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章重生初雪
林云舒站在灵堂里,耳边是哀乐低沉的旋律。黑白照片里的男人面容肃穆,那是她结婚十五年的丈夫——周志国。
嫂子,节哀顺变。一个面生的男人递给她一本皮面日记,这是周哥的遗物,我想...您应该看看。
林云舒麻木地接过,机械地道谢。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她才在昏黄的灯光下翻开那本日记。
1977年3月15日:今天终于设计让那个林云舒掉进河里了。英雄救美虽然老套,但对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最管用。父亲说得对,找个成分好的妻子才能保全我们家...
林云舒的手指开始发抖。
1980年5月2日:云舒考上师范了,岳父岳母高兴坏了。呵,要不是我托关系,她真以为自己能考上得让她记着我的恩情...
纸页在她手中簌簌作响,那些褪色的字迹像一把把尖刀,将她十五年婚姻的假面彻底撕碎。原来所谓的偶遇、追求、恩情,全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她跌跌撞撞冲出灵堂,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一辆卡车刺目的灯光照来,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夜空...
林云舒!发什么呆呢回答这个问题!
一声严厉的呵斥让林云舒猛然惊醒。她眨眨眼,发现自己坐在一间教室里。斑驳的绿色墙围,木制课桌右上角刻着的五角星,还有面前摊开的《工业基础知识》课本——这是她高一时的教室!
我...我...林云舒慌乱地站起来,目光扫过教室里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最后落在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中,细碎的雪花正缓缓飘落。
1976年的第一场雪。
对不起,老师,我走神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您问的是关于车床齿轮传动比的计算吗
班主任王老师推了推眼镜,惊讶地点点头。林云舒流畅地回答了问题,坐下时心脏仍在狂跳。她悄悄掐了一下大腿——疼得真实。
她重生了!回到了十六岁,回到了一切悲剧开始之前!
放学铃声响起,林云舒收拾书包的手微微发抖。前世的今天,她会在回家路上偶遇周志国,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但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云舒,等等我!同桌李红追上来,你今天咋回事王老师提问的时候,你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做了个噩梦而已。林云舒勉强笑笑,刻意选了与前世相反的路线回家。
转过一个巷口,她突然听到熟悉的嗓音:张寒山,你们别太过分!
大哥!林云舒心头一紧,循声跑去。巷子深处,她年轻力壮的大哥林云深正被三个混混围住,为首的张寒山手里晃着一把小刀。
哥!林云舒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张寒山咧嘴一笑:哟,林师傅还有这么水灵的妹妹呢
前世这一幕从未发生过。林云舒脑中警铃大作,她记得张寒山——就是这个人渣后来调戏她,大哥为了保护她捅伤了张寒山,被判了八年...
云舒,快跑!林云深脸色煞白。
林云舒没跑。她弯腰捡起半块砖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狠狠砸向旁边的铁皮垃圾桶。咣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一哆嗦。
保卫科的人就在后面!她大声喊道,手指紧攥着剩下的半块砖头,张寒山,你上次打架的事还没完吧要不要我喊他们过来认认人
张寒山眼神闪烁,最终啐了一口:算你们走运!走!三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林云深一把拉住妹妹的手:你疯了他们真动手怎么办
林云舒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但她笑了:哥,我没事。倒是你,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林云深支支吾吾:厂里新来的女工...他们老去骚扰...
兄妹俩快步离开是非之地。路过国营饭店时,诱人的香气飘出来,林云舒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她想起前世这时候,家里已经连续吃了半个月的玉米面糊糊。
等哥发工资,带你来吃红烧肉。林云深揉揉她的头发,眼中满是心疼。
林云舒鼻子一酸。她健康活着的大哥,还会对她笑的大哥...这一次,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家人。
转过两个街角,低矮的平房区出现在眼前。林家的小院门口,母亲正张望着,看到他们立刻挥手:怎么这么晚饭都凉了!
妈...林云舒声音哽咽,扑进母亲温暖的怀抱。熟悉的肥皂香,粗糙的手掌,还有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罩衫——这些在前世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这孩子,怎么了母亲疑惑地拍着她的背。
没事,就是想你了。林云舒抹去眼泪,跟着家人走进昏暗却温暖的小屋。父亲坐在桌边修理一个收音机零件,抬头冲她笑笑:闺女回来啦
这一晚,林云舒吃着简单的白菜炖粉条,却觉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美味。饭后,她主动洗碗,然后坐在煤油灯下翻开课本,心中已有了计划。
远离周志国,保护大哥和全家,抓住即将恢复的高考机会,改变命运!
窗外,1976年的初雪静静飘落,覆盖了这个正在发生巨变的国家,也覆盖了一个重生者崭新的决心。
第2章
砖头惊魂
砖头砸在铁皮垃圾桶上的巨响还在巷子里回荡,林云舒攥着剩下的半块砖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死死盯着张寒山那张油腻的脸,对方眼皮上那道疤在阳光下泛着狰狞的光。
保卫科的人就在后面!她又喊了一声,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响亮。
张寒山眯起三角眼,目光在她和垃圾桶之间来回扫视。林云舒知道他在权衡——这个年代,流氓罪可不是闹着玩的。终于,张寒山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小娘们够狠啊。他歪头示意两个跟班,走,今天给林师傅个面子。
三人晃着膀子离开,脚步声在巷子里拖出长长的回音。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林云舒才松开手里的砖头,掌心已经印出四道红痕。
云舒,你...林云深一把抓住妹妹的肩膀,声音里满是后怕,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林云舒抬头看着大哥年轻的面庞——还没有被监狱生活摧残过的面容,眼睛里闪烁着生气和担忧。她突然鼻子一酸,前世大哥倒在河沟里泡得发白的尸体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哥,我们快走。她拽住林云深的袖子,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反方向跑。直到跑出两个街区,确认没人跟踪,兄妹俩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林云深扶着膝盖喘气: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见着他们都绕道走...
我...林云舒语塞,随即反应过来,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招惹上张寒山了她盯着大哥的眼睛,说实话。
林云深挠挠头,工作服上沾着机油的味道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开来。他支支吾吾地说:就...厂里新来的女工小王,张寒山他们老去骚扰人家。上周我看见他们把小王堵在车间后头,就...就说了几句。
然后呢
然后张寒山说让我别多管闲事,林云深声音低了下去,今天下班他带人堵我,说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林云舒心头一紧。前世大哥入狱就是因为保护她而捅伤了张寒山,没想到这一世即使没有她,大哥还是会因为保护别人惹上这个祸害。命运的齿轮似乎无论如何都要咬合上那段悲剧。
哥,以后遇到这种事,先找厂里保卫科。她严肃地说,张寒山这种地痞最记仇,你...
我是你哥还是你是我哥林云深笑着揉乱她的头发,行了,我心里有数。走,回家,妈该等急了。
夕阳西下,兄妹俩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家走。路过国营饭店时,炒菜的香气从敞开的窗户飘出来,林云舒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葱爆羊肉的香味钻进鼻腔,她肚子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
饿了林云深笑着问,等哥发工资,请你下馆子。
林云舒望着饭店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那些端着铝制饭盒的干部模样的人,那些穿着整齐中山装的工人。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再过三个月,家里就会因为父亲工厂减产而陷入困境,连续半个月只能吃玉米面糊糊。母亲会偷偷把自己的那份拨给正在长身体的她和大哥,而父亲则会在夜里饿得睡不着,起来喝凉水充饥。
不用,她摇摇头,拽着大哥继续往前走,回家吃妈做的饭就挺好。
转过街角,熟悉的低矮平房区出现在眼前。这一片是钢铁厂的职工宿舍,清一色的红砖平房,家家户户门前用木板或砖头围出个小院。正值晚饭时分,各家的烟囱都冒着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饭菜混合的气息。
林家的小院在最里头,比其他人家更简陋些。院墙是用废砖头垒的,高度只到林云舒的腰部。母亲正站在院门口张望,看到他们立刻挥手:怎么才回来饭都凉了!
那一瞬间,林云舒的眼眶湿润了。母亲还年轻——才四十出头,头发乌黑,腰背挺直,没有后来被生活压垮的佝偻。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罩衫是母亲最好的衣服,平日里都舍不得穿。
妈!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头扎进母亲怀里。熟悉的肥皂香包围了她,母亲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粗糙却温暖。
这孩子,怎么了母亲疑惑地问,在学校受委屈了
林云舒摇摇头,偷偷抹掉眼角的泪水:就是想你了。
林云深在后面笑道:妈,云舒今天可厉害了,拿砖头吓跑了张寒山那帮人。
什么母亲脸色骤变,你们招惹上张寒山了
没事的妈,林云舒赶紧解释,我们没打架,就是吓唬他们一下。
母亲将信将疑,拉着兄妹俩进屋:快洗手吃饭,一会儿你爸回来再说。
屋内比记忆中还要狭小。十五瓦的灯泡悬在房梁上,投下昏黄的光。靠墙摆着一张木桌,上面铺着印有工业学大庆字样的塑料桌布。墙角的小煤炉上坐着一口铁锅,里面是白菜炖粉条,旁边的小竹筐里放着三个玉米面窝头。
林云舒深吸一口气,这简单的饭香让她心头发颤。前世她功成名就后吃过无数山珍海味,却再也没尝过这种让她魂牵梦萦的味道。
她刚放下书包,门帘一掀,父亲回来了。林父穿着深蓝色工作服,身上带着钢铁厂特有的铁锈和煤灰味。他才四十五岁,头发却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眼睛炯炯有神——与后来病床上形销骨立的模样判若两人。
爸。林云舒声音哽咽。
闺女回来啦父亲笑着拍拍她的肩,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看爸给你带什么了
纸包里是两颗水果糖,透明的糖纸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林云舒记得这个——前世父亲也常省下厂里发的福利带给她,而她自己总是舍不得吃,偷偷藏起来,结果糖都化了。
谢谢爸!这次她毫不犹豫地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心里。
晚饭很简单:一盆白菜炖粉条,一碟自家腌的咸菜,三个窝头。林云舒却吃得格外香,连菜汤都喝得一滴不剩。饭桌上,父亲说起厂里的情况:听说要搞什么改革,可能要减产。
母亲盛汤的手顿了顿:那工资...
肯定受影响。父亲叹了口气,不过老李说,可能会允许工人接点私活。
林云舒心头一动。前世父亲因为严守规定不敢接私活,家里才会陷入困境。这次她得想办法帮家里渡过难关。
饭后,她主动帮母亲洗碗。厨房是用木板搭的简易棚子,冬天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母亲的手冻得通红,却还坚持用热水洗——她说这样省肥皂。
妈,我同学李红的妈妈在服装厂上班,说现在有人私下接缝纫活。林云舒试探地说,一件衣服能给两毛钱呢。
母亲擦碗的手停住了:那可不行,那是资本主义尾巴。
可李红说她妈都接了一年多了,没事的。林云舒轻声说,再说,爸厂里要是减产...
母亲没说话,但林云舒看到她眉头动了动,知道她听进去了。
洗好碗,林云舒回到她和父母同住的里屋——大哥睡在外间用木板隔出的小隔间里。她从书包里掏出课本,在煤油灯下摊开。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工业基础知识几个大字,她忍不住苦笑。前世她成绩平平,勉强考上个师范专科,后来在丈夫的帮助下才转了正。这一世,她必须抓住即将恢复的高考机会。
她翻开笔记本,郑重地写下三个目标:
保护家人,不让大哥重蹈覆辙
备战高考,考上好大学
远离周志国,改变婚姻命运
写完后,她盯着第三行看了很久,然后用力划掉了周志国三个字,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人彻底从生命中抹去。
第3章
命运齿轮
窗外,邻居家的收音机正在播放新闻:...揭批四人帮运动深入开展...林云舒猛然想起,现在是1976年12月,四人帮刚倒台不久,再过几个月就会正式宣布恢复高考。她必须抓紧时间复习。
她翻出所有课本,开始制定学习计划。数学是她的弱项,必须重点攻克;语文还行;物理化学...前世她几乎没怎么学,这次得从头开始。
云舒,还不睡母亲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喝点水,别熬太晚。
马上就好。林云舒接过水杯,温热传到掌心。她突然拉住母亲的手,妈,我想考大学。
母亲愣住了:大学现在不是推荐上大学吗咱家可没那关系...
会恢复高考的。林云舒坚定地说,妈,你信我一次。
母亲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你想考就试试吧,别耽误厂里招工就行。她顿了顿,要是真能上大学...妈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
林云舒眼眶又湿了。前世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惜后来一连串的变故让她没能兑现承诺。
母亲离开后,林云舒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箱——她的百宝箱。里面装着收集来的各种小物件:漂亮的糖纸、磨圆的玻璃珠、几枚特别的邮票...她清空箱子,准备用来装复习资料。翻到箱底时,一张照片滑了出来。
那是去年全家去公园拍的合影。照片上,四个人站在假山前,笑容灿烂。林云舒轻轻抚摸照片中亲人的脸庞,泪水终于无声滑落。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这个家的笑容消失。
夜深了,林云舒吹灭煤油灯,钻进被窝。外间传来父亲轻微的鼾声和大哥翻身的响动。这是世界上最安
心的声音。
她要一步步改变命运。不仅要避开前世的陷阱,还要抓住那些曾经错过的机遇。1977年即将到来,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在拉开帷幕,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清晨五点半,林云舒蹑手蹑脚地爬起床,借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从床底下拖出那个漆面斑驳的铁皮饼干盒。盒子里装着她昨晚熬夜整理的高考复习计划表,密密麻麻的字迹覆盖了从旧挂历背面撕下来的纸张。
数学每天三小时,物理两小时,化学......她轻声念叨着,指尖划过自己制定的时间表。前世上师范时那位退休返聘的老教授说过,77年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是立体几何,她得提前准备。
外间传来母亲轻微的咳嗽声,林云舒赶紧把铁盒塞回床底。她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外套,轻手轻脚地掀开布帘。母亲已经在煤炉前忙碌,铝制水壶喷出白色的水蒸气。
妈,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林云舒接过母亲手中的火钳。
母亲眼下的青黑显示她也没睡好:昨天你爸说厂里可能要停工半个月,我想着......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墙角那台老旧的飞人牌缝纫机,你上次说李红妈妈接私活的事......
林云舒心头一跳。前世母亲直到家里揭不开锅才偷偷接活,还被街道办抓了典型,在大会上做检讨。这次必须想个更稳妥的办法。
妈,我有个主意。她蹲到缝纫机旁,从线盒底下抽出一本皱巴巴的《上海服饰》,这是她前天用三斤粮票从同学那换来的,您看这个领子样式,现在城里可流行了。
母亲狐疑地接过杂志,翻了两页,眼睛渐渐亮起来:这种荷叶边领子......她手指轻轻描摹着图片,确实好看,但咱们这种小地方......
百货商店的王姐上次还说,现在年轻人结婚都想做件时髦衣裳。林云舒凑近母亲耳边,一件普通衬衫工钱两毛,这种样式的能给五毛。我帮您打下手,锁边、钉扣子我都能做。
母亲的手指在缝纫机台面上轻轻敲打,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林云舒屏住呼吸,她知道母亲在权衡风险与家庭生计。
先......先接两件试试。母亲终于松口,但立刻严肃地补充,千万别往外说,连你爸都先别告诉。
林云舒用力点头,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是改变的第一步。
晨光透过糊窗户的旧报纸照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云舒帮母亲量好缝纫机的底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妈,我画了个撑子,能让布料绷得更平整。您今天上班路过铁匠铺,找刘叔照这个样子打一个,就说......就说学校劳技课要用。
母亲接过图纸,惊讶地看着上面精细的尺寸标注: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懂这个了
书上看的。林云舒含糊地回答,赶紧转移话题,我今天放学去废品站看看,说不定能捡点好布料。
早饭是玉米粥和咸菜,林云舒却吃得津津有味。父亲沉默地喝着粥,眉头紧锁——厂里的事显然不乐观。大哥林云深风卷残云般吃完,抹抹嘴就要走。
哥!林云舒叫住他,从兜里掏出两个煮鸡蛋,给你,中午吃。
林云深愣住了:哪来的鸡蛋
我......我用代数笔记跟同学换的。林云舒撒了个小谎,实际上是她用前世记忆帮同学解决了家庭纠纷,对方母亲硬塞给她的谢礼。
林云深揉乱她的头发:留着你自己吃,正长身体呢。但他还是揣走了一个,这个给我徒弟,那小子瘦得跟猴似的。
父亲突然开口:云深,今天厂里评比,你......
知道知道,我一定评上先进!林云深已经冲出门外,声音飘进来,
奖
金能给云舒买双新棉鞋!
林云舒低头看着自己脚上开了胶的解放鞋,心头一热。前世大哥确实评上了先进,
奖
金
给她买了双红棉鞋,可惜后来......
爸,她收拾碗筷时状似无意地说,昨天我看见厂后门老张头在修自行车,围了好多人。
父亲抬头:老张他不是电工吗
听说光昨天就赚了三块钱呢。林云舒轻声说,现在自行车多了,会修的人少......
父亲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暗淡下去:厂里规定......
又不耽误上班,林云舒赶紧说,早晚各接两辆,一天就......
小孩子别管这些。父亲打断她,但林云舒看到他偷偷瞥了眼墙上挂着的工具包。
上学路上,林云舒绕道废品站,用攒下的五分钱买了一大包碎布头。沉甸甸的布袋勒得她手指发白,却让她心里踏实了许多。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同学。班主任王老师敲敲讲台:今天调整座位,按身高来。
林云舒被安排在靠窗第二排。这个位置正对操场,能看到高三学生课间活动的身影。她刚放下书包,就听见后排女生小声议论。
快看!高三的萧晏清!
第4章
暗夜交锋
林云舒顺着目光望去。操场边,一个身材挺拔的男生正独自走着。即使穿着统一的蓝布衣服,他也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像一株青竹,清冷而挺拔。
萧晏清。这个名字在林云舒前世记忆中只是个模糊的符号,听说后来成了外交官,经常在新闻里出现。她正想收回目光,萧晏清突然转头,视线恰好与她在空中相遇。
那是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清澈而沉静。林云舒下意识低头,随即又觉得自己反应可笑,重新抬起头时,那道身影已经走远。
别看了,同桌李红碰碰她胳膊,那种人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林云舒疑惑地挑眉。
听说他爸是......李红压低声音,做了个下放的手势,虽然现在政策松动了,但成分不好的人......
林云舒若有所思。前世的她也会这样轻易给人贴标签吗她摇摇头,翻开数学课本。不管萧晏清是什么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中午休息时,林云舒发现操场边的石凳是个安静的复习地点。她正埋头解一道立体几何题,忽然感觉有人经过。抬头时,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又是萧晏清。他似乎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但脚步未停。
接下来的几天,林云舒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节奏:白天拼命学习,放学后帮母亲整理布料,晚上等家人都睡了再偷偷复习到深夜。父亲也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帮人修自行车,虽然嘴上不说,但林云舒看见他往家里的铁盒里放钱时,手指微微发抖。
周五下午,林云舒正在石凳上演算习题,突然听到一阵嘈杂。抬头看见大哥林云深穿着崭新的工作服,胸前别着大红花,被一群工友簇拥着走进校门。
云深哥!她惊讶地跑过去。
云舒!林云深兴奋地举起一个信封,看,厂里技术比武第一名,奖金二十元!
工友们七嘴八舌地夸赞:你哥那手绝活,三分钟拆装齿轮箱,连厂长都看呆了!
林云舒骄傲地挽住大哥的胳膊,却在人群外围看到一个阴鸷的身影——张寒山。他靠在墙边,眼神阴冷地盯着这边。林云舒心头一紧,下意识抓紧大哥的袖子。
怎么了林云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也变了,但很快拍拍她的手,没事,大庭广众的,他不敢怎样。
送走工友们,林云深硬塞给林云舒十元钱:去买双新鞋,再买点好吃的。他压低声音,剩下十元我给小王了,她妈住院急需钱......
林云舒突然明白张寒山为何记恨大哥了——不仅是维护女工,还因为大哥帮助了他想欺负的人。她正想提醒大哥小心,上课铃响了。
放学时,林云舒特意绕到工厂后门等大哥一起回家。远远地,她看见张寒山和几个人围在厂门口抽烟,眼神不善。她刚想上前,忽然注意到墙角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萧晏清。他似乎在等人,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张寒山一伙。
林云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避开。她刚转身,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口哨。
哟,这不是林师傅的妹妹吗张寒山油滑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多寂寞啊,哥哥们送你回家
林云舒握紧书包带,强迫自己不要跑——前世经验告诉她,逃跑只会刺激这些人的狩猎本能。她挺直腰板,大步朝人多的大路走去。
装什么清高!张寒山在后面骂骂咧咧,告诉你哥,少他妈多管闲事!
走到安全处,林云舒才发现手心全是汗。她回头望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萧晏清还站在那里,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张寒山一伙人离开的方向。
当晚,林家饭桌上难得有肉——父亲用修车赚的钱买了半斤猪肉。母亲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她接的五件衬衫完工,赚了两元五角,而且对方又下了十件的订单。
这么多父亲惊讶得筷子都停了,会不会......
都是正经样式的,母亲赶紧解释,就是领口有点花样。
林云舒趁机提议:爸,咱们是不是该给大哥说门亲事了我看他好像对厂里的小王......
父亲和母亲交换了个眼神。母亲小声说:小王那姑娘是不错,可她家成分......
现在不是不讲这个了吗林云舒想起白天看到的萧晏清,我看报纸上说,以后要重视真才实学......
父亲突然放下碗:云舒说得对。云深,明天请小王来家吃顿饭吧。
林云深的脸瞬间红到耳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全家人笑成一团。
夜深人静时,林云舒趴在煤油灯下复习。窗外忽然传来石子敲击的声音。她掀开一角窗帘,看见大哥正悄悄往门外走。
哥她轻声唤道。
林云深吓了一跳,随即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我去给小王送点红糖,她妈......
林云舒笑了:快去吧,我帮你打掩护。
看着大哥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林云舒心中既甜蜜又酸楚。这一次,她一定要守护好大哥的幸福。
合上书本时,一张纸条从书页中滑落。上面写着一道数学题的几种解法,字迹清峻有力,不是她的笔迹。林云舒困惑地皱眉——这是什么时候夹进去的
窗外,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树梢,洒下清冷的光辉。远处传来隐约的犬吠声,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了一丝生气。林云舒吹灭油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改变正在一点点发生,就像早春的嫩芽,虽然微小,却蕴含着无限生机。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萧晏清也正望着同一轮月亮,手中摩挲着一枚从废品站捡到的、印有华清校徽的旧书签。
第5章
秘密教学
周日下午,林云舒抱着一摞从废品站淘来的旧书,轻手轻脚地推开学校图书馆那扇掉漆的绿色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动了角落里正在整理书架的老人。
同学,今天闭馆。老人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沙哑却透着股书卷气。
林云舒站在门口没动:秦老师,我是高一三班的林云舒,想借几本参考书。
老人转过身,厚厚的镜片后闪过一丝诧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支钢笔——在这个大多数人连字都认不全的年代,这种装扮已经很少见了。
你怎么知道我姓秦老人眯起眼睛,学校没人认得我。
林云舒心跳漏了一拍。她当然知道——前世这位秦老师后来被请回大学任教,是著名的英语教授。但她不能这么说。
我...我听王校长提起过,她急中生智,说图书馆的秦老师学问很深,以前是大学教授。
秦老师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要笑又忍住了:王胖子会这么说他摆摆手,进来吧,想看什么书
图书馆比林云舒想象的大许多,木质书架高及天花板,上面挤满了蒙尘的书籍。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她的目光扫过书架,突然在一排外文书前停住了。
那些不能外借。秦老师顺着她的视线说道。
林云舒已经走到那排书架前,手指轻轻抚过书脊:《远大前程》《傲慢与偏见》...全是英文原版。她的心脏
砰
砰
直跳——这些书在几年后会成为英语专业学生的必读书目,但现在,它们只是无人问津的毒草。
我能在这里看吗她小声请求,抽出一本《双城记》。
秦老师的眉毛几乎要飞到发际线:你看得懂
林云舒老实摇头:只能看懂一点。但...但我想学。她鼓起勇气,秦老师,能请您教我英语吗我可以帮您整理图书,打扫卫生...
老人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伸手从书架顶层取下一本破旧的《英语语法手册》:每天放学后一小时,不许告诉别人。
林云舒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赶紧鞠躬:谢谢秦老师!
别急着谢,秦老师推推眼镜,先读读这个。他递来一张泛黄的报纸——英文的《中国日报》。
林云舒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地念起头条新闻。她的发音生涩,语法错误百出,但秦老师眼中却渐渐泛起光彩。
够了,十分钟后他打断道,从明天开始,先学音标。他转身走向办公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你怎么会对英语感兴趣
林云舒攥着衣角:我...我想考大学。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前世她曾多么羡慕那些会外语的人,可以原版书籍,了解更广阔的世界。
秦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正当林云舒沉浸在喜悦中时,图书馆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萧晏清。他手里拿着两本书,看到里面的情景明显愣了一下。
秦老师,我来还书。他的声音低沉清朗,与平日的沉默寡言形成奇妙反差。
林云舒不自觉往书架后缩了缩。萧晏清穿着普通的蓝布衣服,却干净整洁,领口和袖口都熨得笔挺。他走近时,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像是自制的皂角液味道。
放那儿吧。秦老师头也不抬,态度明显比对林云舒冷淡许多。
萧晏清轻轻将书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林云舒手中的英文报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秦老师,下周的《时代》周刊...还到这儿吗
秦老师这才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你知道规矩。
萧晏清微微颔首,离开前又看了林云舒一眼。那目光很轻,却像一片羽毛扫过她的心头。
等脚步声远去,秦老师才哼了一声:这小子,仗着有点小聪明...
他...经常来林云舒忍不住问。
每周都来,专看外文书。秦老师撇嘴,不过确实有点本事,能看原版《经济学人》。语气虽不屑,眼中却流露出欣赏。
林云舒若有所思。前世她对萧晏清的了解仅限于传闻,现在看来,他似乎远比传闻中复杂。
回家的路上,林云舒绕道废品站,想再淘些旧书。刚走到巷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我不管!我就要上学!是同桌李红的声音,带着哭腔。
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啥用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纺织厂招工,一个月十八块钱!
林云舒悄悄探头,看见李红正和一个满脸通红的壮汉对峙。那是李红的父亲,钢厂搬运工李大山,出了名的暴脾气。
李叔,林云舒鼓起勇气走进去,李红是我们班前三名,老师说她能考上大学...
大学李大山嗤笑一声,那得多少钱她弟马上初中毕业,得攒钱给他
说
媳妇!
李红眼泪汪汪地看向林云舒:我爸要把我嫁给他工友的儿子,那人...那人三十多了,还打跑过一个老婆...
林云舒心头一紧。前世李红确实突然退学,后来听说嫁了个大很多的男人,生活很不幸福。她深吸一口气:李叔,现在政策变了,大学生国家包分配,还能拿工资。李红要是考上师范,不但不花钱,每月还有补助呢!
李大山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林云舒趁热打铁,再说,您想想,要是李红当了老师,您孙子将来上学不也有人照应不比在纺织厂强
李大山表情松动了一些。林云舒赶紧补充:而且李红要是考上大学,街道还给家庭发奖励呢!
这纯属她瞎编,但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大山挠挠头:那...那就再读半年,考不上立马去上班!说完扭头走了。
李红一把抱住林云舒,眼泪浸湿了她的肩膀:云舒,谢谢你...
别谢我,林云舒轻拍她的背,咱们一起努力,一定要考上。
当晚,林父下班回来时脸色阴沉。饭桌上,他闷头喝酒,一言不发。林云舒和母亲交换了个眼神。
厂里...出事了母亲小心翼翼地问。
林父重重放下酒杯:要搞什么责任制,我们车间可能要裁一半人。
林云舒心头一跳——这正是前世父亲失业的开端。
第6章
危机伏
爸,她放下筷子,我听秦老师说,以后工厂都要搞技术考核,会修进口设备的工人工资能翻倍呢。
进口设备父亲皱眉,我连见都没见过...
图书馆有书,林云舒赶紧说,我可以帮您借。再说,张叔不是去过德国培训吗您可以向他请教...
林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暗淡下去:我都这把年纪了...
爸,林云舒握住父亲粗糙的手,您可是咱厂最好的钳工,王师傅说您闭着眼都能车出标准件来。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林父。他挺直腰板:明天...明天我去找老张聊聊。
第二天开始,林云舒的生活多了一项固定内容:每天放学后跟秦老师学一小时英语。秦老师教学严厉,一个发音不准就要重复几十遍,但林云舒乐在其中。
更奇怪的是,她开始频繁偶遇萧晏清。有时在操场边的石凳,有时在图书馆门口,甚至在她常去的废品站。两人从不交谈,只是点头致意,但萧晏清的目光总是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她身上,像是试图解读一个难解的谜题。
周五下午,林云舒正在石凳上背单词,一片阴影落在书页上。抬头看见萧晏清站在面前,阳光给他清俊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你在学英语他问,声音比平时柔和。
林云舒点点头,下意识合上笔记本。
萧晏清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这个...可能对你有用。说完转身就走,背影挺拔如松。
林云舒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本手抄的《英语常用短语手册》,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品。扉页上用英文写着一行字:To
the
girl
who
loves
books.(致那个爱书的女孩)
她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前世她与丈夫的初遇是场精心设计的陷阱,而此刻这份不着痕迹的善意,却让她不知所措。
周末,林家迎来了第一位客人——大哥的对象小王。姑娘穿着干净的碎花衬衫,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害羞得几乎说不出话。林母做了一桌好菜,连珍藏多时的腊肉都拿出来了。
小王啊,林父难得露出笑容,听云深说你识字班成绩很好
小王红着脸点头:嗯,林大哥...经常教我认字。
林云舒看着大哥傻笑的样子,心里暖暖的。饭吃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是李红和她父亲李大山。李大山手里拎着一网兜苹果,神情局促:林师傅,我...我来谢谢您闺女...
原来李红回家说了林云舒帮她的事,李大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特意来道谢。林父一头雾水,但还是热情地请他们进屋。
小小的屋子里顿时挤满了人,笑声不断。林云舒站在角落,看着这热闹的一幕,眼眶发热。前世这个时候,家里已经陷入阴云——大哥入狱,父母病倒,哪有这般欢声笑语
夜深人静时,林云舒翻开萧晏清给的手抄本,发现最后一页用极小的字迹写着一行英文:The
library
at
4pm
tomorrow,
if
youd
like
to
practice
versation.(如果你愿意练习对话,明天下午四点图书馆见)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迹,心跳加速。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在床前,如同铺了一层银纱。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色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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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舒将笔记本贴在胸前,做了一个决定。明天,她要赴这个约。不仅为了练习英语,更为了解开那个沉默少年身上的谜团。
图书馆的挂钟指向四点零五分,林云舒第三次整理额前的碎发,眼睛不时瞟向门口。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尘埃在光柱中静静浮动。秦老师今天请假,整个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抱歉,来晚了。
清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林云舒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转身时,萧晏清已经在她对面坐下,从书包里取出两本英文版《中国建设》。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衬得肤色越发清透,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
我...我也刚到。林云舒撒了个小谎,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萧晏清将一本杂志推到她面前:试试读这篇,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那是一篇关于长城历史的文章,生词不算太多。林云舒深吸一口气,开始磕磕绊绊地朗读。读到第三段时,她卡在一个单词上。
Architecture,萧晏清轻声纠正,重音在第一个音节。
他的发音纯正得令人惊讶,像是听过很多原声录音。林云舒偷偷打量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的线条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你...英语怎么这么好读完后,她忍不住问。
萧晏清合上杂志:我母亲是英语老师。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曾经是。
林云舒想起关于他家庭成分的传言,明智地没有追问。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萧晏清突然开口: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努力学习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林云舒心跳漏了一拍。她不能说实话——总不能说我重活一世知道高考要恢复了。
我...我想改变命运。她轻声说,这不算谎言。
萧晏清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轻轻点头,像是理解了什么深意。他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语法重点,你可以看看。
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工整得近乎苛刻的笔记,不同颜色的墨水标注着重点,边缘还画着小小的思维导图。这样精美的笔记,林云舒前世只在教学展览上见过。
这...太贵重了。她下意识想推辞。
反正我也要复习。萧晏清语气平淡,就当...互相督促。
离开图书馆时,夕阳已经西沉。萧晏清坚持送她到公交站,两人并肩走着,中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太远显得生疏,也不会太近令人不适。
明天...还练习吗上车前,萧晏清突然问。
林云舒扶着车门,点点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四点,老地方。他说完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青松。
回到家,林云舒发现气氛不对。母亲在灶台前默默抹泪,父亲阴沉着脸抽旱烟,大哥不在家。
怎么了她放下书包,心头涌上不祥预感。
母亲强颜欢笑:没事,饭在锅里热着...
大哥呢
父亲重重磕了磕烟袋:厂里有点事,晚点回来。
林云舒太了解父母了,这种掩饰只能说明出了大事。她二话不说冲出门外,朝钢铁厂方向跑去。
厂区大门口,几个下夜班的工人正在议论纷纷。
...林云深那小子真有种,一个人对三个...
张寒山那伙人早该有人收拾了...
第7章
守护之光
林云舒双腿发软,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大哥为了保护她与张寒山冲突,失手伤人入狱...难道历史要重演
王叔!她拦住一个认识的工人,我哥呢
医务室呢,别急,就一点皮外伤...
医务室灯光惨白,林云深坐在病床上,额头贴着纱布,嘴角淤青,却还在跟护士说笑。看到妹妹冲进来,他明显慌了:云舒你怎么...
怎么回事!林云舒声音发抖,手指紧紧攥住大哥的衣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林云深挠挠头:没啥,就是下班路上看见张寒山他们堵小王,说了几句...
你动手了
哪能啊!林云深挺起胸膛,我就把小王护身后,是张寒山先抡的棍子。他压低声音,不过我撂倒了他们一个,张寒山那怂包吓得屁滚尿流...
护士在一旁插嘴:你哥可英勇了,保卫科的人赶到时,他还死死护着那姑娘呢。
林云舒这才注意到角落里坐着个瘦小的身影——小王。姑娘眼睛哭得通红,手里攥着块湿毛巾。
林、林妹妹,小王结结巴巴地说,都、都怪我...
林云舒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不怪你。她转向大哥,张寒山人呢
跑了,林云深撇嘴,保卫科说会报告派出所。
回家的路上,林云舒紧紧挽着大哥的胳膊,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夜风带着初春的寒意,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云舒,林云深突然说,我是不是又冲动了
林云舒摇头:你是为了保护人,没错。她顿了顿,但哥,你得小心。张寒山那种人阴得很...
林云深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你哥我机灵着呢!
当晚,林云舒辗转难眠。窗外偶尔传来犬吠声,更显得夜色深沉。她轻手轻脚爬起来,从床底拖出铁皮盒子,取出高考复习计划表,在背面写下一行字:保护大哥行动计划。
第二天早饭时,全家人都顶着黑眼圈,显然都没睡好。
爸,妈,林云舒放下筷子,我想以后每天和大哥一起上下学。
父亲皱眉:你们学校和他厂子不顺路...
我可以早起,林云舒坚持,再说现在天亮得早,路上安全。
母亲担忧地看着儿子头上的纱布:我看行,兄妹俩有个照应。
林云深想反对,被父亲打断:就这么定了。云深,你以后下班直接去学校接云舒,别到处晃悠。
还有,林云舒鼓起勇气,我想教大哥文化课。
全桌人都愣住了。
我、我都多大了还上学...林云深涨红了脸。
不是上学,林云舒认真地说,就是每天晚上学一小时。现在厂里搞技术考核,文化知识也很重要。
她没说出来的是,前世大哥出狱后因为不识字,找不到像样工作,最终走上绝路。这一世,她决不让悲剧重演。
父亲沉思片刻,突然拍板:学!我跟你妈也一起学!
于是,林家开始了新的生活节奏:每天清晨,林云舒和大哥一起出门,先送他到工厂,自己再步行去学校;下午放学后,她去图书馆学英语,然后到工厂门口等大哥下班;晚饭后,全家人围坐在煤油灯下,林云舒当小老师,教他们识字、算术。
这样的日子虽然辛苦,却让林云舒心里踏实。更让她惊喜的是,萧晏清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图书馆,有时带英文报纸给她读,有时只是安静地各自看书。他们很少闲聊,但那种默契的陪伴感,却比任何言语都温暖。
四月底的一个深夜,林云舒在教室里偷偷复习到很晚。高考虽然还没正式宣布恢复,但风声已经越来越紧,她必须抓紧每分每秒。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不知不觉,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迷糊中,似乎有人轻轻推门进来,脚步声几不可闻。一件带着淡淡松木香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后是纸页轻触桌面的声响。林云舒太困了,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又坠入梦乡。
醒来时,天已蒙蒙亮。林云舒猛地坐直,发现身上披着一件陌生的蓝色外套,桌上多了一本笔记。翻开第一页,是工整的数学公式推导,正是她最近头疼的内容。笔记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字迹和排版风格,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萧晏清。
林云舒将外套小心折好,脸颊不知为何有些发烫。笔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条:熬夜伤身,保重。——Q
这个Q是什么意思她将纸条夹进课本,突然想起萧晏清的英文名可能是Qing这个猜测让她心跳加速。
当天下午的英语练习时间,萧晏清如常出现,穿着另一件灰色衬衫,对外套和笔记的事只字未提。林云舒也没问,只是将洗好的外套悄悄放进他书包。两人默契地保持着这种无言的交流,像一场心照不宣的秘密游戏。
五月初,钢铁厂正式宣布实行考核上岗制,全厂哗然。林父因为跟着张师傅学了新设备操作,不仅保住了工作,还被提拔为小组长。消息传来那天,林家像过节一样,母亲做了红烧肉,父亲难得喝了点酒。
云舒啊,父亲红着脸说,多亏你提醒爸学新技术...
林云舒笑着给父亲夹菜:是爸自己努力。她转向大哥,哥,下周厂里文化考试,我帮你押几道题
林云深现在能认三百多个字了,简单的算术题也不在话下。他挠挠头:那敢情好!要是考上了,奖金全给你买书!
夜深了,林云舒躺在床上,听着外间父亲轻微的鼾声和母亲整理布料的窸窣声。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她想起今天萧晏清教她的一句英文诗:The
night
is
long
that
never
finds
the
day.(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是啊,黎明终将到来。对她,对家人,对这个正在苏醒的国家,都是如此。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林云舒闭上眼睛,许下一个心愿:愿此生能守护所爱之人,不再留遗憾。
第8章
麦田秘密
五月的晨光透过教室窗户洒进来,林云舒第三次翻开那本神秘的笔记。纸张在指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墨水的清香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松木气息。她确信这是萧晏清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品,边角处偶尔会出现一个小小的Q字标记,像是某种习惯性的签名。
云舒,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李红突然凑过来,吓得林云舒啪地合上笔记本。
没、没什么,复习笔记。她耳根发热,赶紧转移话题,听说下周有英语竞赛
李红眼睛一亮:对啊!高三的萧晏清代表咱们学校参加市里的比赛。她压低声音,王老师说,要是拿了名次,高考能加分呢!
林云舒心头一动。前世萧晏清确实成了一名外交官,英语肯定是极好的。但现在的他,还只是那个在图书馆默默看书的沉默学长。
下课铃响,林云舒收拾书包时,一张纸条从笔记本里滑出来。上面用英文写着一行字:Meet
me
at
the
back
gate
after
school.
-Q(放学后在后门见)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萧晏清约她见面为什么
整个下午的课,林云舒都心不在焉。黑板上的公式变成了模糊的符号,老师的讲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放学铃一响,她第一个冲出教室。
学校后门很少有人走,一棵老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萧晏清已经等在那里,阳光透过树叶在他白衬衫上洒下跳动的光斑。看到林云舒,他微微点头,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笔记...还你。林云舒递出那本笔记本,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八度,谢谢。
萧晏清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一触即离:有帮助吗
嗯!林云舒用力点头,特别是立体几何那部分,你画的那个辅助线我想破头都没想到...
她突然住口,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萧晏清却笑了,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左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给。他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包,市里图书馆的英文资料,秦老师说你可能用得上。
林云舒接过,沉甸甸的。翻开一看,是几本英文期刊和一本《英语语法进阶》,封面上还贴着市图书馆的标签。
这...这不是禁书吗她小声惊呼。
萧晏清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秦老师有特殊借阅证。他顿了顿,下周三英语竞赛,来看吗
林云舒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一时语塞,只能用力点头。
下午两点,市文化宫。萧晏清说完,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青松。
回家的路上,林云舒抱着那包书,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路过废品站时,她听到几个高三女生在议论。
...萧晏清居然能参加英语竞赛他爸不是还在农场改造吗
嘘——小声点!听说他外公是留洋回来的大教授,家里一屋子外文书...
怪不得英语那么好。不过成分不好,学再好有什么用...
林云舒放慢脚步,心头泛起一丝酸楚。前世她也曾这样随波逐流,用成分论人。现在想来,多么浅薄可笑。
周三下午,林云舒向班主任请了假,独自前往文化宫。大礼堂里人头攒动,各校代表轮流上台演讲。当主持人报出萧晏清的名字时,林云舒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萧晏清走上台,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却熨烫得一丝不苟。他没有拿稿子,站定后深吸一口气,开始了题为《The
Future
in
Our
Hands》(未来在我们手中)的演讲。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魔法发生了。那个在图书馆沉默寡言的少年,此刻站在聚光灯下,用流利优美的英语侃侃而谈。他的声音清朗有力,手势自然大方,眼神坚定而热切。林云舒听得入了迷,甚至忘记了鼓掌。
...And
so,
my
fellow
students,
let
us
not
be
defined
by
where
we
e
from,
but
by
where
we
are
going.
The
future
is
not
written—it
is
to
be
created
by
our
own
hands.(所以,同学们,不要被出身定义,而要被前路指引。未来不是写就的——它将被我们亲手创造。)
全场爆发出热烈掌声。林云舒拍得手掌发红,眼眶不知为何有些湿润。台上的萧晏清与平日判若两人,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光彩,让人移不开眼。
比赛结束,萧晏清毫无悬念获得第一名。林云舒在礼堂门口等他,远远看见他被评委围住,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却掩不住眼中的疲惫。
恭喜!当他终于脱身走来时,林云舒由衷地说,你太厉害了!
萧晏清摇摇头,声音又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只是背稿子而已。他看了看表,回学校吗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晏清突然开口:你不好奇吗关于我的家庭。
林云舒脚步一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我父亲是经济学教授,萧晏清望着远处,声音平静,六九年被下放到五七干校。母亲...没能熬过去年冬天。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林云舒注意到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我外公留给我很多书,他继续说,藏在秦老师那里。
林云舒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一触即离:那些书...一定很珍贵。
萧晏清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柔和的笑意:嗯。等有机会,给你看我最喜欢的一本。
周日,学校组织义务劳动——去郊区农场帮助收割小麦。林云舒被分到了高三组的区域,远远看见萧晏清正弯腰割麦,动作利落得像做过无数次。
林云舒劳动委员看了看名单,你和萧晏清一组,负责东边那片地。
她的心突然跳得厉害。走到萧晏清身边时,他直起腰,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会用镰刀吗他问。
林云舒老实摇头。前世她虽然吃过苦,但农活确实没干过。
萧晏清没说话,只是示范起来:手这样握,腰要直,用腿的力量...他的声音很近,带着淡淡的薄荷气息——想必是早上用了牙膏,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物。
林云舒学着他的样子,没几下就腰酸背痛。萧晏清看了她一眼,默默把她那垄麦子也割了大半。
中午休息时,大家坐在田埂上吃自带的干粮。萧晏清从包里拿出两个铝制饭盒,递给林云舒一个:尝尝
饭盒里是两个杂粮馒头和几块腌萝卜,看似简单,却比学校发的窝头精致多了。林云舒咬了一口,惊讶地发现里面夹着芝麻酱和白糖。
你做的
萧晏清点头:习惯了。我母亲...走后,都是自己做饭。
第9章
高考重启
林云舒想起母亲做的芝麻酱,香甜的味道似乎还留在舌尖。她突然理解了萧晏清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从何而来。
你...很坚强。她轻声说。
萧晏清摇摇头:活着而已。他望向远处的麦田,你知道吗,小麦是最顽强的作物。冬天再冷,雪再厚,春天一到,它总会重新站起来。
林云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金黄的麦浪在风中起伏,宛如一片海洋。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前世读过的一句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下午的劳动轻松了些,萧晏清教她辨认野生的荠菜和蒲公英。灾荒年能救命,他说得很平静,我外公教的。
回程的卡车上,同学们挤在一起,疲惫却兴奋。不知是谁起了头,大家唱起了《红莓花儿开》。萧晏清站在林云舒身后,车厢颠簸时,他的胸膛偶尔轻触到她的后背,温暖而坚实。
萧晏清,来一个!有人突然喊道。
车厢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这边。萧晏清摇头,但架不住大家起哄,终于轻声唱起一首俄语歌。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大提琴的独奏。林云舒虽然听不懂歌词,却觉得那旋律莫名哀伤又充满希望。
什么意思唱完后,她小声问。
萧晏清看着远处渐渐西沉的落日:《小路》,一首老歌。讲的是一个人在迷雾中沿着小路前行,相信光明就在前方。
卡车驶过一片白桦林,斑驳的树影在两人脸上掠过。那一刻,林云舒突然明白,她和萧晏清是同类——都在黑暗中独自前行,却始终相信光明的存在。
回到家,林云舒发现大哥正在院子里劈柴,动作比从前熟练多了。自从开始学文化,林云深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连厂里的技术考核都一次通过。
小妹回来啦他抹了把汗,妈留了饭在锅里。
林云舒去厨房端出饭菜,突然想起什么:哥,你认识萧晏清吗高三的。
林云深停下斧子:萧...是不是萧教授家小子
你认识他父亲
哪能啊,林云深笑了,就听厂里技术员提过,说萧教授可有学问了,以前还留过洋。他压低声音,现在在农场呢,听说快平反了。
林云舒心头一跳。前世她隐约听说过,七八年后有不少知识分子平反,有些还重新担任要职。如果萧晏清的父亲...
小妹,林云深突然严肃起来,你问这个干啥那小子...没欺负你吧
没有!林云舒赶紧摇头,他就是...英语很好,帮我补习。
林云深将信将疑,但没再多问。晚饭后,林云舒照例给全家上文化课。现在父母能认两百多个字了,大哥更是能读简单的报纸。看着煤油灯下一家人认真的面孔,林云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夜深人静时,她翻开萧晏清借给她的英文书,一张纸条飘落出来:下周开始,市图书馆有英语角,周日上午。如果你有兴趣。——Q
林云舒将纸条贴在胸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窗外,一弯新月悬在夜空,清辉洒在床前,如同铺了一层银纱。远处传来几声蛙鸣,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了几分生气。
她轻轻哼起白天听到的那首俄语歌的旋律,虽然记不全,但那温暖的感觉却留在了心底。在这个正在苏醒的时代里,她和萧晏清就像是两株顽强的小麦,在寒冬过后,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
十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洒进来,黑板右上角的粉笔字距高考还有60天格外醒目。林云舒正在解一道立体几何题,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突然,校园广播刺啦响了几声,接着传来王校长激动得变调的声音:
全体师生注意!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刚刚发布重要消息...高考...高考要恢复了!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今年十二月就举行考试!不分出身,自愿报名,择优录取!
啪嗒,林云舒手中的铅笔掉在地上,滚出老远。她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前世她错过了这个机会,今生终于等到了!
云舒李红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
教室里突然炸开了锅。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抱头痛哭,更多人茫然失措——毕竟已经十一年没有高考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准备。
安静!安静!班主任王老师敲着讲台,自己却也红了眼眶,学校会尽快安排复习计划...
下课铃一响,林云舒第一个冲出教室。她要去图书馆找秦老师,还要告诉萧晏清...刚跑到操场,她就看见萧晏清正被一群高三学生围在中间,似乎在解答什么问题。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萧晏清抬头望来。隔着喧嚣的人群,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萧晏清微微点头,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林云舒知道,他懂她的心情。
下午的课全停了,学校紧急召开教师会议。林云舒和几个想考大学的同学自发留在教室讨论。
我数学太差了...
英语根本不会...
物理课本都找不全...
抱怨声中,林云舒突然站上讲台:我们可以组织学习小组!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我有些复习资料,她声音有些发抖,但很快坚定起来,我们可以互帮互助。数学好的教数学,英语好的教英语...
我参加!李红第一个举手。
很快,二十多个同学报名。林云舒正忙着分组,教室门被轻轻推开。萧晏清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摞笔记本。
听说你们需要辅导老师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
林云舒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愿意教我们英语
萧晏清点点头,将笔记本放在讲台上:这是我整理的语法重点,可以复印。他顿了顿,每天放学后一小时,图书馆。
就这样,迎高考学习小组正式成立。萧晏清负责英语,林云舒教数学,还有其他几个成绩好的同学各司其职。每天放学后,图书馆里都挤满了埋头苦读的学生。
周五下午,萧晏清正在讲解定语从句,突然停电了。昏暗的图书馆里顿时一片抱怨声。
安静,秦老师的声音从角落传来,点蜡烛继续。
几支蜡烛很快亮起,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萧晏清站在烛光中,轮廓显得格外分明。他继续讲课,声音沉稳有力,仿佛黑暗不存在一般。
林云舒坐在第一排,看着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一时出了神。
林云舒,萧晏清突然点名,请翻译这句。
她慌忙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听清问题。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对、对不起,我没听清...
同学们善意地笑起来。萧晏清没有责备,只是重复了一遍问题,眼神中带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第10章
暗夜守护
下午上完课已是暮色四合。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林云舒留下来帮萧晏清整理资料。
给。萧晏清递给她一个信封,市里举办的模拟考试报名表,我多要了一份。
林云舒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让她迅速缩回手:谢谢...你也参加吗
嗯。萧晏清点头,下周六。
他们并肩走出图书馆。秋夜的风已经带着凉意,林云舒不自觉地拢了拢衣领。萧晏清看了她一眼,默默脱下外套递给她。
不用...她刚要推辞,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喷嚏。
萧晏清不由分说地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松木香的外套温暖又宽大,林云舒感觉自己被他的气息包围了,心跳如擂鼓。
转过一个街角,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哟,好一对才子佳人!
张寒山带着三个跟班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晃着根木棍。林云舒心头一紧,下意识往萧晏清身边靠了靠。
林妹妹,你哥最近挺嚣张啊,张寒山吐掉嘴里的烟头,当了先进,还把我兄弟赶出了厂子。
那是他们违反厂规...林云舒声音发抖。
少废话!张寒山突然暴起,木棍朝她挥来,今天先给你点教训!
萧晏清反应极快,一把将林云舒拉到身后,同时抬臂格挡。砰的一声闷响,木棍重重砸在他手臂上。
萧晏清!林云舒惊叫。
萧晏清脸色煞白,却站得笔直:跑,去叫人!
林云舒没跑,反而捡起一块砖头:张寒山!你敢再动手,我就喊人了!保卫科就在前面!
张寒山犹豫了一下,就这一瞬间,萧晏清一个箭步上前,干净利落地将他撂倒在地。其他几人见状,一拥而上。
混乱中,林云舒感觉有人拽她的头发,她反手一砖头拍过去,对方惨叫一声松了手。萧晏清那边已经放倒了两个,但嘴角渗出了血丝。
警察来了!远处突然传来喊声。
张寒山骂了句脏话,扶起同伙仓皇逃窜。林云舒这才发现自己的膝盖擦破了,火辣辣地疼。
你没事吧萧晏清快步走来,眉头紧锁。
林云舒摇头,看着他渗血的嘴角和红肿的手臂,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萧晏清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皮外伤。你家离得近,先送你回去。
路上,萧晏清坚持走在外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林云舒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你,她轻声说,如果不是你...
你也很勇敢。萧晏清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赞赏,那一砖头很准。
林云舒忍不住笑了,随即又皱眉:你的手...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萧晏清活动了一下手腕:没事。我以前...受过更重的伤。
这句话让林云舒心头一颤。她想起那个传闻——萧晏清的母亲没能熬过去年冬天,而他手腕上那道疤...
转过街角就是林家。院门口,林云深正焦急地张望,看到妹妹一瘸一拐地回来,立刻冲了过来。
云舒!怎么了他目光落在萧晏清身上,瞬间警惕起来,你是谁
哥!林云舒赶紧解释,这是萧晏清,我们学校的。刚才张寒山他们...
张寒山!林云深脸色大变,那王八蛋又找你麻烦了
萧晏清上前一步:林大哥,是我没保护好云舒。
林云深这才注意到萧晏清脸上的伤,神色缓和了些:你也挨打了进屋说。
林家小小的堂屋里,林母看到女儿受伤,心疼得直掉眼泪。林父沉着脸听完整件事,一拍桌子:明天我就去找厂领导!
叔叔,萧晏清开口,张寒山已经被厂里开除了,今天这事应该报警。
林父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你是...
爸,他就是帮我补习英语的萧晏清,林云舒赶紧介绍,高三的,成绩特别好。
林母已经拿来红药水和纱布,非要给萧晏清处理伤口。萧晏清推辞不过,只好乖乖坐下。林云舒看着他被母亲按着涂药时微微皱眉的样子,莫名觉得可爱。
小伙子身手不错啊,林父递过一杯热茶,练过
萧晏清双手接过茶杯:小时候跟外公学过一点武术。
你外公是...
爸!林云舒急忙打断,生怕触及萧晏清的伤心事。
萧晏清却坦然回答:我外公是大学体育老师,以前在少林寺学过几年。
林云深一听来了兴趣,拉着萧晏清问东问西。两个年轻人很快聊得热火朝天,林云舒惊讶地发现,向来沉默寡言的萧晏清在大哥面前居然话不少。
晚饭时间,林母热情地留萧晏清吃饭。饭桌上,萧晏清举止得体,谈吐不凡,连一向严肃的林父都频频点头。
高考恢复是好事啊,林父给萧晏清夹了块鱼肉,你们年轻人有机会了。
萧晏清点头:叔叔说得对。云舒成绩很好,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听到他直呼自己云舒,林云舒耳根一热,低头扒饭。
你呢林云深问,打算考哪儿
北京,萧晏清声音很轻,却坚定,外交学院或者北外。
林云舒心头一震。北京...那么远。前世她只考上了本地师范,从未想过离开这座城市。
饭后,萧晏清起身告辞。林父让林云深送他,林云舒也跟了出去。
秋夜的星空格外明亮,三人走在巷子里,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萧兄弟,林云深突然说,谢谢你今天保护我妹妹。
萧晏清摇头:应该的。
张寒山那王八蛋,林云深咬牙切齿,我明天就去找他算账!
哥!林云舒急了,你别冲动!
萧晏清也劝道:林大哥,暴力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正是你评先进的关键时期...
林云深挠挠头: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直骚扰云舒吧
报警,萧晏清说,我有同学的父亲在公安局工作,可以帮忙打招呼。
林云舒惊讶地看着萧晏清。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及自己的社交关系。
送到公交站,萧晏清坚持不让兄妹俩再送。临别前,他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林云舒:模拟考的复习资料,我多准备了一份。
林云舒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迅速缩回了手。
路上小心。她轻声说。
萧晏清点点头,转身上了公交车。透过车窗,林云舒看到他站在车厢里,一直望着这个方向,直到车子拐弯不见。
回家的路上,林云深突然说:这小子不错。
林云舒假装没听懂:什么不错
装什么傻,林云深笑着揉乱她的头发,他对你有意思。
哥!林云舒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们就是同学...
同学林云深嗤笑,哪个同学会为了你挨揍,还特意送你回家
林云舒不说话了,心里却泛起一丝甜蜜。回到家,她迫不及待地打开萧晏清给的信封,除了复习资料,还有一张纸条:伤处记得涂药。明天见。——Q
她把纸条贴在胸口,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在床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色的宁静。
这一夜,林云舒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萧晏清站在北京的校园里,周围是高大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像蝴蝶般飞舞。萧晏清穿着笔挺的西装,向她伸出手,笑容比阳光还温暖...
第11章
寒夜书声
十一月的寒风呼啸着掠过校园,图书馆的窗户被吹得咯吱作响。林云舒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在草稿纸上又演算了一遍三角函数。桌角的煤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将她和萧晏清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
这里,萧晏清突然倾身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草稿纸上,辅助线画错了。
他的气息拂过林云舒的耳际,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林云舒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瞬间的平静。萧晏清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像是用最细腻的工笔勾勒出来的。
应该从这里连接。萧晏清画了一条虚线,笔尖在纸上留下轻微的沙沙声。
林云舒点点头,偷偷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四十了,图书馆早就该闭馆,但秦老师破例允许他们多学一会儿。偌大的阅览室里,只有他们这一盏灯还亮着,像是黑暗海洋中唯一的灯塔。
再练一遍发音吧。萧晏清合上数学笔记,翻开英语课本,跟着我念:The
future
belongs
to
those
who
believe
in
the
beauty
of
their
dreams.
林云舒跟着念,但believe的发音还是不够标准。萧晏清摇摇头,突然伸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嘴唇要这样——他做了个示范,稍微抿紧一点。
林云舒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萧晏清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亲密,迅速收回手,耳尖泛起一抹红晕。
再、再试一次。他低头翻书,掩饰自己的失态。
林云舒深吸一口气,终于发出了标准的读音。萧晏清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一刻,林云舒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
给你。她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我妈做的枣糕,还热着呢。
萧晏清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打开布包,香甜的热气扑面而来。他小心地掰下一块放入口中,眼睛微微眯起:好吃。
我妈说谢谢你上次送我回来,林云舒也拿起一块,还让我问你周末有没有空来家里吃饭。
萧晏清的动作顿了一下:这周日
嗯,我哥说要跟你切磋武术。林云舒忍不住笑了,他最近可崇拜你了。
萧晏清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好。他顿了顿,其实周日是我生日。
真的林云舒睁大眼睛,你怎么不早说!
没什么特别的,萧晏清低头整理书本,往年都是一个人过。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林云舒心上。她想起萧晏清独自生活的家,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日...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形。
周六的模拟考,林云舒发挥得不错。交卷后,她匆匆赶往百货商店,用攒了半年的布票买了一块深蓝色的确良布料。整个晚上,她都躲在房间里,就着煤油灯一针一线地缝制着什么,连母亲喊她吃饭都没听见。
周日清晨,林云舒比平时早起两小时,轻手轻脚地溜进厨房。当萧晏清按约定时间敲门时,迎接他的不仅是林家人的笑脸,还有一桌丰盛的饭菜和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这年头奶油可是稀罕物。
这、这太破费了。萧晏清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瓶桔子汽水和一包水果糖,难得地有些无措。
快进来!林云深一把将他拉进屋,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说是不醉不归,其实只有林父喝了点白酒,萧晏清和云深喝的是汽水。饭桌上气氛热烈,林母不停地给萧晏清夹菜,林父则关心地问起他的高考志愿。
我想考北外,萧晏清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学外交。
好志向!林父拍拍他的肩,年轻人就该有抱负。
林云舒注意到,萧晏清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前世她只知道萧晏清后来成了外交官,却不知这份理想原来这么早就已种在他心里。
饭后,林云舒借口让萧晏清帮忙修自行车,将他带到后院。冬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生日礼物,她声音有些发抖,我...我自己做的。
萧晏清小心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书签,边缘用暗线绣着细密的云纹,下端垂着一条靛青色的流苏。书签一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小的Q,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什么时候...萧晏清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精致的刺绣,声音罕见地有些哽咽。
熬了三个晚上,林云舒不好意思地低头,绣得不好,你凑合用...
萧晏清突然握住她的手,翻过来,果然在指尖看到了几个细小的针眼。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些伤痕,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谢谢,他声音低沉,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林云舒抬头,正对上萧晏清专注的目光。阳光在他眼中流转,像是融化的琥珀。两人就这样静静站着,谁都不愿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云舒!萧兄弟!林云深的大嗓门从屋里传来,吃蛋糕了!
十二月的寒风一天紧似一天,高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林云舒和萧晏清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秦老师给他们开了小灶,经常拿些珍贵的复习资料来。
你们两个,秦老师推推老花镜,是我这些年教过最用功的学生。
林云舒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萧晏清,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人相视一笑。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高考前一周,学校放假让学生自主复习。这天晚上,林云舒和萧晏清又在图书馆学到很晚。窗外飘起了今冬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飞舞,像是撒落的星光。
今天就到这里吧。萧晏清合上书本,突然问道,冷吗
林云舒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萧晏清轻笑一声,解下自己的围巾,仔细地围在她脖子上。羊毛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林云舒感觉自己被一团温暖的云朵包裹住了。
萧晏清,她鼓起勇气问,如果...如果我们考不到一个城市怎么办
这是她一直不敢问的问题。以萧晏清的成绩,上北外十拿九稳;而她虽然进步很大,但考上北京的重点大学还是有一定难度。
萧晏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走,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冒着细雪来到学校后的小山坡。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万家灯火在雪夜中显得格外温暖。
看,萧晏清指着远处,那是火车站,有通往全国各地的列车。他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无论你去哪个城市,都可以坐火车来看我,我也可以去看你。
林云舒鼻子一酸:可是...
林云舒,萧晏清突然转身,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喜欢你。
第12章
雪夜告白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林云舒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从你在废品站帮同学解围那天起,我就...忍不住注意你。萧晏清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善良、勇敢、坚强...像一株在石缝中生长的小草,看似柔弱,却有撼动岩石的力量。
林云舒的眼眶湿润了。前世的她何曾听过这样真挚的告白那段被算计的婚姻里,只有虚伪和利用。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萧晏清继续说,但我知道,无论考上哪所大学,我的心都和你在一起。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愿意等我吗
林云舒没有回答,而是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了他。萧晏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紧紧回抱住她。两颗年轻的心脏隔着厚厚的棉衣,以同样的频率剧烈跳动着。
我愿意。林云舒在他耳边轻声说,不管多远,多久。
萧晏清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深蓝色的书签:我会一直带着它,就像带着你的一部分。
雪越下越大,两人不得不往回走。萧晏清撑着伞,林云舒紧紧挨着他,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融为一体。
对了,林云舒突然想起什么,你还没告诉我,Q是什么意思
萧晏清微微一笑:是我外公给我起的小名,清的谐音。他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说希望我像清水一样,无论经历什么,都能保持清澈的本性。
回到林家巷口,萧晏清停下脚步:明天开始,我们各自在家复习吧。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高考前好好休息。
林云舒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她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纸包,给你,我妈做的饺子,你明天热着吃。
萧晏清接过,眼中满是感动:替我谢谢阿姨。
萧晏清,林云舒站在家门口,雪花落在她的发梢,我们一定都能考上,对不对
萧晏清郑重地点头:一定。
目送萧晏清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林云舒才依依不舍地进屋。家里人都睡了,只有母亲还坐在煤油灯下缝补衣服。
回来啦母亲抬头,萧同学送你回来的
林云舒点点头,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母亲了然地笑了,没再多问,只是说:锅里热着姜汤,喝了再睡。
睡前,林云舒翻开日记本,郑重地写下:1977年12月10日,雪。今天萧晏清说他喜欢我,我的心像插上了翅膀...写到这里,她停下笔,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明天,后天,大后天...然后是高考。未来充满未知,但此刻,她的心前所未有地踏实。因为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人,与她怀着同样的期待,同样的决心,同样的...爱意。
雪,静静地下着,覆盖了城市的喧嚣,也温柔地包裹着两颗年轻而炽热的心。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林云舒放下钢笔,长舒一口气。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试卷上,将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几个铅字映得闪闪发亮。她环顾四周,考场里的考生们有的如释重负,有的愁眉不展,还有几个女生在偷偷抹眼泪。
交卷后,林云舒随着人流走出校门。冬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照得人睁不开眼。她抬手遮阳,突然在马路对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萧晏清穿着那件深蓝色棉袄,正朝她招手。
考得怎么样萧晏清接过她的书包,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林云舒深吸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正好是你上周给我讲过的类型!
萧晏清眼睛一亮:真的那道立体几何
嗯!林云舒重重点头,我按你说的辅助线方法,一下子就解出来了。她顿了顿,英语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我写了想当老师...
我写了外交官。萧晏清轻声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朝他们常去的小山坡走去。路上经过国营饭店,萧晏清突然拉住她:等等。
他进去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用油纸包好塞给林云舒:庆祝一下。
包子香气扑鼻,林云舒咬了一口,肉汁立刻溢满口腔。这是她重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不仅因为味道,更因为此刻的心情——自由、希望、无限可能。
我们...真的能一起去北京吗林云舒小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萧晏清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一定可以。他顿了顿,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考上师范,我就每周去看你;如果你考上华清...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更好了,华清和北外就隔几站地。
林云舒心头一热。前世她只考上了本地师范,从未想过能去北京,更没想过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奔赴那座梦想中的城市。
萧晏清,她鼓起勇气,不管结果如何,我们...我们都一起面对,好吗
萧晏清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冬日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山坡上的枯草覆着一层薄霜,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萧晏清脱下外套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示意林云舒坐下。
给你看个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报纸,是昨天的《光明日报》。
林云舒展开报纸,在第四版看到一篇题为《恢复高考:知识改变命运》的评论文章,旁边还配着一张照片——几个年轻人在图书馆认真学习的场景。她仔细一看,惊讶地发现照片角落里赫然是她和萧晏清的侧影!
这...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萧晏清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个月省报记者来采访秦老师时偷拍的。
林云舒的手指轻轻抚过报纸上萧晏清的侧脸。照片里的他低头看书,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专注而沉静。而她自己则微微侧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我要把这张报纸珍藏起来。她小声说。
萧晏清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剪刀:我猜你会这么说,所以带了剪刀。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那篇报道剪下来,萧晏清将它对折好,放进林云舒的笔记本里:等我们老了,拿出来看看。
老了这个词让林云舒心头一颤。前世的婚姻里,她从未想过与那个人老了会怎样,因为那根本是一场骗局。而现在,她竟然开始憧憬与萧晏清一起变老的画面。
回家路上,两人约好第二天一起去学校估分。分别时,萧晏清突然叫住她:云舒,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最骄傲的女孩。
第13章
风云突变
林云舒眼眶一热,转身跑进院子,生怕自己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晚饭时,全家人都很关心她的考试情况。
最后那道大题正好是萧晏清教过我的!林云舒兴奋地比划着,这么长的辅助线...
林云深笑着揉乱她的头发:看来我妹真要成大学生了!
林父难得地倒了杯酒:要是真考上,爸给你买块手表!
一家人正说笑着,突然哗啦一声巨响,一块砖头破窗而入,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谁!林云深第一个冲出去,林父紧随其后。
林云舒和母亲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和怒骂声。她跑到门口,借着月光看见四五个黑影围住大哥和父亲,其中一人赫然是张寒山!
林云深!让你多管闲事!张寒山的声音充满恶意,今天废你一条腿,看你还怎么当先进!
哥!林云舒惊恐地大喊,正要冲过去,被母亲死死拉住。
去喊人!母亲推着她往后门走,快!
林云舒跌跌撞撞跑到邻居家求救,等她和几个邻居赶回来时,战斗已经结束。林父额头流血,扶着墙喘粗气;林云深倒在地上,右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哥!林云舒扑过去,眼泪夺眶而出。
没事...林云深脸色惨白,却还强撑着笑,就...就腿折了...
邻居们帮忙把林云深抬进屋,有人去叫了赤脚医生,还有人主动去派出所报案。林云舒帮母亲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手指被割破了都浑然不觉。
是张寒山,林父阴沉着脸,他记恨云深在厂里举报他偷钢材,害他被开除。
林云舒心头一震。原来大哥是为了这个才惹上张寒山,而她之前一直以为是保护女工的事。
赤脚医生很快来了,给林云深简单固定了伤腿,说要送医院。正当大家手忙脚乱时,院门被轻轻敲响。
萧晏清站在门口,看到屋里的情形,脸色瞬间变了:怎么回事
林云舒哽咽着说了事情经过。萧晏清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有个同学的父亲在市公安局工作,我去打个电话。
他转身要走,林云舒拉住他:这么晚了...
没事,萧晏清拍拍她的手,派出所旁边有公用电话。他顿了顿,张寒山这次别想逍遥法外。
萧晏清离开后,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小伙子是谁啊口气不小...
听说他爸以前是大官...
现在不是还在农场吗能有什么门路...
林云舒没有参与讨论,她只是默默祈祷大哥的腿不会有事。前世大哥入狱后落下病根,后来才...她不敢再想下去。
一个多小时后,萧晏清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态度比平时客气许多。
林同志,您放心,年长些的警察对林父说,我们所长亲自督办这个案子,一定会严惩凶手。
林父受宠若惊,连连道谢。警察详细记录了事情经过,又去查看了现场,承诺三天内破案。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萧晏清才悄声对林云舒说:我同学父亲给区里打了招呼,张寒山这次至少判三年。
林云舒惊讶地看着他。在这个讲究关系的年代,能一个电话就让案子受到如此重视,萧晏清口中的同学父亲绝非普通人。
你...她刚想开口,萧晏清摇摇头。
先送云深哥去医院吧,我已经联系好了,骨科主任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学生。
这一刻,林云舒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萧晏清的家世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显赫。那个在农场劳动的父亲,那个留过洋的外公...他们是谁萧晏清又到底经历过什么
但这些疑问很快被眼前的危机冲淡。在萧晏清的帮助下,林云深被顺利送进医院,医生说是普通骨折,好好休养两个月就能恢复。
三天后,张寒山和两个同伙在邻县亲戚家被抓,据说审讯时态度嚣张,直到看到某位领导的亲笔批示才蔫了。最终,张寒山因故意伤害和盗窃公共财物被判五年,其他人也分别获刑。
这件事在厂区引起不小轰动,林家突然成了有背景的人家,连林父在厂里的地位都微妙地提高了。但林云舒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源于萧晏清那个神秘的电话。
春节前夕,录取通知书开始陆续发放。那天林云舒正在医院陪大哥做复健,邻居家孩子飞奔进来:云舒姐!通知书!你的通知书来了!
林云舒的手一抖,差点打翻水杯。她飞奔回家,远远就看见家门口围了一群人。见她回来,大家自动让开一条路。
华清!是华清大学!母亲激动得声音发抖,手里举着一个大信封。
林云舒接过信封,手指颤抖得几乎拆不开。终于,她抽出了那张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华清大学数学系!她真的考上了!
萧晏清呢她环顾四周,他收到了吗
在这儿呢。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晏清不知何时到了,手里拿着一个同样大小的信封,嘴角噙着笑。
林云舒冲过去:你考上了吗
萧晏清轻轻点头,将信封递给她。林云舒抽出通知书——北京外国语学院英语系!
我们...我们真的能一起去北京了!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完全不顾周围邻居善意的笑声。
当晚,林家办了简单的庆功宴,萧晏清是座上宾。林父兑现承诺,给林云舒买了块上海牌手表;林母连夜赶制了一件呢子外套,说是大学生穿的;就连躺在床上的林云深也送了一支钢笔,说是厂里技术比武的奖品。
萧晏清送她的礼物是一本英文原版《傲慢与偏见》,扉页上用漂亮的英文写着:To
my
Elizabeth,
with
all
my
heart.(致我的伊丽莎白,以我全部的心)
林云舒知道,伊丽莎白是书中女主角,也是萧晏清对她的昵称。她红着脸收下,悄悄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
春节过后,离大学报到还有半个月。这天傍晚,林云舒和萧晏清在图书馆整理借书证,准备退还。秦老师难得地露出笑容:两个大学生,以后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头子。
怎么会,林云舒认真地说,没有秦老师,我英语肯定考不了这么高分。
秦老师摆摆手,从抽屉里取出两本书,分别递给他们:临别礼物。
林云舒接过,是一本《高等数学导论》,萧晏清的则是英文版《外交实践》。更让她惊讶的是,秦老师竟然给了萧晏清一个拥抱,还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萧晏清的眼眶瞬间红了。
离开图书馆时,天已经黑了。萧晏清反常地沉默,直到走到林家门口才开口:云舒,我父亲...平反了。
真的林云舒惊喜地抓住他的手臂,太好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萧晏清的声音有些飘忽,他...被紧急调往北京工作,要我跟他一起走。
林云舒愣住了:一起走什么时候
三天后。
这么急林云舒的心突然沉了下去,那...那我们...
萧晏清握住她的手:我会在北京等你。他顿了顿,父亲说...可以安排你住外交部的家属院,离华清不远...
第14章
身份之谜
林云舒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萧晏清的父亲绝非普通干部。外交部家属院那至少是司局级领导才能住的地方!
你父亲...到底是什么职务她小声问。
萧晏清沉默了一会儿:他...恢复原职,外交部礼宾司司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云舒倒吸一口冷气。礼宾司司长!那是经常在新闻里出现的人物,是要陪同国家领导人接见外宾的重要职位!前世她隐约听说过有位萧司长后来升任副部长,难道就是...
云舒,萧晏清突然紧张起来,这...这会改变什么吗
林云舒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朴素、眼神清澈的少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与高干子弟联系起来。但转念一想,萧晏清从来就不是普通人——他的修养、学识、气度,无一不彰显着良好的家教。
不会,她最终摇摇头,我喜欢的是萧晏清,不是萧司长的儿子。
萧晏清如释重负,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林云舒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三天后,林云舒和全家一起去火车站送萧晏清。当看到那辆来接他们的黑色轿车时,林父林母明显拘谨了许多。萧晏清的父亲——那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主动与林家父母握手,感谢他们照顾萧晏清。
云舒是个好姑娘,林云舒听见萧司长对萧晏清说,到了北京,带她来家里吃饭。
火车鸣笛响起,萧晏清最后拥抱了林云舒一下:北京见。
看着列车缓缓驶离站台,林云舒突然想起重生以来的点点滴滴——从避开周志国,到保护大哥,再到遇见萧晏清...命运的轨迹已经完全改变了。
走吧,林父拍拍她的肩,再过十天,你也要去北京了。
林云舒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去的列车。前路未知,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在北京,有个人正等着她,而那个人,将与她一起书写全新的人生篇章。
华清园的梧桐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林云舒站在新生报到处,攥着行李带的手指节发白。周围熙熙攘攘,衣着光鲜的同学们操着各地口音谈笑风生,有人甚至说着流利的英语。她低头看看自己——母亲亲手缝制的的确良衬衫,大哥送的解放鞋,与这个精英云集的环境格格不入。
数学系新生报到处的老师推了推眼镜,林云舒
是。她小声应答,递上录取通知书。
老师翻看名册,突然抬头多看了她一眼:哦,你就是萧司长特别关照的那个学生啊!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几道好奇的目光投来。林云舒脸颊发烫,如芒在背。她没想到萧晏清父亲的安排会以这种方式被当众提及。
宿舍在3号楼206,老师递给她钥匙,明天上午开学典礼,记得穿得体些。
林云舒如蒙大赦,拎起行李快步离开。没走多远,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需要帮忙吗
转身看见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穿着时髦的的确良连衣裙,笑容真诚。
我叫苏梅,上海来的,也是数学系的。
林云舒松了口气:谢谢,我找3号楼。
巧了,我也是!苏梅自来熟地挽住她的胳膊,听说今年数学系只招了二十个女生,咱们可得互相照应。
宿舍是四人间,已经有两个女生在整理床铺。一个戴着眼镜,正专心致志地摆弄计算尺;另一个烫着时髦的卷发,床上摊着几件漂亮的连衣裙。
这是林云舒,苏梅介绍道,咱们的室友。
眼镜女生抬起头:陈梅,北京本地的。说完又埋头计算。
卷发女生跳下床,热情地握住林云舒的手:王晓华,广州来的!她打量了一下林云舒的穿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笑起来,你这辫子真好看,能教我怎么编吗
林云舒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欢迎,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刚整理好床铺,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请问林云舒在吗是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
林云舒疑惑地开门,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站在门外:林同学,萧司长派车来接您去家里吃饭。
宿舍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林云舒感到三道惊诧的目光刺在背上,耳根烧得发烫。
我...我今天刚来,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她结结巴巴地拒绝。
年轻人似乎早有准备:萧司长说,如果您不方便,少爷晚上会亲自来学校看您。
少爷这个称呼让林云舒差点咬到舌头。她匆匆跟室友道别,跟着年轻人下楼,一路上心如擂鼓。
校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摇下,露出萧晏清熟悉的笑脸。他穿着笔挺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整个人焕然一新,唯有那双清澈的眼睛依旧如故。
上车。他推开车门。
车内淡淡的皮革香混合着萧晏清身上的松木气息,林云舒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习惯吗萧晏清轻声问。
林云舒摇摇头,突然鼻子一酸:大家都那么优秀,我...
你更优秀。萧晏清坚定地打断她。
车子驶入一处幽静的院落,三层小楼前种着整齐的冬青。林云舒刚下车,就看见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萧司长,电视新闻里常见的外交部礼宾司司长。
小林来了,萧父笑容和蔼,晏清天天念叨你。
晚餐出乎意料的简单家常,萧父询问了林云舒的家庭情况,听说她父亲是钢铁厂工人,母亲会缝纫,竟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工业技术革新和服装设计。萧晏清安静地吃饭,偶尔与林云舒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
饭后,萧父有公务先离开,萧晏清带林云舒参观他的书房。一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中外书籍,另一面墙则挂着他母亲的照片——一位温婉美丽的女性,眉眼间与萧晏清有七分相似。
妈妈是北大英语系的讲师,萧晏清轻声道,她走的时候,只给我留下一柜子书和一个英文名——Quentin。
林云舒这才明白他那个Q的签名从何而来。她轻轻握住萧晏清的手,两人静默无言。
回校路上,萧晏清坚持步行送她。北京的秋夜凉爽宜人,他们沿着长长的学院路慢慢走着,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末我来接你,分别时萧晏清说,带你逛逛北京。
接下来的日子,林云舒全身心投入学习。华清的课程远比想象中艰难,尤其是《高等数学》,班上不少同学高中就学过微积分,而她连符号都认不全。第一个月的小测,她只得了62分,全班倒数第三。
那天晚上,林云舒躲在图书馆角落偷偷抹泪。突然,一本笔记本滑到她面前——和高中时一样工整的字迹,只是这次是全英文的。
萧晏清让我带给你的。一个陌生的男生说,他在校门口等你。
林云舒飞奔出图书馆。萧晏清站在校门外的梧桐树下,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听说某人考砸了他笑着打开保温桶,是热腾腾的饺子,我妈的秘方,吃了能考满分。
林云舒破涕为笑:谁说的
我说的。萧晏清认真起来,云舒,你比任何人都努力,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那晚之后,林云舒调整了学习方法,每天早起两小时背单词,熄灯后还打着手电做题。萧晏清每周都来两三次,有时带些参考资料,有时只是陪她在图书馆学习。他的笔记成了林云舒的秘密武器,帮她在期中考试冲到了班级中游。
第15章
抉择时刻
元旦前夕,萧晏清带林云舒去了天安门。冬日的阳光洒在广场上,他们像所有年轻情侣一样,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合影。照相师傅按下快门的瞬间,萧晏清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云舒,他看着远处的国旗,我被选中参加青年外交官培养计划。
林云舒心头一跳:那...很好啊!
但要提前毕业,去英国进修两年。萧晏清的声音有些发紧。
两年!林云舒的大脑瞬间空白。前世她连县城都没出过,如今萧晏清却要远渡重洋。
什么时候走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明年九月。萧晏清转身面对她,还有大半年。
林云舒强颜欢笑:那还早呢...
回校后,林云舒彻夜难眠。萧晏清要出国,而她还要在华清读三年。隔着半个地球,他们的感情会怎样更何况萧晏清家世显赫,出国后会不会...
云舒,第二天一早,苏梅惊讶地看着她,你眼睛怎么肿了
林云舒摇摇头,强打精神去上课。但接下来的日子,这个念头像根刺,扎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每当萧晏清兴奋地谈起出国计划,她的心就沉一分。
三月的一个周末,萧晏清照例来接她去家里吃饭。一进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老萧,这次出访你必须带晏清去!一个洪亮的声音说,他的法语水平比我们处里那些翻译强多了!
他还只是学生...萧父的声音有些犹豫。
学生怎么了当年你我二十出头不就在日内瓦当翻译了
萧晏清尴尬地咳嗽一声,客厅立刻安静了。走进客厅,林云舒看见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正和萧父喝茶。
周叔叔,萧晏清介绍道,这是林云舒。云舒,这是周副部长。
林云舒的手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老萧,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华清才女不错不错!
饭桌上,周副部长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国际形势,萧父偶尔插话,两人讨论的都是国家大事。林云舒安静地吃饭,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大人世界的孩子。
云舒,萧父突然问,听说你数学进步很快
林云舒点点头:期中考试全班第十五。
不错!周副部长拍案,数学好,以后可以搞密码研究!外交部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萧晏清嘴角翘了翘,云舒很聪明,只是起步晚了些。
那天之后,林云舒更加努力学习。她不想辜负萧晏清的期待,更不想在将来被他远远甩下。但压力越大,状态越差,期末考试她只排到二十名,比期中还退了五名。
放暑假前,萧晏清来帮她搬行李。看她闷闷不乐,便提议去北海公园散心。
划船时,萧晏清兴致勃勃地讲着他即将参加的出访活动,林云舒却心不在焉,轻轻呢喃,萧晏清...你觉得...我们真的合适吗
船桨激起的水花声戛然而止。萧晏清心里一愣,看向她:什么意思
你是未来的外交官,家世显赫...林云舒低头看着湖水,我只是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连学业都跟不上...
林云舒!萧晏清罕见地提高了声音,看着我。
她抬起头,看见萧晏清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
你以为我喜欢你是因为什么家世成绩他的声音发颤,我喜欢的是那个在废品站帮同学据理力争的林云舒,是那个熬夜给大哥补习的林云舒,是那个敢拿砖头对抗流氓的林云舒!
林云舒的眼泪夺眶而出:但我怕...怕跟不上你的脚步...
萧晏清放下船桨,坐到她身边,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感情不是赛跑,没有谁跟不上谁。我们可以有不同的节奏,但方向一致就够了。
回校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临别时,萧晏清塞给她一封信:上火车再看。
火车缓缓启动,林云舒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他们在天安门前的合影,背面写着一行字:无论相隔多远,我的心始终与你同在。——Quentin
窗外,北京的街景渐渐后退。林云舒将照片贴在胸前,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这个暑假,她必须做出选择——是让自卑和恐惧摧毁这段感情,还是勇敢地跟上爱人的脚步
远处,一列西行的火车鸣笛而过,如同命运发出的挑战。林云舒擦干眼泪,从包里取出《高等数学》课本。无论如何,她不会轻易认输,无论是学业,还是爱情。
暑假结束回到华清园,林云舒像变了个人。她把所有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连室友们都难得见她一面。数学系新开设的计算机课程让她着迷,那些冰冷的机器似乎比人际关系更容易理解。
云舒,萧晏清又来找你了。九月初的一个傍晚,苏梅在实验室门口拦住她,这周第三次了。
林云舒的手指在计算机穿孔卡片上停顿了一下:就说我在忙实验。
苏梅叹了口气,倚在门框上:你们吵架了
没有。林云舒低头继续编码,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那他为什么——
苏梅,林云舒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要出国了,两年。而我...我还有三年才毕业。
苏梅恍然大悟:所以你躲着他
林云舒没有回答,但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的心情。前世的婚姻创伤像一道阴影,让她本能地害怕分离,更害怕身份差距带来的变数。萧晏清越是光芒万丈,她就越觉得自己渺小如尘。
傻姑娘,苏梅轻声道,如果我是你,就会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林云舒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知道苏梅说得对,但每次见到萧晏清,看到他谈起出国计划时眼中的光彩,她就忍不住想逃——不是不爱,而是太爱,爱到害怕成为他的负担。
窗外,初秋的雨悄然而至,敲打着玻璃窗,像是无数细小的叹息。
萧晏清站在华清3号宿舍楼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湿了肩头。这是他第七次来找林云舒,前六次都被各种理由婉拒。明天一早他就要飞往伦敦,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同学,林云舒还没回来吗他又一次拦住一个进出的女生询问。
没看见。女生摇摇头,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要不你去图书馆找找
萧晏清苦笑着道谢。图书馆、实验室、教室...他找遍了所有林云舒可能去的地方。这个曾经总能轻易找到彼此的校园,此刻竟显得如此空旷。
雨越下越大,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模糊成团。萧晏清看了看手表——晚上十点半,宿舍快要锁门了。他决定再等最后十分钟。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雨幕中。林云舒没带伞,抱着书包小跑着,白衬衫已经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
云舒!萧晏清快步迎上去。
第16章
雨中诀别
林云舒猛地抬头,像是受惊的小鹿,转身就要往回走。
林云舒!萧晏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雨水顺着两人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林云舒挣扎了一下,没挣脱,索性不再动弹。
我...我没躲你。她低着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看着我。萧晏清抬起她的下巴,明天我就要走了,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林云舒终于抬头,萧晏清的样子让她心头一颤——他瘦了,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嘴角紧绷着,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满是痛楚。
我...林云舒的喉咙发紧,祝你一路顺风。
萧晏清像是被刺了一下,松开手后退半步:就这些
雨水打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萧晏清,林云舒终于崩溃了,我们不合适!你是未来的外交官,家世显赫,前途无量...我只是个普通学生,连专业课都学得吃力...我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所以呢萧晏清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就是你的结论因为可能有困难,就干脆放弃
我不是放弃!林云舒攥紧拳头,我是...我是放你自由!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萧晏清苍白的脸。他沉默了几秒,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给你的,他声音沙哑,本来打算...算了,你自己看吧。
林云舒接过包裹,在雨中艰难地拆开。那是一本手工相册,封面用深蓝色绸布装帧,一角绣着金色的Q&S字样。
翻开第一页,是她高一时的照片——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站在学校操场上低头看书。照片旁边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她当年写给萧晏清的第一张字条:谢谢你的笔记。
往后翻,每一页都记录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图书馆里共用的那盏台灯,劳动时并肩收割的麦田,天安门前羞涩的合影...最后几页是空白的,只标注了日期——从明年到后年,每个重要节日都留了位置。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信纸上有些地方已经晕开,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泪水打湿:
亲爱的云舒: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在飞往伦敦的飞机上。这两年会很漫长,但我会每天给你写信,把照片寄回来贴在这本相册里...
林云舒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抬头看向萧晏清,他仍站在雨中,肩膀垮着,眼中满是绝望。
傻瓜...林云舒哽咽着扑进他怀里,两个傻瓜...
萧晏清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为什么躲着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对不起...林云舒将脸埋在他胸前,闻着熟悉的松木香,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分离...
萧晏清稍稍松开她,捧起她的脸:听着,林云舒,我爱的只是你这个人。不是什么萧司长的儿子爱上工人的女儿,只是萧晏清爱上林云舒,就这么简单。
雨势渐小,路灯的光变得清晰起来,照在两人湿漉漉的脸上。
我会等你,林云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两年后,你要完好无损地回来。
萧晏清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本来想过两年再给你的...
盒子打开,是一枚简单的银戒指,内圈刻着QS
1979。
没有钻石,没有黄金,萧晏清轻声道,就像我们的感情,不需要任何装饰。
林云舒伸出左手,任由他将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银色的圆环在路灯下闪着微光,像是无言的承诺。
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萧晏清吻了吻她的指尖,无论我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你都是我唯一的归宿。
宿舍楼的门灯突然亮起,管理员阿姨探头喊道:要锁门了!外面的同学快进来!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跑向宿舍楼。在门廊的灯光下,萧晏清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差点忘了,给你的。
林云舒打开一看,是一沓崭新的编程书籍,全是英文原版。
伦敦最新出版的,萧晏清有些得意,国内还买不到。
你...林云舒又感动又好笑,都要出国了还操心我的学习
那当然,萧晏清认真地说,等我回来,我的未婚妻必须是中国最优秀的程序员之一。
未婚妻。这个词让林云舒心头一热。前世的婚姻是一场算计,而今生,她终于等到了真挚的爱情。
萧晏清,她突然正色道,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在英国...如果遇到更好的女孩...
不会。萧晏清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我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个爱拿砖头吓唬人的姑娘。
林云舒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他一下。
宿舍楼的大钟敲响十一下,管理员阿姨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
我该走了,萧晏清依依不舍地说,明天一早的飞机,父亲会送我去机场。
林云舒点点头,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一路顺风,我的外交官。
萧晏清愣了一秒,随即回以一个更深的吻。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脸上泛起红晕。
我会想你的,萧晏清后退着离开,每天。
林云舒站在门廊下,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夜中。手中的相册沉甸甸的,满载着回忆与承诺。
回到宿舍,室友们已经睡了。林云舒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就着手电筒的光再次翻看那本相册。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她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PS:我托秦老师照顾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他。——Q
林云舒将纸条贴在胸口,泪水再次涌出。这个看似冷漠实则温柔到骨子里的男孩,为她考虑好了一切。
窗外,雨停了。云层散开,露出一弯新月。林云舒擦干眼泪,取出信纸,开始写第一封给萧晏清的信:
亲爱的Quentin: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抵达伦敦了。别担心,我会好好的,会努力学习,会每天想你...
写到这里,她停下笔,望向窗外的月亮。此时的萧晏清,是否也在飞机上望着同一轮月亮相隔千山万水,但他们的心从未如此贴近。
林云舒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两年时间,足够她成长为配得上他的人。到那时,当萧晏清学成归来,她将以最好的姿态迎接他,开始他们新的篇章。
远处,一列夜行火车鸣笛而过,如同命运的长叹。但这一次,林云舒不再恐惧未知的未来。因为她知道,无论相隔多远,总有一个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与她心心相印。
第17章
年守候
1985年的初夏,华清大学计算机系的答辩厅里,林云舒站在投影幕布前,从容不迫地讲解着她的博士论文。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整齐的光影,像极了计算机打孔卡片上的编码。
基于模糊逻辑的汉字识别系统,能够实现95.7%的准确率...她的声音清亮而沉稳,白衬衫配藏青色西装裙,齐肩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丝毫看不出当年那个怯生生的乡下姑娘的影子。
台下坐着系里的教授们,最前排是她的导师——从美国归国的计算机专家陈教授,正频频点头。角落里,一个身着深灰色中山装的挺拔身影安静地坐着,目光始终未离开过她。萧晏清昨天刚从日内瓦飞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赶来看她的答辩。
...感谢我的导师陈教授,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老师和同学。林云舒的致谢词即将结束,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萧晏清身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特别感谢一位特殊的人,是他在我大一那年送给我第一本编程书,让我爱上了这个领域。
答辩委员会闭门评议时,萧晏清快步走到走廊上等她。五年过去,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尽显外交官的风度。
怎么样他递给她一瓶北冰洋汽水,冰凉的瓶身上凝着水珠。
林云舒接过汽水,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想起了大学时代那些共用的煤油灯和笔记本。应该没问题,她喝了一口汽水,陈教授说我的论文可能被推荐参加全国优秀博士论文评选。
萧晏清眼中闪过一丝骄傲:我就知道你能行。
会议室的门开了,陈教授探出头来:林云舒,进来吧。
五分钟后,林云舒红着眼眶走出来,手里拿着全票通过的答辩决议书。萧晏清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
放我下来!林云舒捶着他的肩膀,却忍不住笑出声,别人都看着呢!
让他们看,萧晏清在她耳边低语,我骄傲。
当晚,萧家小楼灯火通明。萧父——如今已是萧副部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五年过去,他两鬓已见斑白,但精神矍铄,举手投足间更添威严。
小林啊,萧父给林云舒夹了一块红烧鱼,系里决定留你任教了
林云舒点点头:嗯,下个月正式入职,讲师职称。
好!萧父满意地点头,教书育人,功德无量。他转向儿子,晏清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一周后要去纽约,萧晏清给林云舒盛了碗汤,联合国大会,部长点名要我当随行翻译。
萧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年轻人多历练。
饭后,萧晏清送林云舒回学校。初夏的晚风带着槐花的甜香,两人手牵手走在学院路上,像无数普通情侣一样。
云舒,萧晏清突然停下脚步,我们结婚吧。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林云舒转头看他,月光下萧晏清的轮廓格外分明,眼中是她熟悉的坚定。
你这是在求婚她挑眉,就在马路边上
萧晏清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正式的求婚明天补上。这是我妈留下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古朴的翡翠戒指,她临终前说,要给我未来的妻子。
林云舒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知道萧晏清母亲在他心中的分量,这枚戒指代表着最高的认可。
好。她简单地说,却重若千钧。
一周后,首都机场。林云舒帮萧晏清整理领带,他今天要飞纽约,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外交部徽章。
记得按时吃饭,她像往常一样叮嘱,纽约现在温差大,晚上出门多穿件衣服。
萧晏清握住她的手:跟我一起去吧,机票我可以——
不行,林云舒摇头,下周我要带本科生实验课,不能耽误。她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去吧,为国争光。
登机广播响起,萧晏清最后拥抱了她一下:婚礼的事,等我回来再商量。
林云舒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看着那架载着萧晏清的飞机腾空而起,渐渐消失在云层中。五年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分别与重逢。每一次再见,都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
婚礼定在八月中旬,林云舒的老家。这个决定让林家父母既惊喜又忐忑——萧家是高干家庭,婚礼在北京办才符合身份。
是晏清坚持的,林云舒在电话里对母亲解释,他说要让所有乡亲都知道,林家闺女风风光光地嫁人了。
婚礼前一周,林云舒提前回到老家。五年过去,小城变化很大,街上跑的小汽车多了,原来的国营饭店变成了私营酒楼。但她的家还是老样子,只是父母的白发多了些,哥哥的背更驼了些——他现在是钢厂的技术科长了。
小妹!林云深一把抱起她转了个圈,就像她小时候那样,看看咱们的大学生博士!
嫂子小王——现在应该叫王姐了——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旁笑:慢点,别摔着你妹妹!
家里张灯结彩,邻居们纷纷上门道贺。最让林云舒意外的是,当年那个总找她麻烦的张寒山也来了,拎着一网兜苹果,讪讪地站在门口。
林、林博士,他结结巴巴地说,以前的事...对不住啊...
林云舒大方地请他进屋。听哥哥说,张寒山出狱后改邪归正,现在在菜市场摆摊卖水果,日子过得去。
婚礼前一天,萧家父子到了。萧副部长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秘书,但小城领导还是闻风而动,纷纷前来拜访。
老林啊,萧父握着林父的手,咱们以后就是亲家了,别这么拘束。
林父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林母准备的饭菜虽然比不上北京的精致,但萧父吃得赞不绝口,还破例喝了两杯白酒。
婚礼当天,阳光明媚。林云舒穿着白色婚纱——是母亲亲手缝制的,裙摆上绣着细小的梨花。当她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进钢厂礼堂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萧晏清站在红毯尽头,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着那枚她熟悉的Q&S胸针。当父亲将她的手交到萧晏清手中时,林云舒恍惚想起了十年前,那个在雨中给她戴上银戒的少年。
我愿意。萧晏清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我愿意。林云舒的回答同样坚定。
萧晏清掀开她的面纱,轻轻吻上她的唇。全场掌声雷动,林母在台下抹眼泪,林云深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婚宴上,萧父的致辞让所有人动容:...我儿子和云舒的爱情,让我相信这个时代最美好的东西——知识改变命运,真爱跨越鸿沟...
1990年的春节,北京萧家小楼热闹非凡。林云舒抱着刚满月的儿子在客厅踱步,萧晏清在一旁笨手笨脚地冲奶粉。小家伙取名萧林,结合了两家的姓氏。
让我抱抱孙子。萧父放下报纸,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这位在外交场合叱咤风云的副部长,此刻只是个普通的爷爷。
林云舒的父母和兄嫂也来北京过年。林云深现在是钢厂副厂长,王姐生了二胎,一家人其乐融融。
云舒,饭后,母亲拉着她的手悄声问,当教授累不累
林云舒摇摇头:不累,我喜欢教书。她的汉字识别系统去年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华清破格提拔她为副教授。
院子里,萧晏清正和林云深放鞭炮。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一样大呼小叫,吓得小萧林哇哇大哭。
你看看,林云舒无奈地接过儿子,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母亲笑了:男人啊,到八十岁也是孩子。
夜深了,送走所有客人,林云舒和萧晏清并肩站在阳台上看烟花。怀里的儿子已经睡着,小脸粉扑扑的。
十年了。萧晏清突然说。
林云舒明白他的意思。从1977年那个初雪的教室到现在,整整十年。她从怯懦的乡下姑娘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学者,他从沉默的少年蜕变成出色的外交官。
后悔吗她轻声问。
萧晏清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从未。
远处的天空中,一朵巨大的烟花绽放,照亮了整个夜空。就像他们的爱情,历经时光淬炼,愈发璀璨夺目。
小萧林在梦中咂了咂嘴,无意识地抓住了父亲的领带。林云舒和萧晏清相视一笑,十指紧扣。
这一生,他们还会经历更多风雨,但只要有彼此在身边,便是晴天。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