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不情愿的相遇
林小阳把脸贴在车窗上，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又迅速消散。
七月的内蒙古草原像一块被太阳烤得发烫的绿毯子，偶尔有几群白羊点缀其中，远看像是撒落的珍珠。
到了那边要听姑父的话，别再惹事了，知道吗
坐在副驾驶的妈妈第三次重复这句话。
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眼角还留着昨晚哭过的红痕。
小阳用指甲抠着牛仔裤上的破洞，没有回答。
后视镜里，爸爸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但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
三个月前那场架之后，家里就变成了这样——爸爸永远皱着眉头，妈妈总是欲言又止，而他自己，成了即将被流放的犯人。
越野车拐进一条土路，扬起一片黄色尘烟。远处出现几座砖房和一圈木栅栏，姑父穿着沾满草屑的工作服站在门口，黝黑的脸上堆满笑容。
小阳都长这么高啦！姑父的大手重重拍在他肩上，差点让他踉跄，正好帮我管管那些不听话的羊。
大人们寒暄时，小阳的目光被羊圈旁的一个黑白身影吸引。
那是只体型优美的边境牧羊犬，正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
与其他摇尾乞怜的狗不同，它安静地坐着，头颅高昂，黑白分明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丝绸般的光泽。
那是查理，从苏格兰来的冠军牧羊犬。姑父顺着他的视线解释道，不过前腿受了伤，退役后被我要来的。这家伙聪明得很，就是脾气倔。
像是听懂了对它的评价，查理突然站起身，一瘸一拐却姿态优雅地走到小阳面前，深褐色的眼睛直视着他。
小阳第一次在一只狗眼里看到了类似评估的神情——不是讨好，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冷静的审视。
它喜欢你。姑父笑着说。
小阳蹲下身，伸手想摸查理的脑袋。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毛发的一瞬间，查理敏捷地偏头避开，转身走开了，留下小阳尴尬地悬在半空的手。
我说了，它脾气倔。姑父哈哈大笑，走吧，带你看看你的房间。
当晚，小阳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听着窗外陌生的虫鸣声。
手机信号时有时无，朋友圈里的同学正在晒暑假旅行照片，而他却被发配到这个连外卖都叫不到的地方。
枕头下有股霉味，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突然听到门缝下传来窸窣声。
借着月光，他看见查理用鼻子顶开没关严的门，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狗把物品放在床边，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小阳打开床头灯，发现那是一只磨损严重的网球——边缘还留着清晰的牙印。
谁要跟你玩。小阳嘟囔着，却把球塞进了枕头下面。
第二章
两个倔脾气
清晨五点，小阳就被姑父的大嗓门吵醒。
起床了小阳！牧羊人可没有睡懒觉的福气！
他顶着鸡窝头走出房门时，姑父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往水壶里灌奶茶。
查理蹲在门口，看到小阳出来，耳朵微微动了动，但很快又转回去盯着门外。
今天你跟着查理去东边草场。姑父递给他一个布包，午饭在里面。
记住，查理知道该怎么做，你只要跟着它就行。
我一个人和狗小阳难以置信地问。
不是狗，是查理。姑父纠正道，它比你更懂怎么照顾羊群。
小阳想反驳，但姑父已经大步走出门去。
查理站起身，用鼻子顶了顶他的膝盖，然后向门外走去，不时回头看他是否跟上。
草原的清晨凉意沁人，露水打湿了小阳的运动鞋。
查理走在前方，受伤的左前腿微微跛行，但丝毫不影响它优雅的步伐。
羊群见到查理，自动聚集起来，像一团移动的云朵向草场移动。
它们真听你的话。小阳忍不住说。
查理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不然呢。
到了草场，查理熟练地将羊群驱赶到合适的位置，然后趴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监视四周。
小阳无聊地踢着草根，掏出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喂，查理，他蹲到狗旁边，你会玩接球吗
他从包里掏出那个旧网球，在查理眼前晃了晃。
查理的尾巴轻轻扫了一下地面，但很快又恢复高傲的姿态，目光重新投向羊群。
装什么高冷。小阳撇撇嘴，用力把球扔向远处。
球在草地上弹跳几下，滚进了一丛灌木。查理纹丝不动，但小阳分明看到它的耳朵转向了球飞走的方向。
行，你就端着吧。小阳悻悻地走开，找了棵矮树靠着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的羊叫声惊醒了他。
小阳睁开眼，看到查理正对着草丛低吼，几只羊惊慌地挤在一起。
他跑过去，发现一条花蛇正盘踞在羊群附近。
走开！小阳捡起一根树枝挥舞着。
蛇吐着信子游走了，但查理却突然冲他狂吠起来。
小阳还没反应过来，背后传来咩的一声——一只小羊趁乱跑向了远处的山丘。
都怪你乱叫吓到它们！小阳指责道。
查理没理他，箭一般冲向逃跑的小羊。
小阳犹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草原看似平坦，实际暗藏沟壑。
他几次差点摔倒，而查理却灵活地穿梭其中，很快就追上了惊慌的小羊。
但就在查理即将拦住小羊时，它的伤腿突然一软，踉跄着摔倒了。
小羊趁机转向更危险的山坡方向。
小阳不知哪来的力气，冲刺几步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小羊。
抓到你了！他气喘吁吁地说，怀里的小羊挣扎着，发出可怜的叫声。
查理慢慢走过来，谨慎地嗅了嗅小羊，然后出乎意料地——舔了舔小阳的手背。
湿润温暖的触感让他愣住了，这是查理第一次主动与他接触。
回草场的路上，小阳抱着小羊走在前面，查理紧随其后，不时用鼻子轻推他的脚跟，像是在提醒他注意脚下的坑洼。
羊群重新聚拢时，查理甚至允许小阳摸了摸它的头——虽然只有短短一秒。
傍晚归程，夕阳把一人一狗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阳口袋里装着查理不知何时悄悄捡回来的网球，而查理走路时尾巴的摆动幅度明显比早晨大了许多。
第三章
暴风雨中的信任
第三天早晨，天空阴沉得像是蒙了一层铅灰。
姑父皱着眉头看天气预报：下午可能有暴雨，你们今天去近处的草场，中午前就回来。
小阳点点头，查理已经等在门口，嘴里叼着牵引绳——这是它第一次主动要求系绳子。
羊群似乎也感受到了天气的变化，比平时更加躁动不安。
刚到草场不久，远处就传来闷雷声。
查理立刻竖起耳朵，开始把羊群往圈赶。
小阳帮忙驱赶落后的羊，却发现少了两只。
查理！少了白羊和黑脸！他喊道，不确定狗是否能理解。
查理立刻停下，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然后朝西边的沟壑跑去。
小阳紧随其后，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砸下来。
沟壑底部，两只羊被困在涨水的溪流中间，惊慌地叫着。
得把它们拉上来！小阳脱下外套，准备下水。
查理咬住他的裤腿阻止他，自己却跳进了浑浊的水中。
小阳看到它在激流中奋力游向羊只，受伤的前腿明显影响了它的游泳能力。
他四下张望，发现一棵倒下的枯树。
查理！让开！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动树干，让它横跨在溪流较窄的位置。
查理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引导两只羊向树干靠近。
小阳跪在岸边，伸长手臂抓住羊角，一只接一只地把它们拉上来。
当查理最后爬上岸时，已经精疲力竭，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受伤的腿明显在发抖。
雨越下越大，小阳脱下T恤裹住查理，把两只羊夹在腋下，艰难地向高处移动。
闪电划破天空，雷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羊群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查理挣脱小阳的怀抱，一瘸一拐地绕着羊群转圈，用叫声和身体阻挡想要四散逃跑的羊。
我们需要找个避雨的地方！小阳抹去脸上的雨水，看到不远处有个废弃的牧羊人小屋。
他学着姑父的样子吹响口哨——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尝试。
出乎意料，查理立刻响应，驱赶羊群向小屋移动。
小阳跑在前面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和查理一起把二十多只羊赶进简陋的庇护所。
屋内弥漫着霉味和羊膻味，但至少挡住了狂风暴雨。
小阳检查了每只羊，确保没有受伤，然后蹲下来查看查理的腿。
伤口被水泡得发白，周围有些红肿。
你这个傻瓜，他轻声责备，用剩下的干衣服擦拭查理的毛发，明明腿不好还跳进水里。
查理疲惫地靠着他，湿漉漉的脑袋搭在他膝盖上。
小阳从午餐包里找出肉干喂它，查理没有像往常那样优雅地小口吃，而是狼吞虎咽地叼走，甚至舔了他的手指。
屋外雨声如注，屋内羊群偶尔发出不安的叫声。
小阳靠着墙，查理蜷在他身边，体温透过潮湿的毛发传来。
他不知不觉睡着了，手还搭在查理的背上。
当姑父带着其他牧羊人找到他们时，已是黄昏。
雨停了，夕阳从云层缝隙中射出金光，照在安然无恙的羊群上。
姑父看到小阳和查理依偎在一起睡觉的样子，露出欣慰的笑容。
看来你们两个处得不错。他轻声说，不忍心吵醒他们。
小阳还是醒了，看到姑父的第一句话是：查理的腿需要重新包扎。
回家的路上，姑父告诉小阳，是查理在半路挣脱跑回去找他的。
它本来可以带着羊群先回来，但它选择了你。姑父说，语气里带着赞许。
那天晚上，小阳用手机查了一整夜关于边境牧羊犬的资料。
当查理悄悄推开门，把一只新找到的松果放在他床边时，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假装没看见，而是蹲下来认真地说：谢谢你，查理。
查理歪着头看他，然后做了一个让小阳惊讶的动作——它抬起前爪，轻轻搭在小阳手上。
在犬类的语言里，这代表着最高级别的信任。
窗外，草原的星空格外明亮。
小阳想起白天查理的勇敢，想起它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烁的坚定，突然觉得这个暑假可能不会那么糟糕了。
他轻轻挠着查理的下巴，狗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明天我教你玩飞盘怎么样小阳小声说，我从城里带来的，比网球好玩多了。
查理没有回答，但尾巴在地板上拍打出欢快的节奏。
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灵魂，在这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找到了彼此频率的共振。
第四章
风笛与伤痕
暴风雨过后的第七天，姑父宣布查理的腿伤痊愈了。小阳蹲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拆开查理前腿上的绷带。
粉色的新肉已经长好，在黑白相间的毛发间像一枚小小的勋章。
好了，大英雄。小阳轻轻揉了揉查理的耳朵，现在你能跑得像风一样快了。
查理低头嗅了嗅曾经的伤口，突然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小阳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三个月前那场架留下的。
小阳下意识地缩回手，查理却执着地用爪子按住他的胳膊，褐色眼睛里满是探询。
你想知道这个小阳叹了口气，班里有个家伙总笑我是没断奶的城里娃，因为我妈妈每天给我带自制便当。
窗外的云朵投下斑驳的影子，小阳的声音越来越低：那天他把我妈妈做的饭盒打翻在地，还用脚踩...我打掉了他一颗牙。
他苦笑着摸了摸查理的头，结果他爸爸是教育局的，我差点被开除。
查理安静地听着，突然翻身露出肚皮——这是它第一次对小阳展示犬类最脆弱的部位。
小阳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挠了挠那片柔软的白色毛发。
你也有秘密想告诉我，是吗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门廊上，小阳靠着查理翻阅手机相册。
翻到一张爱丁堡城堡的照片时，查理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鼻子凑近屏幕发出急促的喘息声。
你对这个有反应小阳好奇地搜索苏格兰风笛音乐，当悠扬的《苏格兰勇士》旋律响起时，查理整个身体僵住了。
音乐声中，查理慢慢趴下，将头搁在前爪上，眼神变得遥远而忧伤。
小阳看到一滴泪水从它褐色的眼睛里滑落，消失在厚厚的毛发中。
你很想家对不对小阳关掉音乐，抱住查理毛茸茸的脖子，我查过了，边境牧羊犬是苏格兰最聪明的犬种，你以前的主人一定很以你为傲。
查理突然站起身，小跑着离开院子。
小阳跟着它来到谷仓后面，看着它用爪子刨开一堆干草，露出一个生锈的铁盒。
盒子里是一枚磨损严重的铜质狗牌，上面刻着Charlie
Braveheart和一个苏格兰电话号码。
原来你全名叫查理·勇敢的心！小阳惊呼，然后注意到狗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无论多远，总会回家。
查理用鼻子轻轻推了推狗牌，又把它埋回干草堆，眼神复杂地看着小阳。
我明白了，小阳郑重地点头，这是你的秘密，我会保守的。
那天晚上，小阳在日记本上画了一只戴着苏格兰帽子的边境牧羊犬，旁边写着：有些伤痕看得见，有些藏在心里。我和查理都有。
第五章
白桦林的秘密
周末清晨，小阳被窗外急促的抓挠声吵醒。
推开窗户，查理嘴里叼着一根新鲜的骨头，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给我的小阳接过骨头，发现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跟我来。
data-faype=pay_tag>
查理领着他穿过晨雾弥漫的草场，来到一片白桦林。
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子中央有棵特别粗壮的老树，树干上刻着一个小门。
这是...你的秘密基地小阳惊讶地看着查理用爪子拨开门闩。
树洞里别有洞天：
干燥的树叶铺成床垫，墙上挂着用藤蔓编织的相框，里面是压平的野花；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小木架，整齐摆放着各种宝贝——闪亮的石头、彩色玻璃碎片、一枚生锈的指南针，还有小阳给它的那个网球。
查理从架子底层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红胡子男人搂着年幼的查理，背景是苏格兰高地的群山。照片背面写着2018年全英牧羊犬大赛冠军。
哇！你真的是冠军！小阳仔细端详照片，突然注意到查理的眼神黯淡下来，你想他了，对吗
查理低头嗅了嗅照片，然后做了个让小阳心跳加速的动作——它把照片推到了小阳手边。
你要...送给我小阳小心翼翼地问。
查理用头蹭了蹭他的膝盖，尾巴轻轻摆动。
小阳感到喉咙发紧，他从口袋里掏出妈妈临走时塞给他的护身符——一个绣着平安的小香囊。
那这个给你，是我妈妈...就是那天给我送便当的妈妈亲手做的。
他把香囊系在查理的项圈上，现在我们都有对方的宝贝了。
他们在树洞里分享小阳带来的牛肉干，阳光透过树叶在查理黑白相间的毛发上跳动。
小阳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飞盘。
试试这个比网球好玩多了！
查理警惕地嗅了嗅飞盘，小阳示范性地扔了出去。
飞盘划出优美的弧线，查理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在空中完美接住，落地时甚至不忘保护它那条曾经受伤的腿。
太棒了！小阳欢呼着跑过去，查理却突然压低身体，耳朵向后贴，嘴里发出警告般的低吼。
三个骑着马的少年从林子另一端出现，为首的男孩比小阳高出一头，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看看这是谁，城里来的娇气包和他的瘸腿狗。他故意让马靠近小阳，马蹄溅起的泥土弄脏了他的T恤。
小阳攥紧拳头，想起上次打架的后果，强忍着没有动。
查理却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前面，背毛竖起，露出雪白的牙齿。
哟，狗崽子还挺凶。高个男孩扬起马鞭，我叔叔说这畜生以前可值钱了，现在不过是个残废...
他的话没能说完，查理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吠叫，同时猛冲向前。
马匹受惊扬起前蹄，把骑手摔进灌木丛。
另外两个男孩慌忙下马去扶同伴，查理趁机绕到马后方，精准地轻咬马腿——这是牧羊犬驱赶牲畜的技巧。
三匹马顿时不听指挥，载着主人狂奔出树林。
小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查理已经恢复平静，叼回飞盘放在他脚边，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你...你太厉害了！小阳抱住查理，感受到它快速的心跳，不过他们可能会回来报复。
查理用鼻子顶了顶他的手，然后走向一棵白桦树，用爪子刨开树根处的泥土，露出一个隐蔽的小洞。
里面放着几块燧石和一根麻绳。
这是你的紧急避难所小阳笑了，我们得加强防御工事！
整个下午，他们加固了树洞，设置了绊索警报，还用树枝做了伪装网。
完工后，小阳从背包里掏出记号笔，在树洞顶部写下：查理与小阳的秘密基地——闯入者后果自负！
查理似乎对这个警示很满意，它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小阳的脸颊，然后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狼嚎式吠叫，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夕阳西下时，他们肩并肩坐在树洞口，分享最后一块巧克力。
小阳突然说：查理，我好像没那么想家了。查理把头靠在他肩上，温暖的呼吸拂过他的脖子。
第六章
星空下的誓言
姑父发现小阳最近总是神神秘秘地往林子里跑，但他选择不点破——自从暴风雨那天后，男孩眼里的阴霾明显少了，甚至开始主动询问牧羊的技巧。
这天晚饭后，姑父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想不想看看查理刚来时的照片
小阳迫不及待地凑过去。
照片里的查理瘦骨嶙峋，左前腿缠着绷带，眼神警惕而悲伤。它被送来时状态很差，
姑父轻声说，兽医说它亲眼目睹原主人车祸身亡，又在收容所待了三个月。
小阳的心猛地揪紧了——查理不是被遗弃，而是失去了最爱它的人。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查理对那首苏格兰民歌反应那么强烈。
它...它还会做噩梦吗小阳轻声问。
姑父点点头：头几个月经常半夜惊醒狂吠。最近好多了，自从你来了之后。
夜深人静，小阳蹑手蹑脚地来到谷仓。
查理立刻从干草堆里抬起头，月光下它的眼睛像两汪琥珀。
小阳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双臂，查理便轻轻跳进他怀里，温暖的躯体微微颤抖。
我都知道了，关于你的前主人。小阳抚摸着查理光滑的背毛，你一定很爱他。
查理安静地靠着他，呼吸渐渐平稳。小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轻轻播放那首《苏格兰勇士》。
这次查理没有流泪，而是随着旋律轻轻晃动尾巴，最后在小阳哼唱到副歌时，仰头发出轻柔的和声——不像犬吠，更像某种古老的歌唱。
我有个主意，音乐结束后小阳说，我们可以参加下个月的牧羊犬节！姑父说每年都有比赛，冠军能去市里参加决赛。
查理的眼睛亮了起来，它用爪子扒拉出藏在干草下的飞盘，骄傲地昂起头。
没错！我们可以设计特别表演，用飞盘和牧羊结合！小阳兴奋地规划着，但得保密，给姑父一个惊喜。
他们击掌为誓——小阳的手心贴着查理的肉垫，月光透过天窗洒在他们身上，像是给予祝福。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每天清晨都在秘密基地训练。
小阳学会了用不同的口哨声指挥查理，而查理则掌握了在驱赶羊群的同时接住飞盘的高难度动作。
最令人惊喜的是，小阳发现查理对音乐有惊人的节奏感，能随着旋律调整奔跑速度。
比赛前一周的夜晚，小阳辗转难眠。
他悄悄来到院子里，发现查理正仰望着满天繁星。
苏格兰传说中，每颗星星都是一个灵魂的灯塔。
小阳不禁猜想，查理的旧主人是否也在某颗星星上看着他们。
我们会赢的，小阳揉着查理的耳朵轻声说，不仅是为了比赛，更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到，你已经重新站起来了。
查理转头凝视着他，月光下它的眼神深邃如潭水。
突然，它抬起前爪搭在小阳肩上，像人类拥抱那样靠近，温暖的鼻息拂过男孩的脸颊。
在这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他们不需要言语——一个拥抱已经包含了所有承诺。
远处的山丘上，牧羊犬节的彩旗正在夜风中轻轻飘扬，等待着这对特别搭档的到来。
第七章
牧羊犬节的风采
牧羊犬节当天，草原上支起了五颜六色的帐篷，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和奶酒的香气。
小阳蹲在参赛者准备区，手指微微发抖地给查理梳理毛发。
放轻松，小子。姑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当是平时训练一样。
小阳点点头，却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几个竞争对手——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牧羊人，身边蹲坐着威风凛凛的牧羊犬。
最引人注目的是昨天嘲笑查理的那个高个少年巴特尔，他的蒙古牧羊犬雷霆正龇牙咧嘴地瞪着查理。
查理似乎察觉到了小阳的紧张，它转过身，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小阳的手腕，然后从装备袋里叼出那个绣着平安的香囊——小阳妈妈做的那一个。
谢谢，伙计。小阳深吸一口气，把香囊系在腰带上，我们能做到。
比赛分为三个环节：基础指令、障碍驱赶和自由表演。前两轮查理表现出色，即使在驱赶羊群通过狭窄通道这样的高难度项目中，它受伤的左前腿也没有影响灵活性。
小阳的口哨指令清晰准确，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积分紧咬巴特尔和雷霆。
自由表演环节开始前，小阳从背包里取出精心准备的秘密武器——三个彩色飞盘和一个小型蓝牙音箱。
准备好了吗，勇敢的心小阳蹲下来与查理碰了碰额头。
查理的眼睛闪闪发亮，尾巴像旗帜一样高高翘起。
当主持人喊到他们的号码时，小阳深吸一口气，按下音箱开关。
《苏格兰勇士》的旋律顿时响彻全场。
查理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一瞬，小阳立刻吹出一长两短的口哨——这是他们约定的专注信号。
音乐声中，小阳将第一个飞盘高高抛向空中。
查理像一道黑白闪电般蹿出，在飞盘即将落地时凌空接住，同时完美避开了一只想趁机逃跑的山羊。
观众席爆发出惊叹声。
第二个飞盘出手时，小阳吹响了驱赶羊群的指令。
查理必须在接住飞盘的同时，将分散的羊群赶到指定区域。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查理做到了——它用身体划出优美的弧线，像一位熟练的牛仔套住猎物般精准控制着每只羊的走向。
最后一个了，查理！小阳抛出红色飞盘，这次飞得又高又远。
与此同时，三只羊突然向不同方向逃窜。
全场屏住呼吸，看着查理如离弦之箭冲向飞盘，在半空中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转身，落地时发出短促的吠叫，神奇地将逃跑的羊全部震慑住。
飞盘、羊群和查理几乎同时到达终点区域。音乐戛然而止，草原上寂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小阳看到评委们全都站了起来，姑父在观众席上激动地挥舞着帽子。
那是我见过最精彩的牧羊表演！主持人高声宣布，传统技艺与现代飞盘的完美结合！
查理小跑回小阳身边，胸膛剧烈起伏，但眼神无比明亮。
小阳单膝跪地抱住它，感受到它快速跳动的心脏。
你做到了，冠军。小阳轻声说，喉咙发紧。
评分板上，他们的名字跃居第一，领先巴特尔五分。
那个高个少年阴沉着脸走过来：别高兴太早，城里娃。决赛在市里，那里的场地可没这么简单。
查理立刻站到小阳前面，但没有吠叫，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对方——这种从容的自信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量。
巴特尔悻悻地走开了。
颁奖仪式上，小阳接过金质奖章，却把它挂在了查理的项圈上。
真正的英雄是你，他对着麦克风说，查理·勇敢的心。
阳光下，奖章和查理褐色的眼睛一样闪闪发光。
小阳想起照片里那个苏格兰红胡子男人，多么希望他能看到此刻的查理——不再是那个受伤的、做噩梦的狗狗，而是重新焕发光芒的冠军。
第八章
阴影中的陷阱
牧羊犬节结束后的第三天，小阳正在院子里练习新的飞盘技巧，姑父面色凝重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男人。
小阳，这两位是牧业协会的检查员。姑父的声音有些紧绷，有人举报查理无故攻击羊群。
什么不可能！小阳手中的飞盘啪嗒掉在地上，查理连陌生人都不会咬，怎么会攻击羊
较年长的检查员出示了几张照片：一只羊的后腿上有明显的咬痕，伤口周围的毛发沾满血迹。
昨晚东边牧场发生的，有目击者看到黑白毛色的牧羊犬。
查理原本安静地趴在小阳脚边，此刻却突然站起来，背毛微微竖起。
小阳注意到它的目光锁定在检查员手中的照片上，鼻翼快速扇动。
能让我看看那些照片吗小阳接过照片仔细检查，突然发现异常，等等，这咬痕不对！查理的犬齿比这个宽，而且它从不咬羊的后腿，牧羊犬都是轻咬前腿驱赶的。
检查员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需要带查理去做齿模比对，如果是误会，会立刻放它回来。
不行！小阳下意识地挡在查理前面，上次...上次在城里，他们也是这样说，结果...
他的声音哽住了，想起因为打架被带去校长室后，没有人听他解释就定了罪。
姑父的大手按在他肩上：小阳，冷静点。我和他们一起去，保证查理不会受委屈。
查理用鼻子顶了顶小阳的手，眼神平静而坚定，仿佛在说相信我。
小阳艰难地点点头，弯腰解开项圈上的奖牌：带上这个，证明你是冠军，不是...不是凶恶的狗。
检查员给查理套上临时牵引绳时，小阳注意到它左前腿的旧伤处肌肉微微抽搐——这是查理极度紧张时才会有的反应。
我会查出真相。小阳在查理耳边承诺，等我。
看着汽车扬尘而去，小阳攥紧了拳头。他跑进屋子，翻出相机和笔记本，然后直奔东边牧场。
现场已经被破坏，但他还是拍下了草地上的脚印和散落的羊毛。
找什么呢，城里娃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巴特尔靠在一棵树上，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
小阳直起身子：你知道是谁干的，对吗
也许是你家那只残废狗终于发疯了。巴特尔耸耸肩，听说苏格兰品种都不太适应草原气候。
小阳的拳头攥得发白，但这次他没有冲动。
他想起查理信任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我会找到证据的，然后举报的人会很难看。
巴特尔的笑容僵了一下，这个反应让小阳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离开牧场后，他直接去了村委会，调阅了最近一周的外来人员记录。
果然，巴特尔的表哥三天前从城里带回了一只德国牧羊犬。
黄昏时分，姑父的车终于回来了。
小阳飞奔出去，看到查理安然无恙地从车上跳下，立刻抱住它的脖子。
查理的毛发有股陌生的消毒水味道，但它的心跳依然那么熟悉。
齿模完全不匹配。姑父疲惫但欣慰地说，协会已经撤销了投诉。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他们提到查理对德国牧羊犬的气味反应异常激烈。
小阳猛地抬头：是德国牧羊犬干的
姑父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巴特尔的表哥新养了一只！小阳激动地展示他收集的证据，而且我查了资料，德国牧羊犬确实习惯从后面攻击猎物。查理一定是闻到了那只狗的气味才那么紧张！
姑父仔细查看了小阳的记录，露出赞许的笑容：做得很好，侦探先生。明天我们一起去协会提交这些证据。
那天晚上，小阳和查理躺在秘密基地的干草堆上，透过树洞顶部的缝隙数星星。
查理的情绪明显低落，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呜咽。
是因为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吗小阳轻轻抚摸查理的背脊，是不是...和你的前主人有关
查理抬起头，月光下它的眼睛湿润发亮。
它慢慢爬到树洞角落，用爪子刨出那个珍藏的铁盒，取出红胡子男人的照片，轻轻放在小阳手中，然后用鼻子碰了碰照片上男人身旁的那只德国牧羊犬。
小阳恍然大悟：那天...车祸现场有德国牧羊犬
查理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发抖。
小阳立刻打开手机，找出舒缓的钢琴曲，同时像姑父教他的那样，轻轻按摩查理耳后的穴位。渐渐地，查理的呼吸平稳下来。
听着，查理，小阳认真地说，不是所有的德国牧羊犬都危险，就像...不是所有城里孩子都娇气。
他顿了顿，但我会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我一样。我保证。
查理舔了舔他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三个月前的疤痕。
此刻，这道伤痕不再代表愤怒和失败，而是变成了勇气的证明——就像查理前腿上那个愈合的伤口一样。
第九章
风笛声再起
撤销投诉的第二天，姑父带回一个意外的消息：市里牧羊犬决赛延期了，因为特邀评委——一位苏格兰牧羊犬训练专家要下周才能抵达。
听说这位麦克先生曾经训练出全苏格兰最棒的边境牧羊犬。
姑父切着羊肉，随口说道，小阳，你的奶茶要凉了。
小阳的勺子哐当掉进碗里。
查理正趴在他脚边，听到麦克这个名字时耳朵猛地竖了起来。
他...全名叫什么小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姑父翻出邀请函：麦克·麦卡伦，怎么了
查理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到院子里。
小阳跟出去，发现它正对着东北方向的天空发呆——那是苏格兰所在的方向。
是他吗小阳轻声问，你认识这个麦克
查理没有回应，但项圈上的狗牌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小阳想起铁盒里那张照片背面的落款——M.Mc。
接下来的几天，查理变得异常安静。
它依然完美执行每个指令，但眼神不再那么明亮，甚至对飞盘游戏也提不起兴趣。
小阳尝试播放《苏格兰勇士》，查理只是把脑袋搁在前爪上，尾巴无力地摆动两下。
决赛前夜，小阳带着查理来到秘密基地。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风铃，挂在树洞口。
这是我用你收集的彩色玻璃片做的，微风吹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看，就像苏格兰高地的风声。
查理嗅了嗅风铃，突然用爪子扒拉出那个绣着平安的香囊，轻轻放到小阳膝盖上。
你是想...交换礼物小阳小心地问。
查理用头蹭了蹭他的手，然后走向树洞深处，拖出一个他们从未打开过的小木箱。
箱子里是一把迷你木制风笛模型，只有巴掌大，但做工精致。
查理把风笛推到小阳面前，眼神复杂。
这是...你前主人给你的小阳接过小风笛，发现底部刻着To
my
braveheart。
查理突然发出一声介于吠叫和呜咽之间的声音，然后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头埋在前腿间。
小阳第一次看到它这样失控，手足无措地抱住它颤抖的身体。
没事的，查理，没事的...他反复说着，感觉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自己的T恤——查理在哭。
不知过了多久，查理平静下来。
小阳掏出手机，找到一段苏格兰高地的纪录片。
画面中，穿裙子的风笛手站在苍翠的山丘上演奏，背景是古老的城堡。
看，查理，这是你的家乡。小阳指着屏幕，无论发生什么，这里永远是你的一部分。但你现在也有家了，在这里，和我，和姑父。
查理凝视着屏幕，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
当风笛声响起时，它没有躲开，而是慢慢靠近声源，最后将头靠在小阳腿上，闭上了眼睛。
小阳轻轻抚摸着查理的头：明天那个麦克先生会来，如果你认出他，就...就做你想做的决定。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说出这句话时，小阳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不敢想象失去查理的生活——那个曾经骄傲孤独的男孩，已经和这只苏格兰牧羊犬的灵魂紧紧缠绕在一起。
但真正的爱不是占有，小阳想起妈妈送他离开时含泪的微笑。
有时候，爱意味着放手。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查理黑白相间的毛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阳拿出日记本，画下这一刻的查理——不再是被伤痛定义的退役牧羊犬，而是一个跨越千山万水，终于找到归途的灵魂。
明天，风笛声将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查理会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过去吗
第十章
往事的回声
市牧羊犬决赛现场比小阳想象的壮观十倍。
五彩旗帜在看台上飘扬，中央场地的障碍设施复杂得让他手心冒汗。
参赛犬只个个精神抖擞，查理却反常地安静，只是紧紧贴着他的腿行走。
放轻松，伙计。小阳蹲下来整理查理的参赛领巾，就当是白桦林里训练一样。
查理舔了舔他的手指，但小阳能感觉到它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当广播里宣布评委入场时，查理突然竖起耳朵，身体微微前倾。
评委席上，一个红发如火焰的高大男人格外醒目。
他穿着传统苏格兰格子呢外套，浓密的胡须几乎遮住半张脸。麦克·麦卡伦——这个名字在小阳心里激起一阵不安的涟漪。
下面请7号选手林小阳和他的搭档查理入场！
小阳深吸一口气，带着查理走向场地中央。
就在这时，评委席传来一声巨响——麦克猛地站起来，椅子翻倒在地。他死死盯着查理，嘴唇颤抖着喊出一个名字：
Braveheart！
查理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然后发出一声小阳从未听过的、近乎哀嚎的吠叫。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一幕上。
麦克跌跌撞撞地冲下评委席，在工作人员阻拦前已经单膝跪在查理面前。
他用颤抖的手抚过查理项圈上的狗牌，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三年...上帝啊，我找了你三年...麦克用浓重的苏格兰口音喃喃道，额头抵在查理的头顶。
小阳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像灌了铅。
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查理要被带走了。
他机械地看着麦克检查查理左前腿的旧伤，那个苏格兰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这道疤痕...那天你试图把约翰拖出车子，对吗麦克的声音哽咽了，我可怜的勇士...
主持人在尴尬地咳嗽：呃...麦克先生，比赛需要继续...
麦克如梦初醒，转向脸色苍白的小阳：孩子，这是你的狗
是...是的。小阳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坚定，它叫查理·勇敢的心。
麦克的眼睛瞪大了：你知道它的全名
小阳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随身携带的照片：约翰先生一定很爱它。
麦克看着照片，突然捂住脸。
过了几秒，他抬起头，向组委会请求暂停比赛。
这孩子和他的狗有权利知道完整的故事。他环视其他评委，而我有义务听完。
组委会有过短暂的讨论，最终同意了麦克的请求。
在临时休息室里，麦克讲述了那个雨夜的悲剧：查理的原主人约翰·麦卡伦——麦克的堂兄，在开车回家途中遭遇山体滑坡。救援队发现时，查理浑身是血地守在主人身边，左前腿严重骨折却仍试图拖动主人。
兽医说它至少尝试了十几次...麦克抚摸查理的背脊，后来在收容所，它拒绝任何人接近，直到被送往中国。
小阳喉咙发紧：它...它做噩梦是因为这个
麦克点点头：边境牧羊犬太聪明了，它们记得每一个细节。
他转向查理，约翰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我照顾好你，我却把你弄丢了...
查理安静地听着，突然把前爪搭在麦克膝盖上，另一只爪子却按着小阳的手背——这个奇特的姿势仿佛在连接过去与现在。
比赛还要继续吗小阳轻声问，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勇气上场。
麦克沉思片刻：Brave...查理从未在半途放弃过任何比赛。约翰也不会希望这样。
回到赛场时，观众席响起鼓励的掌声。
小阳蹲在起跑线前，与查理额头相抵：这次不为奖牌，只为约翰先生，好吗
查理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澈，它轻轻吠了一声，尾巴高高翘起。
当开始的哨声响起，它像一道黑白闪电般冲了出去。
没有精心设计的飞盘表演，没有取悦观众的花哨动作。
这一次，查理展示的是最纯粹、最精湛的牧羊技艺——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停顿都精准如教科书。
小阳的口哨指令与它的动作完美同步，仿佛两个灵魂共享一个意识。
当查理完成最后一个指令——将羊群分成特定数量的小组时，麦克从评委席上站了起来，泪流满面地鼓掌。
其他评委纷纷打出满分。
这是约翰教它的绝技！麦克对全场解释，全世界能做到这点的边境牧羊犬不超过十只！
颁奖仪式上，小阳拒绝了金牌。
应该属于查理和约翰先生，他对着麦克说，我只是很幸运能成为它暂时的伙伴。
麦克摇摇头，将奖牌挂在小阳脖子上：暂时的不，孩子，看看它的眼睛。
查理坐在小阳脚边，目光一刻不离他的脸庞，尾巴在地面上扫出小小的扇形。
当麦克伸手想抚摸它时，查理礼貌地嗅了嗅，却立刻转回小阳身边。
那天晚上，组委会特别安排了篝火晚会。
麦克带来了一把真正的苏格兰风笛，当悠扬的旋律响起时，查理没有躲闪，而是安静地趴在小阳脚边，目光追随着跳跃的火光。
它平静多了，麦克惊讶地说，以前一听到风笛就会寻找约翰。
小阳轻轻挠着查理的下巴：我们经常一起听这首曲子。
麦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明天我就要回爱丁堡了...但查理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小阳的心跳漏了一拍：您不打算...带它回去
看看它看你的眼神，麦克微笑着说，就像当年看约翰一样。边境牧羊犬一生只认一个真正的主人。
篝火噼啪作响，小阳感觉眼眶发热。
查理突然站起身，走到麦克面前，郑重地舔了舔他的手背——这是一个告别，也是一个承诺。
第十一章
星空下的誓言
从市里回来后，查理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粘人。
它拒绝睡在谷仓，一定要蜷在小阳卧室门口；训练时不再保持专业距离，而是动不动就跑回来蹭他的腿。
它怕你消失，姑父一针见血地指出，就像它的第一个主人那样。
小阳蹲下来抱住查理的脖子：我哪儿也不去，伙计。暑假还剩两周呢。
但就在第二天下午，一个意外的电话打破了平静。
小阳正在教查理玩新买的飞盘，姑父匆匆走来，脸色古怪：小阳，是你爸爸。
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比记忆中温和：我和你妈妈明天来接你。提前一周...学校有些手续要办。
小阳的手指紧紧攥住话筒：查理...我能带查理回家吗
沉默。太长的沉默。
儿子，城市公寓不适合养牧羊犬，特别是...父亲顿了顿，特别是受过创伤的工作犬。
小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碎裂。他机械地应答着，挂断电话后直接冲向了白桦林的秘密基地。
查理紧随其后，不安地轻咬他的衣角。
树洞里，小阳把脸埋进膝盖，泪水浸湿了牛仔裤。
查理焦急地围着他打转，最后干脆用整个身体包裹住他，像一条毛茸茸的毯子。
我必须告诉他们，小阳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告诉他们你对我有多重要。
夜幕降临时，他们肩并肩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小阳指着天空中特别亮的一颗：那一定是约翰先生在看着你。然后又指向另一颗，那是我奶奶，她生前总给我做蜂蜜蛋糕。
查理突然站起来，轻轻叼住小阳的手腕，把他拉向谷仓。
在干草堆后面，它刨出那个珍藏的铁盒，用鼻子推到小阳面前。
盒子里除了之前的物品，还有一张小阳从未见过的纸条——麦克悄悄塞进去的。
上面写着一个爱丁堡的地址和一句话：当你们准备好时，苏格兰永远欢迎勇敢的心回家。
小阳的眼泪再次涌出。
他抱住查理，感受它有力的心跳：我们会一起去的好吗我保证。
那天深夜，小阳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赌气沉默，而是平静地讲述了这个夏天发生的一切——关于暴风雨中的救援，关于牧羊犬比赛，关于查理如何教会他责任与耐心。
它救了我，爸爸。小阳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不是在暴风雨中，而是在这里。
他拍了拍胸口，虽然父亲看不见。
电话那头传来深呼吸的声音：让我和你妈妈商量一下...也许，可以想办法。
挂断电话，小阳发现查理正坐在月光下的窗台上，银辉勾勒出它优雅的轮廓。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麦克的话——边境牧羊犬一生只认一个真正的主人。
而查理，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十二章
初夏的约定
父母比预期来得早。
小阳正在院子里给查理梳毛，就听见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
他下意识抓紧了查理的项圈，但狗狗却异常平静，只是耳朵微微转动。
令他惊讶的是，父亲独自下了车，手里拿着一个宠物航空箱的说明书。
我和你妈妈谈过了，父亲直接走到查理面前蹲下，严肃地注视着那双褐色的眼睛，如果你要跟我们回家，必须答应两件事：定期去宠物公园，还有不许咬我的拖鞋。
小阳瞪大眼睛，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查理则歪着脑袋，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动作——它轻轻叼起父亲掉落的钱包，恭敬地递到他手中。
聪明的家伙，父亲忍不住笑了，伸手想摸查理的头，却在看到它微微后退时及时停住，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母亲下车时眼眶红红的，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听说某些冠军犬特别喜欢吃苏格兰短bread饼干...
后来小阳才知道，父母其实一直在关注姑父发的每一条关于他和查理的朋友圈。
那个打架的问题少年照片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笑容明朗的男孩和他的牧羊犬。
离别前的夜晚，小阳和查理在白桦林举行了小小的告别仪式。
他们在树洞顶部又添了一行字：查理与小阳的秘密基地——苏格兰见！
查理贡献出珍藏的彩色石头，小阳则留下他最爱的口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小阳感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压在脚边。
查理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出去晨跑，而是静静守在他的床尾，目光一刻不离他的脸。
准备好了吗，伙伴小阳揉揉查理的耳朵，我们的新冒险要开始了。
院子里，姑父正在帮父亲安装车用宠物安全带。
母亲和麦克通着视频电话，屏幕上的苏格兰人穿着滑稽的睡帽，激动地要求看看查理。
小阳蹲下来给查理系上它最爱的蓝领巾，突然发现项圈上多了一个小银牌——正面刻着Charlie
Braveheart
Yang，背面是两行字：
家在脚步停下之处
心在爱所在之地
这是姑父连夜找工匠做的送别礼物。
小阳的视线模糊了，查理却迫不及待地奔向车门，然后停下来回头看他，尾巴摇得像面旗帜——它已经准备好开始新的旅程了。
越野车缓缓驶出牧场，草原在晨光中如同镀金的海洋。
查理把前爪搭在车窗上，和小阳一起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姑父身影，直到转弯处完全消失。
下一站，家。父亲说，语气比三个月前轻松太多。
然后明年暑假，小阳摸着查理的头，我们去苏格兰看高地城堡和风笛手，好吗
查理响亮地汪了一声，引得大家都笑了。
阳光透过天窗洒在它黑白分明的毛发上，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道路在前方延伸，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一人一狗肩并肩坐着，就已经是最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