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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紫衣女子从马车中走出,在场的人跪了一地,齐齐参拜京华长公主。

    京华长公主命人放了我,她饶有趣味地看向妻子。

    你说徐景年换了父皇的药我已经遣人进宫询问父皇了。

    随京华长公主一同下马车的还有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由丫鬟搀着冲到神色慌张的妻子面前,狠狠掌掴她:

    我何时写了这信

    娘......妻子着急要止住岳母的话。

    岳母却丝毫不理会妻子,气得扬起拐杖打她:当初若不是景年,你娘我早死了!

    景年呕心沥血照顾我整整五年,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药不是缺了就是买药的银子丢了!

    是你害得景年这些年只能围着我转!你好样的崔若芳,为了个不三不四的祸害算计你娘!

    岳母打骂着指向面色不安的师弟。

    见状,儿子不由地激动上前问道:外祖母你在说什么

    而回应儿子的也是岳母的一顿打。

    我说什么我说你们是蠢货!

    亏你还年少中举,也是个拎不清的!外人随便几句话就能磨灭掉你父亲对你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在儿子和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京华长公主的人从宫里出来了。

    带来了太上皇的贴身太监。

    太监走到眼神无处安放的师弟面前,喝道: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慕神医!居然趁太上皇闭居在此兴风作浪!

    当年明明是你抓错了药被发现,太上皇罚的是你!

    说着,太监正色起来:传太上皇口谕,造谣者,重打三十大板!

    话音一落,宫人便按住师弟和妻子,抄板子重重打下。

    妻子和师弟此起彼伏地叫喊着,围观的人也开始议论他们。

    直到两人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时,全公公收到了皇帝的传话,他愤怒地开口:

    陛下得知此事,急命三司彻查当年时疫药方之事,这便是真相!

    全公公将手里的证据呈给众人。

    那是被毁了大半的药方草稿。

    上头的字迹和先前我扔在地上的随记一模一样。

    能证明药方是出自我手。

    而当年和此事有关的人因为受到追杀一直在躲灾,是今天才被找了回来。

    他们异口同声将妻子和师弟对我做的事公之于众。

    我不知何时背了多年的冤屈,终于被洗清。

    儿子不敢相信真相,被打击得躲在小厮身后,连连摇头说不。

    然而下一刻,全公公便毫不留情地命人将他拉出来。

    儿子看到全公公拿出熟悉的古董名画,瞬间白了脸。

    那是师弟为他能中举,贿赂官员的东西!

    围观的人再也忍不住,愤恨地控诉道:

    天呐,原来事情竟是这么个真相,三个无恶不作的人都凑在一块了!

    要说还是崔若芳最狠。

    我真想不到她是怎么做到,一面让自己夫君去医治自己的亲娘,一面又算计他的!

    自家夫君的东西,连同儿子都能拱手送人啧啧啧真是一对奸夫淫妇!

    妻子本就只能让丫鬟帮忙撑住身子,勉强站立,这些话更将她压得头都不敢抬。

    师弟和儿子则是一脸埋怨地瞪着她。

    最终,全公公一甩拂尘,高声宣旨:

    陛下有旨,慕辰与崔若芳狼狈为奸,欺世盗名,现废除慕辰神医之名,判二人流放千里,徐家子贿赂考官,将其功名革除,贬为奴籍——

    宣读完结果,全公公忍不住朝他们啐了一口,他险些错信人,悔恨地拍了拍脸。

    侍卫动作迅速地给他们三人戴上枷锁。

    任凭他们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被带走了。

    他们挣扎得厉害,侍卫便大力地踹上他们的伤口,踢踹着将他们带离。

    妻子哭得撕心裂肺,指责岳母道:

    你是我娘…你却帮着外人来攻击我!如今满意了吧!

    岳母只是满脸愧疚地安抚着我,一眼都没看妻子。

    妻子见岳母不理她,转而攻击我:

    徐景年,你是被京华长公主收做面首了吧,不然她怎么会来救你!

    你还敢说你这五年在外面没有人

    京华长公主目光一凛,正要下令,师弟猛地冲向妻子掐上她。

    贱妇,我早说把徐景年杀了,妇人之仁!

    本垂着头一言不发被带走的儿子也生起怒气,加入混乱,跟他们互相打起来。

    他们这模样,哪还有一个时辰前的恩爱和谐。

    我嘲讽地笑了笑。

    这一切总算尘埃落定,可我却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

    那是原本属于我的妻儿啊。

    我走到京华公主跟前,恭敬施礼:

    多谢京华长公主出手相救,改日臣定备份厚礼到公主府致谢。

    京华长公主欣赏着指甲不以为意:

    这算什么,你还有得谢的呢。

    见我不解蹙眉,她笑着继续道:

    你想云游四方,但皇兄不同意,只要你答应做我的驸马,我便帮你求皇兄。

    我们一同行遍八荒,浪迹天涯呀!

    皇帝下令恢复了我神医的位置,为补偿我,赏了好些金银。

    经此一事我只想游历乡野,救更多身患疾病的人。

    可皇帝坚决不松口,以为我这是在怪他识人不清,同他置气。

    我犹豫着难以决断,这时岳母将写好的和离书交给我。

    她哽咽说着:

    好孩子,娘最后一声如此叫你。

    是娘对不住你,娘希望你永远不缺重新开始的勇气。

    看着手上的和离书,我不免笑了。

    崔若芳甚至没有给过我和离书或休书,便一口一个夫君地称呼他人。

    女子了更解女子,京华长公主说的话果然应验了。

    前些年我上山给岳母寻草药时,意外救了被蛇咬伤的京华长公主。

    京华长公主揶揄着说要以身相许报我的救命之恩。

    我吓得忙退开好几步远,拒绝着说我已有家室。

    京华长公主一听,很是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我。

    你有家室既然你辛苦上山采药持家,你妻子为何不帮你补补衣裳的破洞

    面对她的疑惑,我只说自己游离仓促,刚对妻子告辞便离开了家。

    不想京华长公主又问,那你妻子给你写信不曾银子呢,可有寄来

    她这么一问,我顿时噎住,细想下,妻子确实从无音讯......

    我不愿被外人看到自己的窘迫,忙转身走了。

    京华长公主看出了我的心思,一点也不矜持地冲着我的背影大喊:

    她如此不闻不问,不是良人,不如考虑考虑我啊

    说来也是奇妙。

    我们互相都不知晓彼此的身份,前些日回京路上碰到才认出彼此。

    原以为京华长公主当时说的那些都是玩笑话。

    谁能想到一别多年,她竟还记得我,还想与我结亲。

    甚至如此费心给我撑腰。

    我答应了京华长公主。

    她欢喜地挽上我,又抱怨:本宫若早知你是徐神医,定会牢牢替你看住这一切。

    当年都在传你偷窃,闹得可大了,可你一直在偏僻的地方忙着找草药,无从知晓这些事。

    我一笑,已经变了的人心怎么都看不住的。

    很快,京华长公主如她所言,给我求来了云游的机会。

    可皇帝坚决要我们在京城完婚再走。

    没多久牢里传来消息,说崔若芳要见我,说是有要紧事,一定要亲口同我说。

    我同京华长公主知会了一声便去了大牢。

    崔若芳和儿子关在一处,师弟被关在别处。

    妻子一见到我便热泪盈眶着冲上来,只是被牢门给挡住了。

    她急急说道:

    徐郎,你来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是你师弟慕辰说你欺压他,又说他家中如何如何艰难,我才起了同情心误会了你。

    我当时只是想着慕辰可怜,便把方子给了他,想当做你欺压他的赔罪。

    何况没了方子对你也没什么损失,你还可以靠医术过活。

    谁知道这一切都是慕辰骗我的呀!徐郎,真的是慕辰骗了我,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重重嗤了一声,原来这就是她的要紧事。

    她以为我知道是慕辰骗的她,便会将错都归到慕辰头上,同她一笔勾销

    我眼底积满了怒气,质问道:

    你仅仅是把药方给他吗

    你可怜他

    我替你照顾你娘整整五年,回来却发现我的一切都被你拱手送人了,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

    面对我的反问,崔若芳眼神闪躲,几欲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她看向蹲在角落里的儿子,仿佛看到了希望般,匆忙将他扯来。

    儿子不敢直视我,一个劲地偷瞄着,扭扭捏捏开口:

    父亲,对不住。

    我以为你欺压弱小,又背叛母亲在外有了人,这才怨恨你。

    都是慕辰狡诈,骗了我和娘,父亲你再怎么生气,难道真要让你的妻儿为奴的为奴,流放的流放吗

    看着往日精心栽培的儿子成了如今这模样,我更多的是痛恨自己没教好他。

    可错就是错,那些错也不是我教他去做的!

    那是你们罪有应得!我冷哼道。

    我养了你十几年,不过离家几年你便被挑唆得连亲爹都不认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我不由地讽笑起来。

    既然你这么嫉恶如仇,怎么还干出贿赂官员、拿银子买功名的事

    儿子将头垂得更低了,再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母子二人如出一辙的心虚。

    我不再留恋,抬脚便走。

    没走出半步,身后便传来崔若芳慌乱的喊声。

    徐郎,我们成婚几十载,我只是一时糊涂,你便不要我和儿子了吗

    我不信你能割舍得下我,否则你也不会那般生气!

    我但笑不语,并不打算理会,继续走,抬眸便见京华长公主迎面而来。

    牢房阴暗,公主怎么来了......

    京华长公主看出我心中所想,把怀中的猫我怀里一塞,昂着下巴解释道:

    本宫是来宣誓主权的,否则总有一些自以为是的人惦记本宫的驸马!

    随后,她从丫鬟手里拿过赐婚圣旨,走到崔若芳面前摊开。

    看好了!

    这下可以闭上你的嘴了!

    你凭什么觉得你辜负了别人,别人还会对你恋恋不舍!

    崔若芳看到圣旨上的内容,猛地朝我看来。

    不可置信地摇头道:

    不,徐郎是我的,他为了我从不沾花惹草,后院也只有我一人,他怎会…他怎会......

    是你逼迫他是他让你陪他做戏给我看

    原来她也还记得我的好啊

    或许她只有这时回想起来才有那么点感动。

    当时只会觉着我贱吧!

    随她信或是不信,我走上前直接牵起京华长公主的手,用行动证明现实。

    京华长公主满意地望着我笑了又笑。

    我们正要离开,适才不敢直视我的儿子突然大喊出声。

    父亲!

    你怎么能抱这个畜生,你不是最清楚我靠近畜生会起红疹吗你说过你不养猫狗的!

    我瞥了儿子一眼,迅速捂住猫的耳朵,低声安抚。

    福宝乖,这话不是说你,这里乌烟瘴气的,爹爹这就带你走。

    头一回遇见京华长公主是救她,回京路上再碰到便是救福宝。

    因我救过福宝,它也同我很亲,此时正亲昵地蹭我。

    儿子见到这一幕,攥紧手咆哮道:

    父亲是想要我做这畜生的兄长吗

    没等我有何反应,他又自顾咬牙道:

    父亲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我低头,我认了,只要父亲能消气,我愿做这畜生的兄长!

    简直可笑!我冷哼着打断他的痴心妄想。

    福宝哪来的兄长我目前只有福宝一个儿子!

    儿子闻言,不由满脸受伤,踉跄着倒地。

    从前他是我儿子,可在他背叛我那一刻就不是了。

    我又何必再为了他放弃养猫的乐趣。

    我头也不回地同京华长公主走了。

    一直到门外,仍能听见崔若芳和她儿子慌乱的哭求声。

    回到公主府后,我原以为崔若芳和她儿子该死心了。

    不料牢房那边又几次三番送来消息。

    先是崔若芳和她儿子伤口溃烂出脓,又传来他们日日被上刑,快要撑不到流放的消息。

    他们非求着我去看他们最后一眼。

    当初我每每在太医院加班,他们便是用这种苦肉计骗我回府的。

    如今,我一个心思也不想分给她们,专心打量手上的婚服。

    后面又送来了一堆他们母子俩的道歉信,衣物手帕,还有崔若芳的全部嫁妆。

    崔若芳高价雇来的人说:

    这些信件我只要一日看一封,看完的时候她也流放回来了,希望那时候我能原谅她。

    这些衣物也是她特意为我赶制的,也希望每当我穿上这些衣物时,便会想起她。

    嫁妆是她给我的补偿,又说是提前放在我这里,等她回来后,要和我再补办一个大婚。

    她想要我忘掉过往的不好,这一次与她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一同带来的还有她儿子送的各种医书和名贵草药。

    她儿子说,即使为奴他也会好好研读医书,再也不任性,若是可以,请我抽空去教教他。

    这一桩桩这一件件,这字字句句,若让旁人见了定会称他们诚心诚意。

    只可惜——

    那衣裳、手帕一看便是慕辰尺码,图样亦是慕辰所喜!

    那堆医书,上头还有慕辰烦躁时乱涂乱画的笔迹呢!

    这两人莫不是拿慕辰的东西来膈应我

    我不耐烦地去了牢里。

    蓬头垢面的崔若芳和她儿子见到我,双眼发亮。

    两人话音不由柔和三分。

    徐郎,你来了,你原谅我了是不是我已经真心悔改了。

    父亲,我以后会跟你好好学医,不再任性。儿子也跟着出声。

    说着他还一脸激动地正式拱手施礼:

    日后便劳烦父亲不吝赐教。

    然而我并未搭理他们。

    只是冷漠地命人把他们送给我的那堆东西,在他们眼前烧了起来。

    崔若芳同她儿子脸色巨变。

    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他们可笑的心意,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试图以这点眼泪浇灭熊熊燃烧的大火。

    崔若芳痛哭着,不停给自己洗脑。

    徐郎是不是不喜欢这些款式无妨,徐郎,待我流放回来再给你做......

    看着东西烧成灰烬,我终于开口打断她的话。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把你们的东西都烧了。

    说着,我将自己和京华长公主的喜帖,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张,道:

    这是上好的纸,值不少银子,就当是赔偿。

    眼中才燃起一点希望的他们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

    看他们不接,我又道:不拿算了,别白瞎好东西。

    目的达到,我收回手,转身便走。

    徐景年!

    崔若芳冲着我的背影崩溃大吼:

    你就这么狠心非要将我的真心如此践踏吗

    我就要被流放了,你不说替我求情,还在这折磨我!

    儿子猩红着眼,也跟着嘶吼:

    哼!怕是早便攀上高枝,恨不得快些把我们母子弄走呢!

    任凭他们母子如何喊哑了声,我都没有再回头。

    很快就到了崔若芳和慕辰流放的日子。

    他们二人身上带着伤,走得慢了又会被押送的侍卫打。

    京华长公主特意吩咐多加照料慕辰,这些日子慕辰被多上了好几回刑,如今他正暴躁不已。

    一见到崔若芳便怪她妇人之仁,说要不是她多次暗中阻拦他将我弄死在南边,他们就不会是如今的下场。

    每当侍卫盯得不严时,慕辰便对崔若芳大打出手,更是抢走崔若芳好不容易找到的野菜。

    崔若芳靠在坚硬的石头上,绝望地擦了擦嘴角的血。

    她想起,从前她嫁给我时家中艰难,有块饼,我都会骗她说自己吃过了,将饼全给她。

    从不舍得让她饿着。

    别说打,就是她不小心碰破皮,我都担心不已。

    哪怕有了神医的头衔后成日忙公事,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待她。

    哪会像慕辰,利用她当上神医后,时时给她脸色看。

    如今更是对她大打出手。

    她越想,越悔。

    抽出浑身的精力,她艰难捡起一块石头,趁慕辰不备,狠狠砸了过去。

    他们二人说要流放千里,可还走不到一里便已经互殴死在了路上。

    另一边,崔若芳的儿子徐温也被主人家挑中,带回屋做倒夜香的活。

    徐温虽不是自小养尊处优。

    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何况还是倒夜香。

    他杵着不愿做,被管家拖着打了个半死。

    再发卖也没人牙子会收,管家便将他丢到庄子上由他自生自灭。

    徐温面色毫无生气,望着黑乎乎的四周。

    他只觉浑身上下哪都疼,回想起我决绝的模样,心更如扎了几刀般疼。

    他想,若他还是我儿子,打他的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可我不要他了。

    他又怨恨起慕辰,要不是他狼子野心,我们好好的一家三口怎会支离破碎。

    慕辰和打他的那些人一样,只会用棍棒威胁他。

    而我,生气时嘴上总嚷着要打,最终却没落实一回。

    回忆着曾经的安宁生活,他酸涩一笑,不小心扯动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父亲,若是你在,有你的药我就不会疼了......

    他艰难吐出几个字,永远闭上了眼。

    暗卫同我汇报这些事时,正是我与京华长公主大婚的前一日。

    听完他们的下场,我淡淡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翌日,大婚顺利举行。

    在京城吃完回门宴,我便与长公主清点好行囊出发。

    踏上云游行医的济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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