几步,停在我模糊的视线边缘。

    然后,冰冷的、坚硬的鞋跟,带着一种碾碎垃圾般的漠然,重重地踩在了我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试图去够那份离婚协议书的手指上。

    指骨碎裂的剧痛瞬间穿透了肋骨的钝痛,清晰地传递到濒临崩溃的神经中枢。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冲破了喉咙的阻滞,在空旷的天台上凄厉地回荡。

    头顶上方,苏晚晴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砸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钉入我残存的意识里:

    废物。

    你连当我狗的资格都没有。

    鞋跟碾动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某种微不足道的触感。接着,她移开了脚,那份价值连城的离婚协议,被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捡起。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夜里异常刺耳。

    最后一点支撑彻底崩塌。

    黑暗,无边无际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黑暗,温柔又残酷地吞噬了我。

    ……

    ……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霉味、廉价烟草和隔夜泡面残羹的酸腐气息,粗暴地钻进鼻腔。

    窒息感猛地将我拽离了那片无边的黑暗和彻骨的寒冷。

    我猛地睁开眼!

    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扩张都下意识地绷紧肌肉,准备迎接那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然而……没有。除了心脏在肋骨后疯狂擂动,撞击得生疼之外,预想中的肋骨断裂和指骨粉碎的剧痛,并没有出现。

    只有一种宿醉般的沉重和钝痛,淤积在太阳穴里,嗡嗡作响。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那盏积满灰尘、光线昏黄的灯泡,灯罩边缘垂挂着一缕缕蛛网,在闷热的空气里轻轻晃动。墙壁斑驳,大片大片的墙皮脱落,露出底下灰黑色的水泥。空气粘稠而闷热,没有一丝风,只有一台老旧的、叶片转动时发出巨大噪音的破风扇,徒劳地对着墙角吹着。

    这……是哪里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下是硌人的硬板床,铺着一层薄得几乎感觉不到的褥子。一股浓重的汗馊味从被子上散发出来。环顾四周,狭小的空间堆满了杂物:空啤酒瓶东倒西歪,烟蒂塞满了桌角一个脏兮兮的烟灰缸,吃剩的泡面桶散发着隔夜的酸腐气。

    目光扫过床头柜,一个倒扣着的廉价塑料相框异常醒目。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心脏。我伸出手,指尖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将那相框翻了过来。

    咔嚓。塑料相框边缘发出一声轻响。

    照片上,是两张年轻的面孔,紧紧依偎着。背景是某个公园廉价的人工布景。女孩笑得明媚灿烂,眼底像落满了星子,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天真和纯粹,依恋地靠在男孩肩头。男孩——那是我,年轻,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愚蠢的憧憬和满足,手臂紧紧搂着女孩纤细的腰肢,仿佛搂住了整个世界。

    那个女孩……是苏晚晴。

    不,是曾经的苏晚晴。还未成为苏氏集团总裁,还未被商场的铁血和家族的野心彻底重塑成冰山的苏晚晴。

    照片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小的、带着廉价喜庆感的艺术字日期:2019年5月20日。

    嗡——

    大脑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2019年5月20日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日期,眼球几乎要凸出来。冰冷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照片上苏晚晴那张青春洋溢、毫无阴霾的脸。

    然后,猛地抬起头,视线像失控的探照灯,疯狂扫视着这个狭小、肮脏、闷热如蒸笼的出租屋!每一个细节都带着令人作呕的熟悉感!

    墙上贴着的过气明星海报,桌角那台屏幕碎裂的廉价智能手机,门后挂着的那件洗得发白、领口起毛的廉价T恤……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地狱般冰冷嘲讽的事实——

    这里,是我和苏晚晴结婚后最初租住的那个家!那个被她鄙夷地称之为贫民窟、狗窝的地方!

    而我重生的时间点,正是我们那场廉价婚礼后的第三个月!也是苏晚晴那个掌控苏氏命脉、如同女王般高高在上的父亲,第一次屈尊降贵地踏入这个狗窝,用刻薄的言语和冰冷的眼神,彻底撕碎我可怜的自尊,并强行将苏晚晴带回苏家管教的前夕!

    照片上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年轻陆沉,那个还沉浸在廉价爱情泡沫里的蠢货,根本不知道,就在几天之后,他的人生将彻底坠入深渊,开启长达数年、最终走向天台绝境的、被彻底践踏的废物生涯!

    嗬……嗬嗬……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古怪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低笑。不是喜悦,是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恨意交织在一起,撕扯着神经。

    我抬起手,没有看照片上那个愚蠢的自己,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笑容明媚的苏晚晴脸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下一秒,我猛地发力!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响。塑料相框的边角刮破了我的手指,留下一道渗血的红痕,但我毫不在意。照片被粗暴地一分为二!那个年轻陆沉憧憬的半边脸,被我随手揉成一团,像丢弃垃圾一样狠狠砸向墙角布满污渍的垃圾桶。

    而属于苏晚晴的那半边照片,被我捏在手里。

    照片上,她明媚的笑容,此刻在我眼中,只剩下刺骨的虚伪和冰冷的算计。这笑容,与天台寒风中那双碾碎我手指的高跟鞋尖,与那句刻入骨髓的废物,你连当我狗的资格都没有,在脑海中疯狂地重叠、交织、燃烧!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照片的边缘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那笑容,在我眼中扭曲、变形,最终凝固成一张令人作呕的面具。

    恨意。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纯粹的恨意,像沉寂万年的火山熔岩,猛地冲破了地壳,汹涌咆哮着,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几乎要将这具刚刚重生的、尚且虚弱的躯壳彻底撑爆!

    前世那被踩碎的尊严,断裂的骨头,天台刺骨的寒风,还有苏晚晴那张冰冷绝情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燃料,让这恨意的火焰熊熊燃烧,烧得我眼前一片血红!

    苏晚晴……喉咙里滚出三个字,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剧毒的恨意。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我捏着那半张照片,目光缓缓扫过这间令人窒息的狗窝。肮脏,破败,贫穷,绝望……这就是前世那个陆沉沉沦的起点,也是苏晚晴给予他的恩赐。

    然后,我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那台屏幕碎裂的廉价智能手机上。屏幕边缘的裂痕如同丑陋的蛛网。

    很好。

    时间,2019年5月20日。

    地点,地狱的起点。

    角色,一个刚刚从地狱最底层爬回来的……复仇者。

    我掀开那床散发着馊味的薄被,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脚底传来的凉意,让混乱的思绪稍微沉淀。没有再看那半张照片一眼,我走到那张摇摇晃晃、桌面油腻的木桌前,拿起那台屏幕碎裂的手机。

    屏幕亮起,刺眼的光线映照出我此刻苍白、眼底布满血丝的脸。一种陌生的、混合着极度疲惫和冰冷锐利的眼神,在瞳孔深处凝结。

    指尖带着一种刻骨的冰冷,在布满细小裂痕的屏幕上滑动。点开那个绿色的股票软件图标。界面加载出来,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简陋感。

    没有犹豫。指尖在几个特定的字母上敲击。

    B……I……T……C……

    一个在当时还显得极其怪异、少有人问津的代码跳了出来:BTCUSD。

    比特币。美元。

    屏幕上,那根代表价格的K线,在经历了几个月堪称惨烈的阴跌之后,正趴在一个低矮的谷底,如同一条濒死的蛇,几乎毫无波澜。价格显示:3,217。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

    冰冷的记忆碎片如同解冻的冰川,轰然撞击着意识深处。2019年5月,比特币触底反弹前夕!就在未来的几个月内,它会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一路狂飙,冲破云霄!数万,十数万……最终达到一个让整个世界瞠目结舌的高度!

    而此刻,它就在这里,像一块被所有人忽视、踩在脚下的顽石,静静地躺着,等待着一场惊天动地的蜕变。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近乎毁灭性的确定感。

    前世,天台上的寒风,断裂的肋骨,碾碎的手指,苏晚晴那句废物……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股冰冷的力量,注入指尖。

    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上另一个角落——一个简陋的银行APP图标。点开。

    余额显示:¥6,348.27。

    这是我们这个家仅剩的所有现金。是那个愚蠢的年轻陆沉,省吃俭用,加上苏晚晴偶尔施舍般丢给他的、少得可怜的生活费,一点点抠出来的。这笔钱,在前世,很快就被那个高高在上的苏家岳父苏宏远的出现,以及随之而来的羞辱和强行带走苏晚晴的变故,彻底榨干、碾碎,最终让陆沉彻底堕入泥潭,靠借高利贷度日,最终被苏晚晴当作垃圾一样扫地出门,走向天台。

    而现在……

    这六千三百四十八块两毛七,就是我撬动命运的第一根杠杆!

    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时间去感伤这钱的来之不易。每一秒的迟疑,都可能意味着与那场改变命运的财富洪流失之交臂。

    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异常稳定、精准。点开交易界面,选择买入,输入那串此刻还显得怪异的代码:BTC。

    数量……全部!

    冰冷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6348.27

    ≈

    0.1975

    BTC。

    确认!

    指尖重重地戳在屏幕上那个买入按钮上。

    交易成功!

    屏幕上弹出简单的提示。

    六千三百四十八块两毛七,瞬间清零。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照出我毫无血色的脸。出租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破风扇在墙角徒劳地发出嗡嗡的噪音,搅动着闷热而污浊的空气。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

    账户清零。

    孤注一掷。

    将仅有的、卑微的生存资本,全部押注在那个在世人眼中虚无缥缈、如同泡沫般的数字代码上。

    这举动,在任何一个2019年5月的普通人看来,都无异于疯子行径。

    但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咯吱作响的破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被仇恨和某种冰冷意志浇筑的雕像。

    手指无意识地触碰着左侧肋骨下方的位置。那里光滑平整,没有断裂的痕迹,没有刺骨的剧痛。然而,前世那种骨头被硬生生踹断、碾碎的痛楚,却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幻肢痛,清晰地传来。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天台上的血腥味。

    视线落在桌角那半张被撕裂的苏晚晴照片上。照片上她明媚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刺眼,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神经。

    废物……

    你连当我狗的资格都没有……

    那冰冷刻骨的声音,如同附骨之蛆,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我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属于那个年轻陆沉的迷茫和软弱,已被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还不够。远远不够。

    六千块,哪怕翻上十倍、百倍,在庞大的苏氏集团面前,依旧只是九牛一毛,甚至连让苏晚晴正眼看一下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将她从那座用金钱和权势堆砌的冰冷王座上,狠狠地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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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需要更大的杠杆,更快的速度,更精准的……掠夺。

    目光再次投向那台屏幕碎裂的手机。它安静地躺在油腻的桌面上,此刻却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屏幕上残留着刚刚交易成功的提示,如同一个微弱的火种。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在一种近乎窒息的寂静和煎熬中流逝。

    出租屋成了我的堡垒和囚笼。我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手机永远是静音状态,偶尔亮起的屏幕,显示着苏晚晴或者她父亲苏宏远打来的未接来电,都被我漠然地扫过,然后熄灭。

    我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受伤野兽,舔舐着灵魂的伤口,同时用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手机屏幕上,那根代表比特币价格的K线,成了我唯一关注的焦点。它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在经历了最初几天的死寂后,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姿态,向上蠕动。

    3300...

    3400...

    3500...

    每一次微小的爬升,都像是在我冰冷的心湖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一圈微澜,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恨意和更迫切的渴望所吞噬。

    这点波动,太慢了!

    我需要更多的钱!快得足以在苏晚晴彻底掌控苏氏、羽翼丰满之前,就拥有足以撼动她的力量!

    屏幕的光芒映照着我眼底跳动的、名为贪婪和复仇的火焰。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点开了一个隐藏在角落的图标——一个界面更加阴暗、充斥着各种复杂术语和图表的平台。

    国际期货市场。

    这里,才是真正的血肉磨盘,是杠杆与毁灭共舞的深渊。

    我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屏幕上瀑布般流动的数据流:黄金、原油、外汇……每一个跳动的数字背后,都代表着亿万财富的转移和无数人的倾家荡产。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高速碰撞、筛选、重组。那些前世在财经新闻角落一闪而过的短讯,那些被当作谈资的、关于某个市场瞬间崩溃或暴涨的黑天鹅事件……此刻,都成了黑暗中无比清晰的坐标!

    找到了!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2019年6月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地缘政治风暴,将席卷中东!某个关键产油国的局势将在一夜之间急剧恶化!恐慌的情绪会像瘟疫般蔓延,而嗅觉最敏锐的国际游资,将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涌入原油期货市场,掀起滔天巨浪!

    时间点,就在几天之后!一个极其短暂、稍纵即逝的窗口期!

    而此刻,原油期货的价格,正处在一个相对平静的低位,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令人不安的死寂。

    一股冰冷的、近乎毁灭性的冲动攫住了我。

    比特币账户里,那笔微不足道的资金,经过一个多月的缓慢爬升,已经从最初的六千多块,变成了接近两万块。

    两万块。在普通人眼里,或许是一笔钱。但在国际期货市场,在动辄几十上百倍杠杆的深渊面前,它渺小得如同尘埃。

    而这,就是我撬动深渊的支点!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冰冷和决绝,在屏幕上快速操作。将比特币账户里所有的、价值接近两万人民币的资金,全部转入期货平台。

    然后,在复杂的交易界面上,输入那个代表原油期货的代码。方向:买入(做多)!

    杠杆倍数……

    我的目光在屏幕上那几个冰冷的选项上扫过:10倍,20倍,50倍……100倍!

    100倍!

    一个足以让任何理智的交易员瞬间血液冻结的数字!

    这意味着,只要市场价格波动1%,我的账户盈亏就将达到本金的100%!要么瞬间翻倍,要么瞬间爆仓归零!没有中间地带!

    高风险不,这是通往毁灭的捷径,也是唯一能让我在最短时间内,积累起足以复仇资本的……地狱之路!

    我没有任何犹豫。

    指尖落下,选择了那个猩红色的、仿佛带着警告意味的100x。

    冰冷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可用保证金

    ≈

    2800(约合人民币2万)。开仓数量……最大!

    确认!

    保证金不足!风险过高!请确认!

    刺眼的红色警告弹窗跳了出来,带着刺耳的提示音,如同死神的嘲笑。

    我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极其冷酷的弧度。如同前世在天台上,明知保镖的铁拳落下,却无力反抗时,那种绝望到极致反而生出的扭曲平静。

    指尖,带着一种碾碎命运的力度,重重地戳在确认按钮上。

    交易成功!

    账户余额瞬间被冻结。

    屏幕上的原油期货价格线,依旧是一条近乎平直的、令人窒息的横线。2800美元的本金,在100倍的恐怖杠杆下,撬动着28万美元的名义合约价值。此刻,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颗引信已经被点燃、却尚未爆炸的炸弹。

    我放下手机,屏幕的光芒熄灭,房间里重新陷入昏暗。只有破风扇在墙角发出单调而巨大的噪音。

    我走到那扇唯一的、布满灰尘的窗户前。窗外,城市的霓虹灯依旧闪烁,勾勒出苏氏集团总部大楼那高耸入云、冰冷傲慢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巨大的墓碑。

    苏晚晴……此刻的你,大概正坐在那间俯瞰全城的奢华办公室里,享受着权力带来的快感,嘲笑着那个被你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前夫吧

    快了。

    冰冷的笑意在唇边凝结。

    游戏,才刚刚开始。

    时间,在无声的硝烟中流逝。

    第三天。

    出租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闷热而粘稠,只有破风扇徒劳的嘶鸣。我如同一尊石像,盘膝坐在硬板床上,背脊挺得笔直,目光死死钉在手机屏幕上。

    屏幕的光线刺眼,照亮我眼底密布的血丝和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

    屏幕上,国际原油期货的实时走势图,像一条濒死的蛇,依旧在某个狭窄的区间内,毫无生气地微微蠕动。代表我持仓的那条惨绿色的盈亏线,如同一条微弱的脉搏,在-5%到+2%之间极其微弱地起伏。

    -5%,意味着我那点可怜的保证金,在100倍杠杆的放大下,已经蒸发了近一半!

    每一次细微的下探,都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在神经上来回刮擦。汗水浸透了后背廉价的T恤,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喉咙干涩得如同沙漠,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

    爆仓的红色警戒线,就在下方不远处,像一个张开的、深不见底的巨口,随时准备吞噬掉我仅有的、孤注一掷的筹码。

    前世天台上的寒风,仿佛又穿透了墙壁,吹拂在我的后颈。苏晚晴高跟鞋碾碎手指的剧痛,清晰地从左手传来。

    废物……

    那冰冷的两个字,如同魔咒,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我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血丝仿佛燃烧起来,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不能输!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煎熬达到顶点的瞬间——

    手机屏幕猛地一震!

    嗡!

    一声极其微弱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屏幕上那条死水般的原油价格线,毫无征兆地,骤然向上窜起!

    不是爬升,是跳跃!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拽了一把!

    60.01...

    60.15...

    60.30...

    60.50...

    数字疯狂地跳动!

    几乎在同一时刻,手机屏幕顶端,一个主流新闻APP的推送通知,像滴血的警报,猛地弹了出来!

    【突发!中东局势急剧恶化!X国关键输油管道遭遇不明袭击!原油供应中断恐慌蔓延!】

    来了!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所有的煎熬、等待、恐惧,在这一刻被一股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

    屏幕上的K线图,彻底疯狂了!

    不再是跳跃,而是如同失控的火箭,一路狂飙,直冲云霄!绿色的阳线一根接一根,疯狂地向上延伸,每一根都像一把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利剑,狠狠刺向天空!

    61.00!

    62.50!

    64.00!

    66.00!

    数字在屏幕上疯狂地滚动、刷新,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而代表我账户盈亏的那条线,更是以一种令人心脏骤停的速度,从惨淡的绿色,瞬间转变成刺目的、如同燃烧血液般的赤红!并且那赤红的数值,正以前所未有的、几何级的速度,疯狂膨胀!

    +50%!

    +100%!

    +200%!

    +500%!

    仅仅几分钟!

    100倍的杠杆!在狂暴的市场面前,化作了毁灭性的掠夺武器!

    账户余额的数字,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奔腾:5,600...

    11,200...

    22,400...

    56,000...

    还在飙升!

    冰冷的屏幕光映照着我毫无表情的脸。没有狂喜的呼喊,没有激动的颤抖。只有瞳孔深处,那燃烧的、名为复仇的冰冷火焰,随着屏幕上不断翻倍、再翻倍的血红数字,愈发炽烈,几乎要喷薄而出!

    够了。

    当那个赤红的盈亏数字,定格在一个令人眩晕的+1200%时,当账户余额显示为

    33,600(约合人民币23.5万)时,我的手指动了。

    带着一种绝对的冷静和掌控感,没有丝毫的贪婪和迟疑,点下了那个冰冷的平仓按钮。

    交易成功!

    巨大的盈利数字瞬间落袋为安。屏幕上那疯狂飙升的K线依旧在向上冲锋,如同一条失控的怒龙,但那已经与我无关。

    我需要的,只是这第一桶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资本金!足以支撑我走出这个狗窝,踏入更广阔战场的初始筹码!

    放下手机,房间里只剩下破风扇巨大的嗡鸣和我粗重的呼吸声。后背的T恤已经完全湿透,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冰凉的粘腻感。

    我走到那张破旧的木桌前,目光落在被揉成一团、丢弃在垃圾桶角落的、属于年轻陆沉的半张照片上。

    然后,视线缓缓抬起,穿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再次投向城市中心,那座在夜色中灯火通明、如同帝王冠冕般的苏氏集团大厦。

    苏晚晴。

    这,只是第一笔微不足道的利息。

    我拿起手机,屏幕的冷光再次亮起。指尖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在一个备注为高利贷-王的名字上。这个名字,在前世如同附骨之蛆,是压垮那个废物陆沉的最后一根稻草。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粗嘎、带着浓浓不耐烦和市侩气息的声音:喂谁啊有屁快放!

    王老板,我的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陆沉。之前欠你的那笔钱,本金三万,利息滚到五万八,对吧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主动提起这个,随即发出一声嗤笑:哟是你小子啊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想通了准备卖肾还是卖老婆还钱了告诉你,少一分都不行!今天要是见不到钱,老子就带人去你那狗窝……

    六万。我打断他喋喋不休的威胁,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给我个账号,现在转给你。多出的两千,是结清的凭证。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几秒钟后,才传来王老板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惊疑的声音:你……你说什么六万现在

    账号。我只重复了两个字。

    ……好!好!小子有种!王老板的声音立刻变得急切起来,夹杂着一丝贪婪,你等着,我马上发你!要是敢耍老子……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几秒钟后,一个银行账号信息发了过来。我点开银行APP,输入账号,金额:60000.00。指尖在确认转账的按钮上悬停了一瞬。

    六万块。对于刚刚账户里那二十三万而言,不算什么。但这笔钱,代表的意义不同。它是前世那个废物陆沉身上最沉重的枷锁,是耻辱的印记。

    现在,我要亲手斩断它。

    指尖落下。

    转账成功!

    屏幕上跳出提示。

    几乎在提示跳出的同时,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高利贷-王的名字。

    我直接按了静音,把手机反扣在油腻的桌面上。任凭它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在桌上徒劳地嗡嗡震动。

    世界清静了。

    我站起身,走到房间唯一的立柜前,打开柜门。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我伸手进去,在柜子最深处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破旧的、边缘磨损的黑色双肩背包。

    掸掉上面的灰尘。

    然后,我走到床边,开始收拾东西。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几件勉强能穿出去的素色T恤和裤子,叠好,放进背包。

    那台屏幕碎裂的廉价手机,塞进侧袋。

    钱包里仅剩的几十块零钱和身份证。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桌角那半张苏晚晴的照片上。照片上,她明媚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眼。

    我伸出手,没有犹豫,也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拿起它。指尖捏着照片的一角。

    嗤啦——!

    一声轻响。照片沿着苏晚晴笑容的弧度,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是眼睛,带着虚假的天真;一半是扬起的嘴角,像淬毒的弯钩。

    我将这两半照片,随意地丢进那个散发着酸腐气息的垃圾桶。它们轻飘飘地落下,覆盖在之前被揉成一团的年轻陆沉照片上。

    做完这一切,我拉上背包的拉链,甩在肩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转身,走到门口。

    吱呀——

    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我拉开那扇薄薄的、油漆剥落的出租屋木门。

    门外,是狭窄、肮脏、堆满杂物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和垃圾混合的怪味。走廊尽头,一扇布满灰尘的窗户,透进城市夜晚浑浊的光线。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散发着贫穷、绝望和耻辱气息的狭小空间。这个年轻陆沉爱情和人生的坟墓。

    然后,迈步而出。

    砰。

    身后的木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过去。

    走廊里昏暗的光线笼罩着我。肩上的背包并不沉重,但每一步踏在水泥地上,都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敲打在命运的鼓面上。

    没有回头路。

    复仇的序曲,已然奏响。

    ……

    三年。

    时间如同被按下了加速键,在无声的硝烟和冰冷的数字洪流中疾驰而过。

    华尔街,摩根士丹利大厦顶层,King’s

    Capital私人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外,是曼哈顿令人窒息的天际线。夕阳的金辉泼洒进来,给冰冷简约的黑白灰空间镀上一层流动的熔金。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木香和昂贵皮革的气息,取代了记忆深处那廉价烟草和霉变的酸腐味。

    我靠在宽大的意大利定制高背椅中,真皮椅面贴合着身体的每一寸线条,带来一种绝对的掌控感和舒适。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如镜的黑色胡桃木桌面。桌面干净得几乎纤尘不染,只摆放着一台超薄曲面屏显示器,上面复杂的金融数据流如同瀑布般无声滚动。

    屏幕上,一个名为S.U.

    Group的股票代码,正被无数条代表做空指令的红色箭头死死钉住,K线图呈现出一条令人绝望的、近乎垂直向下的死亡轨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蒸发着天文数字般的市值。

    苏氏集团。

    苏晚晴的王座根基。

    老板,伦敦金那边,我们布局的仓位已经全部触发止盈。净收益,一点八亿美金。一个沉稳干练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我的助理,林薇。三年前那个在华尔街求职碰壁、差点被街头混混拖入暗巷的女孩。如今,她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阿玛尼套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递过来一份简洁的电子报告。她的动作精准利落,带着一种被血与火淬炼过的专业感。

    嗯。我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那条刺目的下跌K线上,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另外,苏氏集团刚刚发布了紧急停牌公告,试图挽救崩盘的股价。苏晚晴本人,通过至少七条不同的渠道,表达了希望与‘King’先生进行‘非正式’会面的强烈意愿。林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措辞……相当谦卑。

    我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停住。

    夕阳的光辉恰好移动,照亮了我小半边脸。深陷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在光影中投下冷硬的阴影。三年的时光和无数次惊心动魄的资本搏杀,早已将那个天台上的废物陆沉彻底磨灭,重塑出一个眼神如冰、气质沉凝如渊的King。

    谦卑

    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世天台上的画面:刺骨的寒风,断裂的肋骨,碾碎的手指,苏晚晴居高临下的冰冷眼神,还有那句刻入骨髓的——

    废物,你连当我狗的资格都没有。

    一丝极其冰冷的弧度,在我唇边缓缓勾起,转瞬即逝。

    回复她。我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办公室里沉凝的空气,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明早九点,苏氏集团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

    我会亲自去收网。

    林薇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明白。她转身,高跟鞋踩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悄然退出了这间如同指挥中心般肃杀的办公室。

    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夕阳的金辉渐渐褪去,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在玻璃幕墙外织成一片璀璨的星河。我缓缓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脚下,是如同蝼蚁般穿行的车流和行人。远处,苏氏集团总部大楼那熟悉而冰冷的轮廓,在夜色中依旧醒目。

    三年隐忍,三年布局。

    从那个肮脏的出租屋,到华尔街之巅。

    从六千块的孤注一掷,到如今掌控足以掀翻一个商业帝国的资本洪流。

    所有的一切,所有冰冷的计算,所有不眠不休的搏杀,都指向了这一刻。

    苏晚晴。

    我来了。

    ……

    苏氏集团总部顶层。

    曾经象征着权力巅峰的总裁办公室,此刻弥漫着一种大厦将倾的窒息感。昂贵的空气净化器无声运转,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焦灼和绝望。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依旧喧嚣,但阳光却似乎无法穿透这层无形的阴霾,室内光线显得有些阴郁。

    苏晚晴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她依旧穿着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剪裁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却紧绷的身体线条。然而,那身象征身份和品味的昂贵布料,此刻却像一副沉重的枷锁。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她精致的侧脸。但仔细看去,那夹着烟的手指,在细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摇摇欲坠。

    办公桌上,几份摊开的文件如同耻辱的宣判书。股价崩盘的走势图,触目惊心的红色亏损数字,还有一份来自董事会的紧急质询函——措辞严厉,字字诛心。这一切,都指向那个如同幽灵般笼罩在苏氏集团上空的代号——King。

    那个神秘、冷酷、手段精准狠辣的金融巨鳄。短短数月,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苏氏这艘看似坚固的商业航母,逼到了触礁沉没的边缘。

    而今天,那个幽灵,要亲自降临这间属于她的办公室。

    高跟鞋踩在厚实地毯上的轻微声响由远及近。

    苏晚晴猛地转过身!

    动作太快,以至于指间那长长的烟灰终于不堪重负,簌簌掉落,在她昂贵的米白色地毯上烫出几个细小的、焦黑的圆点。但她浑然未觉。

    办公室厚重的双开门被无声推开。

    林薇率先走了进来,一身利落的深色职业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然后,她侧身,微微躬身。

    一个身影,缓步踏入。

    深灰色的定制西装,剪裁完美得如同第二层皮肤,包裹着颀长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逆着门口的光线,面容暂时笼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冰封千里的寒意。

    苏晚晴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停滞!

    是他!那个代号King的男人!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脸上瞬间堆砌起她所能调动的、最完美也最脆弱的职业化笑容,混合着深深的惶恐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哀求。

    King先生!您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维持着平稳,感谢您能给我们苏氏这个机会!我们……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那个身影,已经旁若无人地走到了那张宽大的、象征着她总裁权威的黑色真皮座椅前。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感,坐了下去。

    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承重声响。

    他微微后靠,身体陷入宽大椅背的包裹中,修长的双腿交叠,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主宰一切的傲慢。

    阳光终于偏移,照亮了他的脸。

    轮廓深邃,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寒潭,平静地望了过来,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

    苏晚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精美的瓷器上骤然出现的裂痕。血色从她精心修饰的脸颊上迅速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他坐的位置……是她的位置!

    那无声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侮辱性!将她所有的尊严和骄傲,狠狠踩在了脚下!

    King先生……苏晚晴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惊怒和无法抑制的恐慌,身体微微前倾,试图挽回局面,您……

    苏总。

    一个低沉、平稳、带着奇异金属质感的男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晚晴记忆深处某个尘封已久、布满灰尘和蛛网的角落!

    这个声音……

    她猛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在阳光下异常清晰、却又无比陌生的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

    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那深陷的眼窝,那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眼神……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地狱般恐怖气息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窜入脑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个废物……那个被她亲手扔下天台、像垃圾一样碾碎的废物陆沉……他怎么可能……

    然而,那冰冷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极其熟悉的嘲讽光芒,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她的神经!

    就在这时,那个坐在她位置上的男人,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纯粹的、淬毒的寒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着垂死猎物般的玩味。

    求我。他薄唇轻启,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轰——!

    苏晚晴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带着前世天台上刺骨的寒风和碾碎骨头的剧痛,狠狠劈在她的灵魂上!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个她以为早已腐烂在泥泞里的前夫!那个被她视为人生最大污点的废物!

    他竟然没死!他化身成了King!那个将她逼入绝境的金融巨鳄!

    极致的恐惧、难以置信的荒谬和被彻底愚弄的滔天愤怒,瞬间冲垮了苏晚晴所有的理智堤坝!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精心维持的优雅和总裁的威仪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陆……陆沉!一声尖锐的、变调的嘶喊,猛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充满了惊骇欲绝的恐慌,是你!怎么可能!你明明……

    闭嘴。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尖叫。陆沉——或者说King——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终于清晰地燃起了名为厌恶的火焰。

    苏晚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重量,清晰地敲打在苏晚晴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你只有三分钟。

    求我。或者,看着苏氏彻底化为灰烬。

    你选。

    死寂。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凝固成沉重而透明的铅块,沉沉地压在苏晚晴的胸口。她感到一阵窒息,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喧嚣如同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陆沉!King!

    这两个名字在她混乱不堪的脑海中疯狂撕扯、重叠,最终化为一张冰冷而充满嘲讽的脸,如同地狱归来的复仇修罗!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不是对商业失败的恐惧,而是对眼前这个男人、对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毁灭意志、以及对他背后所代表的恐怖力量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陆沉……她再次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崩溃的乞怜,我……我不知道是你……当年……当年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

    她语无伦次,试图用忏悔来软化那冰冷的视线。然而,陆沉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独角戏。那冰冷的审视,比任何责骂都更让她绝望。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像死神的脚步声。

    巨大的压力彻底碾碎了苏晚晴最后一丝自尊和理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猛地向前踉跄一步,高跟鞋踩在昂贵的地毯上,却像踩在棉花里,身体摇摇欲坠。那双曾经高傲地俯视众生的漂亮眼眸里,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疯狂哀求。

    求你……她颤抖着,声音破碎不堪,陆沉……King……求求你……放过苏氏……放过我……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陆沉冰冷的眼睛,仿佛那是唯一的救赎。然后,在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驱使下,她做出了一个令旁边一直如同影子般静立的林薇都瞳孔微缩的动作!

    苏晚晴抬起剧烈颤抖的手,伸向了自己香奈儿套装那精致的、镶嵌着珍珠的纽扣。

    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带着一种病态的痉挛。

    一颗。

    昂贵的珍珠纽扣被笨拙地解开,露出下面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两颗。

    衣襟微微敞开,昂贵的丝绸衬衫若隐若现。

    她的动作笨拙而绝望,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献祭感。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精心描绘的眼妆,在她惨白的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黑色污痕。

    求你了……她泣不成声,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像……就像我们最开始那样……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做……求你……

    她将自己最后的筹码——身体和尊严,如同祭品般,颤抖着捧到了这个她曾亲手碾碎的男人面前。为了苏氏,也为了她自己那摇摇欲坠的世界。

    空气凝滞。

    陆沉依旧靠在那张宽大的总裁椅中,交叠着双腿,姿态没有丝毫改变。夕阳的余晖已经完全褪去,办公室内顶灯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将那冰冷的轮廓勾勒得更加分明。

    他看着苏晚晴,看着她颤抖着解开衣扣,看着她脸上被泪水冲花的妆容和眼中那孤注一掷的绝望乞求。

    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仿佛眼前上演的,只是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而肮脏的闹剧。

    苏晚晴的动作僵住了。最后那颗纽扣停在指尖,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陆沉那毫无回应的、如同看着死物般的眼神,比最恶毒的辱骂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和羞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陆沉终于动了。

    他放在扶手上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起。

    苏晚晴的瞳孔瞬间放大,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是接受还是……更可怕的拒绝

    然而,陆沉的手只是随意地、像拂去一粒尘埃般,在光滑的胡桃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嗒。

    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晚晴耳边。

    站在陆沉侧后方的林薇立刻上前一步,动作精准得如同机械。她面无表情地从手中一个薄薄的黑色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

    纸张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薇将那份文件,轻轻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放在了苏晚晴面前那张象征着总裁权力的巨大办公桌上。文件封面上,几个加粗的黑色印刷体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苏晚晴的眼底:

    《关于苏氏集团(S.U.

    Group)及其全部资产的无条件收购要约》

    甲方落款处,是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公司名称,以及一个龙飞凤舞、却带着斩金截铁般力道的签名——King。

    嗡——

    苏晚晴的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如同被彻底扒光示众般的羞辱感取代!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收购无条件

    他竟然……连她献祭般的乞求都不屑一顾!他不仅要苏氏,更要将她最后一点遮羞布都彻底撕碎!

    不……她下意识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如同濒死的野兽,你不能……

    签了它。陆沉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平淡,却带着一种最终审判般的、不容违逆的绝对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办公室里,然后——

    他微微停顿,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如同最锋利的冰刃,直直刺入苏晚晴彻底崩溃的灵魂深处,一字一顿,宣判道:

    滚出我的公司。

    滚出……我的公司!

    这六个字,如同六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晚晴的心口!她猛地瞪大眼睛,身体剧烈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抽打!

    眼前这个坐在她位置上的男人,这个被她亲手推入地狱的前夫,此刻正以绝对主宰的姿态,对她下达着最终的驱逐令!将她从她为之奋斗、视为生命根基的王座上,像扫除垃圾一样,彻底扫地出门!

    极致的屈辱、被彻底碾碎的愤怒,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体内疯狂冲撞!

    她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笔,而是如同疯魔般,一把抓住了桌上那份冰冷的收购合同!

    陆沉——!!!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撕裂了办公室的死寂!

    她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陆沉,眼神怨毒如蛇,声音尖利得刺破耳膜:

    是你!是你这个废物!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垃圾!你怎么敢!你怎么配坐在这里!你用了什么卑鄙手段!你这个……

    疯狂的咒骂如同毒液般喷涌而出!

    然而,她的声音,在陆沉那双骤然变得极度危险、如同暴风雪前夕般死寂的眼眸注视下,硬生生地卡住了!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声音!

    陆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那张宽大的总裁椅上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影,在办公室明亮的顶灯下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如同山岳般笼罩在苏晚晴面前。那股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挤压着空气,让苏晚晴瞬间感到呼吸困难,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撞在冰冷的落地窗上。

    陆沉没有再看她。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份被苏晚晴死死攥在手里、已经捏得变形的收购合同上。

    然后,他伸出了手。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异常稳定地捏住了合同的一角。

    苏晚晴如同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想要攥紧!那是她最后的、唯一的、象征着某种虚幻联系的东西!

    然而,陆沉的手指只是微微用力。

    嗤啦——!

    一声清晰无比、如同裂帛般的脆响,在死寂的办公室里骤然响起!

    厚实的合同纸张,在两人之间,被干脆利落地撕开了一道裂口!

    苏晚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那半份残破的合同,又看向陆沉手中那同样撕裂的、却被他随意捏着的另一半。

    他……他竟然撕了!

    在她惊恐万状、如同看魔鬼般的目光注视下,陆沉的手指再次用力。

    嗤啦——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连续不断地响起!如同凌迟的刀锋划过神经!

    那份价值连城、承载着苏氏集团最终命运的收购合同,在陆沉那双稳定而有力的手中,被毫不留情地、一片一片地撕成了碎片!

    洁白的、印着黑色条款的纸屑,如同冬日里最肮脏的雪片,纷纷扬扬地从他指间飘落。

    它们旋转着,飞舞着,缓缓地、一片一片地,落向地面。

    有的,落在了光洁如镜的昂贵地板上。

    有的,落在了那张象征总裁权力的巨大办公桌上。

    更多的,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引导着,纷纷扬扬地,飘洒在苏晚晴精心打理的头发上,落在她敞开的、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上,粘在她被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的脸颊上……

    苏晚晴彻底僵住了。

    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些冰冷的纸屑落在她的头发、肩膀、脸颊和敞开的衣襟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片纸屑飘落的轨迹,都清晰得如同慢镜头。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屑飘落的细微声响,和苏晚晴那微不可闻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

    陆沉撕碎了最后一片纸。

    他摊开手掌,任由最后几片碎屑从掌心滑落,像掸掉微不足道的灰尘。

    然后,他抬起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穿越了飘零的纸屑,再次落在了苏晚晴那张彻底失魂落魄、沾满纸屑和泪痕的脸上。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看着一堆真正的垃圾。

    没有胜利者的快意,没有复仇后的满足。

    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的死寂。

    保安。

    他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送苏小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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