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香槟杯碰撞的声音在展厅内清脆回荡,许知念站在自己的获奖作品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边。她今天穿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衬得肌肤如雪,耳垂上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晃动。《暗涌》,评委会特别奖,获奖者许知念女士。
主持人话音刚落,掌声如潮水般涌来。许知念微微鞠躬,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这是她职业生涯中第一个重要奖项,二十三岁,已然跻身国内新锐画家前列。
许小姐,您的作品中对光影的处理令人惊叹。一位艺术评论家握着她的手说道。
许知念刚要回答,经纪人林妙已经挤到她身边,凑到她耳边低语:宋氏集团的人来了,听说总裁亲自到场,可能是想谈合作。
许知念呼吸一滞,手中的香槟杯差点滑落。她当然知道宋氏集团,更知道他们的总裁是谁——宋居寒,那个她在大学里暗恋了三年的学长。
别紧张,就当普通商业会谈。林妙捏了捏她的手,递过一个鼓励的眼神。
许知念深吸一口气,转身的瞬间,视线撞上了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睛。
宋居寒站在三步之外,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领带是低调的深蓝色。他比大学时更加成熟,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从容。
许小姐,恭喜。
他伸出手,宋居寒。
许知念感到喉咙发紧,她机械地伸手与他相握,男人掌心干燥温暖,触碰的瞬间像有电流窜过她的脊背。
谢谢,宋...总。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宋氏正在筹备一个新的酒店项目,希望融入一些当代艺术元素。许小姐的作品很符合我们的理念。宋居寒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
许知念注意到他称呼她许小姐,而不是学妹。
显然,他根本不记得她。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微微发闷。
我很荣幸。她强迫自己露出专业的微笑,不知道宋总对合作有什么具体想法
下周我的助理会联系你的经纪人,安排一次正式会谈。宋居寒微微颔首,目光已经越过她,看向她身后某位更重要的人物,失陪。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许知念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一丝失落。
她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喂,你还好吧林妙递来一张纸巾,指了指她手中的香槟杯——不知何时已经倾斜,酒液沾湿了她的指尖。
我没事。许知念匆忙擦拭手指,脸颊发烫。
林妙挑眉:少来,你从大学就喜欢他的事,我可是知道的。现在什么感觉
他还是不记得我。许知念苦笑,不过没关系,反正只是商业合作。
她望向远处被众人簇拥的宋居寒,那个曾经在图书馆熬夜时给她递过一杯咖啡的学长,如今已是高不可攀的商业巨子。而他们之间,除了这场意外的重逢,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林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有时候最美好的故事,都是从不记得开始的。
许知念摇摇头,将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温暖她突然感到寒冷的心。
许知念用拇指抹开调色盘上的钴蓝色,在画布上轻轻一点。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工作室,将她纤细的身影拉长。她后退两步,眯眼审视画作——一幅未完成的海景,波涛下暗流涌动,与她获奖作品风格一脉相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瞥了一眼,是林妙发来的消息:宋氏集团十点来访,还有四十分钟,你该换衣服了。
许知念的手指僵在半空。
自从艺术展那晚后,她一直试图把那场尴尬的会面抛诸脑后。她放下画笔,走向工作室角落的衣架,手指在一排素色连衣裙间游移。
太刻意了。她自言自语,最终选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牛仔裤。她将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纤细的颈线,只在耳垂上保留那对珍珠耳环——大学时宋居寒曾称赞过的那对。
门铃准时在十点响起。许知念深吸一口气去开门,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外。他约莫三十岁,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许小姐我是程越,宋总的助理。男人微微欠身,宋总在楼下接电话,马上上来。
许知念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宋居寒大步走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
许知念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里,随即慌忙移开。
抱歉,临时有个国际会议。宋居寒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
他环视工作室,目光在几幅半成品画作上停留片刻,你的工作环境比我想象中...乱。
许知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颜料管散落在各处,十几支画笔插在旧咖啡罐里,素描本和艺术书籍堆满了角落的沙发。一股热流涌上脸颊。
混乱中的秩序。她轻声辩解,我知道每样东西的位置。
宋居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程越已经在一旁的小会议桌前摆好了文件。
许小姐,宋氏希望邀请您为我们新开的滨江酒店创作一系列壁画。程越推过一份企划书,主题是城市记忆,五幅大型作品,预算在这里。
许知念翻开文件,数字让她指尖一颤——足够她两年不用接其他工作的报酬。她抬头,正对上宋居寒审视的目光。
为什么是我她脱口而出。
宋居寒双手插兜,站在她的画架前:你的《暗涌》有一种...情感张力,恰好符合酒店想要传达的理念。
他的目光落在画架旁的素描本上。许知念突然想起什么,血液瞬间凝固——那本素描的第一页,是她三年前在大学毕业典礼上偷偷画的宋居寒侧影。
等等——她几乎是跳起来冲向画架。
太迟了。
宋居寒已经翻开了素描本。时间仿佛静止,许知念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宋居寒的表情从疑惑变为惊讶,然后是某种难以解读的复杂神色。
整整三秒的沉默后,他轻轻合上素描本,放回原处,转向程越:把合同给许小姐看看。
许知念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
那本素描里至少有二十幅他的肖像——图书馆里低头看书的他,毕业典礼上演讲的他,甚至只是校园小路上匆匆走过的他。每一幅都标注着日期,最早的一张是三年前的九月十五日。
程越似乎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轻咳一声:许小姐,如果您对条款有疑问...
我需要考虑几天。许知念打断他,声音有些发抖。她不敢看宋居寒的眼睛。
当然。宋居寒的语气出奇地平静,不过项目时间紧,希望周五前能得到答复。
他递给许知念一张名片,指尖相触的瞬间,许知念几乎要缩回手。
名片上只有他的名字和电话,简洁得像他的人一样。
直接联系我。他说,目光深不可测。
送走两人后,许知念瘫坐在沙发上,将发烫的脸埋进双手。
林妙推门进来时,她仍保持着这个姿势。
谈得怎么样林妙放下包,随即注意到许知念的状态,出什么事了
许知念抬起头,指向那本素描:他看到了。
林妙倒吸一口气:全部
全部。许知念呻吟一声,三年来的每一张。
林妙沉默片刻,突然大笑起来: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至少现在他知道你的心意了。
这让我看起来像个跟踪狂!许知念抓起一个抱枕捂住脸,他肯定觉得我接下这个项目是别有用心。
那就证明你不是。林妙夺过抱枕,用你的专业打动他。再说...她眨眨眼,谁知道呢也许这正是你们故事的开始。
许知念正想反驳,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父亲两个字,她表情立刻沉了下来。
知念,许建国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一贯的命令口吻,下周六回来吃饭,周家的儿子从英国回来了,你们见见。
许知念握紧手机:爸,我说过不相亲。
你已经二十五了,该考虑联姻的事了。许建国的语气不容反驳,许家现在需要强力盟友,周家在房地产...
我有工作,有自己的人生规划。许知念打断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许建国的声音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听说宋家的公子最近在接触你宋氏集团可比周家有价值多了。
许知念浑身冰凉:你怎么知道
上海就这么大,知念。许建国轻笑,如果一定要选,我当然更赞成你和宋家联姻。好好考虑,周六见。
电话挂断,许知念呆立原地。
林妙担忧地看着她:又是家族政治
许知念机械地点头:他知道了宋居寒的事,现在想撮合我们联姻。
这不正好吗你暗恋他,两家又门当户对...
你不明白,许知念摇头,如果掺杂了家族利益,一切都会变味。宋居寒最讨厌被人利用。
她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繁华的上海天际线。三年前,她只是美术学院一个普通学生,而宋居寒是经管学院的风云人物。她永远记得那个雨天——她在图书馆屋檐下躲雨,他递来一把伞,什么也没说就走进了雨里。那一刻的心动,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
而现在,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与此同时,宋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程越正在整理会议记录。
许小姐似乎对项目很感兴趣,但有些犹豫。
程越推了推眼镜,需要我跟进吗
宋居寒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不必,我亲自处理。
好的。另外,莫小姐发来消息,说下个月回国,希望能见您。
宋居寒转过身:哪个莫小姐
莫妮卡小姐,您的前女友。程越小心翼翼地说,她在Instagram上发了张你们以前的合照,配文是重温旧梦。
宋居寒皱眉:告诉她我很忙。
程越点头记下,犹豫片刻又问:那许小姐的素描本...
宋居寒的眼神骤然变冷,程越立刻噤声。
办公室陷入沉默,只有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许久,宋居寒才开口,声音低沉:查一下许家最近的动向,特别是财务状况。
程越惊讶地抬头:您怀疑许小姐接近您是...
我不怀疑任何人。宋居寒打断他,只是做该做的调查。
程越离开后。
宋居寒从西装内袋取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三年前大学毕业典礼上,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站在美术系展板前,阳光透过她的发丝,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照片备注只有一个日期,和许知念素描本上的第一张画是同一天。
他锁上手机,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份酒店艺术企划书上。封面正是许知念的获奖作品《暗涌》——蓝色波涛下,隐约可见两个相拥的人影。
宋居寒轻轻抚过那个标题,唇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雨滴开始砸在挡风玻璃上时,许知念正坐在宋居寒的奔驰后座,前往滨江酒店工地。车内弥漫着皮革和雪松混合的气息,和宋居寒身上的香水味如出一辙。
她紧贴着车门坐着,尽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宋居寒皱眉看着窗外迅速变暗的天空。
许知念悄悄瞥了他一眼。
自从那天他发现素描本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
程越原本要陪同,却临时被叫去处理紧急事务。
工地考察可以改天。许知念建议道,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衬衫下摆。
宋居寒摇头:我明天飞新加坡,一周后才回来。
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已经跟不上节奏。
司机小张减缓车速:宋总,前面就是工地,要不要直接回公司
开进去。宋居寒命令道,既然来了,至少看一眼。
车子驶入泥泞的工地。
透过雨幕,许知念看到一栋未完工的钢结构建筑矗立在江边,塔吊静止在灰暗的天空下,像一只被定格的大鸟。
伞。宋居寒对司机说,随即转向许知念,你在车里等。
许知念摇头:我也需要看场地。她不想表现得像个娇气的千金小姐。
小张只找到一把伞。宋居寒接过,犹豫片刻,推开车门撑开伞:过来。
许知念挪到车门边,宋居寒的手臂环过她肩膀,将伞完全倾向她那边。
他们贴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领口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她的耳根开始发烫。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工地走去。
才走了十几米,宋居寒的右肩已经湿透,衬衫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许知念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那里是酒店大堂的位置。宋居寒指向一处被绿色防护网包围的空间,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模糊,计划把你的壁画放在主墙——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许知念本能地抓住宋居寒的手臂,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松开。
去那边!宋居寒指向不远处的一个临时工棚,几乎是半搂着她跑过去。
工棚简陋但干燥,里面堆放着一些工具和建材。
许知念的衬衫湿了一小片,贴在背上发凉。宋居寒的情况更糟——他的整个右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你应该留在车里。他皱眉看着自己滴水的西装。
许知念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递给他:那样我就看不到场地了。
宋居寒接过纸巾,擦拭着脸上的雨水。在昏暗的工棚里,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许知念发现自己又在盯着他看,赶紧转身假装对着一堆PVC管感兴趣。
所以,宋居寒突然开口,你从大三就开始画我
许知念的背脊僵直。
雨水敲打着工棚的铁皮屋顶,像无数小鼓点。
只是...练习人物素描。她声音细如蚊呐。
连续三年的练习宋居寒的语气难以捉摸。
许知念转身面对他,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你记得我
宋居寒停下擦拭的动作,目光深沉:毕业典礼上,美术系的展板前,你穿一条白色连衣裙。
许知念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天,她站在自己的毕业作品旁,远远看到宋居寒在人群中。她以为他根本没注意到她。
图书馆的雨天,她轻声说,你给了我一把伞。
宋居寒微微点头:你后来还伞时,在里面夹了一张小画——一只淋雨的猫。
你还留着
早丢了。
他移开视线,但许知念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你喜欢喝美式咖啡,加半包糖。许知念突然说,大学时你总去图书馆旁边那家墨迹咖啡馆。
宋居寒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经常在那里画画。许知念没说出口的是,她每次都会选能看见他的位置。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每次都坐在靠窗第二个位置。宋居寒的声音里有一丝许知念从未听过的柔和,因为那里光线最好。
而且离插座最近。许知念补充,嘴角不自觉上扬。
宋居寒看着她,突然也笑了。那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许知念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笑,不是社交场合的礼貌微笑,而是真实的、放松的笑容。
你笑起来很好看。话一出口,许知念就后悔了。太直白了。
宋居寒的笑容收敛了些,但眼神依然温和:谢谢。他顿了顿,我一直记得你的画。美术系毕业展上那幅《晨光》,树影处理得很特别。
许知念惊讶地睁大眼睛。那是她学生时代的作品,技法还很青涩。
你去看美术系毕业展
路过。宋居寒轻描淡写地说,但耳尖却微微泛红。
雨势稍缓,许知念走到工棚门口,望着远处的建筑轮廓:酒店大堂的布局,我有个想法。
说。
与其把五幅画都放在主墙,不如分散在空间各处。她指向不同方向,入口一幅,休息区两幅,走廊一幅,主墙只留最核心的作品。这样客人会在探索空间时与艺术不期而遇,更有记忆点。
宋居寒走到她身边,肩膀几乎相贴:专业建议
许知念点头:也是观众心理。人们更容易记住偶然发现的美好,而非摆在眼前的壮观。
宋居寒沉思片刻,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程越,修改滨江酒店艺术布局方案...他简洁地复述了许知念的想法,然后挂断。
采纳了许知念有些意外。
很好的建议。宋居寒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赞许,看来找你合作是对的。
这句话比任何夸奖都让许知念开心。
她第一次感到,在他眼中,她不仅仅是一个暗恋他的学妹,还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专业人士。
雨停了。两人走出工棚,工地上的水洼映出破碎的天空。
宋居寒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司机马上过来。他说。
回程的车里,两人都没再提起工棚里的对话。但气氛不再那么紧绷。
许知念偷偷瞥了一眼宋居寒的侧脸,发现他的嘴角仍保持着轻微的弧度。
车子先送许知念回家。下车前,宋居寒突然开口:新加坡回来后,我会联系你签合同。
许知念点头,犹豫了一下:一路顺风。
她刚进家门,手机就响了。是母亲。
知念,母亲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你爸爸的公司出了些问题...
许知念握紧手机:什么问题
资金链...很复杂。母亲欲言又止,这周六你一定要回来吃饭。周家...能帮上忙。
许知念的心沉了下去。她太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了。
妈,我不可能为了钱嫁给什么人。
知念,母亲的声音突然哽咽,这次不一样...如果找不到新的投资,你爸爸可能会...坐牢。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许知念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重新放晴的天空,工棚里的短暂温暖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我会回去。她最终说,但我不保证什么。
挂断电话,许知念走到画架前,拿起炭笔开始疯狂地画起来。线条粗犷而凌乱,逐渐勾勒出一个男人的侧影——雨中的宋居寒,衬衫湿透贴在身上,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她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直到手指沾满炭灰,窗外华灯初上。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是莫妮卡,宋居寒的前女友。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你父亲的公司。
许知念盯着那条信息,寒意从脊背爬上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站在一场风暴的中心,而这场雨,才刚刚开始。
许知念站在父亲书房的门外,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敲下去。
门内传来父亲和另一个男人的交谈声,语气严肃而急促。她辨认出那是宋志远的声音——宋居寒的父亲。
老许,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宋志远的声音透过厚重的红木门传来,三千万只是暂时止血,根本问题不解决,下个月审计组一来——
所以我才同意联姻。父亲打断他,声音嘶哑,但知念那丫头倔得很,不一定听我的。
许知念的指尖陷进了掌心。三天前母亲那通电话后,她几乎没合过眼。
父亲的建筑公司涉嫌财务造假,如果资金窟窿填不上,面临的不仅是破产,还有刑事责任。
宋居寒那边做通工作了吗父亲问。
我儿子比你女儿好说服。宋志远轻笑一声,商人重利,只要让他看到并购案的商业价值,他不会拒绝。
并购案许知念皱眉。
她以为只是单纯的联姻,怎么还牵扯到并购
知念那孩子在艺术圈有点名气,长得也标致。父亲的话让许知念胃部一阵绞痛,宋居寒不会吃亏。
外貌不重要。宋志远语气冷淡,关键是她能稳住居寒。
那小子最近跟莫家走得太近,莫老头子一直想把女儿塞给他...
许知念后退两步,不想再听下去。她转身时撞上了端着茶盘的管家。
小姐管家惊讶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您没事吧
我很好。许知念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告诉爸爸我来过,但画廊有急事,我先走了。
她几乎是逃出了许家别墅。
坐进车里,许知念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深呼吸了几次才平静下来。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许小姐,我是程越。宋总希望明天上午十点在瑞银律师事务所见您,地址已发至您邮箱。事关重要,请务必出席。
许知念盯着屏幕,心跳加速。宋居寒从新加坡回来了而且直接约在律师事务所她想起刚才偷听到的对话,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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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银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里,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长桌上,将一沓文件镀上金边。
许知念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化了淡妆,看起来既不过分打扮,又不失礼数。
门开了,宋居寒走了进来。他穿着深蓝色西装,没打领带,表情比往常更加严肃。身后跟着两位律师和程越。
许小姐。宋居寒点头致意,在她对面坐下,感谢你来。
许知念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似乎这几天也没休息好。宋总。她轻声回应。
一位年长的律师推过来一份文件:许小姐,这是婚前协议草案,请您过目。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看到婚姻契约几个大字时,许知念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浏览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
第二条第七款,她指着一行小字,妻子不得干涉丈夫的商业决策这是什么意思
宋居寒抬眼看她:标准条款而已。
那这条呢许知念又指向另一处,妻子在公共场合需配合丈夫形象需求我是要嫁给你,还是签一份演员合同
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程越悄悄退后一步,两位律师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居寒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许小姐,这只是一份法律文件,明确双方权利义务。
义务许知念冷笑,我的义务列了二十条,你的权利列了三十条,我的权利呢一条都没有!
许小姐——
还有,许知念打断律师,为什么没有提到许家的资金问题我父亲的公司——
那是另一份协议。宋居寒平静地说,与我们的婚姻契约无关。
许知念站起身: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转身要走,宋居寒突然开口:你暗恋我三年。
许知念僵在原地,血液冲上脸颊。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假装突然对文件产生了浓厚兴趣。
所以她没有回头。
所以我在想,宋居寒的声音近在咫尺,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为什么当有机会真正接近我时,你却要逃开
许知念转身,差点撞上他的胸膛。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不想成为一场交易的筹码。
宋居寒沉默片刻,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当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人时,他叹了口气:重新谈吧。
他拿起那份协议,直接撕成两半:你来起草条款。
许知念惊讶地看着他:什么
我给你想要的,你也给我我需要的。宋居寒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两年期限,到期自动解除,互不干涉私生活。作为交换,宋氏会注资许家,解决你父亲的...困境。
许知念慢慢坐回去: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宋居寒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那是许知念大三时在一次校园艺术节上的照片,她正专注地在一块画布上涂抹。
我收集过你的资料。他坦白道,比你发现素描本那晚早得多。
许知念拿起照片,心跳如鼓:你调查我
商业习惯。宋居寒微微耸肩,但看到这张照片时,我记起了那天。你画的是校园里的那棵老银杏,阳光透过树叶的瞬间。
许知念的手指轻轻颤抖。
那天确实如此,她花了整个下午捕捉那转瞬即逝的光影。
我记得是因为,宋居寒继续道,那天我本该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却站在你身后看了二十分钟。
许知念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所以,是的,我同意联姻。宋居寒的声音低沉,但不是因为我父亲的压力,也不是为了什么并购案。而是因为...他停顿了一下,我想看看,那些素描背后的女孩,到底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部分。
许知念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站在悬崖边缘。她深吸一口气:我有条件。
说。
第一,我的艺术创作完全自主,不受宋家干涉。
可以。
第二,婚姻期间双方需尊重彼此隐私和独立空间。
合理。
第三...许知念咬了咬下唇,如果任何一方在两年内遇到真爱,契约提前终止。
宋居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成交。
他伸出手。许知念握住,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两人的手都比平时更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燃烧。
-领证那天,上海下着小雨。许知念在衣柜前犹豫了整整一小时,最终选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浅灰色西装外套——正式但不刻意,像是随便抓了一套衣服,尽管她为此跑了三家店。
民政局大厅里,宋居寒已经等在那里,身边是程越和一位律师。
他穿着几乎同款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看到许知念时挑了挑眉。
心有灵犀。他评价道,目光扫过她的装束。
许知念假装没听见,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表格开始填写。
她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像是刻在纸上。宋居寒早已龙飞凤舞地签完名,在一旁看着她。
需要这么认真吗他低声问。
许知念头也不抬:习惯而已。
拍照环节,两人并肩坐在红色背景前。
摄影师皱眉:靠近一点,你们看起来像被逼婚的。
许知念往宋居寒那边挪了半寸,肩膀轻轻相触。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先生,笑一笑。摄影师对宋居寒说,这是结婚照,不是护照照片。
宋居寒勉强扯了扯嘴角。
许知念偷偷瞥了他一眼,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了他低声问。
你笑得太假了。许知念小声回答,像被绑架了似的。
宋居寒转头看她,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许知念突然想起大学时,她曾无数次在素描本上描绘过这个侧脸线条。而现在,这个侧脸的主人即将成为她的丈夫,即使是名义上的。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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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呢宋居寒突然露出一个真实的微笑,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
咔嚓。快门声响起。
完美!摄影师看着屏幕,这张很好。
照片上,宋居寒侧头看着许知念,嘴角微扬;许知念则微微睁大眼睛,脸颊泛红。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金边。看起来,确实像一对相爱的新人。
拿到结婚证后,宋居寒看了一眼手表:我有会议要赶。程越会送你回家。
家许知念一愣。
我们的婚房。宋居寒递给她一把钥匙,地址发你手机了。你的东西已经搬过去了。
许知念接过钥匙,金属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新加坡期间。宋居寒已经转身走向门口,晚上见。
许知念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中。程越走过来,轻声说:许小姐,车准备好了。
程助理,许知念突然问,你觉得他为什么同意这门婚事
程越推了推眼镜,谨慎地回答:宋总做决定向来有他的理由。
比如
比如...程越犹豫了一下,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许知念苦笑:所以我父亲的公司就是筹码
不全是。程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宋总书房里,一直摆着一张照片——三年前美术系毕业展的现场照。
许知念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她第一次得奖的作品,也是宋居寒刚才提到的那天。
那张照片,程越继续道,他亲手换过三次相框。
雨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许知念握紧手中的结婚证,塑料封皮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突然意识到,这场契约婚姻,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而宋居寒,那个她暗恋了三年的男人,也许藏着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秘密。
许知念站在婚房门前,钥匙在锁孔前悬停了几秒才转开。
推门而入的瞬间,淡淡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客厅宽敞明亮,整面落地窗外是上海璀璨的夜景。
她的几箱画具和书籍整齐地堆放在角落,旁边是已经组装好的画架。
程越跟在她身后进来:宋总吩咐按您工作室的风格布置了画室,在二楼尽头。
许知念点点头,手指滑过米色沙发的靠背。这房子明显精心装修过,风格简约现代,但处处透着昂贵——意大利进口家具,墙上挂着原作油画,茶几上摆着新鲜的白玫瑰。
卧室在...程越话没说完,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抱歉,宋总需要我立刻回公司。
你去吧。许知念勉强笑了笑,我能照顾好自己。
程越离开后,房子里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的轻微嗡鸣。许知念拖着脚步上楼,主卧门半掩着。她推开门,一张king
size大床占据中央,床头墙上挂着一幅抽象画——她认出是自己两年前在一次联展上卖出的作品。
心跳突然加速。宋居寒买了她的画什么时候为什么
浴室门边放着两个行李箱,是她的衣物。许知念打开衣柜,发现左侧已经挂了几件男士西装,右侧则留出了充足空间。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好,刻意与那些西装保持距离。
隔壁传来开门声。许知念僵住,竖起耳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主卧门外。
许知念宋居寒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去开门。宋居寒站在门外,领带松开,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
这是周姨,负责家务和做饭。宋居寒介绍道,我的房间在走廊另一头,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
许知念眨了眨眼:你的房间
我们分房睡。宋居寒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天气,契约里写了,尊重彼此隐私。
周姨识趣地退下:我去准备晚餐。
宋居寒转身要走,许知念叫住他:卧室那幅画...
哦,那个。宋居寒头也不回,投资而已。你的作品这两年升值空间不错。
许知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咬了咬下唇。投资。当然。她早该想到。
晚餐很精致,但只有许知念一个人吃。周姨说宋居寒有应酬,不回来吃饭。许知念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
新婚第一天,丈夫就缺席晚餐,这本该让她松一口气,但胸口却莫名发闷。
饭后,她去了画室。宋居寒确实考虑周到——天窗、可调节灯光、专业的颜料架,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版画印刷机。
许知念铺开画纸,开始涂抹,试图转移注意力。
不知画了多久,楼下传来开门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许知念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半。
她放下画笔,轻手轻脚地下楼。
宋居寒半躺在沙发上,领带完全松开,脸色泛红,眼睛闭着。
茶几上放着一杯水,已经喝了一半。许知念从没见过他这样——向来一丝不苟的宋总裁,此刻竟有些狼狈。
宋居寒她轻声唤道。
他微微睁开眼,目光涣散:许...知念
你喝多了。许知念皱眉,需要解酒药吗
宋居寒摇头,随即皱眉按住太阳穴:不用...只是应酬,多喝了几杯。
许知念犹豫片刻,转身进了厨房。她找到生姜和蜂蜜,熟练地切片、煮水。十分钟后,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蜜水回到客厅。
宋居寒已经坐直了身子,正盯着手机屏幕。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目光落在碗上:这是什么
解酒汤。许知念把碗递给他,家里秘方,比药管用。
宋居寒接过,小心地抿了一口。他的眉毛舒展开来:...谢谢。
许知念在他对面坐下:新婚夜应酬,挺敬业的。
香港来的投资方,时间改不了。宋居寒慢慢喝着汤,你不必等我。
我没等。许知念立刻否认,刚好在画画,听到声音下来看看。
宋居寒嘴角微微上扬:画什么
...酒店壁画的设计稿。
一碗汤见底,宋居寒的脸色好了许多。
他放下碗,突然问道:你父亲的事,你知道多少
许知念身体一僵:只知道资金出了问题。
三千万。宋居寒直视她的眼睛,他挪用项目资金去澳门赌博,输光了。
许知念倒吸一口冷气:不可能!我爸爸从不——
我有银行流水和监控录像。宋居寒打断她,不过别担心,钱已经补上了,审计组不会看到这些资料。
许知念的手指紧紧抓住沙发扶手,指节泛白。她一直崇拜的父亲,那个严肃正直的建筑公司老板,竟然...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声音发抖。
因为契约婚姻的前提是坦诚。
宋居寒站起身,,许知念。
他转身上楼,留下许知念一人在客厅,思绪万千。
凌晨三点,许知念仍坐在画室地板上,面前是一张半成品素描。
画中的宋居寒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只碗,眉眼间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些疲惫的柔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这个场景。也许是为了记住他喝她煮的汤时的表情,也许只是为了宣泄胸口的闷痛。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妙发来的消息:新婚夜怎么样
许知念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分房睡。他喝醉了,我刚给他煮了醒酒汤。
林妙秒回:!!!你们家宋总知道你这么贤惠吗
他不知道是我煮的。许知念打字,好吧,他知道。但他以为我只是出于契约精神。
自欺欺人。林妙回道,你暗恋他三年,现在合法同居了,却装陌生人
许知念没有回复。
她关掉手机,继续画画,直到晨光透过天窗洒落。
接下来的两周,两人像合租室友而非新婚夫妻。
宋居寒早出晚归,许知念则沉浸在酒店壁画的设计中。他们偶尔在厨房或楼梯相遇,点头致意,然后各自走开。
直到某个深夜,宋居寒提前结束商务晚宴回家,发现画室的灯还亮着。他推开门,看到许知念坐在地板上,周围散落着十几张草图,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几点了他皱眉。
许知念抬头,茫然地看了看表:凌晨一点
两点四十。宋居寒走进来,捡起几张草图,你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许知念揉了揉眼睛:
deadline快到了...
宋居寒突然夺过她手中的笔:跟我来。
什么等等——许知念被他拉起来,踉踉跄跄地跟着下楼。
宋居寒从衣帽间拿出两件外套,递给她一件:穿上。
去哪儿
吃饭。宋居寒已经向门口走去,你肯定没吃晚饭。
许知念确实饿了。她默默穿上外套,跟着他出门。
深夜的上海依然灯火通明,宋居寒的车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
张记夜宵,他简短介绍,上海最好的砂锅粥。
店里只有两三桌客人。宋居寒似乎常来,老板热情地招呼他:宋先生!老样子
两份。宋居寒指了指角落的桌子。
许知念好奇地环顾四周。褪色的菜单,油腻的桌面,塑料椅子——与宋居寒平常出入的高档场所截然不同。
你常来这种地方她忍不住问。
宋居寒用热水烫着餐具:大学时发现的。熬夜写论文后,来这里喝碗粥最舒服。
热腾腾的砂锅粥上桌,香气扑鼻。许知念小心地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鲜香瞬间在舌尖绽放,她忍不住又舀了一勺。
慢点。宋居寒递过纸巾,没人跟你抢。
许知念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脸颊发热。但美食当前,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碗粥很快见底,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宋居寒看着她,突然笑了:你吃东西像饿了三天的松鼠。
许知念瞪大眼睛:你还会开玩笑
偶尔。宋居寒又给她盛了一碗,你画得怎么样了
提起工作,许知念眼睛亮了起来:主墙设计已经定了,我想用玻璃马赛克拼接出黄浦江的日出景象,不同角度能看到不同色彩...
她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构思,双手在空中比划。
宋居寒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许知念说到兴头上,完全忘记了平日的拘谨。
...所以光影会随着一天中的时间变化,客人每次经过都能看到不同的画面!她最后总结道。
宋居寒若有所思:很有创意。成本呢
比预算低15%。许知念得意地说,我找到一家杭州的玻璃厂,质量好价格合理。
给我厂家的联系方式。宋居寒拿出手机,宋氏有其他项目也可以用。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已是凌晨四点。回程的车里,许知念靠在窗边,昏昏欲睡。
以后不许熬夜。宋居寒突然说。
许知念勉强睁开眼:管得真宽...
契约第七条,宋居寒目视前方,双方有义务维护对方名誉。宋太太顶着黑眼圈见人,会影响我的形象。
许知念轻哼一声,又闭上眼睛。但她嘴角微微上扬,胸口泛起一丝暖意。
第二天下午,许知念正在工作室接待一位年轻收藏家,林妙突然闯了进来。
出事了!
林妙脸色凝重,周烨在《艺术评论》上发文,说你的《暗涌》抄袭了比利时一位画家的构图!
许知念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什么这不可能!
网上已经传开了。
林妙把手机递给她,那个收藏家刚给我发消息,说要暂停购买谈判。
许知念快速浏览文章,越看脸色越白。周烨是业内权威,他的指控足以毁掉一个年轻艺术家的前程。
虽然构图确有相似之处,但灵感巧合在艺术界并不罕见,被说成抄袭就太过分了。
我根本不认识那位比利时画家...许知念声音发抖。
问题是,林妙压低声音,周烨是莫妮卡的舅舅。
许知念猛地抬头:莫妮卡宋居寒的前女友
林妙点头:我打听过了,莫妮卡上周回国,昨天刚和周烨吃过饭。
许知念的手紧握成拳。这明显是报复。
她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宋居寒。
喂她接起电话,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看到那篇文章了。宋居寒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别回应,别上网。我的律师团队已经在处理。
许知念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程越监控你的网络舆情。宋居寒简短地说,一小时后回家,我们详谈。
电话挂断,许知念呆立原地。
宋居寒在监控她的舆情这是保护,还是监视
林妙挑眉:你家宋总行动挺快啊。
许知念没有回答。她想起契约里的条款——互不干涉私生活。宋居寒这算干涉吗还是只是在履行维护对方名誉的义务
当晚,宋居寒罕见地准时回家吃饭。餐桌上,他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应对方案:明天会有一篇反驳文章发表,同时律师已经给周烨发了律师函,指控他诽谤。
不需要你出面。宋居寒切着牛排,一周内,这件事会平息。
许知念放下叉子:为什么要帮我
宋居寒抬头看她:契约义务。
第七条许知念追问。
第五条。宋居寒纠正,双方在各自专业领域应互相支持。
许知念抿了抿唇:谢谢。不过下次请先告诉我,再监控我的舆情。
宋居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饭后,许知念回到画室,继续完善设计稿。但她的思绪不断飘向餐厅里的对话。宋居寒的帮助确实专业高效,但那种被安排、被掌控的感觉又让她不适。
她拿起炭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勾画。线条逐渐成形——是宋居寒的侧脸,严肃而专注。
许知念突然意识到,最近她的素描本里,几乎全是他的身影。
与此同时,书房里,宋居寒站在窗前,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他和许知念的结婚照。照片里,他侧头看她,而她微微脸红。看起来,竟真像一对相爱的新婚夫妇。
宋居寒的拇指轻轻抚过屏幕上许知念的脸,眼神复杂。
窗外,上海的灯火如星河般璀璨,却不及他眼中那一瞬的柔软明亮。
许知念站在画廊中央,手指不自觉地整理着已经完美对齐的画作标签。
今天是她的首次小型个展,展出了近两年的十五幅作品。
林妙在一旁核对宾客名单,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
放松点,林妙递给她一杯水,才三点,展览五点才开始。
许知念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宋居寒说他可能来不了。
跨国视频会议,林妙翻了个白眼,你家宋总真是工作狂。
许知念望向窗外,初夏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洒落斑驳光影,行人匆匆走过。她没告诉林妙,其实她特意为今天准备了一条新裙子——墨绿色的真丝连衣裙,衬得肤色如雪。宋居寒曾说过喜欢她穿这个颜色。
对了,林妙突然压低声音,周烨那件事有后续吗
许知念摇头:宋居寒的律师团队处理得很好,周烨撤稿道歉了。她停顿了一下,不过莫妮卡上周在Instagram上发了一张和宋居寒的旧合照,配文是有些人永远忘不了过去。
林妙瞪大眼睛:宋居寒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许知念苦笑,我们...不怎么聊私事。
事实上,自从抄袭风波平息后,宋居寒似乎更忙了,常常连续几天不回家。
许知念则埋头于酒店壁画项目,两人偶尔在早餐时碰面,交谈也仅限于工作。
许小姐,画廊工作人员走过来,有位先生想提前参观,说是您的朋友。
许知念转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入口处——程越。他今天没穿惯常的西装,而是一件深蓝色休闲衬衫,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程助理许知念迎上去,你怎么...
宋总派我来帮忙。程越推了推眼镜,他说可能会有记者来。
许知念胸口一阵发闷。又是派助理来,他自己就不能...
许小姐的画不需要保镖。林妙突然插话,语气不善,还是说宋总觉得我们会搞砸展览
程越皱眉:林小姐误会了,宋总是好意。
好了,许知念打断两人即将升级的争执,程助理,谢谢你过来。不过一切都在掌控中。
程越点点头,退到一旁开始打电话。林妙拉着许知念走开,低声说:看到没控制狂。结婚两个月,连你办画展都要派人监视。
许知念没有回答。
她走向最里面的一面墙,那里挂着她的新作《晨昏线》——一幅描绘海天交界处的抽象画,蓝灰色调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影背对而立。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两个人影的轮廓,来自她和宋居寒在民政局拍结婚照时的姿势。
这幅很棒。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知念猛地转身,差点撞上来人。宋居寒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一身黑色西装,领带是低调的深蓝色。他手里拿着一杯香槟,目光落在画作上。
你...不是有会议吗许知念声音微微发颤。
宋居寒抿了一口香槟:提前结束了。
他站得很近,许知念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酒精的醇香。她注意到他的领带夹是新的,银质底座上镶嵌着一小块青金石——她最喜欢的那种蓝色。
程越说你派他来...
我让他先来帮忙。宋居寒打断她,我随后就到。
许知念的心跳加速。
他推掉了重要会议,就为了参加她的小型画展
喜欢这幅她指向《晨昏线》,试图转移话题。
宋居寒凝视画作,眉头微蹙:孤独。
什么
这幅画,感觉很孤独。他轻声说,两个人明明在同一空间,却像隔着一整个世界。
许知念屏住呼吸。他看出来了。看出了她藏在色彩背后的心事。
许小姐!一位艺术评论家走过来,能谈谈您的创作灵感吗
宋居寒退后一步,给她一个去忙吧的眼神。
许知念微笑着转向评论家,开始专业地解释画作技法。但她的余光一直追随着宋居寒的身影——他在每幅画前都停留许久,表情专注,偶尔点头。
两小时后,宾客陆续离开。许知念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长舒一口气。
林妙和程越不知去了哪里,整个画廊只剩下她和宋居寒。
成功吗宋居寒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
许知念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比预期好。三幅画被预订了。
包括《晨昏线》
不,那幅...我不卖。
宋居寒挑眉:为什么
许知念避开他的目光:私人原因。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宋居寒突然伸手,轻轻拂去她肩头一缕不存在的灰尘:累了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许知念浑身一僵。宋居寒似乎也意识到不妥,迅速收回手。
回家吧。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我让司机送你。
你不一起
还有个电话会议。宋居寒头也不回地说,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许知念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刚才那一瞬间的温柔仿佛是她的幻觉。
六月中旬,上海进入梅雨季。
许知念站在厨房里,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今天是宋居寒的生日,她花了一个月时间准备的礼物就放在客厅茶几上——一幅精心修复的老照片油画。
照片是程越偷偷给她的。年轻的宋夫人抱着五岁的宋居寒,在宋家老宅的花园里。
照片已经泛黄破损,但小男孩眼中的依恋和母亲温柔的笑容依然清晰可辨。
宋夫人十年前因病去世,此后宋居寒再也不过生日。
太太,周姨匆匆走进厨房,老李发烧了,三十九度五!
许知念放下茶杯:李叔怎么会
老李是宋家的管家,从宋居寒小时候就在宋家工作,跟着搬来了婚房。
可能是昨天淋了雨。周姨焦急地说,老人家不肯去医院...
许知念立刻上楼查看。老李躺在佣人房的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她摸了摸老人的额头,烫得吓人。
叫救护车。
她果断决定,同时拿出手机打给宋居寒。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有事宋居寒的声音透着疲惫。
李叔高烧,我已经叫了救护车。许知念简短地说,我们现在去华山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我马上到。
一小时后,许知念坐在医院急诊室的塑料椅上,手里攥着老李的检查单。
医生说是肺炎,需要住院观察。她刚办完手续,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宋居寒大步走来,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开,头发被雨水打湿。
他很少这样匆忙。
李叔怎么样
他停在许知念面前,气息不稳。
稳定下来了。
许知念起身,医生说是细菌性肺炎,需要住院一周。
宋居寒长舒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辛苦你了。
应该的。许知念犹豫了一下,李叔一直念叨你小时候的事...说你五岁那年发烧,他背你去医院...
宋居寒的表情软化:那年我妈在国外,李叔照顾了我三天三夜。
两人并肩走向病房。老李已经睡着,脸色比之前好了些。
宋居寒站在床边,轻轻替老人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我小时候,他低声说,每次生病都是李叔陪着我。我爸...从来不管这些。
许知念第一次听他谈起童年。在公众眼中,宋居寒是宋氏集团的完美继承人,冷静自持,无懈可击。而此刻站在病床前的男人,眼中却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她轻声说,回家看。
宋居寒转头看她,微微点头。
雨还在下。回到家中,许知念从客厅取出那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生日礼物。
宋居寒皱眉:我不庆祝生日。
我知道。许知念把盒子递给他,所以这不是生日礼物,只是...一个礼物。
宋居寒接过盒子,慢慢拆开包装。
当他看清里面的油画时,整个人僵住了。画面上,年轻的宋夫人温柔地笑着,怀里的小男孩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油画完美修复了照片的破损处,甚至还原了原本的色彩。
程越说...这是你最喜欢的照片。许知念小心翼翼地说,我请了专业的照片修复师,然后根据记忆画了油画版...
宋居寒的手指轻轻抚过画框,喉结滚动:你怎么知道我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李叔描述的。许知念微笑,他说你妈妈最爱淡紫色,领口总有茉莉花的香气...
宋居寒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许知念读不懂的情绪:为什么做这个
许知念心跳如鼓:因为...我觉得你应该有一份完整的记忆。
宋居寒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向书房:谢谢。
门关上了。
许知念站在原地,胸口发闷。她不知道这份礼物是否越界了。契约婚姻里,不该有这种带着情感分量的礼物。
夜深了,许知念洗漱完毕,正准备休息,书房门突然打开。宋居寒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幅画。
我母亲,他声音低沉,去世前最后一个月,已经认不出我了。
许知念屏住呼吸。
那时候我刚接手宋氏,忙得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宋居寒的目光落在画上,这张照片,是她健康时我们最后的合影。
许知念走向他,轻轻握住他的手:她很美。
宋居寒的手在她掌心微微颤抖:十年了。我第一次...能这样清楚地看到她的笑容。
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落,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辉。
许知念突然意识到,这是宋居寒第一次向她展露真实的自己——不是宋氏总裁,不是契约丈夫,而只是一个想念母亲的男人。
今晚...宋居寒声音沙哑,我能睡在主卧吗只是睡觉。他迅速补充,我不想一个人。
许知念点头,牵着他走向主卧。
两人和衣而卧,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界限。
月光下,宋居寒侧脸轮廓分明,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许知念。他突然轻声唤她。
嗯
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许知念转向他,发现他正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她醉酒那晚画的宋居寒。
月光下,画中的他温柔得不像话。
我其实...许知念轻声说,记得关于你的很多事。
宋居寒转头看她,目光深沉。
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交汇,某种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流动。许知念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最终,宋居寒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看李叔。
他翻身背对她,但手却没有松开。许知念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种奇异的温暖从胸口蔓延开来。
窗外,雨声渐歇。许知念轻轻回握那只大手,闭上了眼睛。
莫妮卡回国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在许知念平静的生活中轰然炸开。
她正在画室修改酒店壁画的最后细节,林妙的电话就打来了:快看微博热搜!那个莫妮卡在采访里暗示你和宋居寒是商业联姻,说你靠家族上位!
许知念的手指一抖,画笔在画布上划出一道刺眼的红痕。
她点开林妙发来的链接,屏幕上出现莫妮卡精致的面孔——混血五官,栗色卷发,一身名牌。标题赫然写着《名媛莫妮卡回国:有些人永远替代不了真爱》。
我和居寒是和平分手,视频里莫妮卡对着镜头微笑,但有些感情不会因为时间或...其他安排而改变。她意有所指地停顿,当然,我祝福他现在的生活。
评论区早已炸开锅:
明摆着说许知念是商业联姻啊!
听说许家快破产了,把女儿卖给宋家救命
莫妮卡和宋总当年可是金童玉女...
许知念关掉视频,胸口发闷。两个月前那场抄袭风波后,她以为莫妮卡已经收手,没想到这次直接公开挑衅。
手机震动起来,是宋居寒的短信:看到新闻了。别回应,我来处理。
许知念苦笑。又是我来处理。好像她是个需要保护的弱者,而不是能为自己站出来的独立女性。
她正要回复,又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许知念女声优雅中带着傲慢,我是莫妮卡。我们需要谈谈。
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可谈的。许知念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关于你父亲公司真实财务状况如何莫妮卡轻笑,或者...宋居寒为什么真的同意娶你
许知念的手指收紧:你想说什么
半岛酒店,明天下午三点。莫妮卡报完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许知念放下手机,走到窗前深呼吸。雨水拍打着玻璃,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她想起宋居寒曾经警告过她,莫妮卡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主卧门开了,宋居寒走了进来,西装被雨水打湿,脸色阴沉。
莫妮卡联系你了他直接问道。
许知念点头:明天要见面。
别去。宋居寒脱下外套,她在玩把戏。
什么把戏许知念转身面对他,她说知道我父亲公司的真实情况,还说...知道你娶我的真正原因。
宋居寒的眼神瞬间变冷:她在挑拨离间。
那真相是什么许知念向前一步,我父亲到底欠了多少钱为什么你父亲那么积极促成我们的婚姻
宋居寒沉默片刻,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事情很复杂。
那就简单说。许知念坚持道。
你父亲的公司不只是资金问题。宋居寒抿了一口酒,他参与了一起商业诈骗,涉案金额上亿。如果不及时掩盖,足够判十年以上。
许知念脸色煞白:不可能...
宋氏注资的条件之一,就是你嫁给我。宋居寒直视她的眼睛,我父亲看中了许家在长三角的地产资源,想通过联姻打通关系。
每个字都像刀子扎在许知念心上。她一直以为,至少宋居寒同意婚姻有一部分是因为那些素描,因为他说过想了解她...
那你呢她声音发抖,你为什么要同意
宋居寒放下酒杯,走到她面前: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商业考虑。
一开始许知念抬头看他,那现在呢
宋居寒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停住:现在...事情变得复杂了。
复杂许知念后退一步,因为契约婚姻里掺杂了感情还是因为你发现自己其实忘不了莫妮卡
别无理取闹。宋居寒皱眉,我和莫妮卡早就结束了。
那为什么她敢这么嚣张许知念指向手机,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你们才是真爱
宋居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在吃醋
许知念挣脱开来:我只是讨厌被当成傻子!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最终,宋居寒叹了口气: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见莫妮卡。
不需要。许知念转身走向画室,我能处理自己的事。
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呼吸。
画室里,《晨昏线》静静地挂在墙上——两个背对而立的人影,中间隔着一道刺眼的光线。
第二天下午,许知念独自来到半岛酒店。她选了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松松挽起,看起来优雅而不刻意。
莫妮卡已经在咖啡厅等候,一身名牌,妆容精致。她上下打量许知念,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真意外,居寒居然让你一个人来。莫妮卡搅动着咖啡,看来他也没那么在乎你。
许知念坐下,直接切入主题:你想说什么
莫妮卡从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许知念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份商业合同的复印件——宋氏集团收购许家公司的意向书,日期早于她和宋居寒相识。
这...不可能。许知念手指发抖,我父亲的公司一直运营良好...
直到他去澳门输光了流动资金。莫妮卡冷笑,宋志远早就盯上许家的地皮了,只是苦于没有突破口。你父亲的丑闻简直是天赐良机。
许知念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和宋居寒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场精心设计的商业陷阱
还有更有趣的。莫妮卡又拿出几张照片,看看这个。
照片上,宋居寒和一个中年男人在餐厅交谈,表情严肃。许知念认出那是艺术评论家周烨——之前指控她抄袭的那个人。
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吗莫妮卡压低声音,周烨是你大学时的导师,对吧他手里有你当年抄袭的证据。居寒花钱让他闭嘴,同时...调查你的底细。
许知念如坠冰窟。她确实在周烨的课上学习过,但从未有过抄袭行为。这完全是诬陷!
但更让她心寒的是,宋居寒居然背着她调查这些...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许知念强作镇定。
因为我爱居寒。莫妮卡直视她的眼睛,他值得更好的伴侣,而不是一个被家族利用的棋子。
许知念站起身:我们谈完了。
她转身离开,脚步虚浮。
走出酒店,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宋居寒的来电。她没有接。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程越的脸:许小姐,宋总让我来接您。
许知念犹豫片刻,还是上了车。程越从后视镜看她:您还好吗
带我去宋居寒的办公室。许知念直视前方,现在。
宋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宋居寒正在审阅文件。门被猛地推开,许知念走了进来,脸色苍白。
你和周烨见面了她直接问道。
宋居寒抬头,示意程越关门出去: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许知念走到他桌前,你在调查我
宋居寒放下钢笔:商业联姻前做背景调查很正常。
然后呢发现我有抄袭前科,所以花钱让周烨闭嘴许知念声音颤抖,难怪你那么快就解决了那场风波,原来是为了掩盖你调查我的事实!
宋居寒站起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许知念将莫妮卡给的照片甩在桌上,这些是假的吗
宋居寒看了一眼照片,脸色阴沉:莫妮卡给你的
回答我的问题!
我确实见过周烨。宋居寒冷静地说,但不是为了什么抄袭证据。他在勒索你父亲,威胁要曝光财务造假的事。
许知念愣住:什么
周烨是你父亲的情敌,二十年前追求过你母亲。
宋居寒走近她,他一直在找机会报复你父亲。所谓的抄袭指控,完全是无中生有。
许知念大脑一片混乱:那...莫妮卡为什么...
因为她想拆散我们。
宋居寒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许知念,看着我。我承认婚姻开始时是出于商业考虑,但现在...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宋志远大步走了进来:居寒,董事会马上...哦,许小姐也在。
宋居寒松开手:父亲,我们在谈私事。
宋志远扫了眼桌上的照片,冷笑一声:莫妮卡又开始玩花样了他转向许知念,许小姐,别太天真。商场如战场,感情用事只会害了你。
许知念直视这位威严的长者:包括利用儿子的婚姻来获取商业利益吗
宋志远脸色一沉:年轻人,说话注意分寸。如果不是宋氏出手,你父亲现在已经在监狱里了。
父亲!宋居寒厉声打断。
许知念后退两步,心如刀绞。原来在宋家人眼里,她始终只是个交易品。
我明白了。她低声说,转身离开。
许知念!宋居寒想追上去,却被父亲拦住。
让她走。宋志远冷冷地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两年内完成许家资产整合,婚姻自动解除。不要对契约投入真感情。
门外,许知念靠在墙上,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没有停留,快步走向电梯。
原来一切都有期限。两年,七百三十天,倒计时从结婚那天就开始了。而她,居然傻到以为时间能改变什么。
巴黎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静静躺在茶几上,烫金字母在晨光中闪闪发光。许知念轻抚信封边缘,三个月前申请的交换项目,没想到真的通过了。
决定去了林妙坐在对面,小口喝着咖啡。
许知念点头:一年期高级研修班,下周开学。
那宋居寒...
我们谈过了。许知念打断她,他很支持。
这当然是谎言。
事实上,自从那天在宋氏集团不欢而散后,她和宋居寒几乎没怎么交流。他尝试过几次谈话,但每次都被她用工作推脱。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忙碌。
林妙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们吵架了
契约婚姻有什么好吵的。许知念勉强笑了笑,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少来。林妙翻了个白眼,你看他的眼神,瞎子都能看出有感情。
许知念没有回答。她走到画架前,掀开盖布——这是她最近在创作的新作品《界限》,画中两个人影站在一堵透明墙的两侧,手指相触却无法真正靠近。
哇哦。林妙吹了个口哨,这么明显的心事
我只是...许知念轻叹,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
门铃响了。
林妙去开门,程越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许小姐,他礼貌地点头,宋总让我送这个过来。
许知念接过文件袋,里面是巴黎公寓的钥匙、当地手机卡和一张黑卡。附着的便签上只有简单一行字:公寓在塞纳河左岸,离学院很近。——宋
她的心揪了一下。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依然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
告诉他...谢谢。许知念轻声说。
程越犹豫了一下:许小姐,有件事您应该知道。宋总这三个月推掉了所有去欧洲的出差,包括上周的伦敦并购案——那可是他筹备了两年的项目。
许知念皱眉:为什么
因为您说过...程越略显尴尬,说他总是出差,把您一个人丢在家里。
许知念怔住。她确实在一次晚餐时随口抱怨过,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
还有,程越继续道,宋总每天都会查看您的展览安排,虽然他从不说,但您每次画展他都会去,只是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心跳突然加速,许知念握紧了文件袋。为什么既然只是契约婚姻,为什么要做这些
程越离开后,林妙挑眉:看来某人比你想象的要在乎你。
那又怎样许知念将文件袋放在一旁,两年期限一到,一切都会结束。他父亲说的很清楚。
去他的期限!林妙拍桌而起,如果你爱他,就告诉他!
我不...
别撒谎了。林妙打断她,你那本素描本我看了三年,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对他的感情。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却要逃到巴黎去
许知念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景观。
她爱宋居寒吗当然,从大学到现在,从未停止。但正是这份爱让她害怕——害怕投入全部后,到期日那天不得不抽身离开的痛苦。
我需要时间思考。她最终说道。
出发前夜,许知念在卧室整理行李。宋居寒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
喝一杯他靠在门框上,语气轻松得像是寻常夜晚。
许知念点头。
两人来到阳台上,夜风轻拂,上海灯火璀璨。宋居寒给她倒了一杯酒,两人轻轻碰杯。
都准备好了他问。
嗯。许知念抿了口酒,明天上午十点的航班。
沉默蔓延。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悠长而寂寞。
许知念。宋居寒突然开口,关于契约的事...
我明白。她迅速打断,商业联姻,各取所需。你放心,我不会越界。
宋居寒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许知念转向他,说你父亲定的两年期限不存在说你不是因为商业利益才娶我
一开始确实是。宋居寒直视她的眼睛,但现在...
现在怎样许知念追问,你敢说这段婚姻对你而言已经不只是契约了吗
宋居寒沉默片刻:...事情很复杂。
许知念苦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够了,宋居寒。我们都清楚这段婚姻的本质。她站起身,明天不用送了,程越已经安排好车。
她转身要走,宋居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如果我说...我不想你走呢
许知念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冷静下来:契约第七条,双方不得干涉对方职业发展。
宋居寒的手慢慢松开:...一路顺风。
回到卧室,许知念靠在门上,胸口发疼。她多希望他能说出一句挽留的话,哪怕只是我会想你这样简单的句子。
但契约婚姻里,不该有这样的期待。
巴黎的秋天美得令人心碎。许知念很快适应了新环境,公寓确实如宋居寒所说,步行到学院只需十分钟,窗外就是塞纳河风光。
她每天上课、写生、参观博物馆,生活充实而平静。
宋居寒每周会发一封简短的邮件,询问她是否适应,是否需要什么。她总是礼貌回复,绝口不提自己的思念。
三个月后的某个雨夜,许知念接到林妙的视频电话。
出大事了!林妙的脸挤满屏幕,莫妮卡怀孕了,说是宋居寒的!
许知念手中的画笔掉在地上:什么
她今天直接闯进宋氏董事会,甩出一份孕检报告!现在全上海都在传这事。
林妙愤怒地说,宋居寒当场否认,但...
但什么
莫妮卡拿出了他们...亲密接触的证据。
林妙艰难地说,时间是在你们结婚前两周。
许知念关掉视频,走到窗前。
雨水拍打着玻璃,巴黎的夜景模糊成一片。她应该感到愤怒或心碎,但奇怪的是,内心只有一片麻木。
手机震动起来,是宋居寒的来电。三个月来第一次直接通话。
许知念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许知念。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看到新闻了
嗯。
那不是我的孩子。宋居寒直接说道,我和莫妮卡分手后就没发生过关系。
许知念沉默片刻:为什么要向我解释契约第五条,双方私生活互不干涉。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碰撞的声音,像是他倒了杯酒:因为我在乎你的看法。
为什么在乎
该死的,许知念!宋居寒突然提高音量,因为你一走就是三个月,连个电话都不肯接!因为我现在每天回到空荡荡的房子,才发现那里早就有你的痕迹!因为...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可能...爱上你了。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大到许知念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心跳。
你说什么她轻声问。
我爱你。
宋居寒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契约婚姻的义务,不是商业联姻的伪装。是真正的,该死的爱情。
许知念的眼泪无声滑落:那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我以为时间还很多。宋居寒声音低沉,直到你要离开,我才意识到...没有你的日子有多难熬。
窗外,雨停了。巴黎的灯火重新清晰起来。
我需要时间。许知念最终说道。
多久
画展结束。她做了决定,学院期末有个展览,我会展出新作品。到时候...我给你答案。
挂断电话,许知念走回画架前,掀开盖布——那是一幅半完成的肖像,宋居寒的侧脸在烛光中温柔而坚定。
她拿起画笔,开始全神贯注地作画。这一次,不再有距离,不再有界限。
巴黎艺术学院的年终展览人头攒动。许知念站在自己的作品前,迎接各路评论家和收藏家的评价。
她的新系列《契约之外》获得了空前好评,尤其是中心那幅《答案》——宋居寒的全身肖像,背景是他们结婚证上的照片。
许小姐,一位法国评论家赞叹道,这系列作品的情感张力令人震撼。从最初的疏离到最后的亲密,简直是一部视觉爱情。
许知念微笑致谢,目光却不断瞟向入口。
她一周前就给宋居寒发了邀请函,但直到现在都没收到回复。
展览接近尾声,人群开始散去。许知念失望地整理画作标签,也许他太忙了,也许他改变了主意...
这幅画卖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知念猛地转身,宋居寒就站在那里,一身黑色风衣,手里拿着一束白色郁金香。他看起来疲惫而英俊,下巴上有新冒出的胡茬。
不卖。许知念声音发抖,这是...私人收藏。
宋居寒走近那幅《答案》,仔细端详:画得比我本人好看。
那是因为...许知念深吸一口气,画家带着爱意下笔。
宋居寒转向她,眼神炽热:你的答案是什么
许知念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向展厅中央,掀开最后一块盖布——那是一幅全新的作品,画中是两个相拥的人影,背景是他们上海的婚房。
标题很简单:《一生契约》。
我的答案是...许知念转身面对宋居寒,期限太短了,我想要一辈子。
宋居寒大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掌声在四周响起,许知念才发现林妙、程越和一众同学都在围观。
对不起,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明白。宋居寒在她耳边低语,我爱你,许知念。从看到你素描本的那一刻起,或许更早。
许知念抬头看他:那契约...
宋居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是他们当年的婚姻契约。
他当众将它撕成两半:新契约只有一条:彼此相爱,至死不渝。
他低头吻住她,许知念闭上眼睛,回抱住这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契约婚姻结束了,真正的爱情才刚刚开始。
展览结束后,两对情侣在塞纳河畔的餐厅庆祝。林妙和程越居然也走到了一起,据说是共同解决莫妮卡风波时擦出的火花。
所以莫妮卡的孩子...许知念小声问道。
根本不是我的。宋居寒切着牛排,DNA检测证明了。她只是想破坏我们的关系。
许知念握住他的手:现在她没办法了。
对了,宋居寒突然想起什么,我有个礼物给你。
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许知念打开,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封信。
这是...
上海美术馆的钥匙。宋居寒微笑,我买下了一层,给你办个人美术馆。信是我写给巴黎学院的捐款函,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学习,随时往返。
许知念眼眶湿润:这太...
不是补偿。宋居寒认真地说,是投资。投资我妻子的艺术梦想,就像她投资了我的幸福一样。
月光下,两人相视而笑。曾经的契约已成往事,未来的每一天,都将是爱的延续。
【一年后】
上海滨江酒店顶楼,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进行。许知念穿着白色婚纱,手捧郁金香花束;宋居寒一身黑色礼服,目光一刻不离新娘。
我以为我们早就结婚了。
交换戒指时,许知念小声调侃。
那只是契约。宋居寒将钻戒套入她的手指,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当牧师宣布他们可以亲吻新娘时,宋居寒捧起许知念的脸,温柔地吻了下去。台下,林妙靠在程越肩头抹眼泪,两家的父母也难得地坐在一起,笑容满面。
窗外的黄浦江波光粼粼,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新人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边。那幅《一生契约》就挂在婚礼现场中央,画中的两个人影,终于在此刻合二为一。
[全文完]
1
番外一《晨昏之间》
巴黎的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许知念在熟悉的怀抱中醒来。宋居寒的手臂仍环在她腰间,呼吸均匀绵长。
她轻轻转身,指尖悬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方,隔空描摹这个她画过无数次的侧颜。
宋太太,闭着眼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偷画要收费的。
许知念的手被捉住,一个温热的吻落在掌心:什么时候醒的
你翻身的时候就醒了。宋居寒睁开眼,眸中映着晨光和她,在巴黎养成的习惯——怕你溜去画室不吃饭。
许知念笑着钻进他怀里。结婚三年,曾经分房而居的契约夫妻,如今连半个枕头都不愿分享给别人。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宋居寒皱眉瞥了眼屏幕:程越。
接吧。许知念撑起身子,肯定是要紧事。
电话那头程越的声音透着焦急:宋总,莫妮卡在社交媒体发文,声称当年流产的孩子确实是您的...
宋居寒脸色骤冷:发律师函。
已经发了。程越顿了顿,但她这次附了张老照片,是您父亲和她父亲的合影,配文说...两家早有婚约。
许知念明显感觉到丈夫身体僵住了。她接过手机:程助理,我是知念。把链接发给我看看。
照片很快传来——二十多年前的老式合影里,年轻的宋志远与莫父举杯相庆,背景横幅上赫然写着庆贺宋莫两家联姻。
PS的。宋居寒斩钉截铁,我爸不可能...
是真的。
许知念放大照片角落的日期,那时候你才五岁吧应该是长辈间的玩笑。
宋居寒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我回国处理。
等等。许知念拉住他,这事交给我。
三小时后,许知念站在莫妮卡面前,将一份文件推过咖啡桌。
她今天特意穿了宋居寒送的第一条墨绿裙子,耳垂上是结婚时他亲手戴上的珍珠耳钉。
这是宋氏与莫家1998年的合作备忘录。许知念声音平静,第十三条明确写着双方子女婚约仅为修辞需要,不具备法律效力。
莫妮卡脸色微变:你怎么...
我还找到了当年医院的记录。许知念又推过一个信封,你确实怀过孕,但时间在我们结婚前六个月——那时居寒在非洲考察,有出入境记录为证。
莫妮卡猛地站起来:你以为这样就...
我不在乎你抹黑我。许知念抬眼看她,但伤害我丈夫不行。
她从包里取出最后一份文件,这是你父亲公司最近三年的税务问题,足够判十年。
莫妮卡面如死灰:你要举报
不。许知念将文件收回,只要你永远消失在我们生活中。
回到酒店,许知念被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宋居寒将脸埋在她颈间,呼吸沉重:为什么自己去
因为这次换我保护你。许知念轻抚他的后背,你记得吗,结婚前你说过,契约婚姻的前提是互相支持。
宋居寒抬起头,眼中情绪翻涌:现在还是契约婚姻
许知念笑着吻他:现在是升级版——终身制的。
当晚,宋居寒的Instagram更新了三年来第一条私人动态:两只交握的手,婚戒熠熠生辉。配文只有简单一个日期——他们初遇的那天。
2
番外二《调色盘上的秘密》
许知念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她头也不回:宋先生,说好今天不打扰我创作的。
我只是来送咖啡。宋居寒将马克杯放在远离颜料的地方,顺便问问,为什么我的衬衫少了两件
画笔在画布上顿了一下:可能...周姨送错干洗店了
是吗宋居寒走向角落盖着白布的油画,那这幅画下面为什么露出我衬衫的袖扣
许知念丢下画笔去拦,却被丈夫抢先掀开了遮布。
画布上,穿着她最熟悉那件蓝衬衫的宋居寒侧卧在沙发,领口敞开,眼神慵懒如餍足的豹。
这是...艺术创作。许知念耳根发烫。
宋居寒挑眉:用我的衬衫当模特
你穿它的时候...特别好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低笑声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宋太太,想看可以直接说。
许知念被拦腰抱起,抗议声淹没在吻里。
画室的门被踢上时,那件蓝衬衫正巧从画架后滑落,袖口上还沾着几点颜料——和画中位置一模一样。
3
小剧场·某日清晨
宋居寒:为什么你的速写本里全是我的丑态打瞌睡、喝醉、感冒流鼻涕...
许知念:因为只有这种时候,宋总裁才像个凡人。
宋居寒:......
许知念:而且特别可爱。
宋居寒:再画一张,现在这种的。
许知念:哪种
宋居寒:被你夸可爱的这种。
4
番外三《宋先生的早餐准则》
番外三《宋先生的早餐准则》
清晨六点,宋居寒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手臂下意识往旁边一揽,却只碰到微凉的床单。
睁开眼,属于许知念的那侧枕头上有张便利贴:
灵感突袭,画室等你。记得吃早餐。——宋太太
宋居寒揉着太阳穴起身。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他的画家妻子总在凌晨被灵感光顾,然后光着脚跑去画室,留下半杯冷茶和满床颜料味。
厨房里,周姨正在准备早餐。
先生,太太说让您先吃,她——
不用。宋居寒系上袖扣,我去请她。
画室门缝里透出暖黄的光。推开门,许知念正背对着门站在梯子上,往大幅画布上涂抹钴蓝色。
她穿着宋居寒的旧衬衫,下摆刚过大腿,光裸的脚趾上沾着颜料,随着耳机里的音乐轻轻晃动。
宋居寒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突然伸手扶住她的腰。
许知念吓得差点摔下梯子,耳机线扯落的瞬间,巴赫的大提琴组曲流淌在画室里。
宋居寒!她转身捶他肩膀,说过多少次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吻住。
宋居寒单手托住她的后脑,另一手稳稳扶住她的腰,直到她紧绷的身体软化。
早餐准则第一条,他抵着她的额头说,夫妻必须同桌进食。
许知念撇嘴:你定的规矩真多。
第二条,宋居寒抽走她手里的画笔,创作期间必须穿鞋。
第三条,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丈夫有权抱走熬夜的妻子。
被抱回餐厅的路上,许知念戳着他锁骨抗议:专制!
嗯。宋居寒面不改色,所以第四条,抗议无效。
周姨憋着笑摆好早餐。阳光透过落地窗,将两人纠缠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衣衫不整,却意外地和谐。
许知念突然跳下他的怀抱,抓起餐桌上的橙子开始速写。
又怎么了
你的领带和晨光!她眼睛发亮,这个配色绝了!
宋居寒叹气,却配合地站在原地。
结婚四年,他早已习惯随时成为模特的日常。
毕竟,这是契约里没写、却让他甘之如饴的附加条款。
5
番外四《暴雨重逢》
酒店顶楼的警报声尖锐刺耳。许知念从画架前抬头,窗外已是黑云压城。手机屏幕亮起——台风红色预警,瞬时风力14级。
太太,管家敲门,宋总电话。
电话那头风声呼啸,宋居寒的声音断断续续:...机场关闭...改高铁...别等...
许知念握紧手机:你在哪
...高架堵车...可能赶不上...
背景音里隐约传来程越的喊声:...积水太深!车抛锚了...
通话突然中断。
许知念盯着黑下去的屏幕,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汹涌而来——工地棚屋里的初吻,潮湿空气中交缠的呼吸,他说契约可以重新拟定时眼中的光。
等她回过神,已经拿着车钥匙冲进电梯。
暴雨中的上海宛如末日。
许知念艰难地驾车挪到高架入口,却被交警拦下:前方严重积水,禁止通行!
我丈夫在前面!雨水糊住视线,他的车抛锚了!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绝望,交警犹豫片刻:步行可以,但很危险。
许知念抓起伞就跑。狂风几乎将伞骨折断,雨水灌进领口,高跟鞋早就不知丢在哪里。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手机定位显示宋居寒就在前方500米。
终于,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出现在视野里。车门猛地打开,宋居寒冲进雨幕,西装瞬间湿透贴在身上。
你疯了!他一把拽住踉跄的许知念,这种天气——
许知念直接吻住他。
雨水冲刷着两人紧贴的身体,她尝到他唇间的威士忌和惊惶。
三年前避雨棚屋里的姿势,如今在暴雨中重现。
契约第七条补充条款,她喘着气说,危险天气必须共同面对。
宋居寒的眼眶发红,脱下西装裹住她,拦腰抱起:回家。
回程是程越开的车。
后座上,宋居寒用干毛巾一点点擦干妻子的头发,忽然摸到她口袋里的硬物——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他们当年的结婚契约,已经被摩挲得发软。
带着这个干什么
许知念靠在他肩上:怕你忘了承诺。
哪个承诺
暴雨天要一起回家的那个。
宋居寒收紧手臂。
车窗外雨幕如织,而他们终于不再是站在晨昏线两端的人。
6
隐藏小剧场·某次艺术展
记者:宋太太,您作品中反复出现的晨昏线隐喻什么
许知念:是两种状态的交界。
宋居寒(突然插话):比如已婚和热恋。
记者:
许知念(红着脸踩丈夫的脚):是理性和感性!
宋居寒(轻笑):我说错了
许知念(小声):...没错。
7
番外五《调色盘上的小意外》
许知念第三次冲进洗手间时,宋居寒正在签署文件。
钢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墨痕,他盯着紧闭的浴室门,突然想起妻子最近反常的表现——拒绝他最爱的蓝纹奶酪、突然对咖啡反胃、以及今早她偷偷藏起的药盒。
知念。他敲门的手有些抖,你还好吗
门开了,许知念脸色苍白地举着验孕棒,上面的两道红痕刺得宋居寒眼眶发烫。
我以为是肠胃炎...她声音发飘,但林妙说我最近...
话没说完就被紧紧抱住。
宋居寒的吻落在她发顶、额头、鼻尖,最后停在颤抖的唇上。
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手指竟在微微发抖。
我们得去医院。他声音沙哑,现在,马上。
许知念却突然推开他,抓起素描本刷刷几笔画起来:别动!就这个表情!
宋居寒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自己这样的表情,像是被巨大的幸福击中,又像是害怕这幸福会突然消失。
去医院路上,宋居寒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紧攥着妻子:所有工作暂停,画室要加装空气净化器,得请营养师定制食谱...
许知念笑着打断:宋总,你手机在响。
不管。他果断按了关机键,现在全世界都得排队。
B超室里,当医生指着屏幕上那个小豆子说很健康时,许知念感觉丈夫的手瞬间收紧。
回家路上,宋居寒绕道去了他们初遇的艺术馆,在当年许知念获奖作品《暗涌》前单膝跪地。
这次不是契约。他掏出戒指盒,许知念,愿意和我谈一场终身恋爱吗
许知念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轻笑:现在问是不是晚了点
当晚,宋居寒的书房传来持续不断的电话声:
对,婴儿房要用环保涂料...
不,不要蓝色也不要粉色,要能激发艺术细胞的色调...
等等,先订十本育儿百科...
许知念靠在门边,画下这个手足无措的新手爸爸。画纸角落,她悄悄添了个小婴儿的轮廓——那将是她最得意的合作作品。
8
番外六《威尼斯迷路手册》
宋居寒!我说了右转!
导航显示左转。
可贡多拉码头在——
相信我。
二十分钟后,两人站在死胡同里面面相觑。
许知念卷着地图敲丈夫肩膀:宋总,你的方向感呢
被威尼斯吃掉了。宋居寒淡定地揽过她的腰,不过迷路是旅行的一部分。
这是他们蜜月后的第一次单独旅行,把两岁的儿子托付给爷爷奶奶后,许知念本想重走他们初次约会的巴黎路线,宋居寒却神秘兮兮地订了威尼斯机票。
水巷里忽然传来手风琴声。
宋居寒拉着她循声而去,拐过三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小小的广场中央,一支乐队正在演奏,四周挂满许知念画作的微缩复制品,从《晨昏线》到《一生契约》。
这是...
结婚五周年礼物。宋居寒从身后抱住她,带你看看别人眼中的许知念。
原来他暗中联系了威尼斯双年展的策展人,将她这些年的作品做成移动展览,沿着水城的小巷随机出现。
每幅画下方都有二维码,扫描就能听到宋居寒录制的解说词。
当《醉酒的总裁》出现在咖啡馆外墙时,许知念终于忍不住转身揪住丈夫的领带:你什么时候计划的
从你第一次画我开始。宋居寒低头吻她,顺便,迷路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夜幕降临时,他们坐在贡多拉上穿过叹息桥。
船夫唱着古老的情歌,宋居寒突然往许知念手心塞了把钥匙。
这又是什么
艺术学院隔壁那栋楼。他语气随意,改造成你的威尼斯工作室怎么样
许知念瞪大眼睛:你买下来了
嗯。宋居寒望着远处的灯火,以后每年带儿子来住两个月,让他学意大利语。
水波荡漾中,许知念忽然明白——这个男人把所有的浪漫,都藏在看似冷静的安排里。就像当年那份契约,看似冰冷,内里却藏着滚烫的真心。
9
番外七《圣诞老人的商业计划》
平安夜,上海飘起十年不遇的雪花。
三岁的小团子趴在窗边,鼻尖抵着玻璃:妈妈,圣诞老人真的会来吗
许知念正在往袜子里塞乐高盒子:当然啦,只要乖乖睡觉...
话音未落,书房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她悄悄推开门缝,只见宋居寒和程越对着一份文件皱眉。
数据不对。宋居寒敲着表格,按照全球儿童数量,圣诞老人每分钟要访问962户,这违背物理定律。
程越推眼镜:如果应用虫洞理论...
成本太高。
宋居寒断然否决,而且驯鹿无法承受空间跳跃的G力。
许知念憋笑憋到内伤。自从儿子开始相信圣诞老人,这位商业奇才就执着于论证其商业模式不可行。
深夜,当她蹑手蹑脚去儿童房放礼物时,发现圣诞袜已经鼓鼓囊囊。
打开一看——除了她准备的乐高,还有一套迷你画具、一盒意大利巧克力,以及...一份用蜡笔写的《股权转让书》
宋氏集团5%股份,身后传来丈夫的声音,等他十八岁生效。
许知念转身,看到西装革履的宋居寒头上歪戴着她织的圣诞帽,模样滑稽又温柔。
不是说圣诞老人不存在吗
嗯。他弯腰在儿子额头落下一吻,但爸爸存在。
清晨,小团子的尖叫响彻别墅:妈妈!圣诞老人来过啦!他还知道我想要妹妹!
许知念手一抖,咖啡洒在刚拆封的验孕棒包装盒上。宋
居寒镇定自若地抱起儿子:圣诞老人很忙,这个礼物可能要明年才能送到。
阳光透过圣诞树照在那份股权书上,条款最后一行小字写着:注:此协议解释权归爸爸所有。
10
番外八《宋氏家规执行记》
爸爸!小团子举起蜡笔画,我画的全家福!
宋居寒放下平板:我看看...为什么妈妈在画板前,我在文件堆里
因为妈妈总在画画,爸爸总在工作呀。
许知念偷笑:宝贝画得超像。
宋居寒沉思三秒,突然抱起儿子:今天去迪士尼。
啊许知念锅铲停在半空,你十点不是有视频会议
推掉了。宋居寒已经在上衣口袋插好两支画笔,从今天起,周六是家庭日。
小团子欢呼着往他头上贴星星贴纸。
许知念凑近丈夫耳边:宋总,契约里可没这条。
宋居寒扣住她的后颈轻吻:现加的补充条款。
(画外音:当晚宋氏集团内部邮件——《关于全面实行双休制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