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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被丈夫和小三用枕头闷死在VIP病房。

    他伏在我耳边说:脑死亡不算杀人,器官还能救我们的儿子。

    再睁眼时,我飘在婚房水晶灯上。

    看着小三试穿我的婚纱,我轻笑:这件染血了,我帮你换件寿衣。

    当夜警察闯入时,全家都吊死在那盏灯上。

    监控里,丈夫掐着小三的脖子嘶吼:鬼!林晚的鬼回来了!

    而警察看到的画面却是——没有鬼,只有他们全家在自相残杀。

    监测仪微弱单调的嘀嗒声,是这片沉重死寂里唯一的点缀。消毒水那几乎令人作呕的气味,固执地钻入鼻腔深处。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仿佛拖着生锈的铁块,每一次吸入肺叶的,都像是冰冷浑浊的淤水。

    我很乖地躺着,如同一件被遗忘的旧物,在这间价格不菲的单人VIP病房里。林晚女士突发脑溢血……深度昏迷……大概率脑死亡……医生空洞的回声还在耳边萦绕,像医院走廊冰冷的瓷砖墙壁。

    隔着眼皮,我还能感觉到天花板上那盏惨白顶灯的光。它直射下来,带着一种无情的白,照不进我这副躯壳里的黑暗。

    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很轻,我却听得无比清楚。脚步声走了进来。

    是宋承宇,我的丈夫。还有白薇薇,他怀里的新欢,那个曾经怯生生叫我林姐的女孩。

    承宇哥,她……真的一直都醒不过来了吗白薇薇的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甜腻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贴着安静的空气滑过来。

    宋承宇站在床边,阴影覆盖了我不能动弹的身体。他的目光没有半分温度,像是打量一堆无用的垃圾。醒不过来了。他顿了顿,声音是冰做成的刀,一字字扎进我心里,医生的话没听见深度昏迷,脑死亡概率超过95%。拖下去,除了浪费钱,让妈看着闹心,没半点好处。

    白薇薇似乎靠近了一些,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浓郁的、廉价香水也无法完全掩盖的栀子甜腻,混着宋承宇惯用的木质须后水味道,一股腐朽糜烂的香气。

    那我们儿子……等不了了……白薇薇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抽噎的颤动。

    别哭,薇薇,宋承宇的语气终于揉进了一丝温度,是对旁人,永远都不会给我的温度,心源匹配度高。取出来,很快就能给铭铭用上。我们儿子不会有事。

    心源我的心脏

    死寂的意识像是被投入巨石的冰湖,碎裂出尖锐的冰棱,痛楚刺穿了麻木。

    可是……白薇薇的声音黏糊糊的,带着蛇一样的湿滑,承宇哥……这算不算……杀……后面那个字,终究是没能出口,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宋承宇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带着让我血液都要凝固的恶意和轻蔑的低语:怕什么脑死亡,能算杀人吗每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渣,法律都判不了我。仪器上显示的脑死亡了,我不过是……给她一个解脱。顺带着,废物利用罢了,她这颗心,给儿子用正好,省得浪费了。

    极致的恨意和冰冷的绝望交织着灌满了我僵死的四肢百骸。废物利用解脱宋承宇,宋承宇!我在心里无声嘶吼,牙齿仿佛能咬碎,灵魂在囚笼里冲撞。

    行了,薇薇,去把病房门反锁。拉上帘子。宋承宇直起身,声音冷酷地下令,我们……送她最后一程,让她走得体面点。

    体面

    脚步声走向门口,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厚重的窗帘被用力拉上,最后一丝惨白的光也被吞没。黑暗,粘稠得如同坟墓深处沉淀的淤泥,瞬间包裹下来。

    窒息的压迫感排山倒海。

    一个沉重的、带着体温和恶意的东西猛地压了下来,覆盖了我的口鼻!

    是宋承宇!他用一个松软的枕头,狠狠地、精准地捂在了我的脸上!巨大的力量,根本不容许这副毫无反抗能力的身体有任何挣扎,甚至连象征性的抽搐都无法做到。

    唔……咽喉里堵着沉重的棉絮,灼烧感从堵塞的口腔直直窜下气管,每一根毛细支气管都在痉挛。纯粹的生理性灼痛之后,是轰然爆开的、铺天盖地的惊悸和暴怒。

    宋承宇!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我恨!好恨!恨!恨!恨!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窒息中沉坠,像落入无底的冰冷黏稠的海。然而不甘的火焰熊熊燃烧,烧穿了意识深处的混沌,烧得我恨不得焚毁一切!

    朦胧中,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靠近,一个完全不同的、带着彻骨寒意的声音,仿佛来自幽深的地底:……恨意未消……魂魄不宁……那声音缥缈又真实,像冰针扎入灵魂,……回来吧……复仇的时间到了……

    骤然!监测仪那令人心颤的、预示着终结的长滴音刺破死寂!锐利的声音拖得极长,绝望地穿透了黑暗——

    宋承宇几乎是立刻就挪开了捂在我脸上的枕头。动作是解脱般的干脆利落。

    成了!他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里没有半分起伏。他甚至没有低头看我扭曲的表情,目光直直钉在病床旁那台刚刚发出刺耳鸣叫的仪器屏幕上。屏幕上,心电图的轨迹彻底拉成了一条冰冷而平稳的直线,再无波澜。

    承宇哥……白薇薇的声音在厚重的黑暗里响起,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颤抖的兴奋,还有一种终于解脱的诡异轻松,……仪器……真的停了……都停了!她的话像是确认,又像是自我安慰。

    宋承宇的视线终于从那条象征着绝对死亡的直线上移开,冷冷地、不带任何感情地掠过我无声无息、彻底冰冷的脸庞。嗯。仅仅这一个字,像抛下一块石子。他转身朝病房门走去,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带着惯常发号施令的口吻:去叫医生和护士过来。告诉他们,病人心脏骤停,抢救无效。

    脚步声离我远去。

    黑暗的世界骤然翻转、碎裂、重组!冰冷的束缚瞬间消失。

    我发现自己悬浮着。

    不再是那张冰冷的病床,眼前是巨大的、熟悉的……水晶吊灯

    无数棱角分明的晶体折射着头顶的光源,切割出迷离破碎的光斑,带着一丝久未精心擦拭的蒙尘感。

    婚房。

    我和宋承宇的婚房。

    我悬浮在这盏曾是我嫁入宋家象征的华丽水晶灯上方,居高临下。身下,是柔软的婚床大床。床上,鲜红如血的喜被依旧铺得平整,上面撒着喜庆的干玫瑰花,有些花瓣已经因为时间太久而变得干瘪失色。

    梳妆台前巨大的落地镜,忠实地映照出房中的景象——或者说,映照出了除我之外的一切。

    镜子里,白薇薇穿着一身洁白的拖尾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勾勒出她年轻紧致的身段。她正笨拙而吃力地拉着背后的拉链,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满足笑意。那笑容刺眼得如同雪地里未凝结的污血。那件婚纱……我认得每一寸蕾丝,记得当初定制时修改每一个细节的喜悦……那是我的婚纱!

    承宇哥!快来看!白薇薇的声音尖细,带着一种刻意的甜腻,这腰身是不是有点松了林晚那个病秧子,干瘪瘪的,骨架也大……真是白瞎了这么贵的定制……她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转着圈欣赏镜中的自己。

    宋承宇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杯红酒,深红的酒液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危险的光泽。他微微眯着眼,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和温柔的笑意。宝贝儿穿什么都好看。松了回头找人给你改。他轻呷了一口酒,声音带着宠溺,她的东西……穿在你身上,才物尽其用,更添光彩。物尽其用又是物尽其用!我胸腔里空荡荡的位置,骤然燃起足以焚毁世界的业火!

    我的身体我的心脏我的婚纱!一切都成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的废物利用!

    白薇薇得意地笑了,笑声在铺着厚地毯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沉闷刺耳。她踮起脚尖,像一只误入华美牢笼的天鹅,又转了一个圈,裙摆飞扬:以后这儿,就是我们的婚房了!那碍眼的病鬼终于……

    终于彻底滚蛋了一个声音突兀地接过了她的话茬。

    那声音冷冽,带着刺骨的寒意,像是冬天里最坚硬的冰棱相互撞击碎裂开,每一个字都淬着深入骨髓的怨恨。

    谁!白薇薇和宋承宇脸上的得意和笑容瞬间僵死!如同被极寒冻住的玻璃。

    房间里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富丽堂皇的光芒。

    但他们惊恐的目光疯狂扫视四周——厚重的窗帘紧闭着,红木房门也锁得严丝合缝。哪里有人那声音清晰无比,仿佛就贴着耳边响起!

    承、承宇哥……刚……刚才谁在说话白薇薇的脸色煞白如纸,婚纱的拖尾绊了她一下,她踉跄一步,死死抓住梳妆台的边角,才勉强站稳。

    宋承宇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手中的红酒泼洒出大半,染红了昂贵的波斯地毯。他强壮的身躯肌肉紧绷,像一头受惊的困兽,眼神锐利而惊疑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巨大的落地镜上。镜子里,只有惊恐的白薇薇和同样惊疑不定的他自己。

    谁装神弄鬼滚出来!他厉声喝道,攥紧了拳头,试图压下声音里的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镜中他的倒影,眼神虚浮地闪烁了一下。

    啧,刚才那个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语调慵懒又刻毒,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怎么用枕头捂死我的时候……手劲儿不是挺大的吗现在……知道怕了

    轰的一声!宋承宇和白薇薇如同被巨锤狠狠砸中!两人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惨白得像两片随时要剥落的墙皮!

    林……林晚!白薇薇发出短促的尖叫,身体抖得如同寒风中最后一片落叶,婚纱的蕾丝都跟着簌簌作响。她死死抓住自己的领口,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肉里。不……不可能!你……你已经死了!

    宋承宇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眼神凶狠地逡巡着天花板、墙壁、家具的阴影深处,仿佛要从空无一物的墙壁里挖出那个说话的身影。

    死我轻轻地笑了,那笑声冰得能结霜,像是枯骨的关节相互摩擦,是啊。谢谢你们……亲手送的这份地狱单程票。我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烟雾,无声地绕着巨大的水晶吊灯飘动了一下,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旧物尘埃气味的冷风,吹动了灯下巨大的水晶流苏吊坠,发出几乎轻不可闻的、冰凉的叮铃声。

    那细微的声响,在极度寂静和恐惧的房间里,却被放大得如同重锤击鼓!

    白薇薇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正中的水晶灯!

    灯光璀璨刺眼,无数水晶棱柱散发着华美的光,那是我亲手一颗颗擦拭过的……它们正安静地悬挂着,折射着光芒,除了微微摇摆的水晶坠子,上面空空如也!

    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身体筛糠似的抖着,无法理解那恐怖的声源。

    啊——!她捂住耳朵,发出一声崩溃的哭喊,是幻觉!一定是幻觉!承宇哥……我们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幻觉宋承宇的声音嘶哑,带着强行压抑的喘息,脖子上的青筋因用力嘶吼而暴凸起来。他的目光却死死钉在落地镜上。镜子里,他那张平时保养得宜、带着成功人士优越感的脸,此刻像打翻的调色盘,惨白中泛着死灰,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强撑的强硬而扭曲变形。他强迫自己不看那让他心底发毛的水晶灯,视线落在梳妆台上——那面硕大的、价值不菲的欧式鎏金边框落地镜。

    镜面平滑如冰湖,清晰地映照着他和惊魂未定的白薇薇。

    然后,他看到了。

    镜子里,就在他和白薇薇身后,极其近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曾为人的东西。

    那人穿着一件已经脏污发黄、边缘磨损的白色病号服,上面有星星点点干涸发黑的污渍,是凝固的血。

    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一绺绺地黏在惨白肿胀的脸颊上。眼珠,是纯粹没有眼白的浓重墨黑色,如同最深的宇宙空洞,直勾勾地,穿透了镜面,锁定了镜子里他的眼睛。

    那张脸……宋承宇的血液在瞬间冻结!那张他亲自签了字拔了管的、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脸!虽然肿胀腐败,但那五官轮廓……分明就是林晚!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那东西的嘴角,正以一个非人的、僵硬的弧度,向上撕开一个无声的、诡异到极点的笑容!没有声音,但那咧开的嘴角里,似乎有黑色的、粘稠的东西在蠕动渗出!

    呃……嗬……喉咙里仿佛塞满了尖锐的冰块,宋承宇发出一声不成调的、野兽般的短促抽气,眼睛瞪得几乎要撕裂眼角膜!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板,巨大的惊骇如同海啸将他没顶!

    薇薇……后……后面!镜子里!镜子里有鬼!他失声狂叫,猛地扭头,试图去抓住身边的白薇薇,林晚!林晚在镜子里!

    然而,白薇薇顺着他几乎要裂开的惊恐目光看向那面巨大的落地镜——

    灯光柔和地洒满房间,清晰明亮的镜面中,只有她和宋承宇两个人惨白的倒影。

    空无一物!

    承宇哥!白薇薇也被他那副濒临崩溃的样子吓坏了,又惊又怕,没有!镜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我们!她努力想让他冷静,你太累了!一定是那……那个女人死了,你心理压力太大,加上她以前总在这里住过院……这里的气息……让你产生了幻觉!我们出去!我们马上离开这鬼地方好不好她用力去拉宋承宇冰冷僵硬的手臂,触手如同在摸一块冻透了的岩石。

    不!宋承宇猛地挥开白薇薇的手,力气大得几乎把她甩倒。他的理智已经被那镜中一闪而逝的恐怖画面彻底击碎!他红着眼睛,如同一头被逼进绝境、负隅顽抗的困兽,再次朝镜子嘶吼,声带都要撕裂:滚开!别过来!你个贱人!你活着斗不过我,死了变成鬼也是个废物!废物!你休想靠近我!

    他的癫狂让白薇薇的心沉入谷底,她也开始浑身发冷。

    突然,她感觉到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贴上了她的后背,仿佛一具刚从冰棺里拖出来的、没有生气的尸体,紧紧地贴了上来!

    那瞬间穿透骨髓的冰寒,激得白薇薇全身汗毛倒竖!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冲破她的喉咙!啊——!!!

    她像被火烧着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前弹跳出去,重重摔在厚厚的地毯上!巨大的婚纱拖尾狼狈地缠住了她的脚踝,她惊恐万状地挣扎着扭过头,看向身后——身后是柔软的婚床靠背,还有在巨大水晶灯光芒下空无一人的昂贵地毯!

    空!空!如!也!

    只有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到骨髓里的冰冷感,还死死地烙印在她刚才被触碰的后背上!

    什么……什么东西!白薇薇的声音彻底走调,恐惧像藤蔓死死缠住了她的喉咙。她语无伦次地指向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冷……好冷……贴着我……它在贴着我!

    她在你后面!宋承宇指着镜子里的虚空,仿佛那里站着一个无形的恶魔,她穿着病号服!她还在笑!她就在那!就在那啊薇薇!他疯狂地指手画脚,恐惧和混乱让他失去了最后的逻辑。

    两人一个被镜中幻象惊得肝胆俱裂,一个被背后冰寒刺激得魂飞魄散,彼此呼喊着对方无法理解的恐惧源头,在华丽而诡异的婚房里嘶喊哭叫,如同两个被恶鬼抓住脚踝、正在疯狂沉溺的灵魂。

    承宇哥我们走!白薇薇哭叫着爬起来,巨大的婚纱成了她最大的累赘。她扑向房门锁,双手哆嗦着拼命拧动冰冷的铜质门把手,咔哒…咔哒…锁芯发出干涩的摩擦声,门却纹丝不动,像是被焊死在了门框里!

    开门!开门啊!放我们出去!救命!白薇薇绝望地用拳头砸门,昂贵的丝绒墙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别碰门锁了!一个低沉、阴冷,如同毒蛇在耳边吐信的男人声音突兀地在宋承宇耳边响起,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命令感。

    宋承宇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角落里,靠近壁炉旁的阴影中,隐约显出一个男人的轮廓!那轮廓极其模糊,如同烟气凝聚,只能勉强分辨出轮廓——穿着旧式的深色条纹……寿衣!面容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子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那是……父亲他几年前突发心梗死在老宅书房里时的样子!

    宋承宇如遭雷击!血液瞬间冻结!眼前一阵发黑!

    另一个角落里,一个矮小佝偻的黑影也在昏暗中聚拢出来,影子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在指指点点。

    宇娃子……乱动祖宅里的东西是要遭报应的啊……叫你别动你不听……一个苍老、尖刻,如同砂纸摩擦着骨头的女声阴恻恻地响起。

    奶奶宋承宇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为了给白薇薇腾出我的婚房,是他亲自主持把奶奶从小住惯了带院子的西厢房请到了阴暗潮湿、没有独立洗手间、只带一个小气窗的北面客房!不到三个月,奶奶就在那间屋子里突发中风,悄无声息地走了!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蠕虫,沿着宋承宇的脊椎疯狂噬咬!他死死抓住沙发扶手,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那些影子……那些声音……都在指责他!

    别说了!都闭嘴!宋承宇抱住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我没错!我是宋家的当家人!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铭铭!你们懂什么!滚!都给我滚!他试图用虚张声势的狂怒掩盖深入骨髓的恐惧。

    但白薇薇听不到这些,她只看到宋承宇对着空荡荡的角落发疯般地咆哮,那样子狰狞如同厉鬼。承宇哥!你到底怎么了!她吓得瘫软在门边,巨大的恐惧将她死死攫住,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就在这时,刺耳的门铃声像划破浓墨的刀子,毫无预兆地在寂静到令人窒息的婚房里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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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声音急促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味道!

    紧接着是沉闷的拍门声!

    开门!警察!

    警察!宋承宇和白薇薇像两根被骤然拉紧的皮筋,同时抬头望向门扉方向,惊骇绝望的眼神中瞬间又燃起一丝虚幻的、几乎不可能的求生火光!

    白薇薇爆发出巨大的力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再次扑向大门,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门把手,用尽全力疯狂拧动、拉扯!救……救命!有鬼!屋里有鬼!快开门!开门啊——她尖锐的哭喊声刺破门板,传入外面人的耳中。

    宋承宇也冲向大门,剧烈喘息着,拳头狠狠砸在厚重的门板上,发出沉重的咚咚声。开门!快开门!他的声音嘶哑扭曲,透着一股强弩之末的疯狂。

    门内是歇斯底里的哭喊和砸门,门外是警察沉肃命令拍门的声音,两种截然不同的声响在空寂的走廊里混乱地交织碰撞。如同生与死的界限在疯狂的边缘摇晃。

    几秒之后——或者是漫长的几分钟对于恐惧中的人来说,时间早已模糊——门外响起了沉闷的撞击声!一下,两下!

    砰——哐啷!伴随着一声裂帛般的巨响,厚重的红木房门终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撞开!结实的门锁部位彻底崩裂开来!

    强烈的冷风混着室外冰冷的雨水气息,狂猛地灌入这间散发着腐朽甜腻香水味和诡异绝望气氛的奢华房间!

    门外,数名神情冷峻的警察举着枪,如潮水般涌入!冰冷的枪口和强光手电的刺眼光束瞬间打亮了房间里每一个角落!也打在了呆立在门后、如同石化般僵直的两道身影上!

    然而,当强光驱散了昏暗,警察们的目光扫视整个房间时,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凝固在原地!

    巨大的水晶吊灯依旧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将下方那张铺设着血红喜被、散落着枯萎玫瑰的婚床映照得一清二楚。

    床上空无一人。

    不。应该说,床上没有人是躺着的。

    但吊灯之上……

    在那盏价值不菲、层层叠叠如同冰冷巨花的华丽水晶吊灯的正上方,悬挂着数道身影!

    宋承宇的母亲,那个一向以刻薄精明闻名的老妇人,正高高地悬挂在那盏水晶灯最粗壮的中央灯臂上!她那件平日里只穿一次的昂贵丝绒旗袍此时被一条同样奢华却冰冷异常的丝绸领带死死勒进脖颈的皮肉里!那张曾经高高在上的脸孔涨得发紫,眼睛惊恐地凸出,几乎要爆裂开来,死死地望着下方,嘴巴大张,舌头肿胀着耷拉出来,嘴角残留着已经凝固的、暗黑色的涎水痕迹。

    宋承宇最为倚重的侄子宋杰则被缠在稍外一圈的水晶流苏链条上。小伙子年轻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怪异的姿势蜷缩悬挂着,四肢扭曲到非人的角度,脖颈被一条粗壮的金属项链(宋承宇曾炫耀那是意大利进口定制款)紧紧扼住,脸色同样青紫,眼睛瞪得溜圆,定格在不可置信的惊恐上。一根断裂的、用来挂小件水晶流苏的细金属丝深深勒进他脖子的皮肉里,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房间深处,靠近华丽壁炉旁边的阴暗角落,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以跪姿悬吊着——正是宋承宇父亲的尸体。他被自己一件看似老旧褪色、但内行人一看便知是上等桑蚕丝的睡衣腰带绑住双脚倒吊着,脑袋和双手几乎垂到地上,被一根结实的麻绳捆缚在一起,同样勒紧窒息。老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扭曲着,像是在承受某种极致的痛苦和诅咒。

    巨大的、由无数切面水晶构成的主灯体下方,正是宋承宇和白薇薇。

    宋承宇的双手,如同最忠诚的刽子手,死死地掐在他昔日情人的脖子上!白薇薇的脸庞已经因极度缺氧变成了可怕的青紫色,眼球可怕地向外暴突着,如同劣质的玻璃球蒙了厚厚的灰尘。那件从林晚衣柜里扒出来的、价值不菲的洁白婚纱被她自己的挣扎撕扯得破破烂烂,巨大的裙摆散落下来,像一朵被强酸腐蚀过的糜烂白花。而她那双曾精心保养、做过昂贵水晶甲的手指,此刻正死死地、以穿透皮肉的力道抠在宋承宇的脸上!十指深深地嵌进了宋承宇的眼窝附近,将他脸上的皮肉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其中一个眼珠,似乎被指尖强行抠破了大半,暗红色的血和粘稠的晶状体混合物正顺着那破裂的眼窝汩汩流下,染红了他扭曲挣扎的狰狞脸庞!

    他们两人的身体如同僵硬挣扎的缠蛇,悬吊在水晶吊灯主体最粗壮的那根金属灯柱上。一条从床单上暴力撕扯下来的、染着我病中呕出的暗褐色血渍的布条,一圈又一圈地紧紧缠绕在两人的脖子上,末端死死系在那个坚固冰冷、本应悬挂最大号水晶莲花灯盘的巨大挂钩上!把这对亡命鸳鸯吊得离地毯足有一米多高!

    水晶灯巨大的棱柱和流苏随着他们尸体的微弱晃动,折射出冰冷、破碎、疯狂的光芒,将这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切割得更加诡异莫测。奢华与死亡,如同纠缠的藤蔓和枯骨,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散发着一种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和腐烂的气息。

    整个婚房,俨然变成了一座悬挂着尸骸的、冰冷华丽的祭坛。

    饶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刑警,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胃里的翻搅,迅速控制现场。

    老赵,快!封锁现场!叫人!法医!为首的刑警队长陈锋声音嘶哑地低吼,脸色铁青地推开试图呕吐的新人。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第一时间扫向了房间一角——那里放置着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昂贵壁纸融为一体的家用微型监控摄像头!镜头正幽幽地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查监控!

    技术警迅速上前,动作利落地操作设备。酒店安保负责人也被紧急带来,配合提取了最近三小时的录像数据。

    狭小的技术车里,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了几张紧张而凝重的脸。

    录像被开启。

    高清镜头清晰记录下了那间恐怖婚房里的每一个角落。

    画面剧烈晃动、旋转。从宋承宇和白薇薇惊恐万状地在房间里嘶喊奔逃开始。宋承宇惊恐地对着空气指指点点,对着落地镜疯狂叫骂林晚;白薇薇则恐惧地捂着后背尖叫别碰我。

    然后,混乱升级!

    宋承宇像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猛地扑向了角落沙发上一个不起眼的老式檀木匣子!那是他奶奶的遗物!他将沉重的匣子高高举过头顶——不是为了砸谁——而是狠狠砸向了正在砸门呼救的白薇薇!

    砰!沉重的木头砸在女人的后颈!白薇薇一声闷哼,软软栽倒在地!

    白薇薇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暂时失去了行动力(或者只是暂时的眩晕恐惧),她瘫软在地板上痛苦地喘息。

    然后,宋承宇的行为变得更加诡异癫狂!他抓起自己价值不菲的手工真丝领带,眼神狂乱、动作凶狠地扑向自己的母亲!那个老妇人甚至还没从突变的局势中反应过来,就被亲生儿子用手臂紧紧勒住脖子拖向水晶吊灯下方!录像清晰地记录下了女人双脚离地、疯狂踢蹬、直至动作逐渐微弱的全过程!宋承宇表情扭曲,眼神空洞却又无比专注,仿佛在执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最终将母亲的尸体悬挂在吊灯中央灯臂上!他甚至细心地将领带打成死结!

    紧接着,他的侄子宋杰惊恐地冲向大门试图离开。宋承宇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兽般追了过去!他一把揪住宋杰的后衣领,另一只手凶狠地从后面扼住了宋杰的脖子!录像清晰地捕捉到宋杰年轻脸上那难以置信的、混杂着恐惧和愤怒的扭曲表情!他被叔叔拖行到灯下,挣扎着被一根闪亮的金属项链和断裂的水晶吊链合力缠死了脖子,悬吊在流苏上!

    画面转向阴暗的壁炉角落。宋承宇父亲的影子出现在镜头边缘。老人似乎在惊恐地后退,手指哆嗦着指向宋承宇。宋承宇此刻已经完全陷入狂暴状态!他无视父亲的惊恐,抓起一件睡衣腰带和一根粗糙的麻绳,如同驱赶牲口般将老人拖拽过去!强行将老人倒吊捆绑在角落的支架上,让其窒息而死!老人悬空的身体痉挛、踢蹬、最终僵硬的全过程,被镜头冷静地记录着!

    最后,镜头转向还在地上蠕动的白薇薇。

    宋承宇走了过去。他动作僵硬地撕下染血的床单布条,拖起意识不清醒的白薇薇。他把布条缠绕在两人的脖子上,末端绑在吊灯的主挂钩上。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收紧布条,双手死死卡住白薇薇的脖子,试图将两人一起吊死!

    白薇薇在死亡的窒息中爆发出剧烈的求生本能!她双手疯狂地抓向宋承宇的脸!指甲深深抠进了他的皮肉!尤其是他的眼睛!

    两人在半空中疯狂地扭打、撕扯、勒扼!如同两条垂死挣扎的毒蛇缠绕在一起,彼此都想将对方拖入地狱!宋承宇痛苦地嘶吼着,白薇薇窒息地挣扎着,直到所有的力气耗尽,两人如同断线的木偶,最终彻底僵直、垂落……悬挂在那象征富贵荣华的冰冷水晶灯下。

    录像中回荡着男人嘶哑、破碎的最后吼叫,带着泣血般的疯狂和极致恐惧:

    鬼……镜子里有鬼!林晚的鬼回来了!她在镜子里……她在掐我的脖子!不……别过来!啊——!薇薇……放手!眼睛!我的眼睛……呃……

    画面伴随着他的惨叫,剧烈晃动,最终变成一片摇晃的雪花点。

    狭小的技术车车厢里死寂无声。只有电脑风扇低沉的低鸣和沉重的呼吸声。

    头儿……一个年轻刑警的声音有些发颤,这……这录像里……除了他们五个自己……根本……根本没看见其他人影啊!没有他说的什么镜中鬼……

    陈锋队长脸色铁青,下颌咬得死紧。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最终定格的画面——那悬挂在水晶灯下的五个扭曲尸体,尤其是宋承宇和白薇薇那互相残杀的可怕姿态。

    突然,屏幕的边缘角落,那扇巨大的落地镜里,极其短暂地,似乎……倒映出一个模糊的白影一闪而过。当陈锋下意识想回放定格确认时,录像恰好结束在一片混乱的雪花噪声里。

    恰在此时。

    车外暴雨如注。冰冷的雨水狂暴地冲刷着世间一切污秽。

    一辆闪烁着警灯的勘查车顶,积攒的雨水顺着光滑的车顶流泻而下。一滴冰冷的雨珠,如同迟到了太久的泪,在警灯的映照下,折射出一点暗红的光晕,恰好砸落在下方一名警察正仰望着水晶吊灯方向的额角上。

    像一滴不甘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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