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导语:我妈把我准备了三个月的面试套裙撕了,理由是太轻浮了,不像正经人。
我看着地上裂开的米白色裙子,仿佛看到了我被她操控了二十四年的人生。
她总说她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多,所以我的路必须由她铺。
顶尖设计公司的终面在她眼里还不如街道办的临时工安稳。
她以为毁了我的面试,就能逼我就范
呵,她不知道,她撕碎的不是一条裙子,而是我们之间最后的情分。
从今天起,这提线木偶,要亲手剪断自己的线!
1
妈!你干什么!
我尖叫,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变调。
我冲过去想抢救地上的裙子碎片,却只抓到一手空气。
她像丢垃圾一样把撕破的裙子扔在地上,脸上是那种熟悉的、因掌控感回归而带来的扭曲的得意。
我干什么我让你清醒清醒!穿我给你的!
她指着沙发上那套土黄色、款式老旧到能进博物馆的西装,语气不容置疑,
这颜色稳重,显踏实。你那身白的,轻飘飘的,面试官一看就觉得你不靠谱!
这是设计公司!看的是审美和创意!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不是老气横秋!
我知道,眼泪只会让她更得意,觉得她的教育又成功了。
审美创意
她嗤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薄的轻蔑,
你的审美都是我教的!没有我你懂什么!我告诉你孙颖,这家公司花里胡哨就不是好地方!一听名字就不正经!听我的,稳稳当当找个铁饭碗,比什么都强!就像上次那个穷小子,要不是我帮你把他赶走,你早被人骗得骨头都不剩了!
她又提起我的初恋,那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就因为家境普通,被她用尽手段搅黄了。
她跑到男孩的学校大吵大闹,污蔑他骚扰我,毁了他的名声,也彻底掐灭了我青春期第一缕悸动。
那是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她的爱是多么令人窒息的枷锁。
心口的旧伤被狠狠戳中,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
够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回去,
那是我的面试!我的!我要穿我自己选的衣服!
反了你了是吧孙颖!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睛里闪烁着我熟悉的那种,因为失控而燃起的怒火,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是为了让你跟我对着干的你那套衣服多少钱你哪来的钱说!是不是又偷偷攒钱了我告诉你,你的钱都是我给的,就得听我的!
她扬起手,似乎又要打我,但最终只是恶狠狠地指着门:
要么穿我给你的,要么今天你就别想出门!
我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再看看地上那堆破碎的布料,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沉下去,最后碎裂成冰冷的齑粉。
最终,我还是穿着那身土黄色的盔甲走出了家门。
镜子里的人,眼神空洞,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知道,这场面试,从我穿上这身衣服开始,就已经输了。
果不其然,顶尖设计公司那栋充满现代感的写字楼里,面试官看着我这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打扮,眼神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困惑和隐藏在礼貌之下的轻视。
即使我的作品集准备得再充分,语言表达再流利,也无法弥补这第一印象带来的巨大鸿沟。
他们需要的是有灵气、有独立审美的设计师,而不是一个穿着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遗留下来的老干部。
走出那栋光鲜亮丽的写字楼,夏日的阳光刺眼,我却感觉浑身冰冷,像是坠入了冰窖。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妈这个字眼,像一个催命符。
喂面试怎么样了我就说让你听我的吧那个土黄色多稳重,一看就是踏实肯干的……
我猛地挂断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是二十四年来,我第一次挂断她的电话,第一次没有顺从地回复她的信息。
胸腔里翻涌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戾情绪。
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仗着为我好的名义,一次又一次地毁掉我的人生
撕掉我的裙子,毁掉我的面试,就像当初毁掉我的爱情一样轻描淡写
我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死死缠绕的鸟,无论如何拼命挣扎,都逃不出这张名为母爱的网。
我恨她,恨她的自私和偏执,恨她用牺牲和苦难编织成最锋利的刀,将我凌迟。
更恨我自己,恨我这二十四年的懦弱和顺从,才让她得以如此肆无忌惮。
这条回家的路,从未如此漫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看不见的伤口在心底汩汩流血。
我知道,有些东西,在我心里,已经彻底碎了。
而那些碎片,锋利无比,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周玉芬,她不知道,她今天撕碎的不是一条裙子,而是我们之间最后的情分。
从今天起,这提线木偶,要亲手剪断自己的线。
而她,将为今天的行为,付出她无法想象的代价。
2
推开家门,周玉芬女士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家长里短的伦理剧。
电视声音开得震天响,仿佛整个世界都该分享她的悠闲。
见我回来,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仿佛早已预料到我的失败,并且对此感到满意。
看吧,我就说那公司不靠谱,连个面试都过不了,能有什么前途
她吐掉瓜子皮,语气带着一种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得意和轻蔑,
我早就给你物色好了,街道办那边有个临时岗位,虽然钱不多,一个月三千五,但胜在稳定,离家近,妈还能天天给你做饭。我已经跟你王阿姨说好了,下周一就去报到。
我站在玄关,没有换鞋,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身上那件土黄色的西装像一层黏腻的污泥糊在我身上,散发着樟脑丸和陈旧灰尘的味道,让我从生理到心理都感到一阵阵恶心。
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她终于察觉到我的异样,转过头,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副表情面试失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下来有妈顶着!听妈的安排,没错。
她的语气充满了施舍般的关怀。
街道办
我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那个岗位,不是只需要大专文凭吗我一个985重点大学设计专业本科毕业生,去做那个
本科怎么了本科现在满大街都是!文凭高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有街道办稳定吗
她立刻提高了音量,仿佛我的质疑是对她英明决策的侮辱,是对她权威的挑战,
我托了多少关系才给你问到的!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多少人抢着要去呢!
不知好歹
我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在咀嚼一团浸满了苦水的棉花。
一股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从小到大,我的衣服是你选的,我的朋友是你挑的,我的专业是你定的,我的恋爱是你搅黄的,现在连我的工作你都要一手包办!周玉芬,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我的人生,还是你用来弥补你自己一辈子没出息的遗憾,证明你‘没白活’的工具
这是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
她彻底愣住了,像被点了穴一样僵在沙发上,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
她显然没料到一向乖巧、听话的我,敢如此直白地顶撞她,敢用这样大逆不道的语气和称呼对她说话。
短暂的错愕之后,是铺天盖地的愤怒。
她的脸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眼睛里燃起熊熊怒火。
孙颖!你再说一遍!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尖叫,
我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为了你守了多少年!我不让你走弯路,有错吗我是你妈!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我能害你吗
她开始声泪俱下,这是她的惯用伎俩,也是她最强大的武器。
用牺牲和苦难来编织道德枷锁,用母爱的名义进行情感绑架,将我牢牢捆住,让我充满负罪感。
但今天,这套把戏失效了。
你不是怕我走弯路,你是怕我走上和你不一样,比你风光,比你好的路!
我一字一句地戳破她虚伪的面具,声音冰冷而锐利,
你怕我飞得高了,脱离你的掌控!你怕我过得好了,会映衬出你一辈子的失败和不如意!你所谓的‘为我好’,不过是你满足自己那变态控制欲的无耻借口!
啪!
一个响亮、干脆的耳光狠狠甩在我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伴随着一阵剧烈的耳鸣。
我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尝到了一丝腥甜。
我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竟然打我就因为我说出了真相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我打死你这个孽障!
她状若疯狂,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扬起手还要再打。
她那张平时总是挂着慈爱面具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第二下攻击。
脸上的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也彻底点燃了我心中那根名为反抗的引线。
你打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我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
反正我活着,也不过是你手里一个任你摆布的玩偶!打死了,你就彻底省心了!
我的目光,那种混合着仇恨、绝望和一丝疯狂的眼神,似乎让她感到了恐惧。
她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身体微微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反复念叨着:
反了……反了天了……
我告诉你,周玉芬,
我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冰冷,
从今天起,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你休想,再控制我一分一毫!
说完,我不再看她那张因震惊和愤怒而失色的脸,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用力甩上了门。
咔哒一声,我反锁了房门。
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我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脸上火辣辣的疼,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
但奇怪的是,心里却涌起一种扭曲的快感。
那是挣脱束缚的痛楚,也是绝地反抗带来的,带着血腥味的自由气息。
门外传来她疯狂的砸门声和歇斯底里的咒骂声。
孙颖!你给我出来!你个小畜生!给我滚出来!
你翅膀硬了是吧老娘白养你了!我当初怎么没把你掐死!
你今天不给我跪下道歉,就别想吃饭!饿死你这个白眼狼!
……
那些恶毒的诅咒像潮水一样拍打着门板,但我充耳不闻。
我走到书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拿出那个被我藏在最深处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封面已经泛黄,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多年来对我控制的点点滴滴:
小学时,她因为老师夸我的画有灵气,就撕掉了我所有的画册,说画画没出息;初中时,她扔掉了我偷偷攒钱买的课外书,说看闲书影响学习;高中时,她逼我剪掉了及腰的长发,说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大学时,她监控我的社交账号,审查我的每一个朋友,逼走了我唯一心动的男孩……
每一件小事,都像一根根细密的毒针,扎进我的血肉,日积月累,早已溃烂流脓,深入骨髓。
过去,我选择默默忍受,选择退让,天真地以为这样能换来家庭的安宁,能换来她哪怕一丝一毫的理解。
但今天那个耳光,那句怎么没把你掐死,彻底打醒了我。
妥协,换不来自由。忍让,只会滋生更深的奴役和践踏。
我要反抗。
不,不仅仅是反抗。
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人生。
我要让她为她对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让她尝尝,被剥夺、被践踏、被毁掉一切的滋味!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疯狂滋长的嗜血藤蔓,瞬间缠绕了我整个心脏。
一种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决心,在我眼中凝聚成形。
周玉芬,你准备好了吗
这场由你挑起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3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比争吵更令人窒息的诡异冷战。
周玉芬不再对我大吼大叫,也不再砸门,但那双眼睛却像鹰隼一样,时刻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她会故意在我看书学习的时候,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放那些聒噪的广场舞音乐;会在我吃饭的时候,不停地唉声叹气,抱怨自己命苦,养了个白眼狼;会把我的饭菜做得特别咸或者特别淡,试图用这种无声的方式逼我就范,逼我低头认错。
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孙颖了。
她的这些小伎俩,在我眼中变得无比幼稚和可笑。
我不再回应她的任何抱怨和挑衅,不再理会她的冷脸和叹息。
我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在她面前活动,冷静地吃饭(难吃就少吃点),戴上耳机看书,在网上投递简历,重新联系那些因为她的阻挠而被迫失去联系的朋友和同学。
我的沉默和无视,显然比激烈的争吵更让她抓狂。
她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力气都无处发泄。
她开始变得更加疑神疑鬼,焦躁不安。
我注意到她开始偷偷翻我的房间,检查我的垃圾桶,甚至试图破解我电脑和手机的密码。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我假装不知。
我在暗中积蓄力量,寻找破局的契机,等待一个能够彻底摆脱她的时机。
转机,在一个星期后的下午,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我收到了大学导师发来的一封邮件。
点开邮件,我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几乎要冲出胸腔!
邮件里说,之前我申请过的一个公派留学的项目,因为有人临时退出,空出了一个新的名额。
导师知道我一直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而且我当时的成绩和作品集都非常优秀,所以第一时间想到了我,问我是否还有意向。
这个项目,是我大四时就梦寐以求的机会!
当时我一路过关斩将,成绩、作品、面试都名列前茅,所有人都以为我稳操胜券。
却在最后关头,因为所谓的家庭原因被刷了下来。
我知道,那所谓的家庭原因,就是周玉芬!
她跑到学校,找到负责项目的老师和领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她一个寡妇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有多么不容易,说我年纪小不懂事,容易被外面花花世界骗了,说我走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怎么活……
她甚至暗示我精神状态不稳定,不适合独自出国生活。
她的表演是如此真切,如此令人动容,成功地让学校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和规避风险的考虑,在最后一刻取消了我的资格。
那是我离自由最近的一次,也是被她从云端狠狠拽入泥潭,摔得最惨的一次。
而现在,这个机会,竟然失而复得了!
这简直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
一个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彻底摆脱周玉芬掌控的绝佳机会!
我几乎是颤抖着手,立刻回复了导师,表达了最强烈的意愿。
导师很快回复,让我尽快补充一些最新的材料,时间很紧迫。
这件事,我决定必须瞒着周玉芬。
死死地瞒住!
我知道,一旦被她知道,她绝对会像上次一样,甚至会变本加厉,不择手段地进行破坏。
她会再次去学校闹,甚至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为了不让她起疑,我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找工作的假象,每天对着电脑浏览招聘网站,甚至故意在她面前唉声叹气,表现出一点求职不顺的焦虑和挫败感。
她果然放松了警惕,嘴角又勾起了那种熟悉的、掌控一切的得意笑容。
大概以为我终于认清现实,碰壁之后,很快就会乖乖接受她安排的那个街道办铁饭碗了。
她甚至开始好心地给我熬一些补脑的汤,语气也缓和了不少,试图修复我们之间紧张的关系。
看着她虚伪的表演,我内心只有冷笑。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她对我生活的渗透程度,低估了她那深入骨髓的控制欲和疑心病。
就在我夜以继日,紧锣密鼓地准备好所有留学补充材料,只差最后一步提交,即将迎来曙光的时候,周玉芬突然像一头发疯的母狮般冲进了我的房间!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照片,狠狠地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照片上,是我前天下午在校门口的咖啡馆,和导师讨论补充材料细节的场景!
角度非常刁钻,隔着玻璃窗,显然是躲在某个角落偷拍的!
孙颖!你长本事了啊!长能耐了!学会瞒着我搞小动作了!
她的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脸上是暴怒和被背叛的狰狞,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你想干什么!你想偷偷摸摸跑去国外是不是!你想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是不是!我告诉你,门都没有!窗户都没有!
我心里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竟然跟踪我偷拍我
但事已至此,再掩饰也没有意义了。
我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异常平静地迎上她疯狂的目光。
是,我要出国留学。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无关。
你的决定我生的你,养的你,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资格做决定!
她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我的脸上,
你的决定就是抛弃你妈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回报我你这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畜生!
回报你所谓的养育,难道就是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剥夺我所有的选择权和人生吗
我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不是怕我抛弃你,你是怕失去一个可以让你随意掌控、证明你价值的工具!
你……你……
她被我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突然,她像疯了一样,猛地扑过来,目标是我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那里有我所有的申请材料,我的心血,我唯一的希望!
我早有防备,在她扑过来的瞬间,一把将笔记本电脑紧紧护在怀里!
你干什么!把电脑还给我!
我厉声喝道。
还给你你想得美!
她死死地抓住电脑的一角,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抢,
我今天就把你这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全都删了!我看你怎么走!我看你怎么飞出我的手掌心!
我们两个人撕扯起来。
她毕竟年纪大了,力气不如我,但我顾忌着她是我的母亲,怕伤到她,始终不敢用尽全力,处处受制。
混乱中,她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猛地低下头,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我用来护着电脑的小臂上!
啊——!
一阵钻心剧痛传来!我感觉她的牙齿几乎要嵌进我的骨头里!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松了手!
她趁机抢过笔记本电脑,高高举起,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坚硬的地板!
砰——!
一声刺耳的巨响!笔记本电脑的外壳瞬间碎裂,屏幕变成了一片蜘蛛网!
哈哈!哈哈哈哈!
她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的电脑,发出了近乎疯狂的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看你怎么走!我看你怎么申请!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你是我生的,就得听我的!永远都得听我的!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扭曲而狂乱的面孔,看着地上那堆破碎的电子垃圾,那里承载着我所有的心血和唯一的希望。
胳膊上被她咬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温热的血顺着皮肤缓缓流下来,滴落在地板上,和电脑的碎片混合在一起。
那一刻,我心中所有残存的隐忍、所有的顾虑、所有对亲情的最后一丝幻想,都被这一口咬碎,被这一砸彻底粉碎!灰飞烟灭!
我没有哭,也没有怒吼。
我只是慢慢地、慢慢地站直了身体,用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的眼神看着她,看着这个名义上是我母亲,实际上却比魔鬼更可怕的女人。
周玉芬,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来自九幽地狱,
你会后悔的。我保证。
说完,我不再看她一眼,甚至没有去碰地上的电脑残骸。
我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名为家,实为地狱的房间。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身上,却丝毫无法浇灭我心中熊熊燃烧的,那名为恨与毁灭的黑色火焰。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她之间,除了不共戴天的仇恨,再无其他。
那个家,我永远不会再回去了。
而她,必须为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最彻底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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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没有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立刻逃离这座城市。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周玉芬觉得我软弱可欺,然后变本加厉地追上来,毁掉我可能的任何出路。
我在离家很远的一个老旧小区里,找了个按天计费的便宜短租房,暂时安顿了下来。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摇摇晃晃的桌子,墙皮剥落,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但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至少这里没有周玉芬那双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的眼睛,没有她那令人窒息的控制。
胳膊上的咬伤很深,牙印清晰可见,周围一片青紫。
我去附近一个不起眼的社区小诊所处理了一下,医生一边帮我清洗消毒、包扎,一边看着那狰狞的牙印直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不解。
我没说是谁咬的,只含糊地说是意外摔倒磕的。
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像警钟一样时刻提醒着我周玉芬的疯狂,也像烙印一样,将复仇的决心深深地刻在了我的骨髓里。
电脑虽然被砸了,但幸运的是,我并非毫无准备。
长期生活在周玉芬的阴影和严密监控下,我早就养成了凡事留一手的习惯。
这或许是她对我唯一的正面影响——让我学会了如何在绝境中保护自己。
那些重要的留学申请材料,以及这些年来我偷偷收集的,关于她如何控制我、辱骂我、干预我生活、甚至破坏我机会的证据——录音、短信截图、聊天记录、日记片段扫描件——我早就在云端存储和另一个极其隐蔽的加密U盘里做了双重备份。
这个U盘,被我藏在一个她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现在,是时候把它取出来了。
我知道,仅仅是离开,并不能真正摆脱她。
以周玉芬的性格,她发现我离家出走并且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走投无路、回来求饶后,一定会气急败坏,想尽一切办法继续干扰我,毁掉我。
她会去学校闹,就像上次和这次一样。她会去所有可能接纳我的地方闹。
她甚至会像她威胁的那样,动用她那些所谓的人脉和关系,散布关于我的谣言,污蔑我的名声,毁掉我的前途。
她要确保我飞不出她的手掌心,确保我的人生和她一样,甚至比她更失败,这样才能满足她那扭曲的控制欲和报复心。
我不能让她得逞。
我不仅要走,还要走得光明正大,走得让她望尘莫及!
并且,我要让她为她对我犯下的所有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要让她亲身体验一下,被剥夺、被孤立、被所有人唾弃的滋味!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那个简陋的短租房里,开始了系统地整理那些证据。
有她偷看我日记后,在亲戚聚会上添油加醋、歪曲事实、嘲笑我幼稚可笑的录音。
那是我有一次无意中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录下的,当时只觉得心寒齿冷,现在却成了最有力的武器。
有她逼迫我与初恋男友分手时,背着我给对方发的那些极具侮辱性和威胁性的短信截图。
男孩当时愤怒又屈辱地把截图发给了我,我一直保存着,从未删除。
有她在我大学毕业找到一份心仪的设计工作后,匿名打电话到公司人事部,谎称我有严重的心理问题和暴力倾向,不适合团队工作,导致公司最终撤回offer的通话记录。
这个记录是我后来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通过一些特殊的技术手段才查到的,当时只觉得震惊和绝望。
还有她这次砸坏我电脑、咬伤我胳膊的照片,以及诊所开具的详细验伤报告,上面清晰地记录了伤口的深度、形状(明确标明为人为咬伤)和处理情况。
除了这些直接证据,我还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我开始联系一些同样对周玉芬积怨已久的远房亲戚的孩子,以及几个相熟的、也曾被她指手画脚关心过的邻居。
这些人里,有被她当众批评穿着打扮不正经的表妹,有被她强行介绍条件好但油腻的对象结果闹得很不愉快的表哥,还有被她好心传授育儿经验结果把孩子弄进医院的邻居阿姨……
他们也曾或多或少地遭受过周玉芬那套自以为是的指导和干涉,虽然程度没有我这么深,但也积累了不少怨气和不满。
过去碍于亲戚情面或者怕惹麻烦,大多选择了忍耐。
我没有直接说明我的全部计划,只是隐晦地表达了自己与周玉芬彻底决裂的决心,并透露了一点点她对我做的过分事情(比如撕衣服、咬人)。
我试探性地问他们,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一些公道话的时候,他们是否愿意站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大部分人都表示了同情,甚至愤怒。
几个年轻的表弟表妹更是义愤填膺,表示早就受够了周玉芬那套倚老卖老的做派。
他们答应我,在必要的时候,一定会站出来说几句真话,戳穿她的真面目。
我像一个冷静的猎人,耐心地布置着陷阱,收集着弹药,编织着一张复仇的大网。
每整理一份证据,每联系一个盟友,我对周玉芬的恨意就加深一分,我的决心就坚定一分。
这期间,周玉芬果然开始行动了。
她先是疯狂地给我打电话,我一概不接。
然后开始发短信,语气从一开始的暴怒咒骂,变成了虚伪的关心,再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哀求。
颖颖,妈知道错了,妈那天是气糊涂了,你别生妈的气,快回来吧,家里不能没有你啊……
女儿啊,妈知道你怪我,但妈真的是为你好啊,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了,妈怕你吃亏啊……
颖颖,你到底在哪里你回个信息好不好妈都要担心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妈就报警了!
我看着她这些虚伪的忏悔和拙劣的表演,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如果我真的心软回去了,等待我的,只会是更严密的监控,更彻底的绝望,甚至可能被她直接锁在家里,永无宁日。
我只冷冷地回复了她一条信息:我不会再回去了。
收到我的回复后,她的短信立刻变了腔调,露出了她最真实的獠牙。
孙颖!你翅膀硬了是吧!敢不认我这个妈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就去你学校闹!去所有能找得到你的地方闹!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是个不孝女!是个白眼狼!是个精神病!我看谁敢要你!我看你怎么出国!我看你怎么活下去!
是吗
我对着手机屏幕,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无声地冷笑,
那我们就试试看。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活不下去。
挂掉电话,我眼中最后一丝因为血缘关系而残留的犹豫也彻底消失了。
她果然还是那个她,永远不会改变,永远自私歹毒。
她不给我活路,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彻底撕破我们之间所有的脸皮!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所有证据公之于众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传来。
负责留学项目的导师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为难。
孙颖啊,出了点状况……非常棘手……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我。
你母亲,她今天……她今天来学校了。
果然!她真的这么做了!
她……她直接找到了学院的领导和负责国际交流的部门,
导师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一丝愤怒,
她跟学校领导说,你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有严重的抑郁症和暴力倾向,还提供了……一些所谓的‘证据’,比如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跟你说话也不理,还说你曾经对她动过手……她说你根本不适合出国留学,强烈要求学校为了你的‘安全’和学校的‘声誉’,立刻取消你的公派留学名额!
一股冰冷的、带着杀意的愤怒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握着电话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周玉芬!你竟然敢污蔑我有精神病!污蔑我有暴力倾向!
为了阻止我离开你,为了毁掉我的人生,你竟然不惜用这种最恶毒、最卑鄙无耻的方式!
你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名誉和未来都不要了!
虎毒尚不食子!你简直比毒蝎还要狠!
老师,您放心,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还是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她说的一切,全部都不是事实!是污蔑!我会提供所有的证据来证明我的清白!请您,请学校,务必帮我争取一点时间!
学校这边压力很大,你知道,公派留学名额非常敏感,而且你母亲闹得很难看……
导师叹了口气,
我会尽力帮你周旋,但时间不多。学校这边给了你三天时间,让你提交材料进行澄清。如果三天内无法有效澄清,这个名额……恐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挂了电话,我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椅子上,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周玉芬,你真的把我逼到了绝路。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就能让我乖乖回去,继续做你的提线木偶吗
不。
你错了。
你这把火,不仅没有烧毁我的希望,反而彻底点燃了我复仇计划的最终导火索!
我看着电脑屏幕里,那个已经整理完毕,分类清晰,命名为周玉芬罪证的文件夹,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厉。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这场战争,是你一步步挑起,一步步升级的!那么最终的结局,就由我来亲手书写!
我不仅要澄清所有污蔑,堂堂正正地保住我的留学名额!
我还要让你为你的谎言和恶行,付出最惨痛、最彻底的代价!
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在你最看重的那些亲戚邻居面前,彻底颜面扫地!
让你在你曾经引以为傲的好名声中,彻底垮掉!让你尝尝被千夫所指,众叛亲离的滋味!
三天时间。
足够了。
周玉芬,准备好迎接你的末日审判吧!
5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时间紧迫,我必须在三天内完成自证,并布下最终反击的棋局。
第一步,就是正面迎击周玉芬在学校散布的恶毒谣言。
我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进行了精心的筛选和整理。其中包括:
她长期对我进行精神控制和言语虐待的录音节选。
她逼迫我与初恋男友分手时,发送的侮辱性短信截图。
她匿名电话毁掉我工作机会的通话记录摘要和相关旁证。
这次她撕毁我面试服装的照片、砸坏我电脑的照片、以及我胳膊上清晰的咬伤照片和诊所开具的、明确指出是人为咬伤的验伤报告。
一份由本市三甲医院权威心理科医生出具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心理评估报告。
这是我在离开家后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去做的。
报告清晰地证明了我的精神状态完全正常,思维清晰,逻辑健全,没有任何抑郁或暴力倾向。
反而,报告中明确指出,根据我的陈述和评估结果,我长期处于被精神虐待和过度控制的高压环境下,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我将这些证据分门别类,制作成一份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的电子文档,连同附上的一封措辞恳切而又无比坚定的长信,一起通过加密邮件发送给了导师以及学校的相关部门负责人。
信中,我详细阐述了二十多年来周玉芬对我无孔不入的控制、精神打压和对我人生选择的粗暴干预,重点说明了近期发生的撕毁面试服装、砸电脑、咬伤我以及这次为了阻止我出国而不惜污蔑我精神有问题的全部过程。
我强调,她提供的所谓证据,不过是她控制欲受挫后对我正常反应的恶意歪曲和捏造。
我表达了对公派留学机会的极度珍惜和渴望,以及一个被长期压迫的女儿,希望通过法律和事实维护自身名誉和权利的决心。
做完这一切,距离学校给出的三天期限还有两天多。但我并没有停下来,更没有丝毫放松。
我知道,仅仅向学校澄清事实,争取到留学机会,还远远不够。这只是防守反击的第一步。
我要的,是彻底的切割,是让她为她的行为付出公平的、让她痛彻心扉的代价!
我的目光,投向了即将到来的那个周末——按照惯例,是我们孙氏家族一年一度的大聚会。
往年的家族聚会,是周玉芬最喜欢也最擅长表演的舞台。
她会精心打扮,然后拉着我,像展示一件战利品一样,在众多亲戚面前唾沫横飞地吹嘘她的育儿经,讲述她如何含辛茹苦地把我培养得多么优秀,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或真心或虚伪的称赞,极大地满足她那可怜又可悲的虚荣心。
而我,则必须像个训练有素的道具,全程配合她的表演,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厌恶和屈辱。
但今年,这个舞台,该换主角了。我要把它变成审判周玉芬的法庭!
我开始逐一联系那些之前表示愿意为我说话的远房亲戚,主要是年轻一辈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
我和他们进行了更深入的沟通,坦诚地告知了周玉芬污蔑我精神有问题,试图毁掉我留学机会的恶劣行径,并明确了我的计划——在家族聚会上,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揭露她的真面目。
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么做!
电话那头的表妹气得声音都变了,
颖姐你放心,这次我们绝对支持你!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整天对别人指手画脚,好像全世界就她最懂!
没错,小颖,到时候我们给你作证!
另一个表哥也说道,
我妈上次就被她气得够呛,就因为我找了个外地女朋友,她就在家族群里阴阳怪气说了半天!
他们的支持给了我巨大的力量。
我们约定好了大致的流程和信号,确保在聚会当天能够形成合力,一举击溃周玉芬苦心经营多年的慈母形象。
除了亲戚,我还联系了社区里几个和我们家相熟,但也曾被周玉芬的热心肠骚扰过,心里积压着怨气的邻居阿姨。
我没有透露太多细节,只是用一种略带神秘的语气暗示她们,这个周末我们家的家族聚会可能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热闹发生,关于周玉芬和我的事情可能会有个说法,请她们如果到时候有空的话,不妨去农家乐那边转转,或许能听到些新鲜事。
我知道,这些平日里最喜欢传播家长里短的阿姨们,是最好的信息放大器和舆论传播者。
一旦她们亲眼见证了周玉芬的翻车现场,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社区,其杀伤力甚至比在亲戚圈里公开处刑更大。
一切都在秘密而迅速地进行着。
我像一个蛰伏已久的复仇者,冷静地磨砺着我的武器,检查着每一个环节,等待着最终审判时刻的到来。
这期间,周玉芬大概是从学校那边碰了壁,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又开始新一轮的疯狂骚扰。
电话、短信、微信语音……内容从之前的咒骂威胁,再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了更加声泪俱下的哀求和忏悔,甚至不惜又一次以自杀相威胁。
颖颖,妈真的知道错了,妈那天是被猪油蒙了心,你原谅妈妈这一次好不好你回来吧,你想出国,妈支持你,妈把房子卖了给你凑学费……
女儿啊,你再不回来,妈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我死了你就满意了是不是……
对于这些信息,我一概不看,不回,直接拉黑了她的号码。
我知道,这不过是她黔驴技穷、故技重施的表演。
她的眼泪和示弱,她的威胁和绑架,再也无法激起我心中一丝一毫的涟漪,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加倍的警惕。
她越是这样表演,我反击的决心就越是坚定。
她想用母爱和亲情作为武器来绑架我、控制我那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撕碎这层肮脏、虚伪的面纱,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看,这所谓的伟大母爱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副自私、恶毒、扭曲到变态的嘴脸!
周末,如期而至。
我从廉价短租房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件我早就准备好的战袍——一条亮红色的连衣裙。
那是周玉芬最讨厌的颜色,她说太扎眼,太招摇,像个不正经的女人。
我对着镜子,化了一个精致的、带着攻击性的妆容。眼线微微上挑,红唇饱满凌厉。
镜子里的人,眼神明亮,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孙颖,这是你为自己打的最后一仗。你退无可退,也无需再退。
只许胜,不许败!
整理好裙摆,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通往最终战场的大门。
我知道,一场精心策划的好戏,即将拉开序幕。
6
家族聚会的地点依旧设在城郊的那家熟悉的农家乐,包了一个能容纳几十人的大厅。
我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周玉芬,如同往年一样,正被一群年龄相仿的七大姑八大姨簇拥在最中心的位置。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改良旗袍,脸上化着略显浓重的妆,正满面红光,唾沫横飞地向周围人传授着她培养我的独家心得。
……哎呀,不是我吹,我家颖颖啊,就是太实诚,心眼太好,不懂得社会险恶。前几天去面试那个什么顶尖的设计公司,穿得那个花里胡哨哟,我一看就不行,我说孩子啊,这太轻浮了,得换身稳重的!她还不乐意,最后还是听我的,换了身我给她挑的,结果呢人家公司没眼光,愣是没要她!我就说嘛,女孩子家,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用还是得听妈的,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嫁个好人家,那才是最重要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瞥见了我走进来。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怨毒,但随即又立刻堆起那种虚伪到令人作呕的关切。
哎哟!颖颖来了!我的乖女儿,快过来!这几天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妈都担心死了!快让妈看看瘦了没有!
她说着,就热情地站起身,想要过来拉我的胳膊,那只刚刚咬伤过我的胳膊。她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似乎在提醒我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乱说话。
我轻轻向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原本嘈杂的大厅因为我的出现和这微妙的互动,瞬间安静了不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好奇、探究和一丝看戏的期待。
妈,
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清晰、稳定,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您刚才说,我面试失败是因为穿得‘花里胡哨’,是您慧眼识珠,让我换了‘稳重’的衣服才避免了更大的‘错误’
周玉芬的脸色微微变了,她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毫不留情地提起这件让她面上无光的事情。
她干笑两声,试图打圆场:
哎呀,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嘛……妈……妈那也是为你好,怕你……
为我好
我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嘲讽和愤怒,
为我好,就是在面试当天早上,把我辛辛苦苦准备了三个月、用自己兼职工资买的面试套裙,直接撕烂吗!
哗——!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亲戚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起,所有看向周玉芬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玉芬彻底慌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指着我,声音尖利地试图打断我,
大家别听她瞎说!这孩子最近压力太大,脑子有点不清楚,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大家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我没有理会她的辩解,直接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将那件被撕烂的米白色套裙的照片,清晰地展示给离我最近的几位姨妈和叔叔看。照片的角度很刁钻,清晰地记录了裙子侧缝那道狰狞的、被人为暴力撕开的大口子。
嘶——这真是撕的啊!
天哪,怎么能对孩子下这种手……
还有这个,
没等他们议论完,我撸起右臂的袖子,将胳膊上那个虽然结痂但依然清晰可见的、带着一圈青紫瘀伤的牙印,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是您前几天,为了抢走我存有留学申请材料的电脑,在我胳膊上留下的‘母爱’的印记。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和惊呼。几个年轻的表弟表妹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和厌恶的表情。
周玉芬!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孩子!你疯了吗!
一个平时和周玉芬关系还算不错的远房姨妈,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开口,语气中充满了震惊和责备。
我……我那是……我那是气急了……她不听话……她不听话啊!
周玉芬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神躲闪,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
她要出国……她要丢下我一个人……她要抛弃我……
抛弃你
我步步紧逼,目光像冰冷的利剑,直刺她虚伪的内心,
我申请的是国家公派留学项目,是为了有更好的发展,是为了实现我自己的价值!而您呢您跑到我的学校,向领导和老师撒谎,污蔑我精神有问题!污蔑我有暴力倾向!要求学校取消我的留学名额!您告诉我,您到底是怕我抛弃您,还是怕我飞得太高、过得太好,脱离您的掌控,让您失去一个可以随意摆布、满足您那变态控制欲的工具!
说完,我再次拿出手机,连接上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便携投影仪,直接将那段她气急败坏之下,威胁要去学校闹事,污蔑我精神有问题的电话录音,通过蓝牙音箱清晰地播放了出来!
录音效果非常好,周玉芬那尖利、刻薄、充满恶毒诅咒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天哪!玉芬,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太恶毒了!这还是当妈的吗!
怪不得颖颖要跟你掰,摊上这样的妈,谁受得了啊!
亏我们以前还都觉得她是个好妈妈……
亲戚们的议论声浪越来越大,像一把把无形的尖刀,狠狠地刺向周玉芬。
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周围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此刻却充满了震惊、鄙夷、愤怒和疏离。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
我深吸一口气,环视全场,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的力量,
我知道,在过去很多年里,在很多人的眼里,我妈周玉芬一直是一个含辛茹苦、教女有方、值得尊敬的好妈妈,好长辈。
但今天,我想让大家看看,在她那张‘一切都是为我好’的面具之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我按下了投影仪的播放键。
屏幕上,开始滚动播放我精心整理的周玉芬罪证。
我没有播放那些过于隐私或者可能引发法律纠纷的录音和短信,而是有选择地展示了:
几段她因为琐事(比如我晚回家几分钟、买了她不喜欢的衣服)就对我进行长时间、高分贝辱骂和精神打压的录音片段。
她匿名电话毁掉我第一份工作offer的通话记录关键信息摘要。
她偷翻我日记、监控我社交账号、干涉我正常交友的聊天记录截图(部分打码)。
以及最后,这次事件中被撕毁的裙子、被砸坏的电脑、胳膊上的咬伤照片和验伤报告的清晰特写。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大厅里炸开,将周玉芬那张伪善的面具炸得粉碎!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只有投影仪风扇的嗡嗡声和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周玉芬彻底崩溃了。
她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那些平日里对她阿谀奉承、言听计从的亲戚,此刻都像躲避瘟疫一样,下意识地挪开了座位,与她保持距离,眼神里充满了鄙夷、愤怒和毫不掩饰的疏离。
她一直以来最看重的东西,她在亲戚邻里间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好妈妈、好长辈的完美形象,她赖以生存的虚荣和掌控感……在这一刻,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被我亲手戳破,轰然倒塌,化为乌有。
我看着她失魂落魄、众叛亲离的样子,心中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和痛快,只有一种沉重的、尘埃落定的解脱。
这场持续了二十四年的闹剧,这场由她导演、由我主演的悲剧,终于,该落下帷幕了。
7
投影仪的光束缓缓熄灭,大厅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周玉芬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突兀。
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上前去安慰她,递上一张纸巾,或者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劝解。
连她平日里最疼爱、最喜欢拿来和我对比的那个侄子,也默默地低下了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地面,悄悄挪开了原本紧挨着她的座位。
众叛亲离。这四个字,从未如此形象地展现在我面前。
我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个曾经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心头,掌控我全部喜怒哀乐的女人,此刻蜷缩在椅子里,头发散乱,妆容花掉,看起来如此渺小、可怜,又可悲。
周玉芬,
我平静地叫着她的名字,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我无关的事实,
你一直说,你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还多。但你吃过的那些盐,并没有让你变得更智慧、更通透,只让你变得更狭隘、更刻薄、更自以为是。
你走过的那些不如意的路,并没有让你学会理解和体谅年轻人的不易,只让你把一生的怨气、失意和无法满足的控制欲,都变本加厉地发泄在了我的身上,试图通过掌控我的人生来弥补你自己的遗憾。
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或者激动,而是因为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愤怒和不甘,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彻底宣泄的出口。
你毁掉了我的很多东西,我的爱好,我的友谊,我的初恋,我的工作机会……你甚至差点毁掉了我唯一的希望和未来。
但你最成功的一点,
我顿了顿,看着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我,嘴唇翕动着,似乎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是你彻彻底底地、干干净净地,毁掉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血脉相连的母女情分。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伸出手,似乎想来拉我的衣角,却又无力地垂下。
我今天把这些事情当众说出来,不是为了博取谁的同情,也不是为了让你当众难堪,更不是为了报复。
我继续说道,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些眼神复杂的亲戚们,
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也告诉我自己,我,孙颖,不是谁的附属品,不是谁用来满足控制欲、证明自身价值的工具。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要为我自己而活。
至于你,
我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周玉芬那张苍白绝望的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从今天起,你我之间,母女缘分已尽。我会按照我的计划出国留学,开始我自己的新生活。你的后半生,是选择继续活在悔恨、抱怨和自我欺骗里,还是学着去反思、去改变,去为你自己过去的行为负责,那都与我无关了。
我们,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说完这最后八个字,我不再看她一眼,不再理会她眼中汹涌而出的绝望泪水。
我转过身,挺直了被她压弯了二十多年的脊梁,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农家乐的大门走去。
身后,没有人阻拦我。
那些曾经对周玉芬言听计从、甚至帮腔指责过我的亲戚们,此刻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决绝离去的背影。
他们或许在震惊,或许在反思,或许在庆幸自己不是下一个被揭穿的对象。
走到大厅门口时,我听到了身后传来周玉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声音凄厉得像杜鹃啼血:
颖颖——!不要走!不要丢下妈妈!妈错了!妈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要妈……妈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回来啊——!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哀求忏悔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当她一次又一次以爱为名行伤害之事时,当她为了满足自己的控制欲不惜毁掉我的人生和未来时,她就已经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感牵绊。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永远无法收回。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如同破碎的镜子,再也无法愈合。
走出农家乐沉闷压抑的大门,外面阳光正好,灿烂得有些晃眼。
我站在阳光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真正呼吸到属于自己的、不带任何杂质的自由空气。
天空很蓝,云很白,微风拂过脸颊,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世界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充满希望。
我知道,前面的人生道路不会一帆风顺,异国他乡的生活必然充满了未知的挑战和困难。
但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那都将是属于我自己的路,由我自己选择,自己承担,自己负责。
这本身,就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
至于周玉芬,她的结局如何,我已经不再关心。
复仇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毁灭她,而是为了拯救我自己,夺回被她窃取的人生。
让她在她亲手制造的孤独、悔恨和众叛亲离中了却残生,或许就是对她那些恶行最好的,也是最公平的惩罚。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导师打来的。
我接起电话,心里有种预感。
孙颖,好消息!
导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和欣慰,
学校这边经过调查核实,已经正式确认了你母亲提供的所谓‘证据’纯属污蔑和捏造!校领导对她的行为非常愤慨!你的公派留学名额,不仅保住了,而且相关部门决定加快审批流程!你的所有手续很快就会全部办好!准备迎接你的新生活吧!
谢谢您,老师!太感谢您了!
听着导师的话,我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这不是悲伤的泪,不是委屈的泪,而是压抑了太久之后,终于得到释放的喜悦和解脱的泪水。
挂了电话,我站在灿烂的阳光下,任由泪水滑过脸颊。
我终于,自由了。
一个全新的,只属于我孙颖的人生,即将开始。
8
离开家族聚会的那一天,如同我人生剧本里一个清晰的分水岭。
在那之前,我的世界是灰色的,充斥着周玉芬编织的阴影和无形的牢笼;在那之后,我终于挣脱了束缚,踏上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洒满阳光的彩色大道。
学校的办事效率确实很高。
在澄清了周玉芬的污蔑之后,我的留学手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办妥了。
这其中,想必也有学校对周玉芬无理取闹行为的一种无声反击。
期间,周玉芬没有再来骚扰我。一次也没有。
我后来从那位愿意和我保持联系的远房表妹那里,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零星消息。
据说,那天农家乐的大戏不欢而散后,周玉芬的光辉事迹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家族圈和她所居住的社区。
她一夜之间,从一个人人尊敬(至少表面上)的好妈妈、热心肠,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笑柄和反面教材。
那些曾经对她毕恭毕敬、甚至有些谄媚的亲戚邻居,如今见到她都绕道走,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她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别人背后异样的目光和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
她曾经最引以为傲、最看重的人缘和面子,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碎得连渣都不剩。
失去了外界的肯定和掌控的对象,她的精神支柱似乎彻底崩塌了。
她变得更加孤僻、易怒和神经质,整日将自己反锁在那个曾经囚禁我的房子里,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偶尔有人在小区里碰到她出门买菜,也是形容枯槁,神情恍惚,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像个失了魂的游魂。
有人私下里议论,说她可能真的有点精神不正常了。
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对她表示同情,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己作的。
她也曾试图通过其他亲戚转达她的歉意和对我的思念,甚至放出话来,说愿意把家里那套老房子卖了,换钱支持我出国留学,只求我能原谅她,能回家看看她。
对于这些转达,我都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
信任一旦崩塌,就如同摔碎的镜子,即使勉强拼凑起来,裂痕也永远存在,甚至会割伤试图靠近的手。
我和她之间,已经隔了太远的距离,不仅仅是即将到来的万里之遥,更是心理上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没有再见过她。甚至在我收拾好行囊,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前往机场,登上飞往异国的航班前,也没有去和她做任何形式的告别。
这不是狠心,更不是报复。
而是我知道,任何形式的接触和告别,都可能再次将我拖入那个消耗我、拉扯我的情感泥潭。
我需要彻底的切割,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不带任何负担的新生。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透过舷窗,看着脚下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看着那些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变成模糊的色块,心中百感交集。
有对过去的彻底告别,有对未知未来的无限憧憬,还有一丝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
我并不期望周玉芬能够幡然醒悟,痛改前非。有些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将自己的偏执和错误合理化了太久,已经彻底失去了自我反思和共情的能力。
她的结局,无论多么凄凉,都是她自己一步步选择、一手造成的。
我所做的,只是在她试图将我一起拖入她那黑暗、扭曲的深渊时,拼尽全力地奋力挣脱,并将她推回了她本该在的那个充满抱怨、失意和孤独的位置。
我夺回了我的人生,这,才是最重要的。
在国外的生活,并非一帆风顺,充满了语言、文化和学业上的挑战,但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和自由感。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知识,努力学习专业课程,积极参加各种校园活动和社团,结交来自世界各地的、有着不同背景和观念的朋友。
在这里,我第一次可以毫无顾忌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衣服,哪怕是周玉芬曾经嗤之以鼻的奇装异服;第一次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观点,而不必担心被指责为叛逆或不懂事;第一次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规划属于自己的学业、事业和人生未来。
我最终选择了攻读艺术心理学硕士学位。或许是过去的经历,让我对人性的复杂、原生家庭的影响以及心理创伤的疗愈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和兴趣。
我希望在未来,能够用我所学到的知识和自身的经历,去帮助那些像曾经的我一样,正在遭受或者曾经遭受过精神控制、情感虐待的人们,帮助他们找到挣脱束缚、疗愈创伤、重获新生的力量和勇气。
我偶尔还是会想起周玉芬,想起那个曾经让我爱恨交织了二十多年的母亲。
但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我自身力量的增长和视野的开阔,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淡化了。
我不再恨她了。
当一个人真正强大起来,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能够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时,那些曾经的伤害,就如同已经愈合的伤疤,虽然依旧存在,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却已经不再疼痛,不再能轻易地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和情绪。
我甚至会对她,产生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她将自己的一生都困在了过去的失意、现实的抱怨和对未来的恐惧中,又试图通过牢牢控制我的人生来填补她内心的巨大空虚和不安全感,最终却落得个众叛亲离、形单影只、孤独终老的下场。
这何尝不是一种深刻的悲哀她亲手毁掉了唯一可能在晚年陪伴她、关心她的人。
但我清楚地知道,怜悯不等于原谅,更不等于要重蹈覆辙,回到过去那种令人窒息的关系中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她选择了用错误的方式去爱,去生活,去对待身边的人,那么她就必须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相应后果。这是因果,也是公平。
我站在异国他乡繁华的街头,看着身边穿梭的人流,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多元而包容的自由气息。阳光温暖地洒在我的身上,驱散了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阴霾。
我不再是那株必须依附于藤蔓、活在阴影之下的孱弱植物。
我已经挣脱了所有的束缚,深深扎根于属于自己的土壤,迎着风雨,沐浴着阳光,茁壮成长为一棵独立、自信、枝繁叶茂的大树。
我的名字叫孙颖。
这是我,亲手夺回来的,真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